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藹月小時候愛玩這個,不抓到就在地上撒潑打滾不回去,為了哄她抓得多了,自然就會了。”說著,他又對裴悉遞過手:“感興趣的話,要不要學學?教你。”“不了。”裴悉毫不猶豫搖頭:“好麻煩,我有你就夠了。”見賀楚洲似乎愣住,他不解:“我隻是想要娃娃,而不是想抓娃娃,以後不管有什麽想要的,讓你幫我抓就可以了啊,為什麽還要自己學?”隨著他話音落下,賀楚洲眼角微微一動,眼底沒來由的愉悅幾乎要溢出眼眶。“嗯,說得對。”他揪了一把裴悉懷裏小豬的耳朵,揚唇附和:“以後想要什麽我都幫你,保管指哪抓哪,堆滿一屋子都沒問題。”裴悉沒有那麽大的誌向,他暫時隻想要兩隻,一隻已經在懷裏了,至於另一隻,他指著隔壁頭戴鴨舌帽的大粉豬:“我還想要這個。”那隻的體格比他手上那隻大了好幾倍不止,被吊在櫥窗裏,玩法是操控剪刀間斷上麵的線,試一次要用十個幣。賀楚洲換左右眼找好角度,又花二十幣摸清剪刀停止和移動的節奏,第三次時下手幹脆利落,成功收獲今天第二隻豬。從底下出口將豬拉出來,才發現它遠比隔著櫥窗看更大,手感也比小豬更好,軟軟綿綿,帽子可以摘下來,卷曲的尾巴還能彈。他頗為幼稚地彈了兩下,正要說什麽,一道女聲從旁邊傳來,禮貌地詢問他:“打擾,請問這個可以賣給我嗎?”賀楚洲轉過頭,對方是位年輕母親,懷裏抱著個兩三歲的小姑娘。她來得比他們還早些,隻是收獲甚少,想要的一直抓不到。賀楚洲的輕車熟路吸引了她的注意,又見他很容易便抓出了那隻大號豬崽,這才沒忍住上前搭話。“我家小孩很喜歡這隻小豬。”她示意了一下懷裏抱著的小姑娘,無奈道:“但我試了好幾次都不行,我知道這很冒昧,不過你可以開價,貴一點也沒關係。”她說話時,裴悉就站在賀楚洲身側看她懷裏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很漂亮,就算他不喜歡小孩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很可愛。柔軟稚氣的玩偶和這樣柔軟稚氣的小姑娘,很配,他想。如果楚洲因為不好拒絕答應了也沒關係,反正他還有一隻小的,又或者下次幸運再遇見一隻“抱歉,不行。”賀楚洲溫和而幹脆的拒絕將他的浮想聯翩一步扼殺在搖籃:“這豬我家小孩兒也很喜歡。”勞動成果雖然不能拱手讓人,但勞動力可以分享。豬雖然沒了,賀楚洲還是幫忙抓了隻綠色小恐龍,好在小姑娘不挑,手裏被塞了什麽都喜歡得很。簡單道別離開,從商場到地下車庫,賀楚洲單手抱著隻大號豬崽,一路收獲了不少注目禮。找到車子,他拉開後座門正要將豬崽塞進去,忽然被拉住了袖口。扭頭一看,安靜了一路的裴悉站在他身後,眼睛亮亮的,很高興的模樣。看得他也心情更好了。“怎麽了?”他順勢靠在門邊,笑著問。裴悉沒有鬆手:“你剛剛說的你家小孩,是指我嗎?”“難道剛還有別的小孩兒跟我說他很喜歡這隻豬?”賀楚洲嘶了一聲,故作疑惑:“我怎麽不知道?”裴悉知道他在逗自己,抿起的嘴角依舊揚出分外漂亮的弧度:“楚洲,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小孩。”他嘴裏說著不喜歡,神情卻又相反,賀楚洲摸不準他的一聲:“所以?”“但是我很喜歡這種被你理直氣壯偏愛的感覺。”裴悉一字一句輕聲細語,用著他獨有的冷清嗓音:“所以這個列入例外,你可以一直把我當作你家小孩。”賀楚洲垂眸看著他,抓著玩偶的指尖無意蜷了蜷,心口騰起一絲異樣。他忽然覺得,眼前的裴悉很像是一個從沒有吃過糖,並且理所當然覺得糖很難吃的小孩兒。他不小心給了一塊,裴悉吃了,卻不是認為糖好吃,而是斷定隻有他給的糖才是甜的。這算好事嗎?他不清楚,隻是感覺有股酸軟的電流從心髒尖端快速流竄過。想要糾正他其實所有糖都是甜的,又不確定是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會願意無條件給他糖。……算了,例外就例外。他確定不了別人,但可以確定自己,他可以一直給裴悉糖,隻要裴悉想要,多少都行。何況,他還挺喜歡這個例外。“好啊。”他也笑,摘了大號豬崽的帽子扣到裴悉腦袋上:“我也不大喜歡小孩兒,但我家的例外。”豬崽的頭圍可比裴悉大,帶上去帽簷把眼睛都快遮住了。可賀楚洲越看越可愛:“不錯,你戴著比它好看。”裴悉安靜兩秒,默默把帽子往後移了些,卻沒有摘下來,無聲縱容了賀楚洲這個幼稚的舉動。賀楚洲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見,幫他提了提帽簷還想說什麽,後方忽然傳來一道小朋友含糊叫人的動靜。是剛剛商場裏那對母女,小女孩兒在媽媽懷裏抱著小恐龍,正含含糊糊叫他哥哥。哥哥?“可不敢。”他回身失笑道:“叫叔叔就行。”小女孩兒把哥哥改作叔叔又叫了一聲,吐詞依舊含糊。賀楚洲朝他晃晃大豬崽的前蹄以示回應,等小孩兒回頭躲進媽媽懷裏了,他看向小孩兒母親,才發現對方此時的眼神有點微妙。“你家小朋友真乖。”對方偏頭看看裴悉,又看看他,像是終於理解了他在商場裏那句話的言外之意,笑得了然,言辭打趣:“不像我家這個,不懂事,淘氣。”她的意思很明顯,賀楚洲眼神禁不住飄了飄,飄到身邊的“小朋友”身上,忽然清咳一聲壓下嘴角,沒像上次一樣否認:“還行吧,你家的也乖。”“沒有,我跟他隻是朋友。”兩句話從兩個人嘴裏同時出口,幾乎重疊在一起。小姑娘母親一愣。而賀楚洲比她愣得更甚,眼神中帶著點不可置信:“心心?”“我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裴悉又解釋了一遍,轉頭對上賀楚洲的目光,向他求證:“就是普普通通互相照顧的好朋友,對不對?”賀楚洲:“……”他哽得不輕,笑不出來了。幹巴巴點點頭,在女人複雜感慨的目光中繼續把豬崽往車後座用力塞。怪了。話明明是他當初自己說的,現在聽起來,怎麽感覺這麽刺耳呢?**回去路上,賀楚洲收到楚女士發來的短信,說給他寄的上次出國旅遊買的手表到了,讓他自己去取了一下。到家停好車,賀楚洲先去了外麵收件櫃裏取走快遞,一轉頭,抱著大豬崽的裴悉不知何時已經跟過來了。“怎麽不在裏邊等我?”他順手從裴悉手裏接過玩偶,見隻有一隻,又問:“小的那隻不拿回去?”裴悉:“我忘了,下次拿。”也行,反正放在車上不會丟。賀楚洲帶著裴悉回家,將豬扔進沙發,從架子上隨便找了把美工刀拆快遞。盒子包裝很精致,就是有點複雜,對他這種連餅幹分袋裝都嫌麻煩的人來說很雞肋。不過表還是不錯的。世界聞名的大師親手製作,表盤大小恰到好處,低調大方又不失奢華,細節裏處處透露著精致。他取出來回打量了兩圈,見身旁裴悉一直盯著似乎很感興趣,將表湊近他晃晃:“好不好看?”裴悉點頭:“好看。”賀楚洲放下盒子:“手伸出來。”裴悉伸出左手,一道冰冷貼上手腕,伴隨著哢嗒一聲,那隻表就被戴在了他手上。裴悉抬起手端詳,又問他:“是送給我的嗎?”他手腕細,白,骨骼走向很好看,再被昂貴的手表一襯,就更好看了。賀楚洲非常滿意:“對,送你的,戴著玩吧。”將美工刀放回原位,他去陽台給楚女士回了個電話,回來時電視已經打開了。裴悉在沙發裏左邊靠著玩偶,右邊坐著賀星星,在看電視的空檔時不時抬高手看看手表,有些稚氣的動作,看來真的挺喜歡。他勾了勾唇,再次給楚女士發去“禮物很不錯”的反饋,順道用手機處理了幾封簡單的郵件,看時間差不多了,放下手機去廚房做晚飯。他不太喜歡在家時家裏有別人,也就沒請住家保姆。各處衛生白天已經有人來收拾過,冰箱裏的各類用品食材也都補充好了,什麽也不用準備,直接可以開始做。裴悉今天心情很好,有禮物的功勞,也有豬崽的功勞。賀楚洲做好飯菜端上桌時,裴悉已經沒有再頻繁觀察他的手表,而是捏著豬頭津津有味在研究怎麽把帽子重新給它固定戴上。粉皮橡皮豬,小豬玩偶,大豬玩偶。他有心想問問裴悉怎麽會這麽喜歡豬,但話到嘴邊,想起過去的某日他問出這個問題時得到的答案,毫不猶豫把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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