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出了村子,不久越過山王嶺便進入了下野。因為此地日光較好,所以稱作日光街道。每隔一年到江戶進行的朝覲,也有時會走這條道路。隻是,沿著此路,從山王嶺流下來的河,為何叫做荒海川呢?此處遠離大海,被白雪連綿的群山包圍,是擁有著平野和山氣的一片雪白大地。在這雪白的荒野道路上,從南奔來了五個黑色的身影。戴著網代笠,墨染僧衣的衣袖隨風翻飛著。“……喂!”大叫著,三個蘆名族人渾身充滿殺氣,在這條雪路上站著。即使看不出那殺氣,也應該看得見那橫著的長槍上的血光……雖說如此,五個雲水僧步子連緩也沒緩,小跑著跑了過來。蘆名族人中,兩人分站在左右兩邊,踏進雪野之中,牢牢站住。這架勢明顯是不讓人通行。更何況現在的距離已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三人滿身濺有血跡。終於,前麵的雲水僧站了下來,掀起鬥笠。“是我!”那人口氣憤怒地道。“剛才的火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是你們幾個幹的好事?”正是澤庵。從瘦小的年老身體上,射來的目光之可怕,使三人甚至感到突然迎麵吹來了比剛才火焰更為猛烈炙熱的東西一般。然而,他們馬上就張開大嘴喊道。“不錯,正是我們幹的!”]“果然不出所料!”澤庵叫道。又看了眼那衝向天際的野間的黑煙。“那麽,那家人呢?”“都殺了!”左右兩個也跟著發出凶殘無比的哄笑道。“這是蘆名族人果敢的報複!”“和尚,把你讓出家當尼姑的女人交出來!”比這聲音更快的,是原本站在澤庵身後的一個戴網代笠的雲水僧,越過澤庵跑到前麵來。“啊,那麽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也!”這無疑就是那個年輕的女兒家悲痛的叫喊聲。雖然跟著澤庵,扮作尼姑而一度逃了出來,可是看到背後騰起的村裏的黑煙,胸中震驚異常似乎要折奔而回。“危險!”“請您暫且退下!”再往後又有兩人向前跑了出來,啪地一聲,手解開了繩子掀開了鬥笠,袈裟頭巾中的眼睛是女人的眼睛。——正是櫻和笛,將手搭在藏刀手杖的杖柄處,“這些人不是人,我們來解決他們!”“啊,你們是!”蘆名族人猛然驚呆了。他們認識櫻和笛。終於找到了!這喜悅像火一樣燃燒到六隻眼睛上,隨即又映著化作三條白光的長槍。“澤庵,這次絕不放過你!”“現在,就將這兩個人串成串兒,槍有一根就足夠了。你在那邊雪地上等著!”他們大吼道。已經吸滿鮮血的長槍,揮舞生風。——槍和刀交戰時,對用刀的人來說為了彌補兵器較短的不足,要靈敏地移動身形。然而,此時,櫻和笛的身形不能自由移動。除了這是一條像溝一樣的窄路,還因為兩側是深深的雪地。……最主要的是,就算周圍是寬闊的田野,和女的交手那槍是不會輸的,這是幾個蘆名族人的自負。“哇呀!”三根槍隨著像野獸一樣的喊聲動了起來。——這時,他們突然看見頭上飛過來的一個像黑色魔鳥一樣的身影。——那是第五個雲水僧。雖然不是不知道在最後還有這麽一個雲水僧,但是這三個蘆名族人,首先隻注意麵前的櫻、笛和澤庵,而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個雲水僧奇怪的舉動。——那個人轉向後麵,從懷中取出一個紅色的東西戴到了臉上這一舉動。他轉身恢複到原來的姿勢,和蘆名族眾令雪原山崩地裂的大喝是同一時間。那個雲水僧的身體,輕盈地躍到空中——自然越過了櫻、笛和澤庵等人,連蘆名族人的頭上也越了過去,像是黑鳥一樣降落在他們身後。“啊!”蘆名族人名副其實地仰天驚叫。將殺氣凝聚在一點就要刺出的長槍,跟著在空中揮舞了個大圓指向了相反的方向。——當然,清清楚楚顯示出了他們的驚惶狼狽,槍和槍撞到了一起,人和人相碰,雪中的三人踉蹌了幾下。槍調頭過來之時,一個人已經被開膛破肚了。對方就在他們手前邊站著,“你們幾個滅絕人性的畜牲!”斥罵的同時將剩下的兩根槍也挑飛開去。兩槍分別插進左右的深雪之中。“啊!”兩個蘆名族人終於知道了對方是誰。雖然摘下了網代笠,可是那雲水僧臉上戴的正是赤紅的般若麵具。“是你!”兩人同時發出了驚叫。這也是他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聲音。濮、濮、濮地在雪野上,鮮血到處飛濺之中,兩個蘆名族人的屍體重疊著倒在了一塊兒。“——想一想,”那個人笑道。“其實沒有必要戴這個麵具的!”將般若麵具摘下來放到懷中,柳生十兵衛哭笑道。“對了,老師!”“什麽?”“這幫家夥,似乎是把那位女子家人全部殺死,然後放的火。——敵人已經瘋狂到如此地步,我們也得對此有所應對才行啊!”十兵衛邊將手杖中的三池典太刀向雪裏麵蹭了蹭,除去上麵所沾的血汙,邊抬頭盯著澤庵的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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