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謝焱開口道。  可崔昊不想走。  他看著謝焱,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他從同學那裏聽來的一段話。  “有人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一雙奢侈品牌子的鞋,她很喜歡,專門等到生日才穿,但是生日那天下雨了,她的鞋泡了水,壞了。她不能接受,這雙鞋那麽貴,怎麽會質量這麽差,所以她去奢侈品店,讓對方給個說法。  對方告訴他,因為這雙鞋的受眾群體,不會穿著鞋在雨水裏走來走去,她們有車,車接車送;同時,她們有很多鞋,這雙鞋在今天穿過了,下一次就不會穿了。”  那時候的崔昊還不太能理解,可現在他好像理解了。  謝焱的鞋櫃有那麽多雙鞋,他本就不缺這麽一雙廉價的鞋,收下是意外,現在髒了,舊了,他不要了才正常。  尤其是,這雙鞋本來,他也就不需要。  那為什麽當時又要洗呢?  他洗它,不是為了再次穿它嗎?  崔昊想不明白。  可他覺得,謝焱大概是真的不想要了,所以他隻盯著電腦,哪怕他站在旁邊,他也不看他一眼。  更別提,他腳下的鞋。  “謝先生?”崔昊突然就很好奇,“您平時穿的鞋都是多少錢呢?”  謝焱回頭看他。  崔昊詢問道,“如果我送您的這雙鞋您不需要,那麽我該送您多少價位的鞋才是您需要的?五萬?十五萬還是五十萬?”  謝焱:……  謝焱從未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放在鍵盤上的指尖都差點顫抖起來。  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還打算送他更貴的鞋嗎?!  謝焱簡直被他這念頭嚇到。  他看著崔昊認真而透徹的眼睛,心裏隻有一個聲音:製止他,立刻製止他。  “我不需要。”  “五十萬的也不需要嗎?”  謝焱一下子暴躁起來,“你有病啊!”  他挑著難聽的話說道,“崔昊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自己有多少錢你不知道嗎?我要告訴你我穿五百萬的鞋,怎麽,你是準備把你再賣給我一次去給我買雙鞋嗎?”  崔昊:……  崔昊覺得他想的有些多。  “我是想用我的錢,不是您的錢。”  他說,“等我畢業了,會去各大劇組試鏡,到時候應該能賺個五萬十五萬,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賺五十萬,但是五百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最多能出的也就是幾十萬了。”  謝焱:……  謝焱覺得他也該去看看了。  看看眼睛!  要花幾十萬給他買鞋!沒瞎幾十年做不出這種事!  “你給我買什麽啊?你有自己的家人,有愛你的姐姐,乖巧的外甥,你應該給他們買而不是我買!”  “我需要嗎?”  我配嗎?  我值得你做這些嗎?!  謝焱看著他,生怕他再說出什麽胡話,“你給我出去。”  “我當然會給我的姐姐和買禮物,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給您買。”  “我不需要。”  “所以您可以不收。”崔昊道,“但是我也可以送,送禮是我的自由,不收是您的自由,我有送禮的權利,您也有拒絕的權利。”  謝焱:……  謝焱指向門,“出去。”  崔昊見他一副被氣到了的樣子,沒再和他爭辯,轉身準備往外走。  隻是他剛走了一步,謝焱叫住了他,“把你的鞋帶走。”  崔昊:……看來是真的不想要啊。  崔昊無奈的拿起放在地上的鞋走了出去。  謝焱看著他帶上了門,氣得站在書桌前,差點沒把桌上的東西摔到地上。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明明他都這樣說了,他竟然還想送他禮物。  他也不是什麽無私奉獻的人啊。  不然為什麽不給秦恩送呢?  謝焱拿出煙,再次抽了起來。  他有時候覺得崔昊確實像個直男,直的要命,一點都不敏銳,所以哪怕秦恩看他的眼神都快藏不住了,他也隻當對方是學長,就是回禮,也是客氣的希望選擇不出錯的,甚至讓他幫忙挑選。  可有時候他又覺得崔昊敏銳的可怕,總能一次次直擊他的內心,不管他怎麽說,他都能略過那些言不由衷的話語,給予他心靈上的震撼。  就像現在,他好不容易放棄了。  好不容易再次說服了自己。  可崔昊三言兩語,輕而易舉的就動搖了自己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心。  還幾萬、十幾萬、幾十萬,他怎麽想的,他怎麽敢?!  他自己都沒給自己買過那麽貴的東西,竟然想給他買!  謝焱狠狠的吸了兩口煙,壓製著自己顫抖的靈魂。  他是真的想送他禮物,送他他喜歡的禮物,所以他才會問他,他平時穿的是什麽價位的鞋。  他以為他說的他不要了,是他看不上,是他覺得太過便宜。  怎麽可能?  謝焱腦海中浮現出他倔強又認真的麵容,他怎麽可能會覺得他努力賺來的禮物便宜。  他穿過真正便宜的鞋,十幾塊一雙。  可即使今天,崔昊送他的也隻有十幾塊,他也會覺得很好,覺得它很珍貴。  那裏承載著他的心意,又怎麽可能便宜?  謝焱抽了半晚的煙,在崔昊發微信提醒他【12點了?您還不回來睡覺嗎?】後,回複他道:【你先睡吧。】  崔昊:……好麽,已經兩晚沒和他一起睡了。  要是他日後天天這樣,那他也不介意在賣他一年,簡直白賺!  崔昊躺在床上,琢磨著不然還是算了,如果謝焱真不想要了,那就不要了吧。  等以後他賺了更多的錢,那時候總能給謝焱送一雙他喜歡的,不一定非要執著於這雙。  他閉上了眼,進入夢鄉。  謝焱則去了客房。  他在客房躺了許久,怎麽也睡不著。  身邊沒有熟悉的體溫,睡眠於他而言也再次困難起來。  謝焱又想起了崔昊在書房和他說的話,想起了自己說的那些話。  說話的時候為了讓對方打消念頭,什麽難聽說什麽,可現在,他一個人躺著,又擔心起會不會太難聽,讓崔昊不高興。  他曾經和他說過,他不能打一棍子再給一個甜棗,甜棗固然很甜,但是棍子落下時疼也是真的疼。  那這算棍子嗎?  他會疼嗎?  謝焱輾轉反側起來。  他怕崔昊覺得疼。  怕他這會兒也睡不著。  怕他在黑夜裏不斷品味自己的話,覺得他果然是個惡劣又屢教不改的人。  怕正好自己不在,他可以偷偷哭一哭。  但他覺得這樣也好。  崔昊總是要看清他的。  看清他的惡劣與陰險,看清他不懷好意、不識好歹,看清他根本配不上他的真摯與真心。  他看清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拉開窗簾,覺得世界多麽美好,何必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他身上,從而對他再也沒有多餘的一絲善意,路過他,不再在意他。  那樣最好。  謝焱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夜色,分不清自己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他在第二天早上八點多起了床,打開門的時候,意外看到了走廊上的崔昊。  崔昊驚訝的望向他,沒想到他會從客房出來。  他怎麽去了客房?  之前不是雖然12點不回來,但是忙完了也會回他的臥室睡覺嗎?  現在,怎麽去了客房?  難道是因為他們昨天的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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