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虞尋蹲下身。這一年多來,他好像隻有對著這隻貓,整個人狀態才會暫時鬆下來。他又叫了一聲它的名字:“魚吃吃。”去年,學姐研究生畢業,工作也發生了變動,發朋友圈問誰能領養魚吃吃。他那時候自身都難保,一邊應付楊威,一邊虞瑩的病情惡化,學校教學計劃也加快了節奏,課業比大一時候重得多。有段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過什麽樣的生活,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喘息空間。在這種狀態下,他還是去私聊了學姐。隻有魚吃吃過來蹭他的時候,他才從縫隙中透了口氣。……流子酒量並不怎麽樣,很快在他家喝得醉醺醺。在這種狀態下,他還念念不忘自己脫單的事:“你那賬號不玩的話,要不借我?他們說開服號比較厲害,主要是那個什麽賬號序列。”虞尋冷淡地擊碎了他的幻想:“沒用。”“我號等級不高。”流子堅持道:“沒事,你比一級號高。”“去網上自己買。”“網上買要錢。”“……”虞尋起初不打算給,但在流子賴在他家睡死過去之前,他忽然想到今晚意外上線的雲詞。他會不會發現端倪。比如這個玩家為什麽總在他附近。……他垂下眼,不敢去想那個可能會發生的極小概率。流子半夢半醒,麵前出現一張紙:“……這什麽?”然後他聽見他兄弟說:“賬號密碼。”-李言生日過後,雲詞繼續像往常一樣生活。他提前完成好作業,然後坐公交回西高附近,去劉家帶學生。劉家宇的各科成績這一年多被他提高到了空前的水平,連他自己本人拿到分數都不太敢相信這是自己考出來的。和他齊頭並進的,還有他們年級倒二。隻是他這個家教每次聽見倒二兩個字,就會變得不太對勁,於是他也很少再提了。有人在學校問過劉家宇,他黑馬逆襲的秘籍是什麽。劉家宇裝深沉許久,回答對方:“一個失戀的家教。”“劃重點,失戀,”劉家宇強調,“這點很重要。”“……”這天劉家宇照常上課,他現在已經不用回頭補初中和高一的內容了,可以跟著課堂內容順著往下做題,下課前,他問:“我今天的卷子就一張?”雲詞:“嗯。”劉家宇:“為什麽就一張。”雲詞有點煩了:“沒有為什麽。”幾乎有點受虐傾向的劉家宇:“平時都是三張起步的,你這兩天就出了這麽一張題?你其他時間都在幹什麽,怎麽才出了一張!!!”“……”神經病。雲詞:“忙,沒時間。”他又補上一句,“愛做不做。”他擰起眉,“而且你不校霸麽,這麽愛學習。”劉家宇展現出他驚人的思想覺悟:“以前是成績差到一定境界,當校霸比較有麵子,現在成績突然好了,當學霸也有麵子。都一樣。”這小屁孩愛怎麽想怎麽想。雲詞沒再多說。他收拾好東西,從劉家出去,一邊等車一邊低頭去看公交站的車次信息。結果車次沒看成,被李言一頓狂轟濫炸。李言一般情況下不會在他麵前提流子。但今天顯然情況特殊,他破防了。李言:[流子好像要脫單了。]李言:[他要脫單了!!!!!他在遊戲裏帶妹!!!]李言:[還發截圖給我。]李言:[操。]李言:[羞辱我???]雲詞隨手點開那張流子發給李言炫耀的截圖。第一眼看見的不是站在著名情侶打卡地點的遊戲角色合影,而且遊戲角色頭上頂著的id:“江湖第一高手”。……在一瞬間,所有之前被他忽略的細枝末節在這一刻全都串了起來。雲詞問出一句:[他以前,就玩這個遊戲嗎。]李言:[不吧,沒聽說。]接著,雲詞渾身僵硬地打字回複李言。yc:[你給他發三個字。]李言:[?]雲詞求證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打。yc:[小學生。]另一邊。李言對著這三個字無比感動:[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這邊的,你也覺得他這波惡心是吧,你都忍不住替我出言嘲諷了……]過了會兒。李言帶著流子的激情回複回來了。李言:[他罵我,他說你他媽才小學生。]不是之前遊戲裏碰到過的那個人。所以昨天那個是誰。一個和流子很熟,起碼互相認識的人。是誰。“……”那個不可能的猜測像微弱的夏日焰火,一點點,意外出現在眼前這個灰暗的、日複一日的生活裏。雲詞很少給李言打電話,但他已經顧不上打字了。他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邊上,在鳴笛聲裏,艱難地張口:“再問問他。這個號,是不是他借的。”-半小時後。雲詞沒有去學校。他按照流子給的地址,沿著學校外麵那條街一直走,然後拐進附近的公寓小區裏。流子給完地址後,又忐忑地強調:[不過他不一定在家,你小子最好別說是我說的。]流子:[我靠我總感覺我今天是不是幹什麽不該幹的事了……][……]雲詞沒回。這裏住了不少南大學生,幾乎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學生宿舍”,他走進去的時候,小區裏不少學生正分成三兩撥,一塊兒從公寓樓裏出來,準備去學校上晚課。其中占比最多的,就是出來合租的校園情侶。他對這裏不太熟悉,周文宇租的地方在另一個小區。雲詞進去後,找了會兒才找到六棟的位置。他找到地址上的門牌號,手指曲起,在敲下去之前,卻又停住了。已經太久沒聯係了。上次偶然的那一麵,都驚覺陌生。……他剛才找流子找得太急,連虞尋現在是不是自己一個人住,還是跟別人一起住都沒問。最後雲詞背靠著門,在原地蹲下,放棄了敲門,打算先給風景頭像發個消息。他對著點開過千百次的聊天框,極其遲緩地敲下兩個字:[開門。]這是他時隔一年多,第一次給虞尋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