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還有比這更淒慘、更美麗的雕塑嗎?“大人,完成了!”聽到漆戶虹七郎和香爐銀四郎的報告,明成連同阿搖一起從寢房裏走了出來,往麵向庭院大敞著拉門的書院裏踏進了一步。“啊!”隨即不禁驚呼了起來。這副景象是預想到了的,不,為了見這副景象昨夜甚至直至很晚,都一直呆在這件屋子裏邊喝酒邊等待著來著。雖然如此,麵對現在眼前遍布開來的淒慘妖豔的景象,明成還是不禁發出如此的驚歎!天空黑了下來呈現一片蒼白。在若鬆城圍牆瓦礫的彼方,能看見東邊的磐梯、北邊的飯豐等被雪覆蓋著的北方連綿的山脈。而且,廣闊的庭院也是一片白色。無論何處都像是用玻璃做成的一樣,清亮透明。事實上,就在前麵的大池塘中水已經結冰了。在那冰麵之上,浮現著數隻白鳥的身影。不,看起來像是白鳥,其實是裸著身體的男女組成的幾個群像。這是阿搖的主意。——在這個城中,設有和江戶府邸中的“花地獄”相媲美的“雪地獄”這一享樂密室。從那裏麵養著的無數美少年和美少女中,隨意抽出幾組,在昨天傍晚將他們趕到了池塘之上。每組男子和女子的腳上,都以短鎖鏈相連。池水水深大概是將沒腰未沒腰的樣子。隨著夜越來越深,池水也逐漸結凍起來。這些供品的鎖鏈上墜有沉重的鐵球,而且就算是想逃,池邊還有漆戶虹七郎和香爐銀四郎拎著刀,嘴角掛笑地來回巡視著。男男女女們扭動掙紮著,而且在寒冷中拚命地抱在一起。在池塘的周圍燃有篝火,可是那種熱度的火焰根本絲毫不能緩解那酷寒地獄中的寒冷。這可怕而又美麗的景象。明成邊拿著酒杯讓阿搖斟酒,邊不時命令右邊的人,抬起單腿,左邊的人,敢倒下去的話就絞死你,之類的下著命令。如果按照命令擺姿勢的話,一會兒就讓他們從池子裏上來,解開他們,以此為誘餌。明成舔著舌頭在旁邊欣賞這,然而這個想法,並不是為了欣賞這個過程,而是為了見到結果。因此見夜深了卻仍沒看見那個結果,便不耐煩起來。“人啊,還真是頑強的東西!”明成咋舌道,對天亮時的屋子裏的寒氣,終於難以忍受,拉著阿搖進了寢房。現在,那結果就在眼前。虹七郎、銀四郎所說的“完成了”的東西。在結冰的池麵上,幾組男女相互糾纏的裸體像被凍成了,冰珠亮亮地閃閃發光。“大人!”銅伯走了進來。銅伯看向庭院。“喔,這是!”他難得睜大了眼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阿搖嬌豔地微笑著。“父親大人,是我想到的主意。”“真虧你想得出!”銅伯笑道。“可是,最近是不是用得有點浪費啊?”他是指人命,這從他接下來的話中可知。“雪地獄,最近可是寂寞起來了呢。一方麵,少女少男們不好弄到手了。自從那告示牌之後,領地內百姓開始將美少女美少年藏起來不讓出門了。這你也知道吧。要從心裏好好珍惜著用啊!”然後,他跪坐到明成的麵前。“昨夜,仔細看了從各地的蘆名族眾傳來的報告,銅伯想明白了一件事。大人,得知您醒了,我想就那件事向您匯報一下。”“什麽事?”“自然是關於澤庵一行人,還有崛家女人那一夥人的事。”“還不知道他們躲在哪兒嗎?”從他們潛入會津,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他們進入會津是自己這邊所希望的。簡直就如同取自己囊中的東西一樣——與銅伯的高論相反,澤庵一行自不用說,連崛家女人也一個都沒抓到,殺死過。當然,明成在這個城中,日夜都有重兵把守嚴加戒備保護著。不僅他自己,自從司馬一眼房被殺之後,更是連頓足坐不住了的漆戶虹七郎、香爐銀四郎都讓留在城內,銅伯命令其盡力不得外出。雖說敵人並未衝動地嚐試殺進過這四十萬石的城,可就算如此,盡管已經將蘆名族中的數十名精銳派往領地各處細細搜捕,卻仍然找不到那幫女人的蹤跡。這既令人感到意外,又感到萬分奇怪。明明那幫女人必然躲在領地內某處的。“領地百姓一定有包庇他們的!”銅伯說道,明成喊道。“豈有此理,這幫刁民!”“這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然而還有一件事,之所以沒能找出那幫女人的藏身之處,或許是因為——這是我昨夜突然想到的。”“或許是因為什麽?”“那幫家夥,莫非是化妝成雲水僧,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著呢?”“什麽?女人化妝成雲水?”“正因為這樣,那麽掘地三尺地搜查,就算是百姓如何包庇,七個女人也不能永遠地藏在一個地方。在下覺得女子們一定是分散著,或者是不斷地轉移著住所。而在其移動之時,是不是就化妝成雲水僧的打扮的呢?”女人化妝成雲水僧——這是司馬一眼房和他的手下的蘆名族眾,在臨死之際才知道的事情,就那樣直接下地獄去了的他們,是無法回來複命稟告這一事實的。現在,蘆名銅伯,坐下來似乎終於看破了此事。“澤庵門下的和尚們,加上那個叫阿奈的女人總共七人,有時分成三人、四人一組在這會津——不僅是若鬆,還有耶麻郡、安積郡等處,如風一般徘徊出沒。”銅伯表情不快地道。“不要對澤庵一行出手,見雲水僧放過一馬——隻因在下如此下令,所以蘆名族眾似乎也將雲水僧放過去了。我把現在為止傳來的報告仔細地閱讀了一下後,發現同一天同一時刻,在若鬆四人,在耶麻郡五人,在安積郡的湖附近六人——有遠超過七個人的雲水僧在遊蕩著。”“這是真的嗎,銅伯?”“當然除了澤庵一夥人以外,也有很多化緣遊曆的雲遊僧人。然而,聽到那些人都是戴著異樣風格的袈裟頭巾的話——正是這袈裟頭巾最為可疑。銅伯這才終於想到此點。不要對澤庵出手,我想那幫女人是不是鑽了我們的空子,扮作雲水僧光明正大大地橫行無忌著呢?”漆戶虹七郎和香爐銀四郎也都在邊上跪坐著聽著。這時銀四郎像是見到那情景一樣,無法忍受地高聲說道。“從最開始在下就認為與加藤家為敵的和尚們,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殺了就好了。”“不能那樣做,至少,現在還不能。”銅伯說道。“對澤庵這種舉動,從最開始我就有心理準備了。讓澤庵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雖說日後可能會成為大人的顧忌,可是也確實不能放任不管。不管怎樣,澤庵那個禿驢,不僅僅是崛家女人門的後盾——領地內百姓,最近對加藤家,氣氛似乎也是很不安穩。看樣子是那幫家夥分頭煽動的。對他們放任不管的話,風雲變幻甚至有可能會爆發起義!”“銅伯老!”漆戶虹七郎說道。“您知道這些,還繼續說不讓向澤庵動手嗎?”“澤庵,由我來料理。”銅伯奸笑道。那笑聲中充滿了可怕的自信。“如何料理?”“好久沒有用過我銅伯的夢山彥了。”“夢山彥?”“用這個來封住澤庵,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隻要澤庵被製住了,其餘那幾個女人家就像是扭斷嬰兒的手那般容易。”銅伯的眼睛半睜著。“為此,得先把澤庵引到城中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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