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畏懼的眼神,看著他像看一個持刀行凶的慣犯。像是曾經在他手裏嚐盡辛苦,因此深怕再重蹈覆轍。那自己捅出去的刀子掉了個麵兒,森寒寒地閃著血光,殷姚每一句害怕,和為求放過於是央求的‘知道錯了’,都化成實體,刀刀入肉。抗拒觸碰,是因為曾經被弄痛過。怕成那樣,身體抖著,抗拒觸碰,也不願對視。這一切是他親手造成的,即便給誰死攥著心磨成泥,大概也隻是他咎由自取,難辭其咎。同樣,罰不當罪。“老板!”朗九剛出去也沒多長時間,便折回來,匆匆敲了幾下門,不敢擅自進去,又急著告信,隻幹喊,“……老板!”“進。”政遲抬眼,蹙起眉,用眼神問他。他也不嘰歪拖拉,急得幾步上前,啞了啞聲,又艱難道,“殷姚……”“有什麽直說。”“老、老板,殷姚……回來了。”這段日子為了找人,枉說邊邊角角,幾乎要將這翻個底朝天,知道殷姚落在姓白的手裏,就差沒真一把火燒了人家總部大廈。朗九試探著政遲的臉色,卻發現他隻是微怔,卻也沒有預料中的反應。像是……一早就知道。“人在什麽地方。”朗九一頓,撓了撓頭,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身後瞟,“呃,在……”“政遲。”聲音聽起來還是很虛弱。和年輕時不同那時候總是興致勃勃,又時不時赧然,但還是鮮活的。這份語調,雖疏離很多,卻還是能聽出隱含的柔軟。自最初遇見的時候,就是這樣。--------------------短小的一章……ps不會斷更哈!寶貝們放心不出意外周六更hhh第57章 你要把我關起來嗎?他身體不好。因為受傷的緣故,也沒怎麽休息,所以看著憔悴。這段時間不在身邊,殷姚的飲食情況如何政遲並不清楚;看著雖不太明顯,但身上辛苦養出來的那點,幾波周折勞頓,又讓他瘦了回去。殷姚抬起頭,發現再看見他的時候,胸中好像真的沒有太多波瀾。沒有想象中那樣:覺得難以麵對,會痛恨,會嫌惡,又或者是逃避、無所適從。沒有。比想象的要平靜的多。或許是,真的不在意了也說不定。殷姚笑了笑,還未說什麽,就被猛地攬進懷裏,那人動作不重,不允抗拒地將他錮著。“有沒有受傷。”政遲剝開他衣領,“我看看。”剛拆線不久的傷口還好,略微有些紅腫,應該是與衣料摩擦導致;因為前段時間愈合得不錯,所以沒有發炎。朗九一旁看著,倒是十分愕然。老板的反應和他想得不太一樣,還以為……見人回來了,要麽隱忍地發瘋,要麽趕緊拉人去檢查,要麽就強硬些,做些……呃,親密的事。朗九來時候自己腦補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場麵。不管哪種,動靜都小不了。絕對不會是這個氛圍。政遲想再看看他哪裏還有擦傷,但殷姚不願意了,也沒有開口言說,隻是往後避了避,那手的動作便一頓,像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片刻,也隻是將那微微敞開的領口整理好,不再有什麽動作。朗九不由得想,這麽看上去,更像是……老板在……手足無措。“我沒事,但是越遙好像傷得不輕。”殷姚想了想,又溫和地說,“是他救了我呢。”他不避諱地談起,好像是什麽都知道了,又好像是什麽都不在乎了。政遲比平時緘默,身上有極重的血腥味,也不知是抽了多少煙,一股子獸類才有的氣味,著實算不上好聞,殷姚甚至想在他懷裏打個噴嚏。因為感覺不舒服,便伸出手推開了他。“有些痛。”殷姚說。政遲低下頭,似乎是想要吻他,他沒躲。可唇堪堪挨著,除了那絲纏在一起的涼氣,到底還是分開了。殷姚問, “怎麽了。”政遲看著他的眼,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低聲道,“都想起來了,是嗎。”殷姚沒有說話。他也沒有繼續追問。殷姚知道他不是會低頭的性子,隻見他眉心的豎紋又加深了些,唇角幹裂,張了張嘴,對著殷姚,再問不出一個字。“也沒有什麽想不想的,其實一直都沒有忘掉過。”看清了他眼裏的痛痛楚,殷姚側過臉去,“乘現在還認得人……事情能都了結就好。”“了結什麽。”“我好累了。”殷姚說,“政遲,你也累了,是不是?”他一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很不習慣這麽和你說話,以往都是我在問你問題。”很長一段時間,是殷姚在追著問不耐煩的政遲。問那些飄忽的,曖昧的,無人在乎的,自作多情的。政遲很執著要一個答案,但問的語氣很輕,“要了結什麽。”像哄著似的。殷姚發覺自己此時好像突然共情了當時政遲的不耐,結合那時一意孤行和自我感動,這種追問聽著確實可笑。那時候自己總是忐忑地等他的答案。那時候政遲總是將答案說得很直白。於是殷姚便學著那份直白,“了結這段關係。”他也看著政遲的眼睛,“我得病了,我想休息,也想家了。”還想更直白一些。他平靜地說,“我想離開了。”它不是一瞬間從腦海中跳出來的念頭。屋裏似乎有人身上沾惹了蘭花香氣,刺激著鼻腔和大腦,讓過去曆曆在目,如同跑馬燈似的在眼前一一閃過自己的所作所為,政遲說過的話,無數影片膠卷,郵輪席來的海風,總是破碎一地的玻璃鏡子,振聾發聵的槍鳴,還有母親的臉。和林醫生的警告。有些後悔。漸漸地,這份悔意在腦中被無限放大。殷姚想了想,還是在這個人的懷裏,對著這個人說,“政遲,我不是越遙。”摟著他的手臂鎖緊,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氣,殷姚沒有掙紮。隻是在微弱的呼吸間,用輕不可聞的聲音,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想愛你了。”“我不想在你身邊了。”政遲瞳孔縮了縮,殷姚貼著他的身體,發現他體溫滾燙,似乎在顫抖,卻又不像是生氣了。“政遲?”隻聽見他呼吸粗重,勒著殷姚腰部的力氣越來越重,感覺自己內髒都被他的手臂擠在一起了,掙了掙,難受地說,“放開。”“放開你,放你走……除了這些,你沒別的對我說的嗎。”政遲低聲說著,抬起頭的時候並沒有什麽表情。他放鬆了力道,殷姚頓了頓,不再亂掙,他又說,“你為什麽總想離開,你離開我能去哪裏?”殷姚眉頭一蹙,眯著眼抬起頭,還未開口,卻發現政遲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迷惘。臉色很蒼白,他看上去甚至很脆弱,這輩子或許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碎了似的煎熬感,並非是屈尊紆貴,更像是他在壓抑掙紮什麽。不是打壓,像在央求。他是在央求。可殷姚的眼神很平靜,許是發覺自己沒必要再去委屈了,就好像默認了自己並不會被珍惜對待的事實之後,再沒動過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而如今即便他雙手捧著奉上去,殷姚也不想要了。“放你走,你確定嗎。”政遲強迫殷姚看著他。“為什麽騙我。”殷姚除了略有抗拒地縮了縮,再沒有什麽反應,他大病初愈,也沒力氣,“我騙你什麽。”“你的病。”政遲臉上是少見的情緒,似乎像笑,又似乎怒極,“說起來,你打算瞞我多久?殷姚……”比想象中的輕鬆。輕鬆很多。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政遲的表情很陌生,是殷姚沒見過的,沒有讓他感到心生畏懼,反而像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就連心跳都平緩下來。“那你又騙了我什麽呢?”他看了政遲很久,突然笑了出來。“瞞你多久……嗯……打算瞞到徹底忘了你為止。”殷姚突然覺得很輕鬆,太輕鬆了,就連沉重的大腦都清晰了不少。政遲的體溫更加滾燙。那手貼著臉,用的力氣似乎很克製,微微顫抖著,青筋畢露,隨時要將誰扼死一般,在失控的邊緣牽扯神經,誰看了都會想要驚恐地遠離。殷姚摸上政遲撫摸自己臉龐的手。殷姚的手很軟,但也有握筆握出來的軟繭,在政遲的手腕上緩緩輕撫著,像在安撫,嘴裏卻說,“但我發現自己真的很惡心,即便到了那種情況都沒有忘了你。”“殷姚。”“越遙為什麽不紮準一點?就差一點,我就不用再醒過來,也不用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