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賭輸了。”“嗯?”周沉將軟成一攤的賀執攏起抱在懷裏,態度良好:“下次不會輸。”“小周導,你果然是個精神病,正常人的回答都是不會再拿情人去打賭了好嗎?”“坐擁寶物,自然會遭人惦記。”周沉一本正經,賀執卻臉紅了。盤窩著的毒蛇偃旗息鼓,規規矩矩坐好刷起手機。廖嘉宇整出來的陣仗實在夠大,《歸路》先前很少宣發,劇本也從不外泄。憑空出世的電影讓所有人都有些好奇。承舟的書粉們被紛亂信息砸了個頭懵,幾個小時後才意識到這帖子的重點在於自家作者大大演戲去了!而且還是和男演員卿卿我我的戲!男演員就是《追凶》裏演柏雲陽的大帥哥!書粉雲裏霧裏了,暗地裏悄然生長的一批跑偏了的cp粉卻在歡慶過大年!賀執將評論區翻了好幾頁,被帶著話題符號的“執舟”兩個字吸引。他順著話題翻了老半天,微紅的臉徹底發燙,卻有些心癢癢。賀執舉起屏幕,貼著周沉的鼻尖:“喏,看看!”屏幕停留的圖片很是模糊,蠅頭小字排在上麵,一點都不正經。【賀執把承舟綁在偏僻祠堂裏,暗紅色的麻繩從脖頸繞過,穿過胸膛,再綁縛手腕。老舊木椅吱呀作響,寒風淩冽。“承舟。”賀執手裏轉著蠟燭,昏暗的光打在承舟側臉,將他纖長的睫毛照得晶瑩剔透。蠟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出片片紅印,賀執卻毫不在意。“抓到你了,我的小作家。”承舟纖薄的唇緊抿,冷清的眼瞳沒有施舍給賀執哪怕一個眼神。賀執早已習慣承舟的冷然。就是這股從骨子裏透出的純粹與淡然,才惹得他神魂顛倒,深深沉溺。“別挪開眼睛!”賀執掐著承舟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嘶啞的聲音裏滿含著欲望。燦若晨星的雙眸看向賀執,帶著嘲諷的笑。“你給我錢,我賠你身體。關係到此為止,你想在我這裏找些什麽呢?”……】周沉沉默地將這篇文筆斐然,劇情狗血的同人作品看完。作者十分放飛自我,三四萬字裏安排了雙向暗戀,捆綁,強製,囚禁。最終賀執愛而不得,傾盡家財送看中的小作家走上星光大道,自己鬱鬱而終。劇情跌宕,激情部分炙熱露骨。而帖子下麵的評論已經有小幾百條了。“承舟果然是被攻更適合一點!啊那個陰鬱的氣質很適合被醬醬釀釀啊!”“老師多寫點,求求你!還想看!”“誰哭了我哭了,老師安排個he吧!”賀執仰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周沉,泛紅的臉已經滿是挑釁:“小周導地位不保呐!”周沉伸手將手機緩緩抽出,丟在一邊。把兀自調侃他的賀執攏住,唇貼上賀執的耳骨:“你原來喜歡這個。”他伸出手腕,幹瘦慘白的手腕泛著青色,滑下的衣袖空隙中,隱隱約約看到針孔和傷痕。暗紅色的麻繩捆在上麵,隻要稍稍用力就能留下可怖的紅痕,脆弱到好似可以輕易折斷。“想玩嗎?給你綁。”賀執喉口不自覺的吞咽,屬於理智的弦瞬間崩斷。那雙姣好的手從腰腹向上攀,直扣在他脖頸,像緊鎖的項圈。賀執扣住周沉的手腕,滿身燥熱,尚有聲音前,他咬牙切齒地抗議:“到底誰玩誰啊!?”第147章 昏暗的電影院裏鴉雀無聲。熒幕上大雨瓢潑,雨幕如珠落的聲音連綿不絕,砸在每一個觀眾的神經上。十分鍾前,晦暗的熒幕還是一派祥和。青山陪著磚瓦,古色古香的寨子裏,薑深被一隻雪白的大鵝追得滿街跑。他手裏高舉著攝像機,狼狽不堪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大山是樸素的,是和藹的。大山也是神秘的,是危險的。文化與經曆構成的壁障才是薑深最難理解的東西,也是他的攝像機難以捕捉到的畫麵。節奏的驟轉帶來巨大的落差,所有觀眾的心都隨著暴雨而懸起。屏幕中。薑深被綁在轎子裏,轎子外的村民嘟囔著是這家的兒子有怒,討個媳婦就沒災沒害了。把薑深嫁出去,來日就是晴天。暴雨傾瀉,薑深的手不斷發抖,嘴唇發青,縮小的瞳孔滿是恐懼與迷茫。“哐當!”鏡頭震顫,轎子落地。平燁燭在雷暴裏出現,猶如鬼魅。山間的野鬼抬起手,動作僵硬而猶疑。他克製地放在薑深肩頭,好似在擁抱驚慌失措的新娘:“別怕……求你,別怕。”鳥兒的鳴叫漸漸響起,喚醒漆黑的屏幕。薑深迷蒙中醒來,隻怔愣片刻,便慌張地翻找殘餘物件,踉踉蹌蹌地跨出山洞。他在泥濘空茫的大山裏遊走,一遍又一遍喊著平燁燭,群山巍峨,沒有一座能給予他回應。薑深筋疲力盡,終於找到了那座埋葬著陰魂,也即將埋葬他的祠堂。祠堂裏燭火搖曳,平燁燭身上穿著沾滿泥水的喜服,跪在蒲團上。“平燁燭?”背對他的平燁燭沒有回應,寂靜如死去的屍體。裸露的皮膚上有不少傷痕,發腫發紅。“你受傷了,我們先處理下。”薑深的聲音打著顫,在祠堂裏來回飄蕩。平燁燭點亮喜燭,朝著七歪八斜的牌位拜了兩拜。“你拜什麽?”薑深放下他手裏的相機,虛浮的步伐帶著急切,“你在拜什麽!?”他抓著平燁燭的領子:“你穿這破玩意做什麽,他們迷信,混賬,你呢?平燁燭你正兒八經上過大學,你讀過書,你明明什麽都懂,你現在在幹什麽?”平燁燭看起來與這裏太過相配,好像他一眨眼,就能變作舊祠堂裏被埋葬的一具屍體。薑深將喜堂砸了個粉碎,巨大聒噪的打砸聲是宣泄,也是哭泣。沉重的喘息在間隙裏漏出,像艱難拉動舊風箱。“薑深。”平燁燭拉住他,“我是要死在大山的,隻是你來了,我動搖了。”“我不拜神佛,隻拜你我。”他們最終狼狽地下山,一言不發。薑深幾次欲言又止,始終沒有開口。他握著手裏的相機,坐在篝火前接過烤白薯,突然說:“我打算回去了。”“嗯。”平燁燭應他。“我帶不走你,對嗎?”“我是這裏最後一個背屍人。等我爬不動山,我就離開。”薑深定定地看著他,伸出小拇指:“等你出山,就來找我,保管罩著你。”篝火裏,伸出的小拇指沒有得到回應。平燁燭把滾燙的白薯塞給薑深說:“好。”薑深趕在雨季來臨前完成了取材。兩年後。名為《歸路》的紀錄片得了國獎。頒獎台上空空如也,一段小小的短片正在播放。“從取景,到剪輯,到成片,我花費了整整兩年時間。《歸路》值得這個獎項,我卻不值得。感謝大家的厚愛,希望你們能喜歡《歸路》。而我要去赴一場遲到兩年的約。”村寨依山而建,卻並不破敗。白牆黛瓦的建築古樸雅致,街邊小攤排排接著,熱鬧非凡。薑深叫了輛三輪上山,接他的司機看見他愣了兩秒,洋起真誠地笑:“哎!我記得你。你來取景時,坐得也是這輛三輪。”他拍拍有些破舊的三輪,三輪車廂左右和後方都掛著宣傳條幅,寫著“好山好水好地方”。薑深去看他,也笑起來:“學旅遊專業那個是吧?”“對對對!”導遊嘿嘿笑著,驕傲得很,“我當時就說這山值得我們留在這兒。沒講錯吧!早知道你是大藝術家,當初應該纏著你多給我幾個鏡頭。”薑深笑了笑,沒答話。導遊帶著他拜訪山裏的老寨長,薑深寒暄著,喝下幾杯暖肚的米酒,突然發問:“我們這裏還有背屍人嗎?”老寨長搖搖頭:“哪裏還有這種人。一年半前國家要求火葬,山頭也要開發,這行斷傳承咯。”“我當初見到過一個,叫平燁燭。您要是看過片子的話……”“我看過你那個,拍得好啊。咱們的好山好水都拍出來了!可惜後來走了好幾次山洪,寨子都換了個遍。”老寨長看著他,突然笑笑,帶著些滄桑,“不過小夥子沒打探清楚啊,背屍人這行要和死人打交道,講傳承,忌諱也多。入行的人要看命格夠不夠硬,能不能受得住陰魂。老一輩篩選完資格,就是抹名字。寨子裏背屍人有四大家,平承朱白,現在一個都摸不著啦。你說的這個平燁燭,就是平家所有得了傳承的走屍人都叫這個名字啊。”“你要找人,得告訴我他的真實名字,哪怕有個第幾代呢。不過也不好找,很多背屍人從接過傳承開始就不用以前的名字了,名簿也都遺失了。”老寨長拍拍薑深的肩膀,“他不告訴你,即是緣分到此即止,小夥子別太執著。”薑深抬起頭,表情怔愣。他的眼瞳裏,老寨長年邁的麵容成為定格,皺紋仿若溝壑,渾濁的眼睛好似大山烏雲滿布的雨夜。畫麵漸淡。薑深遊離的聲音跟著響起又落下:“是啊。也是。”影院陷入黑暗,溪水與清風的聲音慢慢響起。屏幕上一行行小字逐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