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城又好氣又好笑,“還要不要臉?”“哥”“行行行把你那嘴閉上,躺好了。”殷城怕他亂動,一掌輕輕拍在殷姚圓咕隆咚的腦袋上,惡狠狠地揉了一把那軟乎乎的毛,咬牙切齒,“真是欠了你的。”十六歲的殷姚在病床上撒潑打滾,就為了要甜櫻桃吃,煩的人要死,哪裏像個受傷的病人。二十六歲的殷姚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他終於有了一個病患該有的樣子,虛弱,沉默,無精打采。房間裏氣氛讓人窒息,殷姚有些不自在,他想說點什麽,見殷城帶了水果來,就好奇地問,“什麽好吃的?”殷城看了他一眼,拿了個碗起身,去衛生間把買的櫻桃洗了。紅紅紫紫的,堆在碗裏,果皮油亮,淋滿了水珠,看上去鮮甜極了。他買得是殷姚最愛吃的那種,肉質飽滿,一口下去果汁漫在嘴裏,滿口都是熟透的漿果香。殷姚果真是喜歡,一連吃了半碗。“這個真的很好吃,沒想到會這麽甜。”殷姚驚奇道,用手拿了一顆放在眼前反複觀察。“好吃也給我慢點吃,你現在胃不好,到時候又得拉肚子。”殷姚點點頭,又問,“說起來這是什麽水果啊?還以為是葡萄,我還想哪來這麽大的籽……”“你說什麽?”殷城眉頭一皺,沒聽明白殷姚在說什麽。殷姚稀奇地觀察手心裏的小圓果。“又甜又香的。”殷姚對著他哥笑了笑,“這叫什麽呀?”叫見殷城半天不說話,殷姚抬起頭,發現他哥眉心緊蹙,正滿臉詫異地看著自己。殷姚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好茫然地又喊了一聲。“哥?”“你到底在說什麽。”殷姚一愣,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水果,突然反應過來,後背發涼。趕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裝作是在開玩笑,“在開玩笑,哥你太嚴肅了,一進來就板著臉,想逗你一下。櫻桃不錯,特別甜。”雖如此,殷姚剛剛問詢的神態太自然了,殷城疑慮半晌,上下打量他一圈,“還以為你被那混賬欺負傻了。”“……怎麽會。”“對了。”殷城似乎有些疑慮,吞了吞,才緩緩問道,“政藥,最近是不是出事了。”聲音很穩,聽不出意圖。“政藥?”殷姚搖搖頭,“政遲很少和我說生意上的事。”殷城問,“什麽都沒說嗎。”又一問,殷姚便有些疑惑,想了想,“沒有。怎麽了,政藥出什麽事了嗎?”等了半天,殷城也沒有說下去,垂下眼,“沒什麽,你好好休息吧。”似乎是見殷姚還要追問,他神色和緩了些,將話題調開,“說起來,媽最近……”一句話沒說完,病房的門被人敲響。門一開,進來一個西裝革履戴眼鏡的中年人。這人殷城認識,是政遲身邊跟了十多年的下屬,算是心腹,極得政遲的信任。名叫陳韓峰,約莫五六十歲的模樣,保養的還算精神,看著和和氣氣的,卻是個人麵蛇心的厲害人物。“謔。”陳韓峰看到殷城有些意外,笑著打了個招呼,“殷總也在。”殷城抱著胳膊,也沒看他,隻點了下頭。陳韓峰沒在意,他個人是理解的,人家弟弟還在病床上蔫著,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給出什麽好臉色。“陳叔。”殷姚見是他來,放下手裏的櫻桃,“我今晚上就能出院了,是有什麽事兒嗎。”“您躺好您躺好,剛退燒,小心再感冒了。”陳韓峰眼神斜了斜,看了殷城一眼。“出院這事不急……”殷城看殷姚狀態還可以,此時也不願再待下去,撿了衣服打算離開。走時他看了殷姚一眼,想問,但到底還是沒說,隻留一聲深歎,讓殷姚照顧好自己,有什麽和他聯係,不要瞞著家裏。“媽身體很好,最近不在國內。”殷姚想了想日子,驚喜道,“她今年也參加了?”“嗯。”殷城臉上總算帶了點笑意,“不用擔心。”“真好……”“自己好好保重。”殷姚心裏寬慰,乖巧地點了點頭。陳韓鋒笑著候在一旁,擦身而過的時候,殷城站住腳。他壓低聲音,似笑非笑地對陳韓峰說,“陳總最近忙壞了吧。”“愁得頭發花白。”陳韓峰眉毛耷拉下來,苦道,“政藥出這麽大事兒,上下一起招呼,別說我,上頭那位都好幾宿沒合眼了殷城說,“公司大,官司多,程序也多,正常的。”“是啊,忙。你看這不,一時間沒顧好二少爺……我們心裏也有愧啊。”“行了。”殷城嗤笑,“是哪家子上趕著我們心裏清楚。”這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陳韓峰閉著嘴笑而不語。“哥?”殷姚從病床上冒出個腦袋,“怎麽了,在說什麽呢。”殷城也不多話,安撫了殷姚兩句,帶著深意和陳韓峰握了握手,幹脆地走了。“陳叔,公司最近是出什麽事了嗎。”殷姚在手機上搜索政藥集團相關詞條,但是什麽都沒搜出來,隻有些總結匯報與新聞條例,要麽就是廣告。“能有什麽事。”陳韓峰幾句含糊過去,吃了兩顆櫻桃,對病床上的殷姚說,“真不錯。今年還沒到時候,哪兒找來這麽大個頭的5號,要說殷總對弟弟還是……”見問不出來,殷姚也不執著,無論什麽事,都輪不到他來操心,隻垂下眼,拒絕多餘的寒暄,“這樣。”手機裏有林醫生發來的消息,千叮嚀萬囑咐,說他以後千萬不能這麽喝酒。殷姚認真回了謝。“陳叔,沒事的話,我現在就想出院。”“現在就出?您還有液體沒輸完呢。”“我想回西苑。”殷姚說,“在家裏輸也是一樣的……”他不想待在醫院裏,讓他有種瘋了之後被關起來的錯覺。陳韓峰聽見,也不再拐彎抹角,喉嚨一清,委婉地說,“是這樣……您以後,不能再住西苑了。”“什麽?”殷姚抬起頭,神情有些茫然,像是沒聽清。第7章 我們也算認識。政遲回來的時候,殷姚坐在沙發上,臉色還是不太好。看見他回來,像是嚇了一跳的樣子。“東西我已經叫人給你收拾好了。”政遲看了他一眼,脫下大衣遞給幫傭。“明後天就可以直接搬,去了還有什麽要配置的,直接說。”殷姚聽見,整個人像被打了一拳,他見政遲要上樓去,連忙站起來拉住他,急迫地問,“為什麽?怎麽突然……你為什麽這樣?”政遲身材高大,殷姚沒扯動,又執著地抓著不放。他轉過身來,見殷姚身體搖晃,扶住了他的腰,“身體還沒好,不要這麽激動。”殷姚充耳未聞,反倒是聲音更高,抖著唇,“我沒事,先說你為什麽突然要送我走?”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陳韓峰帶來的消息,是政遲讓他離開西苑,一個人去江邊住。在醫院待了兩天,東西都收拾好了。第一反應,是政遲要趕他走。被拋棄的恐慌讓他還沒聽完就翻身下床,一碗櫻桃打翻,酒紅色的果子滾得滿地都是。陳韓峰預料到了這麽個情況,安撫說具體的他也不清楚,也不是馬上就要搬,晚上出院了還是會回西苑,到時候您直接和政先生溝通就行。殷姚哪裏能等到晚上出院,陳韓峰無法,隻好哄著掛完水,再一路將這位送了回去。殷姚在沙發上等政遲,從日落到深夜,晚飯也沒有心情吃,他不明白為什麽政遲要把自己送走,越想越焦慮,越想越混亂,記憶裏亂七八糟地塞滿了好多東西。一會兒是自己在喝酒,一會兒是他被政遲弄得亂七八糟還要撲上去瘋瘋癲癲的要繼續,這些片段就像被混亂編織的珠釧,前因後果沒有一絲連得上貫。又想政遲不要他了,他還能去哪裏。殷姚不明白,他不知道為什麽政遲要把他送走,為什麽突然這樣。如果是為了之前的事。幾盆花而已,就……就這麽難以原諒?殷姚殷姚抓著自己的胳膊,慌亂道,“你、你要分開,是嗎,因為我亂動東西,你要把我扔在那邊,你還在生氣……”政遲沉默地聽著,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良久,才緩緩說,“不送你走,難不成留著你把越遙的東西扔幹淨?”殷姚僵住了,他抬頭看政遲,試圖從那雙眼睛裏找到些玩笑意味。但是沒有,政遲目光平和,聲音也平和。殷姚心中一震,眼中泛紅,苦澀道,“我不會再亂動他的東西了。我真的不會……”“我該怎麽信?”“……”政遲笑著托起殷姚的臉,用了些力氣,居高臨下道,“沒兩天,你一點一點的把他照片燒了,想扔的都扔了,我想找都來不及。你告訴我,我該怎麽放心你待在西苑。”“不會的……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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