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淵試著回想此事發生之後的細枝末節,除卻陸淮退出,那時好像還有不少風言風語,譬如頗讓少年人忌憚的“名不副實”, 一群不知道事實的人卻無比言之鑿鑿, 甚至讓他也懷疑過, 那場他耿耿於懷卻未進行的比賽,是不是隻是因為陸淮“瞧不上”,但他學乖了點,沒有再去怒氣衝衝地質問,也沒自不量力地要求再來一局。他作為當事人,選擇不提,也沒人不長眼地往他跟前湊。最終各種猜測便淪為不了了之,等事情完全過去,他站在隊員前舉起獎杯時, 下意識往右側尋求對視, 看到空位時,才真切地感受到,他和陸淮的聯係已經淡得想不起上次麵對麵說句話是什麽時候。微地有那麽些悵然若失。陳年舊事想來想去也就是遠山淡影,知道真切地存在過,但要把現在的自己全然代入當時情景,尋求那些共情, 到底也沒那麽真情實感。即使情到真處, 跨越時間、空間,眼淚也就隻剩下兩三分了。雨不知何時停了, 遲淵搖晃地站起來, 不經意地挑了下眉, 才覺得傷口疼得厲害。他止步,垂眸於低平處集聚的水窪,瞧見自己麵目駭人,半張臉被血汙了個遍,隻有眼睛烏沉沉發亮,還能大致判斷這算是張人臉。遲淵咧嘴笑笑,想著陸淮本就不願見他,這幅樣子怕連門都不讓進了,他要去晃悠還是得先處理下臉,就勢打量傷口,把額間的頭發往下耷拉幾分,便沒那麽顯眼。“去淩秩那吧。”-------------------------------------淩秩瞧陸淮眉眼蜷著,便知道人是不大舒服,他歎口氣走到窗邊把簾子拉上,稍稍阻隔這瓢潑雨聲,才側身詢問道:“你哪不舒服?”陸淮輕摁住小腹,斂眸朝淩秩搖搖頭。“現在好點了。”“......我跟你說過不好受......”,淩秩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也是,不會讓自己舒坦點,吵架不如讓遲淵滾呢,你就跟我說別放他進來啊?偏要折騰。”說著卻見陸淮眸中起了笑意,彎眉瞥向他,淩秩皺眉稍收住嘴,卻仍是擔憂表示:“因為你孕宮本身就小,時不時疼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說,你得忍著,現在沒幾個月就這樣,孕後期......”淩秩不說了,他盡量避免在陸淮麵前展現消極態度。陸淮這人本身心思就多,你說一句他能理解剩下十句的意思,還偏要勞心勞力地把所有話琢磨完全,可現在哪裏是耗費心神的時候?他彎腰,把桌案往陸淮麵前推了推,故意輕鬆氣氛:“來把,讓小的來伺候您用膳?”陸淮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好東西不吃白不吃嘛!你現在多少吃點?大不了之後我直接在醫院掛個牌子,就叫遲淵與狗禁止入內!”陸淮低頭整理了下袖口,眉眼垂落,算是應了句:“可以。”淩秩怔愣。他本就是說說哄人的,何況他還得讓遲淵做“人形撫慰劑”呢,誰知道陸淮還真有這意思?他啞然地捏緊手中的碗。“我和他的事已經談完了,確實沒必要再讓他進來。”陸淮施施然地揚起下巴,唇角高高翹起,像是在說真心話。他順手接過淩秩手裏的碗,鴉羽般眉睫拓著陰影,顯得十分乖覺,沒怎麽抗拒地喝下口湯。“......你認真的?”,淩秩見人肯吃點東西,心稍稍放下一半,一邊替人打開蓋子,一邊問道,“其實,我也沒準備勸你,你想怎樣就怎樣,話說我還蠻詫異你怎麽瞧得上遲淵的,可現在人還有點用,咱們用完再踹也不著急不是?”陸淮默不作聲地掀起眼。淩秩正低聲跟他打著商量:“所以......咱們先別做這麽絕?”“無所謂。”半晌,在淩秩糾結自己要不要改換措辭時,陸淮終於冷淡說道:“畢竟,他也不見得會再來。”語調平平,沒甚麽情緒。淩秩想遲淵離開前的樣子,想同陸淮反駁,這遲淵可沒不來的心思,對方現在怕是悔得想在他床邊就地安家。但還是默默把話咽進去。其實比起之前陸淮還同他辯駁幾句,現在陸淮的態度更他覺得遲淵“凶多吉少”,神色淡漠,提都懶得再提,倒是和“放下”兩字嚴絲合縫起來。他暗忖著,這怕是毫無轉圜餘地了......“我想著你過幾天情況穩定些,給你安排產檢,馬上13周了,我們要根據產檢結果做後續安排,你覺得呢?”“嗯。”聽到“產檢”二字,陸淮下意識捏緊勺子,眉睫幾不可察地微顫,隻是片刻,隨即便掩住了情緒,他淡聲道:“你安排吧。”-------------------------------------淩秩還沒走到辦公室,他在空隙時間看看新聞,就見著三小時從他這離開的某人“容貌盡毀”地作為封麵。標題更是極具吸引力《領導人為利益不和,遲氏或遇大變動》。怎麽?遲淵這滿臉血是他爹幹的?還沒等他想清楚,麵前就杵了個人。大半夜,醫院走廊,離太平間也不算遠,眼前觸及到一片紅,淩秩嚇得往後連往後撤步。“臥槽!”“你小聲點。”遲淵皺眉時輕聲“嘶”了下,上前一步,把人扶住,比出噤聲的手勢。淩秩稍稍緩過神,他吞了口唾沫。“你來這幹嘛?”他就這麽一看,也瞧出遲淵傷口不淺,淩秩渣眨眨眼,像是反應過來,“你小子不會是想用苦肉計吧?”遲淵怔愣地頓住,隨即斂眸笑了,若隱若現幾分自嘲。“確實沒想這麽多。”他解釋道:“陸淮現在不能回去,我想著來這照顧他,順便找你處理下傷。”聞言,淩秩心裏歎氣,就是說別人談戀愛最多哭一場吧,這兩人怎麽像是在氪命,這個傷不斷,另一個生死未卜,連著他的命一起謔謔。無奈,把人引去縫針。被淩秩一句話提醒,遲淵想了想,試圖拒絕醫生給的方形紗布。“這個太引人注意了。”淩秩正抱臂在旁看熱鬧,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麽,笑突然就有點掛不住。他試圖說些什麽:“你這......”遲淵接過藥,說了句謝謝,沒聽到淩秩小聲說話,扭頭打理頭發:“現在看得出來麽?”淩秩想給遲淵麵鏡子,他剛才聽到,這傷口處理不及時,失血過多,甚至還淋雨,這臉色白得同鬼也沒兩樣,不然剛才他也不會被嚇住。就這,還怕陸淮看出來?緊接著,他便聽到遲淵說話。“知道你隻給他一小時上網時間,現在新聞是為了掩人耳目,掛些時候,等下差不多就撤幹淨了,陸淮應該看不見。”遲淵不安地撚動指尖,想著這傷口怎麽遮。他不是在意淩秩口中的“苦肉計”,“苦肉計”奏效起碼得讓陸淮心疼。這傷是出櫃留下的,但他出櫃這件事心甘情願,這不是一碼歸一碼的交易,不需要讓陸淮知道。說白了,他不想讓自己的決定給陸淮增加一絲一毫的負擔。這是他該受的。“不仔細看,看不見。”,淩秩歎了口氣:“你也是,這才幾小時,就添了這麽道傷?意見不和到直接動手了,你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然而遲淵隻是笑,顯然不準備答。淩秩隻能點點頭:“行吧,真是被你倆別扭死!我剛才‘苦肉計’隻是說笑,其實你借這示弱也不是不行,陸淮也是這性格......”說到最後,淩秩聲音有點啞,像是陷入某種回憶。“好像覺得喊聲疼,就是服輸了一樣......”遲淵正糾結於要不要去搞套化妝品遮一遮,他做事完備慣了,不太能接受淩秩那“似是而非”的說法,結果就聽到對方半感慨地提及陸淮。遲淵彎起唇,眸中染上笑意,還夾雜些淡淡的無奈。他想起陸淮矜貴又自傲的神色,和淩秩話語裏描述的一齊生動起來,低聲呢喃道:“......太招人疼了......”就是太能忍了,十幾年一字不提,他若不是偶然看見,怕是到死也不知道陸淮曾喜歡過他......思及此,他眼中笑意被斂得一幹二淨,隻剩下些苦,他順著所謂“蛛絲馬跡”去想,甚至不明白陸淮是怎麽熬過來的?畢竟,陸淮這人,那麽難受也隻泄出一句真心話,卻還是在問他,問他,一句答案明了的回答。遲淵覺得窒悶,半闔上眼喘了口氣,眸光黯淡了些。“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事?但凡是我瞧見的,沒一件是不難捱的......”淩秩搖搖頭,隻覺得這兩人在有些方麵實在是相似到極致,他回憶道。“你這是心疼了?”他輕聲笑笑,“也是,擱誰誰不心疼?我還記得高二那年陸淮不知怎麽腰傷了,也不知怎麽撐著口勁,硬是要我扶著他去學校......”淩秩沉在情緒裏,沒注意到遲淵驚訝的眼神,繼續說道:“我怎麽勸都沒勸動,到學校後硬是一步步挪到教室,當時學校都沒人了......後來還一定要我守口如瓶,別對其他人說他傷了的事,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尊心......”“你......說什麽?”*作者有話要說:就沒有小寶貝猜猜淮寶為什麽退出麽?但我又有點怕你們猜出來(淚)感覺差不多還有十多萬字就完結啦,所以今天把防盜打開了,謝謝寶貝們的支持哦!第72章 暗戀的滋味, 大概流露出是旁人壓根看不出的縱容,也要在心裏找上一萬句理由,來作為麵對可能問話的解釋。“你今晚還留在我這麽?”陸淮淡淡掀起眼,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卻見著某位致力於踩影子的幼稚鬼因被當場抓包而呆愣幾秒, 無辜地眨巴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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