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視一瞬，沈淵又真誠道：“事先趙總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感情狀況，如果他問的話，我一定會同他講清楚。”聞清臨輕“嗯”一聲：“我相信你。”依然是沒什麽波瀾的語氣。沈淵默了一瞬，忽然問：“聞老師，你沒生氣？”聞清臨唇角挑了起來，他輕笑反問：“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原本就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小誤會，何況剛剛在電梯裏，唯一那一點疑惑也已經被解答清楚，聞清臨是真不覺得有什麽好生氣的。隻是他這副態度落在沈淵眼裏，就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沈淵垂了眼，垂下的睫毛將他眸底晦暗完全遮掩。如果位置對調，沈淵想，如果今天是他遇到了有人想要給聞清臨介紹對象，他大概是會氣瘋的。聞清臨不生氣，或許隻是因為不在意。對他不在意，對他們之間的婚姻也不在意。沈淵輕吸口氣，又緩緩吐出聞清臨現在就站在他麵前，他甚至不敢做出什麽更明顯的，用來克製情緒的動作。片刻後，沈淵再抬眸，看向聞清臨的時候，就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溫和。“雖然聞老師很大度，”沈淵低聲認真道，“但我還是向你保證，這種誤會不會再發生下一次了。”講了這句，他便率先轉身向電梯間外走。聞清臨微愣一秒，心髒好像忽然就軟和了兩分原本他是真的沒有生氣，可這卻並不妨礙他在聽到沈淵這句，近乎承諾般的保證時候，感覺到了些許愉悅。且在進到茶室落座之後，聽著沈淵麵對明顯疑惑的趙總和他女兒，利落直白介紹：“這位是我先生，聞清臨。”的瞬間，這份愉悅達到了頂峰。聞清臨第一次覺得“先生”這兩個字，好像確實很美妙。當然，這大抵也是源於這是他第一次，被以這樣的身份介紹給別人，很新奇的體驗。心尖又軟又癢，聞清臨忽然很想做些什麽。於是，在沈淵抬手將一碟形狀精美的茶點推到他麵前，嗓音溫沉同他講：“發信息問你想吃什麽你沒有回，我就自己先點了兩份，嚐一嚐看，不喜歡的話就再點其他的。”時候，聞清臨並沒有立刻去拿茶點，而是說：“你先嚐一個。”沈淵不明所以，隻當聞清臨是怕不好吃，便從善如流拿起了一塊茶點，送至唇邊咬下一口。慢條斯理咀嚼，咽下，沈淵才開口：“我覺得味道還不錯，茶味很濃，不是太甜，聞老師嚐一嚐？”聞清臨點頭應了聲“好”，卻依然沒有去拿小碟裏的茶點，而是忽然向前微微傾身，低頭，在沈淵手中的茶點上咬了一口。正咬在沈淵剛剛咬過的位置。且…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舌尖還好似無意般，掠上沈淵指尖。極輕極快，舔了一下。抬眼，不閃不避迎上沈淵猝然變深的眸光，聞清臨將口中茶點咽下，舔了舔唇微微彎眼，他沒發出聲音，隻做口型對沈淵拋出兩個字：“獎勵。”第7章 短暫品嚐了茶點之後，茶室的工作人員便進來，準備好接下來需要用到的茶餅和茶具。趙甜沒有要單獨的茶具，她本就是被爸爸帶來的，對茶道什麽的一竅不通。可聞清臨卻也一樣沒有要，即便點茶的全套流程他都很熟悉。“我看你做就好。”聞清臨勾唇對沈淵道。他是真的對茶道興趣不大，而願意今天來，也並不是為了點茶會本身。於現在的聞清臨而言，在身邊這個一向古今無波的男人身上激起波瀾，才是他所感興趣的。而聞清臨說要“看”，可不隻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從第一個步驟開始，目光就定在沈淵身上，不準備移開了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茶夾，夾起一塊茶餅在麵前的小茶爐上炙烤。隱約茶香飄散而起，依然是沈淵慣常喝的曼鬆普洱。聞清臨覺得沈淵這人的愛好，是真的很專一。簡單炙烤之後，茶餅就被放在了茶臼上，沈淵一手輕輕托住茶臼，另一隻手握住茶槌，將茶餅搗成塊。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熟練而又從容，力道也把握得恰到好處。聞清臨看著看著卻莫名有兩分走神沈淵的手指握著茶槌搗茶餅時，隨不斷收放的力度，手指骨節分外突出，手背青筋也格外明顯，落進聞清臨眼中，竟莫名透出兩分難言掌控欲。好似他握著的並不是什麽再正經不過的茶槌，而是別的什麽東西…譬如…鎖鏈。聞清臨莫名聯想到了在自己那個“繆斯”的收藏夾中，其中一幅很喜歡的作品就是一隻攥著金屬鎖鏈的手，鎖鏈兩端向畫麵外的未知延伸，清晰可見的隻有那一隻手。聞清臨在這個瞬間竟隱約覺得，照片中的那隻手，和沈淵的手很像一樣骨節突出，一樣青筋明顯。“甜甜，碾羅這步你來試試，不難，用這個把茶塊碾碎成粉就行。”趙總的聲音驟然將聞清臨拽回了神。又過了兩秒，聞清臨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剛生出的念頭有多荒謬。沈淵和那位攝影博主之間，前者從頭到腳都透著溫潤紳士，後者卻連細節都難掩掌控與禁忌，二人分明就是兩個極端。聞清臨兀自搖了搖頭，暗歎自己發了昏。沈淵也已經開始碾羅的步驟，他好像比往常要更沉默兩分，連下頜線的輪廓都繃得略緊。隻是不等聞清臨去猜沈淵這副模樣的緣由，就聽那位趙總又感歎道：“怪不得我家甜甜喜歡帥哥，好看的人真是做什麽都賞心悅目。”很顯然，他這話是在誇沈淵。但並不是什麽恭維，語氣是很真誠的，甚至隱約含了兩分可惜可惜原本相中還想介紹給自己女兒的優秀人選，還沒能有開頭，就徹底沒了機會。不過除去可惜，乍然得知麵前兩人已經結婚了這件事情，趙總心裏更多的還是驚訝與疑惑。驚訝沈淵竟忽然就成了已婚人士，卻也疑惑沈淵明明有這樣一位拿得出手的伴侶，為什麽還要獨自去參加酒會。但很顯然，聞清臨和沈淵即便猜得到他的腹誹，卻也都沒有要給他解惑的意思。“沈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茶道的？”趙總又隨口問。可他話音落下，卻並沒有立刻得到沈淵回答沈淵依然在碾羅茶粉，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趙總講話一樣。聞清臨在這個瞬間，終於反應過來，沈淵為什麽看起來好像比平時更沉默了。因為沈淵現在這樣，不像是專注，倒更像是在走神…而下一秒，沈淵的反應便證明了聞清臨並沒有猜錯。在趙總又接連叫了兩聲“沈總？小沈？”之後，沈淵才像是驀然從某種狀態中抽離出來，他終於暫時停下動作，抬頭看向對麵趙總，略帶歉意開口：“抱歉，趙總剛剛說什麽？”趙總頓時笑了起來：“沈總還真是做什麽事情都專注…”他這樣感歎一句，便又將之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也沒說什麽，就是看你動作這麽熟練，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茶道的。”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問題，沈淵卻莫名沉默了一瞬，才簡略答：“初中。”聞清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莫名感覺，沈淵在聽到這個問題的刹那，就罕見顯出了兩分低氣壓，像是被提起了什麽並不愉快的往事一樣。但這種感覺實在來得毫無緣由，便很快就被他拋諸腦後。碾羅之後是候湯，也就是煮水，懂茶的人都知道，點茶對於水的溫度也很有要求。水溫合適後便要燙盞。整個過程，聞清臨的目光都真的沒有離開過沈淵。他看著沈淵單手拎起湯瓶，為茶盞緩緩注水。可誰知茶盞中的水愈來愈滿，眼看就要沒到邊沿，沈淵的動作竟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當心！”情急之下，聞清臨幹脆抬起手，攥住了沈淵小臂，一觸即收。這才堪堪讓沈淵停了下來，水隻稍微溢出了一點點，沒有流得到處都是。沈淵放下湯瓶，邊抽了紙巾擦拭桌案上溢出的水，邊低聲對聞清臨道歉：“抱歉，嚇到聞老師了。”聞清臨蹙了蹙眉，覺得沈淵的狀態實在不太對勁。就連趙總都終於察覺出了沈淵的心不在焉，他打趣般問：“沈總今天是怎麽了？可少見你這麽不在狀態的時候。”其實“少見”兩個字都是含蓄說法了，認識沈淵多年，在趙總眼裏，眼前這個不容小覷的晚輩一向精準得如同一台不會出錯的機器。沈淵抿了抿唇，沒有立刻出聲。片刻後，他才忽然偏頭看向聞清臨，閉了閉眼，沈淵終於啞聲開口：“聞老師，別一直看我了…”早在聞清臨咬下他咬過的茶點，還若有似無舔過他的指尖，對他無聲拋出“獎勵”那兩個字的瞬間，沈淵就已經不在狀態了。指尖的酥麻感頃刻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又直直通向心底。沈淵整顆心髒整個大腦，都被聞清臨那雙微微彎起，眼尾仿佛帶著鉤子般的上挑眼眸填滿。想要索取更多“獎勵”，遠不止是…被這樣蜻蜓點水般舔一舔指尖。隻有沈淵自己知道，他是竭盡所能，才堪堪維持住了淡定如常的表麵。偏偏聞清臨竟還在一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