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去吧,”顏煙隻好妥協,“去了也隻能在樓下看,別進門打擾。”“我知道。”不用顏煙帶路,段司宇確實知道住址,但那隻是地圖上的經緯照片,與親眼所見完全不同。這裏,比他們在北城的第一個住處,還要破舊。唯一的安慰是,得益於周圍的綠化,房子雖舊,但隻要打開窗,就能望見盎然的綠意生機。兩人在樓下轉一圈,走過顏煙曾經通行的路,再回到酒店,不約而同沉默。顏煙沒敢再說“真的不舊”,因為段司宇麵色沉靜,似難以接受。然而,段司宇想的倒不是房子,而是在思考,怎麽才能讓顏煙接受他的錢。手術後,顏煙靜養,沒有多餘的花銷,也不找他要錢,若不是終於坦白,他真的以為對方還有存款。若是別人,他隨便轉,根本不在乎。但顏煙不是別人,是他清高的月光。幹脆以辛南雨的名義轉錢,就說是民宿一半的利潤。但隻一瞬,這想法就被否決。因為這是靈光,是無法解決根源的偏方,而他已發過誓,不再使用任何歪門邪道解決顏煙的問題。沉默良久。段司宇深呼氣,做好準備問:“現在,你賬戶裏沒有錢?”顏煙垂眸,半晌才低聲回應,“嗯,不過你不用......”“我先借你,”段司宇及時說,“等你恢複好了,工作之後如果想還,可以到時再還給我。”“......好。”他們都心知肚明。這隻是個說辭。恢複與工作遙遙無期,錢也不用還。但顏煙沒法拒絕,因為段司宇已經在找借口,隻為照顧他的自尊心。卡裏陸續轉入60萬,相當於顏煙工作第二年的薪資與獎金,一個尚能接受的數字,不多不少。回到北城,段司宇不動聲色觀察,看顏煙是否有消費。答案是依舊沒有。顏煙的生活簡單,除開吃喝睡及與他相處外出,每日就花一小時看看論壇平台,爬點代碼隨意改改,唯一的消費便隻有話費。對方不花錢,段司宇也不能逼迫,隻能觀察,私下去詢問肖卓。仍是那兩個頑疾,病與高自尊。身體狀況能養好,而過高的自尊也已在改善,顏煙肯接受他的照顧,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段司宇仍心焦,怕這改善過程持續太久,一年兩年,他能接受,若五年十年,顏煙還是這樣,他不能想象。心焦時,運氣便會犯衝,壞事紮著堆來。解約一事,品牌方一直態度曖昧,拖延,葉思危吃幾回閉門羹,正找關係解決,對方卻忽然官宣段司宇是新的代言人。官宣在晚上,熱搜一下衝到頂,品牌方刻意為之,還有賬號帶節奏。不到一小時,工作室這方沒及時轉發回應,風向便朝著負麵發展,說段司宇“要價高,合作態度卻差,既要又要,吃相難看”。夜半炸雷,葉思危急得焦頭爛額,先撤熱搜壓熱度,聯係宇億夢,再直奔兩人住處,顧不得人是否在休息。“完了,真完了!”一進門,葉思危就高吼,“我早說讓你收斂脾氣,你不聽,現在真踢到鐵板了。你這回要麽認命服軟,要麽付高倍的違約金,和平解約是不可能了。”“安靜,”段司宇蹙眉提醒,“他剛睡著。”“睡睡睡,這種時候還睡......”話到一半,葉思危被瞪得收了聲,不再高聲說話。一掃熱搜上的罵詞,段司宇無所謂,“既然他們這麽想要我代言,那我就不解約。”“你不是說這工作泯滅靈感?讓你精神受創?人家不走你就走?”葉思危小聲陰陽怪氣,不信段司宇會吃癟服軟。“現在我不走了,就換他走。”段司宇語氣輕巧。“你有這麽大能耐,讓餘越走?”葉思危不信,“你看宇總會不會幫你胡鬧。”“用不著宇億夢幫,”段司宇說,“我要是把他踢走了,今後在我麵前,你就收起你這套表演,不然我看了煩。”“我表演什麽?”“浮誇,愛表現,狐假虎威,”段司宇一頓,提醒,“以後也少去跟宇億夢告狀,她嫌你煩。”此插曲在這晚上過熱搜,便悄無聲息,再無人提。葉思危不提,是不信段司宇能自己解決,而顏煙則是不知道此事,隻以為合約已結束。直到初秋,兩人再次外出,出席品牌的秀場活動,顏煙才驚異後覺,段司宇根本沒有解約。出發前,顏煙很擔憂,怕段司宇是為賠償金才選擇隱忍。但出乎意料,這回工作人員的態度已大變,他們降落機場時,甚至有高管親自來接。出席的衣裝也不由設計妝造挑,段司宇不僅自己搭,還挑了不同的幾身做對比,給顏煙換上。海灘,秀場和紅毯最中意的戶外場所。這裏的海島不像西島那樣暖,夏日才剛結束,海浪與風呼嘯,體感溫度低。顏煙被強行套了身大衣,坐在段司宇身旁,穿得多,又被牽著手,實在出格,立刻被人拍了照。快門聲此起彼伏。大多數鏡頭隻是在拍秀場的布置,並非在拍他,但顏煙仍不自在,不自覺貼近段司宇。“緊張?”段司宇察覺,轉而摟住顏煙的肩,手臂慵懶搭著。“還好,隻是人有一點多。”“等秀結束我們就走,不用參加after party。”段司宇輕拍顏煙的肩,安撫。“沒事......”“宇仔!”顏煙話還未說完,先聽見熟悉的稱呼,側頭一看,發現是個中年婦人,眉眼極像隨晏。“隨晏他老媽來了,”段司宇小聲解釋,立刻喊人,“阿姨。”顏煙愣了一秒,也跟著打招呼。隨母應一聲,直坐到顏煙身旁,好奇地問:“是顏煙嗎?”“是。”顏煙有些緊張。“晏仔經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在西島教他做生意,是他的老師,特別厲害。”眼神是不加偽裝的崇拜,很單純。“謝謝。”顏煙道謝。“我聽玉山說你做了手術,現在身體恢複得還好麽?”“很好。”......和隨晏一樣,隨母話極多,舉手投足間是富態,語氣中卻有股單純勁,根本不關心秀場,隻想問隨晏在西島的事。嘉賓陸續進場,座位逐漸滿席。秀已經開始,被隨母問了太多問題,顏煙早已無暇顧及緊張,還在說“商鋪”的來龍去脈,如何火拚流氓,送地痞入局。顏煙說得平淡,隨母卻一驚一乍。段司宇安靜聆聽,姿態保持冷漠,唇角卻忍不住上勾。就是這一笑,被直播的鏡頭捕捉,一下炸了鍋。【看!段哥又在笑!和上次西島的直播一樣!】【段哥身旁是yan吧?】【合理推測,上次yan就在鏡頭後麵,所以段哥才笑。】【拜托攝像大哥再切一次鏡頭,讓我看看精靈到底長什麽樣。】......秀本身不到半小時,很快結束。段司宇本不接受采訪拍攝,也不參加派對,隨母卻很熱情,直接叫來品牌國內的負責人,跟人介紹兩人在西島的“光榮事跡”。負責人不是餘越,已換了個人,顏煙後覺,這才是段司宇不解約的理由。看似囂張,但所有的出格都在可控範圍內。所以段司宇才有資格戰無不勝。派對預計持續到午夜,射燈煙酒實在擾人。以需休息為由,派對剛開始,段司宇就帶著顏煙離場,坐船到人少的臨島透氣散步。夜間溫度驟降。怕顏煙著涼,段司宇脫下外衣,搭在他肩上係好。“累麽?”段司宇問。顏煙搖頭,凝視段司宇的眼眸,似在等對方解釋。段司宇係好衣扣與腰帶,解釋說:“隨阿姨認識總部的高管,這事是她主動幫我解決,作為商鋪的答謝。”確定段司宇無需隱忍,今後也不必隱忍,顏煙才徹底放下心。不過,安心的同時,顏煙也有一絲失意。他的擔心是多餘。段司宇可以解決所有困難,因為本就在高處,在最耀眼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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