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節目,多是高開低走。而“海濱旅社”,卻是低開高走,越到後麵,熱度越多,就為看段司宇的“明嘲”,以及陸蔚陰陽怪氣的“暗諷”。彈幕歡聲笑語,隻當這是逗樂的劇本,因為凱奚和林韻的“刁難”,被後期剪得與辛南雨一樣“可愛”。兩個關係戶,兩個高背景,都動不得,而辛南雨單純到無可挑剔。但一個節目中總會有“惡人”,所以這角色,自然落到向文茵頭上。【矯情、名不副實、沒有資格......】最無辜的人,卻承受最多的負麵聲音。顏煙看得難受。而辛南雨迅速察覺,直接關掉節目,“困啦?”“沒有。”顏煙點開微信,問向文茵現狀如何,對方回複已申請到學校時,病房門也被敲響。篤篤篤彬彬有禮的三聲。怕辛南雨粗枝大葉,段司宇正親自準備餐食,就算回來,也會直接推門,而非敲門。辛南雨疑惑起身,去開門。“我來看煙哥。”陸蔚站在門外,手裏一捧石斛蘭。辛南雨隻點頭,卻未回話,坐回顏煙身旁,一下收起笑。陸蔚一怔,嘴角的笑發僵,進門放下花,笑著祝賀顏煙手術順利,卻不專注,視線總是飄向辛南雨那方。兩人間的氛圍詭異。一時間,病房裏話最多的,竟變成顏煙。不多時,段司宇推門而入,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直接戳穿,“顏煙要吃飯,你們倆要談什麽,出去談。”辛南雨點頭,主動起身出門,陸蔚緊跟其後。病房門合上。顏煙拿起勺,慢速咀嚼,因為實在無味,又無法狼吞虎咽,平淡中有種上刑的痛苦。段司宇輕歎,“我買了家食品加工廠。”“在哪兒?”“北城。等你回去,會有專業人員給你配餐,篩選食材,無菌生產,比我做的安全,味道也會比現在好。”為他,買一家工廠。這未免太大費周章。顏煙感到無措,卻說不出拒絕,讓段司宇失落。“不用隻做我的備餐,接一些其它的訂單。”顏煙找了個折中辦法,勉強接受。“行。”一餐吃完,辛南雨回房,麵無表情,而陸蔚在門外頷首道別,直接離開,背影似很失落。“你們吵架了?”顏煙問。“不是,”辛南雨一頓,解釋,“我被捅的那天,陸蔚說想複合,以後會保護我。”看兩人氛圍,明顯是複合失敗。顏煙又問:“你不喜歡他?”“喜歡,但我不會複合,”辛南雨語氣堅定,“趁現在民宿還有熱度,我要多賺錢。我也不想被他的粉絲和觀眾發現,導致我的賬號和民宿出現閃失。”辛南雨想得很清楚,賬號與民宿能起來,是因為恩情,他已經害了顏煙一次,不能再因為愚蠢犯錯,摧毀顏煙的努力。辛南雨真的長大了。但成長所對應的,是沉重,是被教條馴化,是砍掉野生的棱角。顏煙胸口發悶,不禁想。或許,他那時想幫辛南雨,不止是想做救世主,而是無意識想保護辛南雨的純真。純真,失掉了,便再無法撿起,他早有體會。“今後,別再做危險的事,”顏煙隻能提醒,“如果哪件事讓你痛苦,不一定非要咬牙堅持,逃避,或找到不痛苦的解決辦法,都可以。”辛南雨一知半解點頭,也不知是否聽進去。顏煙留在民宿的行李,經過商討,最終決議搬到對麵洋房,電子產品寄回即可。夏日西島太熱,不適合養病,而到冬日卻正適合,顏煙會在深秋時再回去。陸蔚來過的翌日,辛南雨便啟程西島,因為已缺席一周,賬號素材告急。辛南雨一走,顏煙沒來由低迷,出院時神色懨懨。“不高興?”段司宇察覺他的鬱結,“我在北城開一家民宿,叫辛南雨過去陪你?”顏煙卻搖頭,“我在想隨晏。”......隨晏?段司宇皺眉,“你為什麽想他?”“我在想,下次見麵時,他會不會也和辛南雨一樣,忽然之間‘長大’。”顏煙失神地說。“他長大?”段司宇輕嗤,“不可能,他家現在還當他是小孩,宇億夢還喜歡他,誰長大,他都不可能長大。”顏煙不信,“宇億夢喜歡......?”懷疑段司宇胡謅。“她親口說的,說是主人對寵物的喜歡,”段司宇補充,“像養了隻金毛。”“金毛。”兩人異口同聲,說完皆一愣,而後一起低笑,心情由此變得愉悅。“但也可能與愛情有關。”“為什麽?”因為他也曾咬死不承認,非說對顏煙的感覺無關於愛情,甚至將那視為“落俗”。但段司宇沒出聲解釋,隻笑而不語。他們未立刻回程,而是留在江寧四處遊逛,因為段司宇想去看看顏煙生活過的地方。可離開太久,關於江寧的記憶已模糊,況且顏煙的生活枯燥,從來都隻兩點一線,家與學校。過去的家,算了。學校,也隻能到外圍掃一眼。所以他們漫無目的,先去廟裏祈個平安順遂的願,做個功德捐贈,以求病情恢複順利,永不複發。離開江寧之前,段司宇開著車,說要去看大道上的梧桐,保存靈感。日光正盛,但都被擋在梧桐葉外,將盛綠的葉照得顏色發淺,像初春時新生的綠芽。顏煙不覺得稀奇,因為滿街都有梧桐,他幼時就常被飄灑的絮迷眼,一到春日就過敏咳嗽。索性,顏煙靠在車窗邊,觀察行人。此時未到高峰,行車不多。騎電瓶、跑步、散步的,有的甚至占據車道,橫穿而行。驀然間,顏煙的視線落在一個寸頭女生臉上,素顏,鼻翼右側一顆鼻釘。心口異常一跳。一切似是慢鏡頭,樹葉聲中,顏煙看清了對方的五官,那是張與祝友清極像的臉。車擦過時,女生側頭,正對上顏煙的視線。四目相對一霎,錯開。“啊”顏煙下意識低喊出聲,卻隻是個擬聲詞,失神。“怎麽?”段司宇問。車不停,後視鏡中的身影漸小。良久,等車往前行幾百米,那身影消失不見,顏煙才低聲說:“我看見一個長得像祝友清的人。”“你指祝焉?”“也許,也可能是我看錯。”“我現在繞回去?”“不用,沒必要。”顏煙深呼吸,不再看窗外,垂眸發愣,胸口一種道不清的低沉。車駛過最後一棵法桐,段司宇忽然說:“做個賭約。”陸陸續續,從手術起,他們做過無數賭約,當不知道如何選擇時,就由一方提出賭約條件來定。“什麽?”“再走一次大道,如果你再看見那人,就算我贏,你得下車去問她是誰;反之你贏,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隨便你提。”顏煙還沒答話,車已經繞行,駛回大道入口,重複行進。心跳不自覺變快。不知是期待還是膽怯,顏煙屏住呼吸,視線隨意掃,並未特意去盯。又十分鍾,車駛到大道盡頭,而在最後一棵法桐下,賭約中的身影正佇立。顏煙失了神,忘記喊停,車卻減速,停到臨時車位。“我贏了,”段司宇說,“下車。”顏煙深呼吸,下了車走近,還未開口,對方卻先挑起眉,“看來你手術恢複得不錯,挺有精神的。”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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