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任何有可能影響病症的行為之前要先和我聯係,這是我同意你回國的要求之一。”蕭青拿起報告單,沒有要看的意思。“和我可沒關係。”蕭正陽指指另一邊裝訂好的手寫檢討,“我剛寫完這麽多,沒空和他同流合汙。”“沒有出現異常情況,賀執的信息素本就是上癮源之一,間斷性地接觸很符合脫敏治療的過程。”周沉說,“檢查結果也是這麽告訴你的。”“賀執呢?我不相信可能失控理智模糊的人。性行為中的暴力傾向沒有那麽好辨別。”蕭青拿出手機放在周沉麵前,“給他打電話。”蕭正陽把手機推開一點,說:“哥啊,消消氣。”“拋開病症不談,性行為是個人隱私。”蕭正陽點點自己的腦袋,“這裏有問題不代表沒尊嚴。啊,我不指周沉哈,我是說賀執。”蕭正陽很少稱呼蕭青為“哥”。這個字出口時,就代表蕭正陽在認真探討一件事情。“沒有需要就醫的傷痕,我可以和你保證這點。”周沉說,“總體是向好的。”蕭青嗤笑一聲:“當然是向好的。因為你上次是抓著人家的頭發往桌角砸,血流了一地,蕭正陽幫你付了三千刀的救護車費用!”“糾正一下。那個人是當地的流氓,看周沉是亞洲人麵孔好欺負才來的。後麵警局還給了一千五百刀的懸賞……”蕭正陽抿起嘴唇,舉起雙手靠後站,“你說你說。”“我需要和賀執談談。”蕭青說。“談什麽?”“你的所有病因。”周沉微皺起眉,手指不斷在手肘處敲打,證明他在思索。“可以。”周沉回答,“《追凶》所有的拍攝任務結束後,你可以告訴他。”“你也就是欺負蕭青不熟悉拍攝流程。”蕭正陽轉動車鑰匙,掛擋,“拍攝結束後還需要剪輯和補拍,明年能上線都是快得了。”“芳草甸215號。離日落開始還有四十五分鍾,你再說兩句話就會遲到。”周沉打開導航,放在支架上,“還是說下個休息日你還想出來拍戲?”“……急什麽。”蕭正陽踩了一腳油門,“不會少了你的柏雲陽的。”雲升日落,暗橙色的耀眼光輝從遠方灑下,西沉的太陽似由天堂燒向人間的火焰。危險而壯美。蕭正陽從車上下來,在酒店門口向天空望去:“真是挺會選的。所以今天拍什麽,還要清場的?”“沈晗昱和柏雲陽的接下來的對手戲。”周沉說,“這個采光剛剛好。”“攝像呢?”周沉掂起沉重的攝像包,展示給蕭正陽:“我來。”芳草甸是一家懷舊主題的五星級酒店,裝修采用陳舊的建築風格,有著破敗的美感。正好適合周沉的需求。賀執準時到場,拿到方卡後走進在215,不覺感歎這裏的確適合沈晗昱和柏雲陽。窗戶外是與原著貼合的舊街巷。酒店買下周圍的地皮,將招牌全部做成了老式風格。在夕陽下漸漸閃爍的燈牌刺眼而單一,好像褪下時光的衣服,純粹樸素。酒店外牆稀稀拉拉地爬著藤蔓植物,與灰色的水泥牆壁相映襯,是建築中摒棄科技後的生機。沈晗昱沒有告訴童婉微柏雲陽的行蹤,他將監聽器與跟蹤器留在了城市的家裏。帶著柏雲陽回到了離城市三十公裏遠的村鎮老家。焚毀的廢墟上建起了小高樓,公家對錢的建築樸實無華,殘留著幾年前的舊風格。沈晗昱在這棟小高樓裏買下一間屋子,成了廢墟之上的幽靈住客。幾年後,帶回了柏雲陽。酒店雖然走懷舊風格,家具與床上用品的品質都極好,衛生也格外注意。缺乏的生活氣息與淡淡的酒精氣味讓房間充滿矛盾感。就像沈晗昱那間被藏起來,久未開啟過的小屋子一樣。“抱歉,遲了兩分鍾。”房門被打開,周沉帶著夕陽的餘暉一起進入房間,“等了很久?”“還好。”賀執回答。他懶散地坐在軟沙發把手上,下麵墊著靠墊。這種姿勢方便他站起,對腰部的壓力也更小。耷拉在膝蓋處的手腕大部分被扣緊的袖子遮蓋,隱隱約約能看到帶有淤青痕跡的皮膚。蕭正陽臉上的笑意收斂,勾起的嘴角帶著些許假意。他在周沉後麵細致地觀察賀執。賀執圍了圍巾,風衣搭配圍巾並不稀奇。在屋內還固執地圍著圍巾則有些奇怪。灰色絨毛投下的陰影將脖頸很好的掩蓋,邊緣可疑的紅痕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但在蕭正陽這裏足以說明一些東西。還有左手狀似不經意的支撐、右腿偶爾無力導致的輕微踉蹌、轉頭時耳後若隱若現的齒痕。所有痕跡都被精心隱藏過,但在蕭正陽眼裏並不難發現。昨晚周沉與賀執的確沒有造成需要就醫的傷害,但那也絕不是一個正常的,溫馨的過程。“攝影師呢?”賀執跳下扶手,隱秘地用右手撐了一下沙發,腿根仍有刺痛傳來。“我們周導親自來。”蕭正陽扯過周沉手裏的攝像機,重重放在桌子上,“不過在這之前我和周導有點事情要談。真不好意思,賀小少爺再稍微等會?”“不是不行……需要我出去嗎?”賀執狐疑地看著蕭正陽與周沉。“之後再談。”周沉說。“就現在。”蕭正陽嘴角仍是勾起的,語氣卻沒有絲毫笑意。溫潤文雅是蕭正陽的批起的羊皮。他的導師不允許他擅自進行診斷與試驗,並會無條件接收蕭青送來的投訴信,就是因為蕭正陽這個人,並不適合做問診的醫生。對待無理取鬧的病人,蕭正陽會使用非常規的手段進行治療。包括但不限於欺詐與恐嚇。他是比狐狸聰明,比狼無情的狩獵者。惹上不會致命,但很麻煩。周沉皺起眉,悄無聲息拍開捏住左肩膀命門的手:“五分鍾。”作者有話說:蕭青&蕭正陽:你要不要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周沉&賀執:…………………………聒噪第58章 夕陽的光景轉瞬即逝,周沉垂眼注視著秒針,表情不愉。蕭正陽同樣如此,他斜靠著水泥牆麵,休閑西裝上沾染浮灰:“我們需要重新規定一下你可以使用的道具,方法。答應你進行脫敏療法的前提是,我的病患不能是個潛在犯。”“證據。”周沉說,“在私生活上是否過度需要考慮雙方原因。適度的疼痛與控製有時隻是助興的工具。”“在你有前科的情況下,我更願意稱之為狡辯。”蕭正陽說,“窒息和捆綁是最直觀的,其餘還做了什麽我不知道。但在賀執還有拍攝任務的情況下,身上能留下這麽多明顯的痕跡,我有理由判斷你處於失常狀態。”周沉再次低頭看了眼表:“兩分鍾。你考慮過賀執嗎?”“成癮症會帶來不同的副作用,暴力傾向為其一,對暴力的隱性需求也為其一。常年行走在邊界的人總不會擁有正常的腦子。”太陽大半進入雲層,周沉拉上袖口,將表盤蓋住,“剛好五分鍾,你該工作了。”芳草甸的裝修普通,隔音倒是做得極好。賀執坐回沙發扶手,房間裏隻有他自己清淺的呼吸。門後沒有傳入一點交談的聲音。四分四十七秒,門把轉動,到蕭正陽左腳踏入房門剛剛好整五分鍾。屋外西沉的太陽卡在窗戶的邊緣,橘紅色的光芒在雲層的遮擋下打著旋進入房間,將實木的床頭照得透亮。“談完了?”賀執起身,將劇本放在一邊。周沉拉開攝像包拉鏈,取出機器擺好:“簡單整理一下就可以開始,時間有點緊,最好一次過。”房間采光很好,白天時不需要開燈,自然光幾乎可以照亮房間每一個角落。等到黃昏,晦暗的暖陽將房間分割成幾塊,概括出人的形狀,又將過於細致的容貌遮蓋。半遮半掩,暖熱而曖昧。在布景與燈光幾乎完美的狀況下,刻意的裝造稍顯多餘。周沉拿出粉底液,對賀執說:“圍巾摘了。”他自然地攔在蕭正陽與賀執之間,像是現實與電影的界線。賀執摘掉圍巾,露出脖頸上紅紫的淤青。其實傷勢遠比看起來要輕很多。賀執絕不是什麽細皮嫩肉的小年輕。他身上的肌理勻稱,除了因為服藥導致蒼白以外,一點都不貧弱。然而輕微的磕碰有摁壓都能留下點痕跡。從醫學角度說,角質層過薄或毛細血管豐富都可能導致類似的狀況。對劉明德來說,這是商品附贈的小小優點。賀執仰起頭,露出脖頸。一塊一塊的印記大致能拚湊成一對手掌,比陽光熾烈,稍顯冷漠。“下回挑不用拍戲的時候再做。”賀執小聲說著,視線越過周沉的肩膀,與蕭正陽對上。“嘶”涼濕的粉底液塗在傷口上,刷頭的戳弄皮肉,產生疼痛。賀執沒繃住,吸了口氣,恰好被蕭正陽看在眼裏。蕭正陽若無其事地轉身,那點避嫌的意思令賀執怎麽看怎麽有點詭異。“好了,手腕。”周沉說。“不止吧。”賀執解開袖口,聳了聳肩,“腰側,背後,應該都不少。周導,你真是屬狼的吧,到處咬人。”“用不到那些。”周沉迅速遮蓋手腕的痕跡,將粉底液收起,“可以了。”柏雲陽扯落領帶,將濕透的襯衫拉開,還未脫下就被一件長袖外套砸在懷裏。這裏是沈晗昱久未光臨的“老家”。樓上燈光稀稀落落,一共隻住了五戶人家,其中有幾對老夫妻,早已拉燈休憩了。房間裏很是冷清,斷電的冰箱,以及積灰的桌麵暴露了主人許久未歸的現實。“童婉微也不知道的地方?”柏雲陽套上衣服,愉悅地問。“你好像有些誤會。”沈晗昱拉出凳子坐下,沒有要招待客人的意思,“我不需要給童警官匯報任何私人信息。”“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柏雲陽說,“我想和你做個交易。”他半仰躺在床上,隻占據了個邊角,夕陽在他身後描摹輪廓,神秘而攝人。“對於藏在眼睛後麵的秘密,你不好奇嗎?”柏雲陽說,“真相遠不是感官可以清查的東西。就如人一樣複雜。你總會因某一方麵的欠缺而有所偏頗。”“我不信任從你口中說出的任何話。耳語者利用人心蠱惑罪行。身份暴露時,你就喪失了說服我的機會。”冷硬板凳與柔軟床鋪,寬鬆外套與貼身製服,巨大的差異都是沈晗昱給予柏雲陽的暗示。他需要奪得主導權,“如果你給出的信息籌碼足夠,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沒有問過我想要的商品是什麽。”柏雲陽輕笑,“不過沒關係,我總要給予你一些誠意。”“耳語的目的不是殺人,它的存在也不需要依托我來運行。齊宏擁有更大的套網,不過很可惜他完成不了了。”柏雲陽遺憾地說,“就像掛在自己織好的網上,被風幹的蜘蛛。衰老與疾病總是難以戰勝。”“齊宏不會甘心自己的計劃就此失敗。他下一步打算幹什麽?”“這不在我們的交易列表裏。”柏雲陽笑笑,“我以為你會對你的眼睛更感興趣。”沈晗昱皺起眉,失神間被柏雲陽握住手腕。被雨淋透的皮膚潮濕冰冷,像爬行在溪澗的蟒蛇。“你看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