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向北一:“……你……喝水嗎?”寒邃抿了抿並不幹的唇,“喝。”小小機器人終於啟動程序,向北一倒了一杯水遞向寒邃。但寒邃沒接,他看著向北一,慢悠悠說:“心髒有點疼。”……向北一動作略顯生疏地拿著水杯靠近寒邃的唇,然後貼上去緩緩抬起杯底,他動作很小心翼翼,但不知道是角度問題還是如何,水還是從右邊流了出去,滴濕了寒邃胸前的衣襟。向北一急忙把水杯抽了回來,然後抬手去拍寒邃胸前衣服上的水,衣服因為傷口的原因本就鬆,他這一拍,寒邃胸前領口頓時撇得更開,於是向北一就看見了紗布上滲出的血絲。向北一瞳孔一放大,手立馬收了回來,把水杯往床頭櫃一放,抬手就按了傳喚器。寒邃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眼床頭的傳喚器,在心裏“嘖”了聲。……醫生進來又離開,前前後後不到半小時,病房重新恢複安靜,一個人的那種安靜。寒邃望著被關上的門,心裏尋思向北一去哪了?又過了半小時,醫生過來拔了針,臨走時小心翼翼地委婉提醒道:“寒總,這兩周內都不宜有過大的動作。”寒邃沒見著向北一人,還受製於床,心裏本就不順, 敷衍地聽完就差使醫生出門順道找一下向北一人。醫生走後寒邃左等右等,等到精力耗完昏昏沉沉睡過去也沒見向北一開門進來。傍晚,管家推開病房門。“他呢?”寒邃看清來人是管家後表情淡漠了下去,聲音也同以往那般平靜。管家並不知道向北一一個下午都沒進來過,他把保溫桶裏的粥倒進碗裏。回答道:“客廳裏,在寫東西。”寒邃聽著不言語,他收回視線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水杯,又耷了眼管家,“等會出去不用關門。”管家看著手裏的粥,頓了頓,隔了好一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些什麽,於是點了點頭,把碗放在床頭,然後給水杯倒滿水就出去了。管家來到客廳, 向北一也正在吃飯,管家沒有多刻意放輕腳步,但一直到他走到向北一邊上,向北一也沒抬起頭。向北一拿著手裏的筆,沒有出神也沒有入迷,他盯著筆記本目不轉睛,但餘光看著管家的皮鞋。這一天都過得很別扭,特別是吃午飯時他習慣性要抱著碗進去,卻在門口無意間聽到管家和寒邃匯報他這陣子的狀況的時候,那一刻腦袋不受控製般地回溯記憶,強行地帶著他以第三視角完整地看完了這三個月的一切……那一瞬間如芒在背感突如其來,尷尬又不知所措,別扭至極。好比在中學時代,正上著廁所,這時一個喜歡惡搞的同學突然從外把門拆了,而你隻能蹲在那與眾人大眼瞪小眼……“先吃飯吧。”管家在邊上說。向北一鼻尖頓了頓,合上了筆記本。管家:“今天的飯菜是新的廚師做的,不知道是否合口。”莊園裏的廚師經常更換,向北一見怪不怪,也不在意為什麽又換一個,挺聽話地坐到餐桌前吃了起來。管家看了眼寒邃病房門,帶上門離開。飯菜總是很多樣,向北一照舊吃不完,他像味覺退化了一般,同一道菜也沒有吃出來換了個廚師。向北一喝了口湯,就在他準備放下筷子的時候,瓷器炸裂的聲音突然就從寒邃病房裏傳了出來。向北一動作一頓,在站起身的這個想法形成的那一瞬發覺自己竟然已經站起來了,他推開椅子跑進病房。門沒關,一進門就看到寒邃斜著上身靠在床頭,一手還抬著,看樣子是要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但上麵空空如也。向北一朝著病床走過去,垂眸,地上一片狼藉保溫桶,摔碎的水杯和瓷碗,水和白糯的粥灑了滿地,而寒邃的指尖上也掛著米漿。向北一腳步停頓在那片狼藉邊上,心裏湧上了一些讓他感到陌生的情緒,他說不清那是什麽,也沒有注意力去思考今天的護理醫生怎麽沒有來。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腦海裏閃現的卻是在海島上的一些畫麵:在泳池邊,寒邃站在陽光下的那一幕;在海灘邊,寒邃在衝浪板上跟隨海浪朝他衝過來的那一幕;還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細碎畫麵。而此刻眼前的畫麵,向北一覺得寒邃有些狼狽,而這份狼狽有些刺眼。抽了紙巾,沉默著走近,向北一抓起寒邃的手,一點點把上麵的米漿擦幹淨。他扔掉紙巾,在寒邃反應過來前拉開了寒邃的衣襟,沒看到紅才給他合上,然後重新拿了個水杯倒了水,接著在沉默中喂寒邃喝了兩口。“對不起。”向北一在把水杯放回床頭櫃的時候突然說道。寒邃心頭驀然一涼,直到向北一說出下一句。向北一看著他,神情是寒邃陌生的認真,或者說誠摯,就連聲音也誠摯,他說:“謝謝。”向北一說完後還是看著寒邃,視線沒有躲閃。寒邃和他平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倒是第一次先移開了視線。他反手抓過向北一的手,輕輕捏著,聲音也輕,帶著一絲寵溺和無奈,說:“小北,我的榮幸。”……第73章 夢到你對我笑了寒邃出院已經是三周後。出院前一天早上,天還未完全亮。向北一在睡夢中感覺鼻尖有些癢,他半睡半醒著就要抬手摸,隨著這一抬手,他迷迷糊糊就轉醒了過來。身上有些沉,腿、手都動彈不得,他徹底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病房昏暗,但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晨光尚且能讓他看清眼下的情形寒邃不知道何時跑到他床上,此刻一手圈在他腰間,連帶壓著他的手,四腿不知道以什麽姿勢相互纏著。他整個人幾乎都被寒邃圈在懷裏,寒邃胸前的衣襟敞得很開,心髒上刀口的紗布烙露著,正與他鼻尖輕輕地擦蹭著,而寒邃睡得香沉。向北一看著眼前的紗布,後脊背猛地發涼。寒邃右腿還沒有好,心髒的刀口也沒有完全愈合,醫生說過他根本不能這個姿勢睡覺,向北一現在根本不敢動,隻能出聲喊他:“寒邃 ,醒醒。”以前他這麽一喊,寒邃基本不出兩秒就會醒來,但這次向北一喊了三次他都沒反應。一股不詳的預感突然浮上心頭,向北一心髒猛地提起,聲音放大,帶上慌張:“寒邃,你醒醒!”寒邃仿佛要應驗向北一心裏的預感一般,仍舊沒有絲毫反應,向北一徹底慌了起來,手指曲起,用指節觸在寒邃肚子上,戳他,“寒邃”就在向北一慌亂無措急紅眼的時候,環在他腰上的手在他後背拍了拍,原本撲在他額頭上的鼻息也移開了一瞬然後往下,接著寒邃微熱的唇就貼在他臉頰。寒邃把他圈得更緊了一些,聲音慵懶,帶著沒有睡醒的沙啞和黏糊,邊無意識地撫著他後背邊問:“怎麽了?”懸起的心髒終於緩緩落回去,向北一閉眼鬆了口氣,然後道:“你別這樣睡。”但寒邃又沒了動靜,向北一無奈地隻好再戳他,“寒邃!”隔了好幾秒寒邃才又發出沙啞黏糊的一聲:“嗯?”向北一咬咬牙,無奈的同時又生出一股無名火,“起來!”寒邃這回倒是轉醒了,半眯著還未睡醒的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才低頭去看懷裏的人。向北一眼睛瞪得圓,臉頰有些鼓,這是生氣了。寒邃不明情況,但清醒了過來,他放在向北一身後的手移到向北一額前貼了貼,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向北一偏頭躲開他的手,“把手和腿拿開,平躺。”寒邃愣了片刻,隨後反應過來,接著聲音很低地笑了一下,把向北一圈得更緊,嘴唇貼在向北一額頭親吻了好幾下。他動作越發大,自己絲毫不在意,向北一心驚膽戰地,怕碰到他腿也怕碰到他胸口,氣急十分,“寒邃!”帶笑的鼻息撲在向北一耳後,寒邃聲音變得寵溺,“好的,知道了。”寒邃鬆開後,向北一很快起身,把被子角仍在寒邃臉上,伸手開了燈。他掀開寒邃胸前的衣服,沒看見有血才放下心來。寒邃 拿開臉上的被子,半眯著眼,心情看起來很好,他看著向北一:“沒事,別擔心。”“……鬼才擔心你。”向北一瞥他一眼無語地就要下床,但剛有動作就被寒邃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別走,陪我睡會兒。”向北一看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回過身,定定地看著寒邃,不說話,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寒邃使了些力氣拉他,向北一垂下眼眸,然後用另一隻手掰開他手腕,提起被子把寒邃一整個都蓋住,像蓋屍體似的。寒邃在被子裏聽到向北一說了一句:“睡。”但他拉開被子,卻發現向北一已經躺在隔壁床上了。寒邃收回視線,手臂搭在額前,無聲地彎了唇。-出院那天,天氣很暖和,向北一把筆記本裝進自己書包裏,這時裴執也剛好推著寒邃從病房裏出來。“好了嗎?”寒邃問他。向北一點了點頭。寒邃看了眼向北一手上的包,突然道:“去開車。”這話肯定是說給裴執聽的,裴執蒙圈了兩秒,車子早就在樓下等著了,再說也不是他開車。但也就兩秒他就回過味來了。同時也了然了為什麽這輪椅不是全自動的。裴執點點頭,撇下屋裏的兩人,出去順手還帶上了門。門關上,寒邃手搖著輪椅滑向向北一,身後捏了捏向北一身上的衣服,然後突然說:“再加件衣服,外麵冷。”向北一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又看了眼寒邃身上的短款風衣,“……”這陣子兩人都沒出過門,寒邃上周才下床,但活動範圍也就是在這套房的客廳和病房進進出出。可能是關傻了,向北一看著寒邃想,自然也沒搭理寒邃讓他加衣的胡言。寒邃又捏了捏他身上的衣服,捏著捏著手突然從向北一衣擺伸進去了一下。向北一下意識一個激靈,但寒邃卻是正經模樣,他居然是在數向北一穿了幾件衣服。向北一忍著把他手拽下來的衝動,“我不冷。”寒邃收回手,點了點頭,“那走吧,我們回家。”回家。向北一心裏那股奇怪的感覺又翻湧了一下。在他把那股感覺壓下去的時候,寒邃已經推著輪椅的輪子滑出去兩米了。向北一皺了皺眉,沉默著快步上前扶上輪椅的把手,與此同時,輪椅上的人唇角揚起了一絲很淡的弧度。……回到莊園,向北一發現主樓裏裝了電梯,他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寒邃是不是要搬到一樓去住……“在想什麽?”寒邃坐在輪椅裏,神色有些疲倦。在想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向北一在心裏回。主樓裏的一切在他們回來前管家就已經讓人都準備妥當,在醫院裏的時候向北一還有些事情可以做,不至於一直發呆。現在他就坐在沙發上和寒邃大眼瞪小眼。以前明明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但現在就是做什麽都別扭。“小北。”寒邃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