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重鏡有點疑惑,表情也淡。他點點頭,隨後道:“怎麽了?”“那個……”女生頂著張紅臉,模樣尷尬極了,半天才把捏了許久的手機遞到他眼前,支支吾吾地說:“你自己看吧。”楊重鏡依言接過,屏幕上的畫麵清晰又刺眼,讓他剛剛升起的些許好心情重新跌入穀底,諷刺又張狂地從嘲笑他的天真是季楠和楊白舒坐在咖啡店交談,笑得漂亮又招人。楊重鏡腦子“嗡”的一聲,隻剩下一片空白。短暫的幾秒裏,他唯一的想法,是季楠,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自己這樣笑過了。作者有話說:寶寶們從這章開始就是回憶篇了!!第64章 “那就分手。”興許是楊重鏡的臉色太過嚇人,女生捏著手機的指尖沒忍住抖了一下。“所以呢?”楊重鏡回過神,輕飄飄地抬起眼,其中的寒意比這冬日的風還要淩冽。他輕笑一聲,淡淡道:“同學,這好像和你沒關係。”“因為……學校論壇裏很多都在說這個……”女孩磕磕絆絆的,漲紅了臉,試圖和楊重鏡解釋:“我看你好像不知道,所以”“說什麽?”楊重鏡扯了下唇角,身上冷漠的疏離絲毫未加收斂。他朝著對方走了一步,語音平淡,卻莫名顯得咄咄逼人:“他是我的男朋友。”“偷拍別人的照片,發在網上,不算侵犯隱私嗎?”楊重鏡是單眼皮,手上的花束並沒有給他增添幾分溫和,看上去野性又不好惹:“至於你說的論壇,我會找人解決。”“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就別以謠傳謠了。”楊重鏡音色平淡,丟下這麽一句話,便轉過身,沒再分給女生一個眼神。他想起什麽似的,前行的步子稍稍一頓,重新轉回頭,露出個近乎涼薄的笑容:“多謝你的好意,但是照片,還是麻煩你刪了吧。”他維護著季楠,態度強硬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好像真的沒有絲毫懷疑,季楠怎麽會和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哥哥產生聯係。處理論壇這件事,楊重鏡的動作很快。他不太缺錢,查明來源之後全部封禁掉信息源,刪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留下。至於這個舉動所激起的後續反應,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楊重鏡討厭從別人口中聽到季楠的不好。他坐在客廳,沒有玩手機,眼睛盯著時鍾,很純粹的等待。做飯的阿姨這兩天告假回老家,楊重鏡學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也算是成功出師。隻是一個人吃飯,不太嚐得出滋味,心不在焉地隨口吃了點,剩下的就全部原封不動地擺在桌麵。沒有塞進冰箱,暴露在空氣中,一點點地逐漸涼透,像是還在等著另一個主人歸家。楊重鏡的固執於是可以窺見一斑。好像每個人都難逃在愛情裏犯蠢。明明季楠出門的時候就說過,不需要他的等待。但他還是無法控製的,期待著奇跡出現。“……回來了?”時針走向“12”,楊重鏡坐的有些昏昏欲睡,終於在徹底睡著之前,聽到了門被鑰匙打開的聲響。樓道外麵是黑的,季楠低著頭,身形掩在一片暗色裏。他抬腳跨進來的步子一頓,似乎沒想到楊重鏡還醒著。“嗯,”季楠點點頭,長發披肩,下滑的動作順勢遮住大半張臉。他站在玄關處,動作停了停,轉過身將敞開的門帶上,才重新轉回來,看向楊重鏡。相顧無言的幾秒時間,楊重鏡覺得自己被扼住了脖頸,幾乎快要喘不上氣。好在季楠沒有真的讓他把話落在地上,沉吟少時,還是張開唇,打破了空氣中無聲的寂靜:“這麽晚了,還不睡嗎?”“想等你回來。”楊重鏡低下頭去看季楠,他腦子亂糟糟的,在漫長等待時間裏組織好的說辭也卡在了喉嚨,見到季楠之後,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他想要上前接過季楠脫下的外套,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最終還是收了回來。“不是說會給我發消息嗎?”楊重鏡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季楠的臉上。生怕錯過一丁點表情變動,努力地去搜尋一點對方還在乎自己的證據。“太晚了,”季楠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麵色透露出疲憊,低聲解釋:“我想著你應該已經睡了,就沒有發。”“沒有,我下午沒事,睡了一會兒。”楊重鏡接受這個理由,聞言神色也跟著放鬆些許,眉眼流出點清淺的笑:“我路上看見一家新開的花店,自己搭了一束,覺得你會喜歡。”他將擱置在餐桌上的花抱起,捧在胸前,朝季楠遞過去。楊重鏡不是個擅長製造浪漫的人,即便心裏和眼裏都顯出期待,表情也淡,似乎真的如同他嘴上所說,隻是出去順路碰巧帶回來。季楠視線在那捧花束上停留不到兩秒,就被什麽燙到似的,微微偏過頭,挪開了自己的目光。他沒說話,背在身後的手卻用力攥緊,直到手心被掐的通紅,才重新看向楊重鏡捧在胸前的,那束承載了對方溢出愛意,用來挽留自己愛人的花。即使楊重鏡不說,季楠也當然心知肚明,對方其中的心意。如果他願意,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出無數種讓楊重鏡開心的舉動。哄騙一個願意自欺欺人的人,實在太過輕易。可惜的是,季楠垂著眸子,好半晌才終於開了口。他不願意。“我不喜歡。”季楠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淡薄又冷漠,讓原本開始緩和的氛圍,重新降至了冰點。楊重鏡唇角的笑意於是僵住了。期待一點一點湮滅殆盡的過程,是痛苦的。他張了張唇,是真的開始感到手足無措。換做任何一個有脾氣和自尊的人,大概都會因此而生氣,質問起季楠的態度和行蹤來。但楊重鏡隻是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緒地顫動兩下,默不作聲地將遞出去的花束收回,重新放回原處,脾氣很好地勾了下唇角,低聲說:“那我下次看看別的。”他抬起眼,整個人都顯出近乎卑微的溫和,眼神裏的小心翼翼,幾乎要將季楠刺穿。“我聽店主說,最近的”“其實我不喜歡花,哥哥。”季楠舌尖頂了下犬齒,眼神落在自己絞纏在一起,泛出通紅的指尖,緩慢道:“很漂亮,但是沒什麽用。”他說完這段話,沒去看楊重鏡的臉,疲憊的姿態從頭到尾蔓延開去,擺明了不想再聊:“我好累,先去洗澡了。”楊重鏡站在原地,堪稱不可置信的,涼意從心口遍布全身血液。他想不到季楠會是這樣的反應,更準確的來說,是全然不敢想。他指尖微微顫著,喉結用力地滾了又滾,終究沒有憋住,有些強硬地叫住季楠想要離去的身影。“季楠,我們好好談談。”興許是憋得久了,連帶著嗓音也開始發啞,是難聽的,一點都不悅耳。他垂在褲縫的手緊握成拳,看上去下一秒便能因為憤怒,而生生捏碎。季楠前行的腳步隨之一頓,他閉了下眼,太陽穴處跳動的抽痛一下又一下,尖銳的耳鳴貫穿了整個大腦,讓他張開唇,卻全然說不出一個字。他慢半拍地轉過身,有種終於迎接預想中結局的釋然:“……談什麽?”“沒什麽好談的,我累了。”季楠垂著眼,輕而易舉地吐出傷人的詞句:“你覺得受不了我的話,那我們就分開。”楊重鏡如遭雷劈,半天沒反應過來季楠的意思。好像隻是這麽幾個字,他卻怎麽都無法理解似的,隻能嚅囁著唇,用氣音反問:“……什麽?”他的眼眶短時間內染上薄紅,從淡粉逐漸加深,那樣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季楠別過頭,緊咬著唇,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衝動,無聲地張了張唇,說“抱歉”。但楊重鏡不需要他的抱歉,沒必要,也用不著。“你去哪兒了?”楊重鏡還在努力克製上頭的情緒,聲帶幹澀得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你總說你有事,但你有什麽事。”“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去過,楠楠。和我相處讓你覺得很累嗎?”他說著說著,那點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焰又滅下去,隻剩下近乎心酸的疑惑:“你是在躲著我嗎?我做什麽事惹你生氣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楊重鏡的嗓音更加澀了,像古寺裏廢棄的鍾,破舊的大提琴,“嗡嗡”的冒著雜音。一字一字地從喉嚨裏擠出來,仿佛剛剛學會說話的孩童,隻是說這麽短短幾句話,便耗盡了全身的氣力:“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我做錯了,我可以跟你道歉,也可以改。”楊重鏡準備好的說辭終於派上用場,每個字都咬字清楚,生怕季楠聽不清一樣。他認真地盯著對方的雙眼,不給季楠一點躲避的機會,溫聲說:“但你不要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楠楠。”“我不想……這樣分開。”最後的幾個字,已經沾上哽咽,讓人光是聽著,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痛苦。季楠被迫對上楊重鏡的視線,躲不掉,也逃不開。他覺得楊重鏡傻,想要繼續用冷漠的話語刺痛對方,話到了嘴邊,看著那張臉,又吐不出哪怕一個字。楊重鏡是很驕傲的人,旁人對他最多的評價,就是不好接近。季楠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成功走到他的身邊。他從來沒有見過楊重鏡露出這樣的眼神,像一隻感到不安的小狗,用笨拙的語言和祈求的眼神,來渴望自己的不被丟棄。季楠沒有辦法說出傷人的話,眸子閃了又閃,最後還是沒能忍心,長長舒了口氣。他咬著下唇,後槽牙跟著輕磨了磨,嘟囔道:“好吧。”季楠信口雌黃的能力極強,隨口造了件小的好比螞蟻的事,一臉認真地告誡楊重鏡,下次不許再因為那樣的事惹自己生氣。演技好的幾乎連自己都要一起騙過去,真的信了,這隻是他們之間,一件普通到不足以掛齒的摩擦。“花很好看,”季楠沒再說自己累,他往回走了兩步,拉開餐椅,徑直坐下去,伸手去碰開得正好的芍藥花瓣。芍藥包成球形,開得飽滿且圓潤,花瓣是柔軟的。季楠動作極輕地摸了下外層,說:“我剛剛是騙你的,我在說氣話,你不要信我。”“你下次,再送我別的。”季楠扯起唇角,輕輕笑了。他腦後的發絲隨著低頭的動作垂落下來,遮住了側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要再送紅玫瑰和滿天星了。”楊重鏡一直釣起來的心依舊懸在胸口,想好的談談,在季楠的轉移注意之下,變得無疾而終。他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季楠是敷衍自己。可他沒有勇氣再去問下一次。有底氣的人才能有恃無恐,從前的楊重鏡有這份底氣,現在卻隻能膽怯懦弱,成為自己曾經最瞧不起的懦夫。至少……至少他還願意敷衍。楊重鏡有些悲哀地想,這樣也很不錯。或許是自己做的真的很不好,所以才會被不再喜歡。如果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那讓季楠重新愛上他這件事,也就不是沒有可能。“好,”楊重鏡站在餐椅一側,低聲答應季楠的要求,說:“不送了。”空氣陷入凝固的平靜,一切都不會流動似的。餐廳的燈光悠悠灑下來,照在兩人身上,隔絕開去獨立的世界,好像此刻約定好的下次,就真的還會有下次一樣。第65章 “開端。”日子照舊過下去,他們心照不宣的,誰都沒有提起那晚的爭吵。好像隻要維持著表麵的和平,就真的能自欺欺人下去,時間久了,還能和從前一樣,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而虛假的和平,注定是要被打破的。離他們的三周年越來越近了。楊重鏡撿起許久沒有握過的畫筆,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畫室。許久沒有碰過,顯得有些生疏。楊重鏡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重新去試著熟悉,隻是剛剛找到點手感,畫室便迎來了位不速之客。是十八歲的林落落,脾氣爆的不行,嬌生慣養長大的千金小姐,說話時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就差沒把囂張跋扈四個字寫在臉上。“出來,我有事找你。”林落落踩著高跟鞋,半點不怕凍的樣子。即便是零下的冬天,也依舊穿著性感的包臀裙,外麵象征性地披一件大衣,身上透著和年齡不符的成熟。她摘下墨鏡,兩指間夾著個信封,下巴微微抬起,一副瞧不起人的姿態,朝著在畫布前正襟危坐的楊重鏡喊:“楊重鏡!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