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煙長呼氣,下床,進浴室擰了冰毛巾,敷在眼上消腫。曦光漸亮,手機震動時,顏煙拉開毛巾,一下坐起身。【duan:到了。】【yan:我想視頻。】即刻,段司宇打來視頻。因為奔波,段司宇明顯疲乏,似剛上車,正在後座,朝他勾了勾唇。不知怎麽回事,隻是見到這笑,眼眶一下發紅,濕意湧上。顏煙不想這麽脆弱,但他止不住鼻酸,不過分居而已,卻矯情得像分手,他分明年紀更大,理應成熟自持。相顧無言。好在這回沒有流淚,顏煙眨眨眼,凝視屏幕中的段司宇,情緒逐漸消下去。見他平靜,段司宇才出聲,“怎麽醒這麽早?”“床不習慣,明天就好了。”這是句假話,他們都清楚真實原因,是為分離。一說話,顏煙的眼睛似又要紅,濕漉漉。段司宇在心中歎氣,無比自責。顏煙從來不哭,就算那年與他提分手時,都能麵無表情,可因為他的“圈養”,顏煙過於依賴他,對分居與改變尤為不適。半年來,他們已纏得太緊。對他驀然狠心的“剝離”,顏煙會無意識排斥,挽留阻撓,脆弱到不可控。如同戒斷,這是正常的,肖卓提醒過。早有心理準備,心口卻依舊疼得厲害,如有萬針紮。但是他不想心軟拖延,無論對自己,還是對顏煙。段司宇深呼氣,“我們今後隔天視頻一次,其餘時候都隻發消息,好不好?”聲音溫柔,說的話卻似尖刀,往下斬。呼吸一瞬遏止。顏煙靜了片刻,答應,“......好。”“遇到無法解決的事,隨時聯係我,不要自己硬撐。”“我記得。”“我先睡一會兒,晚上聯係。”段司宇沒敢說太多,怕說多了,又讓顏煙失控,三兩句便要道別。“再見。”顏煙勉強勾起笑,想顯得堅強一點,主動摁下掛斷。視頻結束,笑容立刻垮下。顏煙單手撐著臉,無神發愣,淚水不受控溢出,劃過指尖,堆在掌心。良久,一絲日光照進窗,顏煙雙眼微闔,側頭往外看。朝陽升起,橘紅日光暈在海平麵上,似帶有生機,從一條線起,不斷擴大,直至明亮到刺眼。顏煙吸了吸鼻子,拿毛巾抹幹眼淚,打開投屏,播放晨起的拉伸視頻,跟著練。他得趕緊好起來。顏煙邊練邊想,他不能總讓段司宇為他擔心。頭幾日,易觸景傷情,在餐桌上吃飯時,顏煙有次唏噓了兩下,嚇得辛南雨手忙腳亂,不敢亂說話。後來逐漸習慣獨自生活,狀態好轉,顏煙不再無征兆流淚,除了體弱,與生病前幾乎無異。一周後,顏煙恢複一日三餐,與辛南雨作息一致。吃了早飯,辛南雨問:“煙哥,你想跟我去健身房嗎?”顏煙一愣,“我現在應該沒法運動。”“沒事,你就去逛一圈,隨便動幾下,沒那麽講究。”嬉笑間,辛南雨摟著顏煙的胳膊,往碼頭出發。西島沒有健身房,有過也以倒閉告終,隻鷺城區有,兩人上了遊艇,破浪前行,很快到達。顏煙沒法做力量訓練,低強度的有氧也夠嗆,隻能開著跑步機,調到低速行走。這健身房費用高,正在早晨,人也較少,周圍隻幾個陌生人,各練各的。辛南雨正做臥推,60公斤的重量,做完幾組,稍作休息,又繼續做,咬牙切齒堅持。顏煙走累了,歇口氣,坐著休息,觀察四周。或是環境使然,分居的焦慮降到最低,幾乎消失,隻餘下細小的想念。良久,辛南雨走近,滿臉汗,“煙哥,我去衝個澡,馬上就好,等會兒你想玩什麽,我陪你一起去。”“好,謝謝。”或是怕他出意外,他外出時,隻要有空,辛南雨都會陪同。想玩樂的項目,顏煙沒有。想做的事倒是有一件衝浪。但目前顏煙無法衝浪,隻能坐椅子上曬太陽,遠望海麵。到海灘邊後,辛南雨明顯緊繃,應是想起他尋死的事,視線不離他。目光焦灼。顏煙無法忽視,直接說:“我不會再尋死,就算以後複......”@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森*晚*整*理學城“啊!”他本想說就算複發,也會積極治療,與腫瘤共存,爭取活到七老八十,但辛南雨明顯聽不得這倆字,尖叫著打斷。顏煙側眸,瞄見對方純真的慌忙模樣,不禁低笑。“你笑什麽?”辛南雨苦著臉問。“我以為,你會因為紀澤的事,變得......”顏煙欲言又止,因為諸如野生棱角之類的話,過於抽象,並不好描述。辛南雨輕哼,“我不怕他,我現在身強體壯,他出來後再敢欺負我,我直接把他揍趴下,大不了一起被拘幾天。”紀澤的刑期隻五年,因為紀綾佟最終還了那三十萬,又找到著名的刑辯律師辯護,畢竟是父子,情理上未放棄不管。辛南雨悶著不說,等想起去問,顏煙才後知宣判結果,早已錯過幫忙的時機。好在辛南雨隻低沉幾日,迅速振作,找教練學拳擊健身,立誓今後,不許讓任何人欺負自己。純真與棱角。辛南雨似乎並未失去,隻是隱藏起來,偶爾仍有展現。“謝謝。”顏煙脫口而出,不自覺。“嗯?謝什麽?”辛南雨不解。謝謝辛南雨遭遇劇變,雖然成熟,卻還保有純真。一個他早已失去的東西。但顏煙未說出口,改口說:“謝謝你送我耳機,不然我應該,救不回來。”他們不聊尋死的事,因為無論何時提起,辛南雨都戰戰兢兢。但或是海麵寬闊,導致心情也開闊,顏煙忽然想,他沒必要羞恥逃避,因為他不會再尋死。辛南雨一怔,“耳機是陸蔚買的,是他讓我送給你。”聲音漸低,失神。“你現在跟他還有聯係?”顏煙試探著問。“偶爾會發消息,就半個月一次。”比他與辛南雨生疏得多。“你已經決定放棄他?”辛南雨態度無謂,“也不能算放棄,我現在隻想多賺錢,戀愛的事五年後再說。他能等就等,不能也沒關係,我可以找別人,多的是人會喜歡我。”說最後一句時,辛南雨抬高下巴,相當神氣。顏煙跟著笑,眼神有些羨慕,羨慕辛南雨的無盡生機,與如今的自信。四目相對片刻。辛南雨收起不正經,認真說:“煙哥,也有很多人喜歡你。宇哥的粉絲,我,還有西島所有見過你的人,都很喜歡你。”很多人喜歡他。顏煙微怔,一時啞然。“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大家都想看你恢複,多見見你。”辛南雨語氣認真。“......好。”這天起,顏煙總會跟著到健身房,雖依舊不能做訓練,但運動逐步增加,體力漸漸恢複。辛南雨其實很忙,一周七天無休,除了拍攝、定時接客,還要隔日去趟公司開會,監管商鋪的經營。辛南雨忙碌時,顏煙就到海邊,漸漸撿起衝浪,從每天隻能起乘兩次,到五次十次。蒼白的麵色褪去,精氣神逐漸恢複。每次與段司宇視頻,顏煙隻說自己做了什麽,不再提讓對方來看他。想念堆積。但精神狀態上,顏煙已好轉許多,不再像個怨夫忍不住淚,而是主動笑著說“我很想你”。無論生理心理,顏煙都恢複極快。屏幕中,顏煙肉眼可見變好,僅一個月而已,已能正常吃飯運動。每次段司宇掛斷視頻,都會坐在電腦前失神,陷入良久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