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悉緩慢咀嚼,咽下,眸光小小亮了一把:“很香。”賀楚洲看他一幅接觸到新大陸的模樣,嘴角輕快彎了彎:“現在有胃口了?”裴悉點點頭:“嗯。”賀楚洲:“那就多吃點,慢慢吃,不夠再叫,我都給你拆。”無論何時何地,裴悉吃東西總是斯斯文文的模樣,慢吞吞三個字放在他身上,無非就是延長了讓旁觀者賞心悅目的時間。燈光隨著音樂律動,不斷掃過他的額頭,鼻尖,偶爾在眼下映出長睫根根分明的陰影。漂亮,安靜,乖巧得不可思議。人影錯雜燈火喧囂的環境,他對周遭一切都保持著漠視的態度,卻唯獨願意對他溫聲細語,滿心依賴待在他身邊。像隻被富養寵壞的貓,在家時竄上竄下窩裏橫,出了門就對陌生世界充滿防備,一步也離不開人。賀楚洲看著這樣的裴悉,心頭好似被什麽輕輕撓了一下,本就堆砌不穩的地方又悄無聲息塌陷了一塊。深邃英挺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軟成一片,心血來潮般,他忽然低聲開口:“心心?”這是繼裴悉糾正之後,他第一次主動這樣叫他。並不生僻的兩個字親昵地疊在一起之後,遠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出口,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唇齒悄然流過細微電流的微妙觸動。這種感覺在裴悉抬起頭望向他,尾音疑惑上揚的一聲“嗯?”之後尤甚。唇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他心情很好地問:“要不要吃蝦,還有河蟹,都給你剝一點好不好?”裴悉看了眼擺盤裏色澤鮮亮香味四溢的小龍蝦,又看看賀楚洲,最後點了點頭:“好。”賀楚洲將一整盤蝦撥到自己麵前,像個溺愛孩子的家長,美滋滋踐行投喂大計。吳青在旁邊就這麽圍觀著,一張嘴從始至終就沒合攏過。什麽鬼?什麽玩意?這是在幹什麽?他看不懂,但是他大受震撼。連身旁被冷落得有了脾氣的小情兒都顧不得哄了,暗戳戳湊近賀楚洲想叭叭點什麽,結果手肘不慎戳亮了沙發上一隻手機。莫名其妙的震撼又增加了。“你你你你們……?”被驚到短暫喪失語言功能,他拿起手機,指著屏幕問賀楚洲:“這這這這這???”賀楚洲於百忙中抽空瞥了眼,嘴角弧度更深,開口就是滿嘴炫耀:“幹嘛,不可愛?”他早上起床看見的時候差點沒被可愛死。裴三花不會自拍,但是被老天爺追著喂飯吃的一張臉哪還需要什麽自拍技術,鏡頭往前隨便一懟都是天仙下凡。明亮燈光的照耀下,那張清清冷冷的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配上一個不太熟稔的剪刀手,簡直萌得人七葷八素。可惜吳青好像並不這麽覺得。他看看賀楚洲,又看看裴悉,臉上五官整齊劃一地抽搐了一下:“可愛?哪裏可愛了?”“而且現在重點是可愛嗎??”可賀楚洲的重點就是這個。“不可愛麽?”他不由蹙了蹙眉。這還不可愛?不止照片,他甚至覺得裴三花無時無刻都在沒有節製地散發可愛。吃飯可愛,睡覺可愛。開心可愛,不開心也可愛。一覺醒來就打電話找他可愛,給他做其貌不揚味道也不揚的三明治可愛。就連大早上起床氣踹他的時候都有種暴力的可愛。“你眼睛有問題。”一番總結後,他得出結論:“有空去你表姑那兒掛個眼科治治。”吳青:“??”吳青:“我眼睛有問題?神經病,我看你眼睛才有問題。”吳青:“哎我真服了,我表姑治的是腦子不是眼睛!”賀楚洲可不管他表姑能不能治眼睛,手底下骨頭蝦殼剝了一大堆,見人吃好了,脫了手套帶著人就撤退。吳青人都看傻了。這老六,他叫人來這裏吃飯的?酒都沒喝!不是,他這還什麽都沒問出來,怎麽就跑了?!**“要不要喝奶茶?”酒吧出門左轉不遠就是一家奶茶店,也是他們去停車地方的必經之地。“剛吃了那麽多鹹的辣的,來點甜的中和一下。”裴悉想了想,同意了,抬腿就要往奶茶店走,被賀楚洲一把攔下:“人太多了,我去排,你去車上等我。”裴悉目測了一下還有一段距離的停車位,不想一個人走那麽遠:“我在這裏等可以嗎?”“也行,我馬上回來。”賀楚洲把他帶出路燈底下招蟲的地方,轉身走向奶茶店。不大的店麵,工作人員很年輕,排隊的也都是小姑娘,手挽著手,嘰嘰喳喳討論著小女生的話題。這種情況下,男人的出現就顯得十分突兀,輕易吸引著周遭的目光。無論著裝還是氣質,他看起來都和周圍一切格格不入,比起在這裏排隊買一杯糖分超標的甜飲料,他似乎更適合端著香檳在宴會廳與人談笑。但他就是來了。沒有被一幫小姑娘驚異圍觀的自覺,神態自若地詢問下單步驟,然後掃碼,一樣一樣認真挑選過去。最後卡在確認選項上,在三分糖,五分糖,七分糖還是全糖之間斟酌不定。“這種甜一點比較好喝。”一個短發小姑娘大著膽子開口跟他搭話:“愛吃甜的話可以選全糖,不然就選七分的。”男人淡笑著衝她道了聲謝。小姑娘紅著耳朵剛說完不客氣,就見男人對店員留下一句“稍等”,旋即轉身下樓梯朝路邊大步過去。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還有個男生等在那裏。距離太遠導致麵容模糊,卻依舊難掩他一身出塵驚豔的氣質,隻是身形單薄,在男人的對比下顯得尤為清瘦。兩人簡單交談了幾句。男人離開前,彎腰幫男生將外套的帽子帶上,仔細攏好帽簷,擋住街頭掠過的一陣涼風。“全糖,常溫,麻煩了。”男人回來後重新下單付款,成功支付後退出關閉手機的瞬間,壁紙上男生的照片一閃而逝。小姑娘看看男人,又回頭看看等在路邊的男生,耳朵上的溫度退去,一雙眼睛卻比方才亮了幾個度。入夜的偶遇過程很短暫。很快她的奶茶好了,男人也拎著包裝袋離開了。好友還在連連讚歎男人的外貌時,她回過頭,看著男人將奶茶從袋子裏取出來,插好吸管遞給男生。隨後兩人朝著與她反方向的停車區步行走去。夜間車輛不多,路燈燈光幽靜。他們肩並著肩,拉長的影子行進得不緊不慢,垂下的手始終牽在一起。第21章 上車打開空調,賀楚洲將手掌放在出風口探溫度,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副駕位。裴悉坐在那裏,正捧著奶茶喝得專注。賀楚洲:“喜歡這個口味?”裴悉點點頭,停頓兩秒後再度開口:“我也不知道其他口味是什麽味道,楚洲,我以前是不是從來沒有喝過奶茶?”這個問題賀楚洲沒辦法回答,反正他是從來沒喝過:“為什麽這麽問?”裴悉思索著:“感覺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嚐到奶茶的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想象?平時工作忙得連飯都能忘記吃的人,還有空想象奶茶是什麽味道。賀楚洲莫名被戳到萌點:“那在你想象中,奶茶應該是什麽樣?”裴悉言簡意賅:“奶煮茶。”“奶,煮茶?”賀楚洲重複了一遍,頗為讚同:“很合理,不過要真這麽名符其實,奶茶店就不會有那麽多千奇百怪的口味了。”“也會有的。”裴悉說。賀楚洲挑眉:“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