“啪”。打中一隻氣球。……雲詞射中一隻氣球後,順著子彈射出去的軌跡,想到以前西高時候的往事。這類射擊比賽,他高中的時候玩過很多。那時候高中組織春秋遊,都愛去各種森林公園,公園遊樂場裏,商家為了招待學生,會在空曠的場地上擺起很多小吃或遊戲攤位。他們一群男生,不愛到處閑逛,就在遊戲攤位邊上聚著。那時候的李言帶著一班其他男生想去玩幾把:“眾籌一下,兄弟們,我出五塊,你出五塊,我們就有十塊錢,十五發子彈,一人一發輪著玩。”“班長,”李言衝雲詞說,“玩一把?”哪怕是春秋遊,西高也嚴格要求學生穿校服。穿著一身校服的雲詞坐在長椅上,曲著腿,黑色水筆支在邊上:“不玩,沒意思。”李言直接質疑:“你背單詞就有意思???”雲詞:“有意思,快期中考了。”李言:“……我跟你們這種愛考試的人拚了。”攤位上有兩把槍。但等李言付完錢,正準備架槍,邊上那把槍先被人架起來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手指鬆散地搭在扳機上,順著手往上看,他對上虞尋似笑非笑的眼睛:“這麽巧。”李言在心底臥槽了一聲,剛想說“這麽晦氣”,剛才嘴裏說著“不玩,沒意思”的雲詞忽然站起來,把手裏的英語詞匯手冊直接扔他懷裏了。“……”雲詞說,“我打一把。”李言手忙腳亂地把那本詞匯手冊收起來:“你不是說不玩?一共十五發,別給兄弟丟人。”……有時候是他贏,有時候是虞尋贏。總之每次春秋遊,都會打那麽一次。雲詞的手搭在扳機上,思緒順著第二發子彈回到了現在。他打中第二隻氣球後,邊上那把原本空置著的槍前站了個人,虞尋一如當時那樣漫不經心地把手搭上去,閉上一隻眼,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問:“喜歡那個獎品麽?”想打下來送給他,也算喜歡吧。雲詞“嗯”了一聲。虞尋調整了一下槍的位置,說:“我幫你打。”是要送他的,他幫他打算怎麽回事。雲詞回絕:“用不著,我自己能打。”燈火通明的夜晚。同樣的射擊遊戲。同樣的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在等他們的一群人齊齊感慨:“果然又打起來了”“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他倆什麽時候能路過這種攤位,不停下來較勁。”“西高每年春秋遊,但凡是組織去公園的,遊戲場上永遠有這兩人的身影,每學期都把遊戲場變成戰場。誰能想到上了大學沒春秋遊了,但是有夜市。”“賭一把?押誰?雖然我覺得這把不好說。”“……”攤位上,槍聲不斷。雲詞正常發揮,而且今天晚上手感尤其好,都沒等到第二輪,第一輪最後一發子彈射出去後,正中最後一隻氣球。虞尋慢幾秒,子彈沒射完。見他這邊已經結束了,於是沒再接著打。他鬆開手,往後退了步。“這麽準,”老板心說這回虧大了,長得帥就算了,瞄得還這麽準,“一等獎,拿走吧,多收的十五退你。”站在邊上的虞尋也跟著隨口誇他,語調懶懶散散的,聽起來沒多認真的樣子:“真厲害,小詞”。然而剛誇完,雲詞卻對他說:“伸手。”“?”虞尋伸出手。下一秒,雲詞把手裏剛贏來的小魚,給了他。李言看愣了。也許是燈光太曖昧,兩個人外形又都過分招搖,站在一塊兒有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他表舅在幹嘛?為什麽送虞尋?……其他人也有點懵:“送虞尋了?”“對啊,怎麽就送他了?”很快,李言又鎮定下來,他告訴大家:“這很正常,太正常了。這能叫送嗎。”他斬釘截鐵告訴其他人:“這是他對虞尋赤、裸、裸的羞、辱。”“……”流子在邊上咬著後槽牙,心說跟他想的一樣,這就是羞辱。流子暗暗留意虞尋的反應,隻要他兄弟皺一下眉,他現在立刻就帶人衝上去。然而沒有。他那位心理素質強悍的兄弟,接過魚後,低垂著眼,看不清神色。虞尋掌心觸到一片冰涼。小擺件在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不斷變化的絢爛的光。他無法控製地去想某個不太可能的猜測。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這句話,明明當初可以很輕鬆說出口。但在關鍵時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再打一把,”等要走的時候,流子卻不幹了,“剛才那把不算,姓雲那小子先打了好幾個,他搶跑,不算數。”李言:“什麽叫搶跑,本來就是我們先,哪來的搶跑,是你們自己慢了。”彭意遠他們試圖勸架,然而勸不住。於是李言和流子兩個人吵著吵著,各自掃了十五塊錢,去決戰了。大部隊一下分散開了。雲詞和虞尋兩個人脫離大部隊接著往前走,很快混在人群裏,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前麵有個賣飲料的攤位,雲詞給完東西之後覺得身上一直在不斷升溫,想冷靜一下,停下來問:“有冰的嗎。”“有,”老板說,“啥都有,來一杯?”虞尋問:“喝冰的,不怕冷?”雲詞:“我身體好。”“……”“哦,身體好,”虞尋說,“是誰流感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這種說話方式太熟悉了。雲詞習慣性反擊說:“某人高燒的時候也沒好到哪兒去。”回擊完,雲詞卻感覺身上的溫度又往上竄了一點這兩次生病,都是他和虞尋在寢室生活中距離得很近的時刻。正好老板一杯飲料做完了,隔著玻璃窗戶遞過來。雲詞接過,不再繼續說話。飲料裏加了很多冰塊,酸甜口,但還有股說不上來的味兒。雲詞喝了近半杯,身上的溫度非但沒往下降,反而還有繼續上升的趨勢。……什麽飲料會越喝越熱。他後知後覺去看杯身上貼著的標簽,發現標簽上很不明顯的寫著一行小字:含酒精。“…………”雲詞在隱約察覺到一絲眩暈的同時,看到迎麵走來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是虞尋他們班的一名女同學,上大課的時候見過,總坐他附近。那女生長得很清秀,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們,她腳步放慢,扭頭和身邊同行的人說了什麽,然後往他們這走來,打招呼的時候眼睛盯著虞尋,說話聲音有點不自然:“班長。”“這麽巧,”她笑起來有個很淺的梨渦,眼睛亮亮的,藏著什麽心思一目了然,“看來我們還挺有緣分的。”說著,她視線又落在虞尋手上,找到新話題交談起來:“這個好可愛,是那個射擊攤位上的獎品吧,上次我路過的時候見過,但我太菜了,總是打不準。”“……”“我一直想要這個,”她引出最終目的,鼓起勇氣說,“如果你不要的話,能送給我嗎,我請你吃飯。”雲詞在很輕的眩暈後,感覺到情緒被無端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