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楚洲:“有沒有什麽想吃的?”裴悉:“都可以。”“行。”賀楚洲嘴裏應著,和電話那頭的人約好時間地點後收起手機起身:“走吧,先帶你去吃東西。”裴悉放下茶杯,乖乖跟著站起來。隨著兩道身影消失在電梯間,前台電腦後邊幽幽探出幾顆腦袋。互相對視兩眼,清脆的鍵盤聲裏也仿佛帶了某種默契:【喜報!裴總主動來找賀總了!】【喜報!裴總對賀總有好臉色了!】【喜報!賀總追妻有望了!】【喜報!兩人往民政局去了!】【喜嗯?八卦結合實際,禁止以訛傳訛!】**吃過早餐,裴悉以為接下來會直接回公司,不想車子沿公司反方向又走了一程,最後停在某私立醫院門口。裴悉:“……”裴悉抿唇:“楚洲,就算我又離家出走了,你也沒有必要送我來看醫生吧,我隻是不講信用,不是腦子有病。”“想什麽呢?”賀楚洲被他的腦回路逗笑,解開安全帶:“帶你來醫院當然不是因為什麽離家出走,是因為你”賀楚洲:“……”裴悉等不到下半句,主動問:“因為我什麽?”“……因為你預約了年度體檢。”賀楚洲下車繞到副駕幫他拉開車門:“走吧,說好了十點,別遲到了。”年度體檢?裴悉在大腦裏搜尋不到相關記憶,進入醫院大門,他問賀楚洲:“有嗎?我怎麽不記得我預約過?”“記不得就對了,我幫你約的。”賀楚洲在護士站報了電話,很快有人帶他們去樓上專家辦公室。推門進去,電腦後麵坐著的是位女醫生,也就是吳青那位遠房表姑,年紀四十上下,麵相十分和藹。詢問過就診者是誰,她在電腦上輸入證件號碼,回車之後,表情顯出幾分意外:“裴先生不久前已經來做過一次檢查了嗎?”裴悉麵露茫然。賀楚洲一猜便知肯定是裴悉在清醒時自己來過了,不過這些顯然不適合讓裴三花知道:“醫生,體檢的話,是不是得先從測血糖開始?”醫生已經將裴悉的檢查報告大致掃了一遍,再看看裴悉的神情,心下了然,配合地開出一張單子:“對,先去抽血測個血糖吧,門口有專門的護士會帶你過去。”裴悉接過:“但我已經吃過早餐了,不會影響麽?”醫生笑道:“沒事,先測吧。”在裴悉出去之後,醫生很快將他上次檢查的片子和結果都調了出來,詳細與賀楚洲展示講解。一些太專業的術語和楚洲聽不明白,不過不耽誤理解重點:“所以他現在這樣情況反複是正常的?”醫生:“正常當然談不上,隻是的確是腦部受損後的後遺症表現之一,雖然比較其他特殊了一些。”賀楚洲:“對身體健康不會有影響?”“不會。”醫生肯定道:“你可以把它理解為大腦掉線的地方正在修複重連,偶爾會有接觸不良,需要多給它一點時間。”賀楚洲想了想:“那有沒有什麽藥之類,可以幫他加快一下修複進度?”醫生搖頭:“這類藥物暫時沒有,放心,會慢慢自愈的,不過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賀楚洲:“什麽?”醫生:“病人在錯亂時記憶與正常時間無法共用,如果在這個時候揠苗助長,強製給他灌輸正常的記憶邏輯鏈,可能會適得其反。”“條件允許的話,盡量順著他來,他現在腦部神經比較常人要更脆弱,別讓他受刺激。”**說好的全身體檢,結果抽個血測了個血糖就結束了,裴悉從醫院出來還一頭霧水。“不查別的嗎?”他詢問賀楚洲:“還是說……現在醫院抽個血就可以檢查全身了?”賀楚洲腦袋裏在想別的,心不在焉嗯了聲。裴悉眉心一蹙:“現代人類醫學科技什麽時候進步到這個程度了,哪天人類搬去月球了我是不是都不知道?”賀楚洲回神就聽見這麽一句,樂得不行:“放心吧,不是還有我在麽,肯定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地球上的。”裴悉想想也是,心裏舒服些了。今天比昨天溫度更低了些,他在休閑襯衫外套了一件淺色外套,頭發柔軟地伏在額前。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配上清澈見底的眼神,看起來格外單純好騙。賀楚洲垂眼看著他,再想剛才醫生的囑咐,心說自己這樣算不算多了個間歇性跟寵?時好時壞,金貴嬌氣,敏感黏人。最關鍵是無論你對他多好他都不記得,指不定哪天就翻臉無情一去不回。養起來純屬吃力不討好。不過除此之外,他倒是悟了另一件事。在門口逗留了好一會兒,裴悉正想問不走嗎,忽地眼前一暗,又被人捏住了半邊臉頰。“合著上次怪我犯錯被你拉黑,其實是你清醒之後自己把我扔黑名單了吧,裴三花,倒打一耙厲害得很。”裴悉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賀楚洲手上沒用力,捏得並不疼,但還是讓他忍不住眯起了一隻眼睛:“清醒?那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剛剛過來怎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賀楚洲也不是真要跟他計較,鬆開手,見他臉頰那塊被自己捏紅了,補救地又揉了兩下:“那麽安分就在樓下等。”裴悉:“我手機找不到了。”“手機不見了?”賀楚洲有些錯愕:“昨晚不是……家裏都找過了嗎?”裴悉搖頭,聲音低下來:“都找過了,沒有。”嘶不可能啊。賀楚洲咬了咬腮幫,他昨晚還收到裴悉從家裏閃送過來的快遞,那會已經挺晚了,裴悉應該沒再出過門。不出意外,手機應該還在家裏,隻是被裴悉不知隨手放在了哪個犄角旮旯,導致裴三花一直找不到。見過坑爹坑兒子的,這麽坑自己的還是頭一回見。“沒事,一會陪你回去再找找。”賀楚洲安慰道:“下次沒帶手機就讓前台聯係我,或者直接上樓”說著忽然意識到什麽,他話音一頓,又改問:“你身上有現金嗎?”裴悉搖頭。賀楚洲:“那你怎麽過來的?”裴悉:“走路。”……那麽遠,走過來?腳不疼嗎?賀楚洲都聽得牙疼:“打車過來啊笨蛋,到了隨便召喚一聲,我下來給你付不就行了。”裴悉:“會打擾你開會。”賀楚洲:“讓前台或者保安隨便誰幫你墊付一下也行。”裴悉:“不了,我跟他們不熟。”賀楚洲:“……”“我,給你添麻煩了嗎?”見他語塞,裴悉抿了抿唇,一眼能望見底的眼睛裏蓄起一絲沮喪:“抱歉楚洲。”“也許我應該等你下班再來的,可是那個時候不知道怎麽了,我一個人呆著,就是很想見你。”他聲音很輕,很緩,帶著也許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困惑,坦誠直白地敘述著自己全部的所思所想。就像一隻初生不久犄角柔軟的鹿,不對,一點犄角都沒有,更像隻皮毛柔軟的兔子,懵懂無辜,卻挑賀楚洲心室最軟的地方拱了一下腦袋。連鎖反應,帶著周圍一片開始悄然下陷。“沒有。”半晌,和楚洲聽見自己的聲音,好像和呼吸一樣隔得有些遠。於是頓了頓後,再次開口重複:“沒有。”血液流動回歸正軌,他找回了短暫遺失的呼吸。“沒添麻煩。”他籲出口氣,伸手捂了下裴悉的耳朵,擋住拂過的涼風,眼底積起了輕鬆的笑意:“而且說實在,我這個人其實不怎麽怕麻煩。”確實金貴嬌氣,敏感黏人,照顧起來吃力不討好。“所以一般小朋友的話,在我這裏撒嬌耍賴鬧脾氣都行,不用太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