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在乎,又為什麽可以在楊白舒麵前那樣雲淡風輕地嘲諷,好像他楊重鏡,是什麽可以隨手丟棄的垃圾。前一秒還輕飄飄說著“不可能喜歡”,轉頭就對著自己說“在乎”。那這樣的在乎,又到底能算什麽在乎。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季楠,哪一個才是他的內心所想?一個人難道可以真的將愛意輕而易舉地偽裝,對著壓根不愛的人,訴說著這樣誠懇的請求?楊重鏡不知道。季楠真摯的字字切切和林落落憤怒的指責混合在一起,畫麵重疊交雜,讓他太陽穴處疼的快要爆炸。楊重鏡撩起眼皮,第一次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好,”楊重鏡說。這樣的眼神,和他並不相襯,是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明明是應答,卻因為聲音太低,而顯出和他全然相反的怯懦妥協:“你不要騙我。”然而,就是這份不相襯,才更加地透過表皮,刺痛著季楠內裏鮮活的血肉和跳動的心髒。季楠說不出話來,他的聲帶不屬於自己了一樣,又幹又澀。耳朵被空調的熱風吹的發燙,身子卻剝離開去的感到冷。他張開唇,想要應答楊重鏡的話。隻是尚未成功出聲,對方就再次先於他一步開了口:“我很愛你,季楠。”楊重鏡說這話的時候,眼睫微微低垂著,發出主人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反手握住季楠骨節分明的手掌,步子向前邁出一步,和麵前這個,分明滿口謊言的人肌膚相貼。季楠身上泛著淺淡的香,楊重鏡低下頭,敏銳地在他的脖頸聞到古龍香。混雜著茉莉花味的洗發水,絲絲縷縷的紮進他的心髒,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一下一下地抽著疼。他平生第一次恨起自己的嗅覺,生出封閉自己五感的荒謬想法。這樣的感覺太痛了,楊重鏡想。五髒六腑都糾纏在一起,痛得讓他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像在痙攣。他抬起另一隻手,五指插進季楠披散的長發,微微收緊,扣著後者的後腦,埋在對方脖頸的臉略微一側,雙唇去搜尋同樣柔軟的唇瓣。季楠有些發愣,身體下意識地給出回應,唇舌糾纏之際,腦袋也跟著暈乎乎的。空調開得太熱了。他們一路擁吻,從客廳到浴室,又從浴室到了房間。楊重鏡被季楠用力摁在身下,背脊砸在床墊。除了因為相愛,上x還可以有很多種很多種原因。而在他們這裏,無非是發泄情緒和逃避現實。……“讓我c你。”楊重鏡微微喘氣,原本渙散的眼神發狠似的聚焦。他翻過身,反手將季楠壓製,眼眶泛著充血的紅,如同獸性上身,毫無理智可言。上下對於楊重鏡而言,從來代表不了什麽。隻是剛在一起的時候,季楠那樣愛撒嬌,長相也偏向女性的漂亮,讓他潛意識地認為自己是上位者。但後來季楠說自己怕疼,楊重鏡便也順理成章地選擇讓步。性建立在愛之上,所以無論什麽體位,楊重鏡都覺得歡愉。可心境不同,此刻的屈居人下讓他生出被羞辱的痛。他克製不住地聯想到許多負麵情緒,不甘和恥辱幾乎在這一秒占領他的大腦“算了,”楊重鏡驟然泄了口氣,低頭親了親季楠的唇,呢喃道:“……你來。”他還是怕季楠疼。……楊重鏡梗著脖子,咬住季楠白皙的,脆弱的脖頸一側,直到雙唇沾上血液的猩紅。他伸出舌尖,憐惜地舔舐過那處傷痕。剛剛獲得自由的雙唇便被季楠重新發狠地堵了回去。……“疼嗎?”季楠細密的吻落在楊重鏡的耳後,如同憐惜。“不……”楊重鏡沒有躲,唇動了動,半晌吐出一句堪稱破碎的答案。他伸出手,攬住季楠的脖頸,頭埋進去肩窩,努力嗅著對方身上淺淡的洗發水香。古龍香水是他的錯覺。楊重鏡這樣想。季楠從不噴香水。“再用力一點……”他眼瞼泛紅,不知是不是生理性的淚水,順著眼眶掉落:“讓我…疼。”……季楠側著身子,去吻楊重鏡的耳垂。他長發散下,垂在身後,遮住了後背泛紅的抓痕。楊重鏡被折騰的沒有力氣,眼皮上下打著架,聞言微微搖了搖頭,便算是回答了。他呼吸沉穩,很快睡著了。床頭的台燈還開著一盞,昏黃的光微弱,照在楊重鏡俊挺的側臉。季楠看了許久,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對方攬入自己懷裏。“我愛你……哥哥。”聲音很小,像是不自覺的低喃。而主人實在膽小,所以連表達愛意,也隻敢在確定愛人睡著以後。楊重鏡合上的眼皮輕微顫了顫,隨後不動聲色地睜開,眸底一片清明。他感受著季楠身上的體溫,聽到對方平穩的心跳。接踵而至的想法,就是季楠真的很壞。好像拿捏準了他的心軟,隨口一句不真不假的情話,就能讓他看見希望,把所有質問藏進心底。楊重鏡當然知道,沒有成本的愛是不可信的。尤其是從一開始,所有的目的都帶上動機。這樣的人,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可信度都應該打上折扣。可楊重鏡願意被季楠騙。季楠想要哄騙楊重鏡太輕易了。因為楊重鏡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拿著季楠的愛來下注,也明白一旦賭錯,自己會有著怎樣的結局。可至少在這個相擁的時刻,楊重鏡想,對錯是不重要的。他自己選擇的愛,無論發展成何種模樣,他都照單全收。作者有話說:審核鎖我千萬遍 我待審核如初戀^v^第67章 “我想許願。”楊重鏡是個膽小鬼。他怯懦至極,明明在心裏打過無數種詢問的腹稿,到了真正見到季楠的時候,又忘了個一幹二淨,什麽都想不起來。一切質問都卡在喉嚨,最後化作一句“我愛你”。這樣挺蠢的,倒貼又下賤,和林落落說的一樣。但楊重鏡甘願做一個愚人,隻要季楠還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他堵住自己的雙耳,像故事裏掩耳盜鈴的主人公,唯一的區別,大抵就是他明知道這樣的下場,卻依舊執迷不悟。季楠醒過來的時候,旁邊沒有人。身側空蕩蕩的,隻有床單上殘留著些許餘溫,告訴季楠,昨晚不是他的錯覺。他猛地坐起來,深冬的冷空氣鑽入溫暖的被窩,接觸到季楠裸露在外的皮膚,激起陣陣寒栗。剛剛還略帶混沌的大腦也在這刺骨的冰涼中徹底清醒,季楠急急掀開被子,光著腳就下了床,生怕晚了一點,楊重鏡就真的不見,將他丟棄了似的。“醒了?”雙足尚未落地,臥室的房門便被楊重鏡從外推開。他穿著整齊,站在門口,見季楠坐起,有些驚詫地笑了下,隨後說:“醒了就吃飯吧,我才做好,剛打算叫你。”楊重鏡的態度自然又理所應當,和之前別無二致,好像昨晚的別扭和爭吵未曾發生,隻是季楠一個人緊張過度,而產生的臆想。季楠呆呆的,維持著這個姿勢,慢半拍地停頓兩秒,才抬起頭,也跟著笑了下,應聲道:“來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心照不宣地將問題揭過去。客廳開了空調,應該是楊重鏡醒過來時順手打開的。空氣裏變得溫暖,即使季楠穿的並不多,也沒有覺得冷。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剛在餐桌旁坐下,就見楊重鏡站在門口玄關處,低垂著眼眸,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圍著圍巾。不知怎麽的,季楠心裏有些慌。下意識地,他停下了手上進食的動作,推開身下的椅子,跟著站起來。季楠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臉,說:“哥哥,你要出去嗎?”“嗯,出去逛逛。”楊重鏡似乎沒想到季楠會突然發問,圍圍巾的手指稍稍一頓。他撩了下眼皮,站在原處,隔著一段距離和季楠四目相對,語氣和眼神都溫和。如果不是季楠清楚地知道,楊重鏡最討厭在下雪的冷天出門,大抵真的會相信他這隨口胡謅的理由。“那你等等我,”季楠看了他幾秒,沒有繼續追問原因,隻收回目光,說:“我和你一起去。”他陳述一樣的說完,壓根沒有給楊重鏡拒絕的機會,隨手拿起昨晚扔在沙發上的羽絨外套,將其套在身上。楊重鏡有點看不明白季楠的操作,他舔了下幹澀的唇,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幾番欲言又止,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對方的動作,半晌還是屈服地歎了口氣。“你還沒吃飯。”他走上前,抬起手,將季楠剛剛才戴上的帽子摘下,很淺地笑了一下,低聲說:“吃完飯再走,不著急。”季楠身上穿著柔軟的白色衛衣,長發柔順地散著,看上去白淨且漂亮,眼眸亮晶晶的,讓人看了心軟。楊重鏡低垂著眼,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見季楠挺翹的鼻尖,和紅潤的唇。他摘下季楠帽子的手猶豫了一秒,隨及輕輕地擦過他的雙頰,動作和眼神都透露出珍視,好似稍微用點力,就會將眼前這個人弄碎一般。季楠喜歡楊重鏡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隻是此刻,他卻渾身生出不適,心下隱隱約約,每一寸肌膚都在昭示出不安。“你呢?你吃過了?”季楠抬起手,蔥白的指尖順勢握住楊重鏡的手掌。他食指沿著楊重鏡掌心的紋路滑動,帶起點點癢。楊重鏡沒說話,季楠於是知道了答案。他不太滿意地微微皺眉,落在對方掌心的手順理成章地反手包握,牽著他走,說:“那就一起吃。”“怎麽突然想出去?”季楠坐在楊重鏡對麵,被空氣裏這股要人命的寂靜折磨的無法忍受,捏住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他口吻平靜,似乎隻是單純的閑聊。但其中試探的意味實在過於明顯,所以顯得刻意也拙劣。楊重鏡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他不太有胃口,總覺得冷了之後的粥米帶著讓人反胃的腥。止不住地湧上來的幹嘔欲望,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話題,不想開口作答,仿佛說話的下一秒,就會因為喉間的不適而吐出來。和季楠之間的那堵無形的牆,曆經昨晚,變得更加厚了。接踵而至的是致命的沉默,隻能聽見空調運作的悶響,一切都透出別樣的壓抑。“我聽人說,附近有個廟,許願很靈驗。”楊重鏡捏著筷子,緩慢地攪動著碗裏剩餘的粥。他低下頭,盯著上麵因為低溫而凝固的乳白色表麵,聲音也和動作一般,慢吞吞的接上,說:“所以就想去看看。”“我剛剛查了,地方挺偏的,在山上,應該會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