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煙收回思緒,“這裏營業到幾點?”“早上六點。”顏煙放下心。等夜店關門,他再回西島,屆時宇億夢肯定已離開。如果宇億夢在微信上問他......算了,顏煙想,隻是文字或許也會露餡,他幹脆裝沒看見,他逃都逃了,不回消息也算不上什麽。“小哥,你喝酒嗎?”“不用。”“等會兒有表演,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舞池那邊看看。”“好。”顏煙知道,對方讓他進來躲雨,不是做慈善,熱情的目的是為生意,他既然不喝酒,該要去舞池那邊“灑點錢”。兜裏還剩幾百。就當買個熱鬧和棲身處,畢竟住酒店,也得花這麽多。客人漸多,孟毅忙著調酒,沒空與他閑聊。顏煙坐著發愣,等到dj熱情地開場,起身往舞池裏走。舞池裏人不多,這裏隻是家小夜店,來的客人也不像二世祖,而是些獨特的小年輕。開場第一首歌打完,表演者正式上台,手拿話筒,粉色長卷發,緊身紗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一首爵士英文歌,開口卻是男嗓。是變裝皇後。怪不得剛才有人進門,問他是不是新來的皇後,而非舞者。周圍無人蹦跳,隻是隨音樂輕晃,很愜意。顏煙難得感到閑適,聽歌,觀察周圍,看到底什麽時候才“灑錢”。終於,約摸十首歌後,中場休息。另一變裝皇後上場,拿著帽子,繞行一圈,客人有的掃帽簷的二維碼,有的投錢。來到顏煙麵前時,他將錢盡數投入,表演者停住腳步,抬頭,眼神驚異地看他。太多了?顏煙不明,還沒來得及問,就被皇後抓住胳膊,往台上拉。“大家大聲歡呼!這是我們今晚的國王......”話未說完,一股力攔腰阻斷,將顏煙向後拉,從皇後手裏搶回,跌回舞池中。熟悉的柑橘香。心跳漏掉半拍,耳邊是段司宇的聲音。“顏煙!”咬牙切齒,火氣似在頂峰,聲音發悶。無數視線匯集。顏煙雖然心虛,但更怕別人認出,所以先回頭,檢查段司宇的口罩。還好,遮得嚴實。顏煙稍放下心,率先低頭往外走,離開人群匯聚處。身後腳步聲緊跟,顏煙嗓子發幹,一路保持沉默,因為不知道要怎麽解釋。時間已晚,淩晨將至,因為在城區,星稀月亮迷蒙。“你沒有一句解釋?”走出夜店,段司宇的火氣不見少。顏煙抬眸,隻能胡謅,“我以為證件丟了,所以回來找。”“你白天去的是醫院,晚上找證件,卻在夜店裏找?”段司宇輕易戳穿。顏煙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我回家找不到人,消息不回,電話不通,我當然會找人查監控,”段司宇仍咬牙切齒,“所以你證件已經找著了?”“後來找著了,在我衣服口袋裏。”顏煙理直氣壯,避重就輕。但他的表演太拙劣,邏輯也不通,段司宇雖沉默無言,但卻是被氣的,而非被說服。深呼吸幾次,段司宇拽著顏煙,往路邊停著的車走。車窗貼有隱私膜,等車門打開,顏煙才看見後座的宇億夢和隨晏。“好久不見。”宇億夢側頭,視線平淡。顏煙一頓,“好久不見。”好在段司宇開車,而他坐副駕駛,表情能隱在夜色中。“神,你怎麽忽然去鷺城區?我下午不是把你送回家了嗎?”隨晏不解地問。顏煙盡量平複語氣,“我以為證件丟了,折回醫院尋找,正好雨下大,我沒帶傘,就找了個店避雨,抱歉。”“......哦哦,證件確實重要,丟了可不行。”整個車裏,估計隻有隨晏會信這拙劣的謊,因為說到最後,顏煙自己都聽不下去。車載導航顯示目的地在機場。一個多小時,車裏保持沉默,平時一向話多的隨晏,也不敢說話。到機場,顏煙跟著下車,盡量保持平靜,站在最後,送宇億夢進去。快到頭等艙的專屬通道,宇億夢倏地轉身,視線又一次掃過來。顏煙提起氣,萬分緊繃,手心緊張到汗濕。“下次見。”宇億夢的視線略過前麵兩人,直接與他對視,道別。顏煙立刻答,“再見。”他說完,宇億夢卻沒離開,仍在與他對視,而後視線急速向下,像將他從頭到腳掃一遍,不到一秒,又再抬高,重新凝視他的眼眸。顏煙下意識想後退,但好在他忍住了,沒動。“下次見,顏煙。”宇億夢又一次道別。“再見。”這次,宇億夢終於轉身,進了專屬通道。背影漸遠,徹底消失時,顏煙鬆了口氣,緊繃的弦終於放鬆。宇億夢雖安全送離,但段司宇卻未消氣,等車行至車庫,顏煙還未動,車門已先被鎖住。顏煙垂眸沉默,已然做足準備,等著段司宇大爆發。可良久,耳畔隻有寂靜。顏煙側眸一瞄,想偷看對方的臉色。然而,段司宇並未生氣,隻是臉色蒼白,眉眼憔悴滿是疲態。隻那麽一眼。顏煙就忘記呼吸,心口抽搐著發疼,像被鞭繩栓緊,勒出一道道血痕。段司宇不愛睡覺,常年精神飽滿,脾氣大愛生氣,充滿生機是常態。他習以為常。可他卻忘了,段司宇現在白天要工作,接連十幾個小時的錄製,盡做苦力,還要受氣。而今晚回到家,找不到他,又打不通電話,一定是立刻出門尋找,而在找到他後,又駕車兩三個小時。段司宇精力再充沛,也還是個人,是會累,會疲勞的。而他隻顧著自己,因為怕見宇億夢,所以不計後果地逃。“對不起。”顏煙認真道歉,“我今天不該這樣做。”段司宇視線一斜,“隻要你告訴我真實原因,我就開門,放你下車。”“我怕見宇億夢。”“為什麽?”“我怕被她看穿。”“看穿什麽?”看穿他頹靡的自卑。看穿他快死了。看穿他......從未停止過愛段司宇。卻一直用拙劣的表演逃避,裝作不懂,自我欺騙。“我不想說。”顏煙直白拒絕。餘光中,段司宇深吸氣,似被他拒絕的態度,激怒到極點。顏煙不敢看,將頭撇到一邊,對向窗外。但段司宇仍未發火,隻是搖頭輕嗤,似再也不想跟他周旋。“顏煙,我知道你怕什麽。你怕被她看穿,你那時說的‘我不愛你’全是謊言。你還怕被她看穿......”顏煙一顫,下意識抬眸,望向車窗上的倒影,對上段司宇的眼睛。“你現在依舊愛我。”陳述句,客觀事實,篤定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