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謝路衍他爸的事查清楚了。”陸庭的身體停頓了下,然後才開口,“說。”“謝路衍他爸生性好賭,又愛喝酒, 年輕的時候因為喝醉上頭, 衝進金店搶劫, 被關了兩年才出來。”“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林霞。結婚後好幾年裏他還算老實,在謝路衍讀小學的時候買了個房子。後麵他學著別人做生意,失敗了,又開始喝酒喝賭博。”說到這裏,陸九頓了頓,“還有家暴。根據傳言,他這個人易暴、易怒,還有一點反社會的人格傾向。”“林霞工作賺來的錢都被他拿去喝酒和賭博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謝路衍讀高中。謝路衍滿十六歲後,自己開了個戶,偷偷的把錢存到自己的銀行卡裏。”“這事本來他爸不知道的,結果被林霞不小心說出去了。在謝路衍高三的時候,他爸拿著刀,堵到了學校門口。”陸庭聲音平靜,“然後呢?”“然後……”陸九有些艱難的開口。“他在謝路衍放學的時候堵到他,用刀要挾,逼他拿出銀行卡,謝路衍不肯,兩人起了爭執……”“然後呢?”“然後……”陸九緩緩道,“然後他爸就被激怒了,揚言要殺了他。”“在刀捅向謝路衍的瞬間,是沈嬌搶過了刀。而他,則被謝路衍他爸推到了馬路上,卷進路過的大車車底。”陸九從懷裏掏出一個優盤,放在桌子上,“這個是當年學校門口的監控,你……可以看看。”陸庭拿著那個優盤,在指尖轉了一圈,忽然開口問道,“學校的保安呢?”陸九回答,“學校保安是走關係進去的,快七十歲的老頭,根本就不敢過去。這件事在當時鬧得很大,很多領導都被受了處分。”“對了,還有一件事。”陸九道,“當時這件事沈家還請了律師,這種做法已經算得上故意殺人了,當時定的賠償金額根本就不止五十萬,是沈先生不斷說情,才定的這個數。”“而謝家賠償的錢都進了季成眠的手裏。我查了查他,沒想到還真的查出問題。”他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到陸庭麵前。陸庭拿起來看了眼,照片裏的男人赫然就是季成眠,他懷裏抱著一個孩子,身邊跟著一個女人,完全沒有陸庭第一次見他時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陸九道,“簡而言之就是,他用沈先生的賠償金額養了個情婦,還生了個兒子。”“好笑的是,這個情婦並不知道自己是小三,還以為季成眠是她老公,一心一意的在家給他帶孩子。”照片裏的三個人挨在一塊笑得很幸福,似乎就是一個完美的三口之家。陸庭閉了閉眼,把手機還給陸九,“我知道了,出去吧。”陸九接過手機,看了他一眼。從他進來到現在,男人一直都是這個表情,冷淡的,好像什麽都不能從他心底掀起一絲波瀾。可他越是這樣,陸九就越是擔心。偏偏他還什麽都不能做,隻能默默的出去,關上辦公室的門。辦公室徹底靜下來,陸庭坐在椅子上,看著前麵的電腦默默熄屏,陷入黑暗。優盤在他指尖轉了一圈又一圈,邊緣的棱角硌得他的手心微微發疼,連帶著心髒都跟著不由自主的緊縮成一團。最終,他還是把它插到了電腦裏。沉默著,坐到了中午。-沈嬌中午的時候接到了陸庭的電話。男人的聲音通過電流傳過來,微微有些失真。“嬌嬌吃飯了嗎?”沈嬌坐在餐廳裏,手裏拿著筷子,一板一眼的跟他匯報。“正在吃,有炒什錦,燉的雞湯,還有牛肉。”“沒了?”“沒了,三個菜很多了,我一個人根本就吃不完。”他又問,“陸先生,你吃了嗎?”“嗯,正在吃。”“那你吃的什麽?”“陸九帶的盒飯。有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個紅燒肉。”陸庭問沈嬌,“今天早上起來吃藥了嗎?”沈嬌乖乖回答他,“吃了。我今天沒哭,心情很好,還和科林先生去後院剪了花。我插在花瓶裏,放在書房,你回來就可以看到了。”陸庭說,“我買了東西,下午估計就能送到,嬌嬌下午要是沒事幹,可以去拆箱子。”沈嬌咬著勺子,“什麽東西啊?”“禮物。”陸庭補充,“給嬌嬌的禮物。”沈嬌道,“我不需要禮物的。”“嗯。”男人輕笑了聲,“我知道,但是我想給。”“為什麽啊?”“因為我喜歡啊。”陸庭緩緩開口,親昵的話說得無比自然,“我喜歡嬌嬌,所以想給嬌嬌買東西。”沈嬌鬧了個紅臉,直到吃完飯臉上的紅暈都沒消退。吃完飯沒多久,陸庭說的東西果然到了。他看著堆成小山一樣的箱子,微微長大嘴巴。怎麽這麽多?陸庭是把整個商場都搬回來了嗎?他問安迪,“這些東西可以退嗎?”安迪笑眯眯的開口,“不可以的小少爺。”他拿了把剪刀給他,守著他拆箱。沈嬌坐在小山一樣的箱子前,拿著剪刀,開始拆箱。第一箱是衣服,第二箱是電子設備,第三箱……像是為了填補某種遺憾,陸庭買的東西各方麵的都有,不管他用得到用不到,一股腦的全買了過來。直到陸庭下班了,堆在院子裏的那堆箱子沈嬌也沒拆完。不過這個點,拆箱子的主人正在房間睡覺。陸庭手裏拎著承若給沈嬌的小蛋糕,瞥了眼箱子,進屋,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轉身上樓。青年的房間依舊昏暗一片,被子攏起一小團,安靜得陸庭甚至都聽不見他的呼吸聲。“嬌嬌?”他喊一聲,沒人應。陸庭心底猛地一沉,來不及開燈,就朝床邊衝了過去。他伸手,像是要確定什麽,直到摸到青年溫熱的手腕時,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陸庭。”黑暗裏,傳來沈嬌微弱的聲音。陸庭將他混身囫圇摸了個遍,沒發現什麽異常才伸手捂住他的臉,“怎麽了?”青年把臉埋到他手裏,“我想睡覺。”陸庭坐到床邊,“可是現在已經六點了,我們起來吃了晚飯再睡好不好?”“我不想吃了。”“怎麽可以不吃飯呢?”陸庭伸手去抱他,“我給嬌嬌買了小蛋糕,草莓味的,上麵還放著好幾個草莓,是我盯著服務員親手洗的,水靈靈的,又紅又大,嬌嬌確定不要嚐嚐嗎?”沈嬌靠在他懷裏,垂著眼,懨懨的,連話也懶得說。陸庭開了燈,燈光照亮青年的臉,蒙上一層蒼白。“我給嬌嬌買的東西嬌嬌看見了嗎?”沈嬌動了動手指,終於肯抬眼看了他一眼,“陸先生,你怎麽可以買那麽多東西?很破費的。”陸庭攏住他的手,想用自己的溫度將他的手捂熱。“給你的,不會破費。”“我用不了那麽多的。”“沒關係,慢慢用。”沈嬌,“……”他鼓了鼓腮幫子,有些生氣。陸庭不動聲色,“那這樣,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清點一下哪些東西用不到,把不用的退了。”“可是,安迪不是說不可以退嗎?”“我是他們的會員,可以退。”沈嬌將信將疑。“肯定不騙你,不過哪些不要得你自己去點,吃完飯我們就來點好不好?”這回沈嬌沒有那麽抗拒去吃飯了。他伸手,讓陸庭把他抱到輪椅上。陸庭推著他下樓。他的步伐不緊不慢,每一步都帶著沉穩的力度,可眼神卻不由自主的落在沈嬌空蕩蕩的褲腿上。驚恐的人群,猙獰的麵孔,疾馳而過的貨車……陸庭閉上眼,掩去眼底的猩紅,手裏的力度大到仿佛要將輪椅的手把捏碎。不僅青年,現在連他的世界也被血色覆蓋了。從二樓到廚房的距離漫長到讓陸庭有些難以接受,他自虐一般的把目光落在他腿上,看了一眼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