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乾坤看他們都沒事兒,拉著向默就走:“走,我爸在家等著呢,說要請你吃飯。”向默沒動,林乾坤拉不動向默,又看看淮煙:“默嬸兒你也一起去唄。”向默聽到林乾坤對淮煙的稱呼,一愣:“等等,你叫他什麽?”“不是你讓的嗎,讓我叫默嬸兒啊,有問題嗎?”向默看看淮煙,又看看林乾坤,手不自覺地抬起來,隔著衣服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定位頸環:“……沒問題。”向默不想淮煙跟迷尹街有太多的糾纏,他不屬於這裏,也不想他去見林弘天,找了個理由拒絕了,說自己還有事兒要忙,領著淮煙又往68巷那邊走。齊燁梁那邊也傳來消息,東區的路太亂,人也多,到底是沒抓到人。淮煙讓幾個人在那附近蹲著,又讓齊燁梁把車開回來。淮煙跟向默並排慢悠悠往回走,影子被路燈拖得長長的。“林乾坤的爸爸,你好像很抗拒他?”淮煙能感覺到向默剛剛拒絕林乾坤時心裏的抗拒。向默說:“迷尹街一半歸他管,換句話說,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允許的範圍內,我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那另一半歸誰管?”淮煙問。淮煙剛問出這句話,向默一打眼兒就看到前麵一群喝醉了酒、勾肩搭背滿嘴葷話操爹罵娘的幾個人迎麵走過來。向默有些無奈:“我們今天出門之前應該看看黃曆才對,今天絕對不宜出門。”“什麽意思?”向默指指前麵的人:“迷尹街有的人跟我關係很好,比如林弘天那邊的人,林乾坤,老鄭等等,還有一些人是看不上我的,總愛找我麻煩,就是對麵那幾個人,也就是林弘天管不著的那另一半。”向默壓著聲音跟淮煙解釋完,走過一個胡同口,直接拉著淮煙一起閃進黑漆漆的胡同裏。喝醉了酒的人發現剛剛還在前麵的兩個人影一下子就不見了,有人往前一指。“剛剛我們前麵是不是有人?還是我喝大了眼花了?”“是有人,我也看見了。”一個喝得不多的人說:“我怎麽看有點兒像向默啊?”“向默?操,去瞅瞅。”兩個人倒黴,閃進了一條死胡同。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跟罵罵咧咧的聲音,向默直接脫了身上的外套,一個錯身站在後背靠著牆的淮煙身前,手一舉,外套直接蓋在兩人頭頂。“忍一忍。”向默說著,直接摟住淮煙的腰,低頭埋在他脖子上。衣服蓋住了兩個人的臉,腳步聲同時進了胡同。向默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手心在淮煙腰上用力掐了一把,另一隻手拖著淮煙的大腿抬了抬。淮煙突然吃痛,悶哼一聲,那聲音蒙著衣服,但也漏了出去,隨著風繞著飄出去。胡同裏的人聽到那聲呻吟,停住了腳,舔著嘴角罵了一句:“操,原來是對野鴛鴦。”“路上就他媽忍不住了。”“走吧走吧,肯定不是向默,那小子一身假正經,才不會在外麵打野炮。”“別耽誤人家好事兒了。”“媽的,剛剛那一聲聽得老子都他媽硬了,老子也去找個人泄泄火去。”“一起一起……”幾個人又退出胡同,很快腳步聲就遠到聽不見了。兩個人還蒙在衣服裏,向默兩條腿還擠在淮煙腿間,手心緊緊扣著他的腰。向默掌心裏是布料的質感跟布料下蓋不住的體溫,鼻子貼著淮煙肩膀,身體裏吸進去的都是淮煙身上的味道,浸了冷風,還有他發絲上的汗。好像攢足了一整個春天的綠色,某一刻突然迸裂開的味道。匍匐的植物在向上生長,朝著陽光。“人都走了。”淮煙說。“嗯,都走了。”向默呼吸聲很重。淮煙動了動身體,兩個人貼得更緊了:“都走了還不鬆開我?”向默的呼吸更重了:“過了三分鍾了。”“所以呢?”向默整個人軟踏踏地趴在淮煙身上:“我怕黑。”第26章 憑什麽啊淮煙感受到壓在肩膀上的重量,一把掀開頭頂的大衣:“你沒事吧?”向默半閉著眼,慢慢鬆開淮煙的腰跟腿,手心撐著牆站穩。等他再睜開眼,呼吸已經平穩,眼裏一片平靜,還裹著一絲絲懶懶的笑意:“沒事兒,謝謝你配合我,剛剛那幾個人跟我有矛盾,平時下手都挺狠的。”向默此刻的語氣,讓淮煙有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好像剛剛趴在他肩膀上說自己怕黑的人不是他一樣。淮煙掀開向默撐在他耳邊的胳膊走出來:“沒事我們就走吧。”淮煙自顧走到巷口了,聽不到身後的動靜,一回頭,向默還站在那沒動,他出聲催了一句,向默小跑著跟上來,胳膊彎裏還搭著他的外套。向默跑過來,把外套遞給淮煙:“挺冷的,你要不要穿?”淮煙沒客氣,接過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向默衣服大,淮煙把衣領緊了緊,兩手揣在大衣兜裏。鼻尖隱隱有藥味跟消毒水味鑽進來,淮煙心裏,回去之後趕緊給他換幾套衣服,他很不喜歡向默身上帶著跟孟寧身上一樣的消毒水味。回去的路上路過華生偵探社,向默老遠就看見卷簾門沒關上,下麵有條縫,有個孩子趴在路麵上,正順著卷簾門縫兒裏扔石頭呢。咚一下,啪一聲,驚得不遠處的狗汪汪直叫。“那孩子,你幹什麽呢?”向默跑過去,“別往裏扔石頭了,誰家孩子啊,調皮告訴你爸媽了。”趴在地上的孩子聽到有大人來了,一骨碌爬起來,手裏還攥著沒扔出去的石頭,扭頭就跑了,生怕被抓住挨揍。向默走近了才看清,卷簾門不是沒關嚴實,而是壞了,下麵明顯是被人暴力撬過的痕跡,鐵皮都卷了起來,帶著尖茬兒,還有紅褐色的鐵鏽痕跡。“誰那麽缺德啊,把我門給撬了。”向默四處看看,用腳踢了踢,卷簾門轟隆隆地響,聲音很刺耳,聽得旁邊的淮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巴往衣領裏縮了縮。淮煙也用腳尖兒踢了踢卷簾門,動作很輕,沒弄出刺耳的動靜出來,麵不改色地說:“不知道,可能是小偷吧,你要不要進去看看丟沒丟東西?”偵探社隔壁煙酒超市的小老板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抽煙呢,看清淮煙的臉之後,掐著煙嗓哎哎哎了半天,最後指著淮煙說:“你怎麽睜眼說瞎話啊,這門就是你撬的,那天我都看見了,你撬門的那根鐵棍還是從路邊撿的呢。”小老板幹瘦幹瘦的,像個猴,坐在椅子上看起來是一小團,站起來佝僂著腰,走起路來更像個猴了,還特意給向默指了指路邊那根生鏽的鐵棍。“向默,我那天都親眼看見的,就是他,氣衝衝地過來拍門,拍不開就從路邊撿了根鐵棍,直接撬開的,你是沒看見,很暴力啊。”淮煙扶額:“…………”向默順著小老板指指點點的手,看清了路口牆根兒那確實有根鐵棍,上麵都是紅色鐵鏽。他扭頭看向淮煙那張無語的臉之後瞬間就笑了:“記得賠我,給我換個新的卷簾門。”淮煙掃了小老板一眼:“……多大點兒事,您記性可真好。”偵探社沒丟東西,但是地板上都是孩子扔進來的小石頭,杯子被砸碎兩個,椅子歪的。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淮煙跟向默拿著卷尺量好卷簾門的尺寸,淮煙又打電話約人上門裝門。兩人收拾好了就沒多留,跟著向默回了68巷的家。昨晚他們走的時候忘帶小烏龜皮皮了,淮煙住在這裏的那段時間把皮皮照顧得很好。向默一回去就給皮皮換了水,又從冰箱裏拿了一些麵包碎,切了最後一點肉喂給皮皮。淮煙站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用手指頭戳戳皮皮的烏龜殼兒,皮皮頭往裏縮了縮,很快又伸出來,探頭看看。“你養皮皮多久了?”淮煙問。向默又灑了一點麵包碎說:“一年多了,隨便在花鳥市場買的,看著挺好玩兒的就買回來了,小烏龜皮實,很好養,別的精細的我也養不好。”“也是,那盆蘭花就被你養得半死不活,最後都是黃葉子,”淮煙笑,“這三年多都是我在照顧,你還沒看見吧,在陽台上放著,綠油油的,現在長得很好。”“那些太精細的東西,你確實養不好。”“那株蘭花是你從暗河邊帶回來的,說是聽人講,開花的時候會很好看。”“那盆蘭花開花的時候確實漂亮,一層一層淡黃色的花瓣,花瓣四周還帶著淺淺的綠調,花蕊是白的,不是純白,帶著點兒紅,香味很清雅,我很喜歡。”淮煙興致很好,說起這些的時候一直看著皮皮,臉上始終掛著笑。向默在旁邊隻是默默聽著,什麽都沒說,也沒反應,像是在聽陌生人的傾訴,他隻覺得淮煙說的那些,很陌生,也很遠,是他摸不到碰不著的東西。也不屬於他。淮煙又說了一些關於祝城淵的事,最後才意識到向默冷漠的反應。隻有他一個人在回味過去。在淮煙的記憶裏,關於向默的一切都是熱氣騰騰的,看著向默無動於衷的模樣,心裏又有些發堵。如果向默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他是不甘心的。但是不甘心好像沒有用,他如果真想不起來,他又能怎麽樣呢?很快,一股無力的“憑什麽啊?”又從淮煙心裏冒了出來。憑什麽啊?淮煙也不知道憑什麽,心裏堵著的地方很快生了根,長了刺,很尖銳,很想紮人。“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你都不記得了,”淮煙不再說自己跟祝城淵,反問向默,“那你跟我說說你跟孟寧吧。”聽出淮煙話裏的刺,向默隻說:“沒什麽可說的。”淮煙還不鬆口:“就說說你現在記憶裏有的,你們是從小就認識嗎?”向默點點頭:“對,我跟他都是十三區福利院長大的,他小我兩歲。”淮煙眼裏的黑跟迷尹街的永夜一樣濃:“那你們平時都是怎麽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