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時間根本不夠看清一個人的全部。何況昨晚在酒吧裏時,賀楚洲看起來明明對夜場裏的一切習以為常,顯然是常客......對了。他忽地想起,今早分明是很好的機會,他卻忘記了在離開之前帶走那兩份保證書。陡生的懊悔讓他下意識皺眉,隻是不肖片刻,又很快鬆開。算了。留下就留下吧。賀楚洲不是那種會用一紙保證書對他嘲笑威脅的人。咚咚。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小顧在外麵詢問等下是把訪客先帶到辦公室還是直接去會議室。裴悉:“會議室,我一會兒過去。”小顧應了聲好,很快離開。裴悉低低吐出口氣,將混亂的思緒暫拋腦後,繼續專注工作。下午工作暫告一段落,但在一小時後,他需要和海外分公司的幾個管理層進行線上會議。沒有太多的時間耽誤在晚餐上,到家之後,他原本打算直接回書房做會議前準備,但在路過廚房時無意想到什麽,鬼使神差停住了腳步。三分鍾後,一包意麵被下入沸騰的滾水中。做好一份意麵用不了多久,算上吃的時間,完全來得及。最後將煮好的蝦仁撈出時,他動作凝滯,腦海中忽然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賀楚洲耐心十足給他剝蝦的模樣。明明沒有義務那麽照顧他的,卻依舊為了挑起他的食欲費心費力。那麽麻煩又吃力不討好的事,還做得樂在其中......一隻蝦仁滾落回水裏,濺起小團水花。他後知後覺意識自己又一次走神,用力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將思緒終止於此。果然,不能再去找他了。他們的關係遠遠不到自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一直給對方添麻煩的地步。在行動力方麵,高度自律的裴總向來不受拖延症的束縛。他無法做到一直保持清醒不入睡,那就隻能從外部條件上限製自己的行動。會議結束,他離開書房,將手機關機後藏進客房櫃子裏,隨即到大門處關閉了指紋識別和密碼鎖功能,從內將門反鎖,鑰匙藏在鞋櫃最下方。萬事具備,不出意外的話,清醒之前自己應該都不會踏出這個房子一步了。他鬆了口氣,關掉玄關的燈,拖著疲憊的身體轉身回了房間。三小時後。從噩夢中驚醒的裴悉白著一張臉站在玄關處,神情恍惚,滿頭冷汗。一門之隔的走廊上,是被他大半夜用智能管家叫上來的物業及其經理,正為如何打開這道被徹底反鎖的門而焦頭爛額。第22章 “裴先生, 您真的一點也想不起密碼了嗎?比如自己或者父母生日?或者特殊紀念日之類?”“指紋鎖功能確定是故障不是不慎關閉了對嗎?是已經十根手指全部都試過了嗎?”“我們聯係了這個智能鎖品牌的客服,他說應該都配備了救急的鑰匙,從裏麵是可以打開的。”“您的鑰匙也找不到了嗎?”物業經理想破了頭, 發現竟然沒有一條無傷途徑走得通。最後隻能選擇最方便迅速,也是損失最大的辦法找鎖匠砸鎖了。有錢能使鬼推磨, 眼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 開鎖師傅仍以最快的速度帶著一箱工具趕來。等待的功夫, 物業經理也沒有閑著, 知道這位業主連手機也遺失了之後,主動提出可以幫忙聯係家屬。可號碼撥了三四遍,電話那頭始終隻有一道機械的女聲在重複: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物業經理隻好放棄,改問裴悉:“裴先生, 您還有其他需要聯係的人嗎?”裴悉一愣,半晌,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用聯係其他人, 就這樣吧,麻煩了。”砸鎖是個簡單粗暴的力氣活,花不了多長時間,問題是砸完之後應該換個什麽鎖:“我這些鎖跟您這房子也”“就這個吧。”裴悉沒等開鎖師傅把話說完,隨手指了一個, 又在師傅錯愕的目光中詢問:“能不能先給我鑰匙?”師傅叮鈴咣浪將那把鎖配套的一串鑰匙交給他,撓撓頭, 忍不住再次確認:“先生, 您真的要”“是的, 謝謝。”裴悉再次打斷對方,用現金付了錢, 隨後徑直乘坐電梯下樓離開。留下一個開鎖師傅和幾個物業人員在原地麵麵相覷。“……”“……”“……這是?”“……換,換吧,換好了我們再跟你一起下去。”**深夜的溫度比白天更低,刮過路麵的風呼嘯密集。裴悉穿著寬大的睡衣,風從袖口和衣擺灌進去,打了個旋又溜走,讓布料勾勒下的身形更顯得瘦削單薄。這個時間地點,沒有打車軟件的話,基本很難再叫到車了。他茫然站在原地,目光漫無目的地逡巡,掃過高大的路燈,晃蕩的行道樹枝椏,最後低頭落在手裏捏著的幾張現金上。神色被垂下的眼簾遮住,不知道在想什麽。直到一輛深紅色跑車飛速路過,又突兀刹車,然後緩緩倒退倒退倒退,最後穩穩停在他麵前。他疑惑地抬頭,看見車窗被搖下,裏麵冒出一顆熟悉的腦袋。“哎喲,裴總!”吳青一隻手臂搭在窗沿,咧嘴笑得很是自來熟:“這麽巧,大半夜不睡覺擱著兒吹風?”裴悉多看了他兩秒,冷靜開口:“不是吹風,我在等車。”“等……車?”這個點?在這裏?穿成這樣?吳青頭冒問號:“你要上哪兒?公司?我正好順路,要不,稍你一程?”“可以。”裴悉出乎意料地沒跟他客氣:“但是我不去公司。”吳青差點沒從他的幹脆裏反應過來:“不去公司去哪兒?”裴悉:“回家。”吳青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不遠出的小區大門,又看看他:“?”裴悉補充:“我和楚洲的家。”吳青:“……?”吳青:“???!!”**“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吳青再次掛斷,將手機扔一邊:“不行,還是打不通,估計是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後座安靜得沒有聲音,他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裴悉在光線晦暗的環境中側目望著窗外,神情不明。他聳聳肩,收回了視線。……再瞄一眼。不能怪他大驚小怪,這感覺真的是很神奇啊很玄乎啊,很妙不可言啊。他就客氣問問,沒想這尊大佛真紆尊降貴坐他車裏了。說受寵若驚會不會有點太誇張?還是說,純純因為一些更加加妙不可言的人際關係?八卦的火焰無聲燃燒。不知道是因為火勢太猛燒到腦子,還是因為知道對方和自己兄弟關係不簡單,他感覺裴悉整個人氣質都變了,“隨和”得連他都能搭上兩句話。難道這就是所謂愛情的力量?思及此,他清咳了兩聲,狀似無意:“那個,裴總,你跟我們,不是,跟你家老賀是什麽時候的事啊?”後視鏡裏,裴悉終於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吳青:“就你倆什麽時候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