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過不久的時間,依照昨天奇美拉克勞森根據地搜索會議決定的分配,米菈和艾梅拉之外的人都上街搜集情報。剩下兩人遵守約定,進行尋找葛雷格爾,取得另一項線索的任務。


    「這附近應該可以吧。」


    米菈來到旅館旁的停車場,在空曠處固定召喚地點,召喚天馬。


    「哇啊!是天馬……好帥喔!」


    白馬優雅地張開翅膀現身,艾梅拉就對它威風凜凜又美麗的模樣看到入迷,轉頭問米菈「我可以摸嗎?」米菈聽了要她問天馬本人。艾梅拉又問了一次天馬,它就輕輕點頭同意。


    艾梅拉撫摸天馬鬃毛時開心的表情,就像是在做夢的少女。


    「好了,摸夠了吧,咱們快點出發吧。」


    米菈跳上天馬的背,對它說「今天有兩個人,麻煩汝了。」天馬就精神抖擻地嘶鳴,表達允諾之意。


    聽見這段對話,看到米菈跨上天馬的背,艾梅拉的表情更加燦爛。


    「可以讓我騎嗎?」


    艾梅拉發出充滿期待的聲音,米菈就向前挪了一點,指著背後的空位。


    「這樣比較快吧?」


    聽到米菈的話,艾梅拉的表情終於綻放成絢爛的笑容。


    她對刀劍類的喜愛,是源自於對英雄的崇拜。由崇拜英雄而生的感情,連帶喜愛英雄使用的武器防具,更加拓展為對英雄身旁同伴的喜愛。


    天馬是英雄傳說中最知名的夥伴,更是崇高的存在。如果不是受到承認的人,別說騎上它的背,就連靠近都不被允許;但現在,天馬就出現在艾梅拉眼前。騎在它的背上翱翔是艾梅拉的夢想之一,如今那即將實現。


    「請多多指教。」


    艾梅拉畢恭畢敬地鞠躬,握住米菈的手跳到天馬背上。


    「那麽,走囉。」


    米菈這麽說,天馬旋即拍打翅膀,緩緩飛上天空。


    視點越來越高,下半身感受到確切的溫暖,風聲擦身而過,潮水的香味自海上漂來。不同於騎乘普通的馬,艾梅拉體驗到在天上奔馳的感覺,眺望這片世界,對於夢寐以求的景色歡喜。


    「米菈,謝謝你!」


    她開心地喊,從背後抱緊米菈。


    「老朽不知怎麽了,總之能先說葛雷格爾身在何方嗎?」


    米菈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向自己道謝,隻好納悶地環視四周,尋找目的地。


    天馬看到兩人感情融洽的模樣有些吃醋,可是兩人都沒有發現。


    「好高喔!好厲害喔,米菈!在空中看起來原來像這樣!」


    前往葛雷格爾秘密工坊的途中,艾梅拉對自上空俯瞰的景色感動,興奮地喊。


    「對吧,厲害吧。」


    如艾梅拉所說,在天馬背上看到的景色確實壯觀;但是米菈的心境或許像是家長,看到艾梅拉這麽興奮,自己反而比平常還要冷靜沉著。


    就這樣,兩人飛離聖波利城,沿著海岸線前進,不久之後艾梅拉指向崖上的某個位置。


    天馬遵循指示在那裏降落,就能看到綿延到視線盡頭的懸崖上有一塊凹陷處。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是通往崖下的階梯。


    「在這還真……可怕吶……」


    「就是說啊……」


    自斷崖絕壁上鑿出的階梯沒有扶手,盡管寬度有一公尺左右,看起來仍然相當不可靠。果然還是會害怕吧,艾梅拉貼著崖壁開始往下爬。


    懸崖高到令人背脊發涼,望向眼底的大海,低吼的大浪用力衝擊崖壁。遠方的浪花看起來並不大,卻能清楚聽見濤濤浪聲。


    米菈能以仙術士的技能在空中奔馳,因此沒有艾梅拉那麽害怕;但依然受到地點影響,朝海的方向探頭往下看,感覺到差點被吸進裏頭的恐懼與刺激。


    在強烈的海風吹拂下,艾梅拉戰戰兢兢地往下走。米菈跟在她後頭,最後來到一個小洞窟前。洞窟的寬度頂多能讓一人通過,一直通往陸地的方向。


    走進洞窟之後,艾梅拉踏著輕盈的腳步往前走,米菈也跟了上去。


    就這樣,從入口往內走了約十公尺左右,眼前突然出現一扇門。由細小燈光點亮的門扉和一般民宅的門一樣平凡無奇,可是出現在洞窟中顯得非常不自然,刺激米菈的好奇心。


    「這裏就是葛雷格爾先生的別墅。」


    艾梅拉回頭說,毫不猶豫地開門走進裏頭。


    (原來如此吶,難怪從天上找不到了。)


    這裏位在懸崖峭壁中的洞窟深處,以聖波利為中心從天上尋找,絕對不可能找得到。


    昨天辛苦了一天究竟為了什麽?米菈抱著空虛的心情苦笑。


    門後又是另一個洞窟,但是和剛才不同,這裏的空間很大。縱向雖然沒有很深,不過寬度約有四、五公尺左右。寬敞的空間內排列著無數張架子,上頭密密麻麻地擺滿各式各樣的劍;可是那些劍都和在店內販售的量產品不同,全都是外行也能一眼認出的頂級名劍。


    「早安,葛雷格爾先生。」


    艾梅拉對幾個架子後麵,坐在洞窟盡頭巨大製圖板前的白發男子說。


    男子隔了半晌回頭,看到艾梅拉立即起身。他身穿黑色連身服,模樣頗為隨興。乍看之下年過七十的老翁,就是名匠葛雷格爾。


    「喔,你來啦。今天要確認劍柄啊!」


    葛雷格爾布滿皺紋的深遂麵孔上浮現笑容,興奮地在架上尋找劍。


    隨後,他忽然停下動作,抬起頭來盯著艾梅拉身旁的米菈,眯起眼慢慢走了過來。


    「嗯,這個小女孩是誰?」


    葛雷格爾上下打量米菈全身,皺著眉瞪了艾梅拉一眼。


    「她是米菈,聽說有事情想找葛雷格爾先生。」


    艾梅拉簡單地介紹,便向後退了一步。


    受到介紹的米菈則是盯著葛雷格爾看。豪放的白發恣意留長,嘴邊滿是胡渣,他有著致力於工作一麵倒的工匠外表,雖然和米菈的目標老紳士方向不同,依然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有值得效仿之處。


    「老朽是米菈,有件東西想請葛雷格爾先生看看,便失禮來訪了。」


    米菈向前一步,大大方方地和葛雷格爾麵對麵,取出包在布中的劍。那是奇美拉克勞森幹部用來作為精靈劍基礎的劍。這把劍上刻的葛雷格爾落款,就是米菈此行造訪的原因。


    「那是劍嗎?不過術士讓我看劍有什麽意義?要我鑒定的話你請回吧。你也看到了,我忙得很。」


    葛雷格爾興趣缺缺地說。隻為自己認為有價值的人鑄劍,對葛雷格爾來說,這就是一切。


    「別這麽說,汝一定有印象吶。」


    米菈絲毫不把葛雷格爾的態度放在心上,掀開包住劍的布。先現出劍柄,接下來是劍顎,最後是劍身。布全掀開後,整把劍完整露出原貌。


    「這是……怎麽會在你手上?」


    看到劍的剎那,他的態度為之一變。葛雷格爾眉頭緊蹙,眼神銳利地瞪著米菈。


    「喔,汝果然認得此劍嗎?」


    米菈試探性地說,葛雷格爾就眯起眼,懷念地看著劍。


    「當然,這是我打的劍啊。」


    葛雷格爾一這麽說,艾梅拉立即「咦!」地叫了一聲,撲向米菈的劍,用恍惚的眼神舔舐似地凝視劍身。下一瞬間,她發現兩人責備的眼


    神,慢慢縮了回去。


    這把劍毫無疑問,是如假包換的葛雷格爾作品。既然如此,下一個問題應該能稍微接近核心。


    「能否告訴老朽,此劍是為何人而鑄?」


    葛雷格爾的劍會徹底調查使用者,量身訂製以符合他的習慣,也就是所謂的專用武器。在別人手中無法完全發揮效果,使用者的等級越高,差異就越顯著。也就是說,奇美拉克勞森的幹部不可能使用與自己不合的武器。


    這麽一來,就可以斷言米菈在幻影回廊最深處的古代環門遇見之男子,是這把劍名符其實的主人,也絕對是葛雷格爾打造這把劍的對象。


    「你問這有什麽目的?」


    葛雷格爾的聲音低沉地響起,寄宿了他內心意思的銳利眼光如利刃般刺向米菈的喉嚨。


    工匠不會隨意透漏客戶的情報,如果要說,就必須提出相應的理由。當然,米菈對此心知肚明。


    米菈直直看著葛雷格爾的眼睛,握住劍柄,將劍身插進激烈交叉的視線之間。接著米菈揚起嘴角說:


    「為了撕裂奇美拉的喉嚨啊。」


    語畢露出比劍還要銳利的眼神。


    奇美拉是奇美拉克勞森的簡稱,葛雷格爾也認得這個名字。他從冒險者口中聽說過,他們是危害精靈的惡徒。


    生產職業和戰鬥職業相比,和精靈的關係較為淡薄;但若是想要登峰造極,就勢必會與精靈相關。因為隻要得到精靈的庇護,就能進行非常纖細的調整。


    葛雷格爾在漫長的生涯中,曾經數次獲得精靈的庇護。他和精靈的交流正是如此親密。


    因此葛雷格爾絕對無法原諒奇美拉克勞森的所作所為。


    「願聞其詳。」


    葛雷格爾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雙手交叉叫米菈繼續說下去。


    「嗯。」


    米菈簡短地回答,把手中的劍放在他正麵的架子上,開始說明得手此劍的來龍去脈。


    持有這把葛雷格爾所鑄之劍的人,是米菈在幻影回廊對戰的奇美拉克勞森幹部,一名身穿陰性精靈武具的死靈術士。


    雖然戰鬥最後讓男子脫逃,他們心想這把劍或許可以成為找到他真實身分的線索,才會登門造訪。


    米菈簡潔地道出重點。


    「這樣嗎……」


    葛雷格爾聽完米菈的話喃喃說道,拿起架上的劍。接著他看著劍身,緩緩歎息,回溯記憶似地閉上雙眼。


    不久之後他睜開眼睛,麵帶沉痛的表情將劍放回架上,深深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叉茫然看著半空開口說:


    「我托付這把劍的男人,名叫葛雷格裏斯,是我的兒子。」


    至今為止老練大師的色彩自葛雷格爾的雙眼中消失,變成在回憶的夾縫間飄搖的老人。


    他像是在懺悔一般,說出當時的回憶。


    劍是約三十年前,為了慶祝兒子就任歐茲斯坦考古調查團的護衛隊副隊長時送給他的。


    葛雷格裏斯確實是死靈術士。由於術士無法使用鬥氣,所以就算持有這把劍,也隻能做為裝飾,或是基礎護身用。即使同樣是劍,和劍士托付性命的武器存在理由本身便不相同,因此葛雷格爾並不承認這種東西是劍。


    然而,葛雷格爾曾一度打破自己的規則。他在工匠生涯中,獨一無二打造的護身劍,就是米菈帶來的這把劍。


    「原來如此,那家夥還活著啊。」


    葛雷格爾這麽嘀咕,又看了架上的劍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些許身為人父的安心。


    據說考古調查團組成幾年後,就連同護衛隊在遺跡調查途中消失無蹤。遺跡裏隻剩下幾個人的遺體,怎麽搜尋都找不到其他成員的蹤跡。


    葛雷格裏斯成為了奇美拉克勞森的幹部。雖然沒有實際見過麵,不過葛雷格爾從劍就看得出來,劍上留下的保養痕跡確實出自兒子之手。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葛雷格爾垂下肩膀,起身說了聲「抱歉,今天就讓我休息吧。」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躺下。


    原以為失蹤喪命的兒子,居然成為了殘害精靈歹徒集團的幹部,身為父親的他,心情想必十分複雜。米菈有這種感覺,看了一眼架上的劍後,留下一句「感謝。」便直接轉身朝出口走去。


    「米菈,那把劍不是重要的證據嗎?不用帶走嗎?」


    葛雷格爾如果要休息,艾梅拉也沒辦法做原本要做的事。她依依不舍地看著留在架上的劍,追上米菈小聲地問。


    「老朽問到想問的事情了吶,已經不需要了。」


    米菈對葛雷格裏斯的護身劍毫無留戀,但是艾梅拉在出門前仍一直盯著劍看。


    由於葛雷格爾量身鍛造的劍會配合使用者進行徹底調整,除了本人之外,用起來一定也很不順手。


    不過,葛雷格爾鍛造的劍還有實用性之外的價值,那就是美術價值。彷佛滔天巨浪般強而有力的波紋,精巧流利又經過縝密計算的實用美。


    由於使用者幾乎不會出售葛雷格爾的劍,對收藏家來說是令人垂涎的珍品。使用者若是知名人物,價值就更顯非凡。


    艾梅拉估計,這次的劍拿去拍賣絕對能輕鬆破億。


    然而,米菈說不需要就把劍留下。對於和刀劍類相關就會變得盲目的艾梅拉來說,這種行為已經算是聖人了。


    「米菈還是這麽瀟灑。」


    話雖如此,她從以前就十分清楚米菈是這種人了,於是隻有這麽說並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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