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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這般後的小外傳。


    於家中。


    從病院阪學姊的忌日算來,約莫過了一個月又十天後——就是在十二月二十七日那天。十二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在寒假。雖然有人說學校不過是個遭到囚困的世界,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但那種說法隻是小學生的妄想,隻要走出校門,就有上學的道路,順著通學道路反向而行,就會回到自己的家。在我的家中有我和小串姊共同使用的房間,而現在變成是我一個人的房間。接著是寒假,隸屬回家社的我沒有必要到學校去。


    反正所謂的學校,不過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占了大部分但不是全部。


    就是這麽一回事。


    我迅速地完成了那一天預定份量的寒假作業(我是那種將手上的作業依總量除以放假天數後,每天平均地做完應做數量的類型),之後整個上午我都在睡回籠覺。忽然,聽見門鈴響起的聲音。


    我家是雙薪家庭,國中生的寒假與雙親毫無關係,所以他們照常出門工作。那聲門鈴正好在我昏昏沉沉地睡著後響起,本來想幹脆無視於它,但如果是重要的郵件就糟糕了。


    我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下樓梯,正打算拿起門鈴的對講機時——卻猶豫了。我家的門鈴附有攝影機,所以會以黑白影像照映出訪者的模樣。顯示在那其中的人,不是郵差、也不是宅急便的派送員——但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的確那個人都不在上述所說的人物中,但比那更加地——因為映照在熒幕上,是個不可能會出現在此的人。


    「…………」


    遲疑一陣子後,來訪者再度按了門鈴。彷彿看穿我就待在屋內一樣。


    我逼不得已隻好拿起對講機。


    「你好,請問是哪位呢?」


    聽見我這麽說後,來訪者報上名字。


    聽見那個名字之後「……請你稍等一下」,我不得不這麽回應。


    因為我正在睡回籠覺,身上還穿著睡衣,所以我手忙腳亂地換穿衣服然後走向玄關。


    換穿的衣服——當然是小串姊的製服。這是相隔一個月又十天後,第二次穿上小串姊的製服。


    在門口的另一邊——她正等待著我。


    「病院阪學姊……」


    應該已從鍾塔上墜落身亡的——病院阪迷路。


    她正悠然自得地站在那裏微笑。


    「騙——騙人!病院阪學姊不可能還活著!你一定是幽靈!如果不是幽靈的話給我看你的腳!連腳跟也要讓我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當作是笨蛋了。


    話說回來,病院阪學姊也不可能會這樣子哈哈大笑——根本不是幽靈,不是同一個人。


    過於相像而已。


    隻是她們的神韻莫名相似罷了。從細部來看的話,相反的也可以說她們根本不像吧。發型不像、服裝也不同。病院阪學姊是短發,而她是一頭長直發,病院阪學姊總是穿著長外套一身男裝打扮,她則是穿著普通的女生製服。


    不會出現在這附近的製服。


    看來不像國中生……高中生嗎?


    「呃……你是——」


    「哎呀哎呀,嚇到你了真是抱歉,說是這樣說,但我就是打算嚇你一跳才會事先沒通知一聲就來了,事到如今就算道歉,反而讓人覺得討厭吧?這就是我的個性呢,連我自己也無法克製,實在有些困擾。我想是因為我的前世、不是現在的我喔,那時道行不佳的關係,若是你能大人大量的原諒我,我會很開心的。說話回來,我從很久以前就聽說過你的事了喔,串中弔士同學——真是可愛的服裝呢。是姊姊的製服嗎?嗯、先不論這個了,串中同學,你父母在家嗎?不,從國中生的你出來應門這點來看,感覺上隻有你在家吧。這獨棟房子看來就是個雙薪家庭呢——不不,雖然我剛說了先不論這個,不過你還真是適合女裝呢,真讓我驚訝。而既然你給我看見了你可愛的樣子,就不得不再回到原來話題。我還以為我走錯了要拜訪的房子呢。比起粗野的我啊,你完全像個女孩子嘛——喔、說別人像女孩子的這句話,在這世道中會變成男尊女卑嗎?女孩子的我這樣子說好嗎,真是困難的抉擇呢。對了,男尊女卑這個成語的發音唸起來,莫名地很像外國語言吧?啊,這是毫無關聯的話題——不好意思,我最喜歡講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了。就是這樣,我的名字是病院阪黑貓。請多指教囉!」


    「……」


    難不成,剛剛那是在自我介紹?


    雖然是她自己在那邊口若懸河地喋喋不休……


    但是,病院阪黑貓。


    剛才在門鈴對講機的對話中,她隻報出自己的姓氏,但她現在說出自己的全名後,那個名字我就有印象。


    從病院阪學姊那裏,我曾聽過這個名字一次。


    病院阪黑貓。


    那是病院阪學姊常常提出來當話題講的——那個「表姊殿下」的名字。


    「病院阪黑貓,十八歲的女子高中生。如果你肯親暱一點叫我黑貓子的話,我會超級開心喔。魅力之處在於我的個頭雖小,卻有著成反比的大胸部,不過可惜的是,對於一個國中一年級生可能還不懂這魅由何在吧?」


    一邊這麽說,病院阪黑貓——黑貓子就邊自作主張地打開別人家的大門,擅自走進別人屋內。當我正在思考,這個人明明就是個女孩子,為何第一人稱卻是我呢?然後她迅速站到我的麵前。


    神韻很相似,但細節部分就不一樣。


    這種程度所向無敵的厚臉皮到底是……


    不過近距離一看,這個人身上散發著讓人聯想到病院阪學姊的氛圍——這個人十八歲,如果病院阪學姊沒有遭到殺害、現在還活著的話,過了五年之後,就會變成這種感覺嗎?


    不,才不想變成她那樣。


    我記得學姊這麽說過。


    「你說聽說過我,那果然……」


    我詢問著正拉近兩人間距離的黑貓子。


    「那果然就是,病院阪學姊……你是從迷路學姊那邊聽說關於我的事囉?」


    「是啊。因為我和迷路是很要好的表姊妹啊——啊哈哈!唉呀、還有天氣真的很冷呢。站著說話時,這股寒意真的讓人有點受不了呢。還有,我不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喔,所以算是大老遠的專程跑來。站著說話太辛苦了。和迷路不一樣,我沒什麽體力呢。」


    「……」


    她的意思是指快點讓她進屋吧!


    實在是令人感到佩服的厚臉皮……麵對初次見麵的人,會要求到這麽多嗎?她至今的人生到底是如何走過的啊。


    我記得聽病院阪學姊說過,黑貓子有人群恐懼症……哪裏看得出來啊。


    我可是從沒看過這麽隨性自我的人喔。


    單憑開朗這點,她就已經臝過崖村學長。


    「……方便的話,裏邊請坐。雖然隻能奉上點粗茶。」


    「可以嗎?唉呀,好像我在催促你一樣,真不好意思。」


    盡管她嘴巴上那麽說,黑貓子已經自己打開玄關大門,迫不及待地進入屋內。


    那個氣勢連最厲害的推銷員也略遜一籌。


    我也跟在她後頭進入屋內。


    嗯……?不過這個人為什麽在寒假時,還穿著製服呢?不,雖說我現在也是穿著小串姊的水手服。


    「呃……可以請你到二樓、走上樓梯的第一個房間等我嗎?我等一下會端茶上去。是間有上下床鋪的房間。房門是開著的,我想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


    「不用在意我—我是想這麽說啦,可是我最喜歡別人在意我了。」


    黑貓子這麽開著玩笑,邊照我所說的走上樓梯。


    真的是像隻貓咪的人呢……


    也有著像貓的眼睛。


    不過話說回來,她爬樓梯:^腳步有些緩慢。看著她的動作,讓人覺得她可能是累了,或者就如她所說她是真的沒什麽體力。


    不過,病院阪黑貓嗎……那個「表姊殿下」,究竟來我家要做什麽呢?她與病院阪學姊可以說完全相反,很愛說個不停,莫名奇妙地被她牽著鼻子走,仔細一想,她甚至連事情的事字都還沒說出口。盡管是這副德性,她還是連別人的家都進了,實在厲害呢……


    嗯,話雖如此,也並非猜想不到。


    或許是在等待事件的騷動平息下來吧,她一定是等著寒假到來吧。


    而且好像也不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啊。


    對照病院阪學姊說過的話,她說她出遠門這件事是真的吧。


    而說到她為什麽要大老遠來到這裏——當然,是為了要向我詢問事件的經過吧。


    上個月,上總園學園中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


    第一名被害者——串中小串。


    第二名被害者——病院阪迷路。


    然後第三名被害者——伽島不夜子。


    「……是為了詢問感情要好的表妹的死亡真相而來的嗎?不,那並不一定吧。如果我相信病院阪學姊所說的,那偵探遊戲的始祖的確是——」


    病院阪學姊應該是模倣她——而開始玩起追查犯人的偵探遊戲。


    結果——丟了性命。


    「……」


    就算想破頭也不可能得出結論。


    在我思考的時候熱水已經滾沸,我泡好茶後將杯子放在托盤上,邊注意著不要打翻邊走上樓梯,進入自己的房間。


    黑貓子坐在旋轉椅上,麵對著書桌。


    嗯……真好啊。


    有穿著製服的高中女生坐在房間裏的生活。


    盡管不是時候,但我內心卻冒出這種想法。


    「這是寒假作業嗎?」


    黑貓子轉過椅子麵向我,指著她拿在手上的筆記本。看來她擅自翻看了書桌上的東西。


    「真是相當用功啊。」


    「並不是的,我非常懶敗呢!是欠缺耐性與毅力的個性。」


    我將放有兩個杯子的托盤放在地板上,並就盤腿坐下。黑貓子看見後,就從旋轉椅上起身,並攏膝蓋跪坐在我的正前方。很可惜的,這個房間中沒有坐墊那種貼心的物品。


    順帶一提,由於黑貓子的製服裙襬長得有些不自然,所以就算那樣坐也完全不會曝光。反而是不習慣穿著裙子坐在地上的我,情況有些艱難吧。


    黑貓子「啊哈哈哈哈」地笑了。


    「因為我已經很久沒麵對一個國中生了——說實話,我之前可是相當緊張呢,唉呀唉呀、串中同學——難怪那個迷路會放鬆戒心呢。你真的是散發出一種相當有趣的氣質呢。


    雖然我看起來粗枝大葉,但我對於看男人的眼光很有自信,因為在至今十八年的人生中,一路看過各式各樣的人了。安心吧,串中同學,你並不是什麽冒牌貨——」


    「咦……?」


    不——是偶然嗎?


    是曾聽病院阪學姊說過……?


    關於我是冒牌貨這件事。


    「不過啊,感覺上有些難以傳達給他人。應該是說,你很擅長和他人保持距離吧。」


    「……對於人不著痕跡的友善我會若無其事地排除,對於過度的親密會保持適當距離,這是我的主張。」


    「了不起的生活方式,真讓我羨慕呢。」


    「我很不擅長和他人保持距離呢」——黑貓子這麽說道。真不像是這般大剌剌,都已經進到別人房裏的她會說的話。不,她會這麽厚臉皮,正是因為她不會與別人保持距離的關係嗎?


    人群恐懼症。


    而且,對此不習慣。


    也沒有打算習慣。


    對於不習慣的事——習慣了。


    「……那麽,你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呢?」


    我決定在這個時機點上開口詢問。


    盡管和黑貓子聊天感覺很不可思議也十分有趣,但總不能一直和她無意義地閑扯。尤其黑貓子似乎很愛聊無關緊要的話題,再這樣繼續下去,可能會一直無法切入正題吧。


    「病院阪學姊的家,和這裏是完全不一樣的地區喔!我記得她的確是坐電車上下學的吧。」


    「我是打算等一下再去她家拜訪喔。在這之前,必須解決和你之間的事情才行呢,串中同學。」


    「……黑貓子你,沒有去病院阪學姊的葬禮吧?」


    「因為要上學啊。」


    黑貓子幹脆地回答。


    呃——一般來說,遇到葬禮就算向學校請喪假也會去參加吧?


    我的臉上浮現出這個疑問了吧。


    於是黑貓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因為我不擅長麵對人多的地方啊。」


    她說道。


    喔……?


    總覺得是個很奇妙的理由。


    那就是所謂的人群恐懼症嗎?


    不過,這麽一來我就能明白為什麽黑貓子在寒假中、而且還是在出遠門時要穿製服的理由了——也就是說,那是喪服。


    離四十九日還有些過早,但若是她在這之後要去拜訪病院阪學姊家的話,那就理所當然了。


    「嗯,串中同學應該不是很有空,我也是一樣沒那麽閑,因為我必須在今天之內搭深夜巴士回到家才行。希望不會塞車……對了,關於迷路遭到殺害的事件,希望串中同學能告訴我。」


    「啊——是嗎。」


    她這樣子直接正麵拜托的話,我也不能置之不理。「這件事可能會說上一段時間喔。」我事先告知她一聲,黑貓子就點點頭說:「沒關係。」


    不知她為何露出從容不迫的笑容,而那個笑容給人的感覺,絕對不是她為了緬懷表妹而希望我告訴她一些回憶的那一種。


    她和病院阪學姊不一樣——很難解讀她的神情。


    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在無法看穿她思緒的情況之下,我開始對黑貓子述說那起不祥的連續殺人事件——這是我隔了好久才又回想起那個事件。我麵向黑貓子,一時之間無法判斷我已經講到哪裏,或者我剛才從何講起,於毫無條理說得斷斷續續,有時還會不小心偏離正題。黑貓子和病院阪學姊不同,令人驚訝地她非常擅長傾聽—不,說是擅長讓別人說話這比較正確。有種連那些顯然沒有說出口必要的事情,她都會讓我不禁脫口而出的感覺。「唉呀——我那時候和小串姊聊了如此白癡的事情呢。」像是說這些話時,黑貓子每次都會給予熱烈回應。


    總之她非常親切又和善。


    真的予人一種與親近人類的貓咪的印象。


    「嗯——」


    不過,畢竟話題已經來到最後關於病院阪學姊的部分——黑貓子像是默哀般閉上眼睛。


    「你和我,都因為那個事件喪失了親人呢。你的是親姊姊,我則是親表妹……串中同學,嗯,雖然我之前那麽說,但實際上,我和迷路並沒有很深的交情喔。我說兩人感情很好是騙人的。因為我是個和親戚交情不深、不講情義的人啊!我們兩個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咦……是那樣子嗎?」


    真是意外。


    不,也不算意外吧?


    畢竟她們住的地區不一樣。


    「就是如此。」黑貓子點點頭


    。


    「不過啊,雖然隻有那幾次的碰麵,可是我能夠確信迷路和我兩人非常相似——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吧?」


    「嗯——是啊。」


    我一開始真的半認真的認為,她是病院阪學姊的鬼魂。


    因為她們兩人的神韻真的很像。


    不過呢,迷路和我有個決定性的不同點喔。那就是迷路她沒有情報能力,而我卻有。」


    「情報能力?」


    「正因為沒有情報能力,迷路她才會拜托你吧?可是偵探——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偵探遊戲中,情報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嗯……是沒錯啦。可是,那又怎麽了嗎?」


    「沒什麽,我隻是對於我知道各式各樣的情報感到自豪而已。反過來說,我認為沒有情報能力這件事對於迷路來說,是很大的致命傷吧。我絕對不是想要說去世的人,而且還是遭到殺害的人的壞話,隻是覺得迷路應該要更加提防戒備才對。不過她能看穿鍾塔的把戲,真是了不起。」


    「你這麽認為嗎?」


    順帶一提,我並未效法病院阪學姊,以言語說明鍾塔的手法。一開始我就畫圖說明。嗯,不過若是擅長讓別人說話的黑貓子,就算用言語說明她或許也能理解吧!


    「嗯,真是愚蠢呢!我完全不會想到這種方法。光是想到就覺得十分丟臉,不會說出口吧。」


    「……聽說黑貓子以前也曾經卷入殺人事件中——病院阪學姊她曾說過的。那時候你是什麽感覺呢?」


    「嗯——唉呀,雖然也不是太久遠以前的事,不過呢,我覺得做出了挺沒用的偵探行為喔,因為實際上,什麽也無法辦到啊。」


    「嗯……」


    感覺上她不太想談吧?


    那麽就不要再追問下去吧!對於這次的事件,黑貓子和我不同,並不是我的親人遭到殺害,所以我並沒有詢問詳情的權利吧。「那麽,關於接下來的事情。」


    「嗯,中途打斷真是不好意思,繼續說吧!」


    「好的。」


    我停頓了一下。


    「嗯,然後——將病院阪學姊從鍾塔上推下去的,就是不夜子。」


    「嗯。」


    病院阪學姊點點頭。


    犯罪現場是在學校,犯人又是國中生,所以新聞報導被禁止,事件的情報幾乎未向世人公開,鍾塔的手法也是被壓在台麵底下。我並不知道黑貓子她擁有多廣泛的情報網,但總不可能掌握所有信息吧。雖說身為被害者的遺族,會聽到一定程度的真相。


    「可是,那種事做得到嗎?伽島同學她不是和你一起目擊到,迷路她從鍾塔上墜落——被人推落下來時的景象嗎?身為目擊者的伽島同學不可能會是犯人不是嗎?」


    「你明明知道還故意問我。」


    我露出了苦笑。


    但並不討厭她這樣子。


    「不夜子她並不是和我一起目擊到病院阪學姊墜樓的瞬間喔!那樣子證言的人就隻有不夜子一個人。我並沒有看見,隻是聽見不夜子那麽說而已。而且,就連不夜子也沒有實際看見喔!大致上,會有多少的機率呢?在沒有任何人會看的故障鍾塔上,有人能目擊到學姊墜落的那一瞬間的機率——嗯,由於小串姊的事,或許多少有些人會注意鍾塔吧!因為它一有動靜反而會變成一個更加異常的時鍾呢。」


    「這倒是呢。也就是說?」


    「……不夜子在那時候什麽也沒看見——隻是說她有看見而已。唉呀,雖然我現在說得很神氣,但我當下也被她騙過去了呢!因為我跑到鍾塔底下時,就如同不夜子的證言所述,有一個穿著學生製服的人——病院阪學姊就倒在那裏。」


    病院阪學姊的身體明顯呈現出從鍾塔頂上摔下來的姿態——在那種狀況下下會懷疑不夜子同學的證言才奇怪。


    可是,我錯了。


    將兩者之間劃上等號是錯誤的。


    就算沒有人目擊到,學姊還是能掉下來。


    就算沒看見她墜落的那一瞬間也能做出證詞。


    將這兩者連結在一起的關連性並非必然。


    不,嚴格說來,不夜子並不是沒看見病院阪學姊墜落的畫麵,是她自己將人給推下去的,所以不可能沒有目擊到。


    但是。


    目擊地點並不是在音樂教室前的那個走廊,而是鍾塔屋頂上。


    「我會察覺到這件事是——不,告訴我這件事的,是在我看見病院阪學姊臨終表情的時候。雖然在我趕到的時候,病院阪學姊已經處於無法再說話的狀態,但在最後,她的表情仍是告訴了我。」


    也就是說。


    「她告訴我——『目擊到我墜落時情況的人,就是犯人』。」


    「……也就是製造不在場證明嗎?」


    「原來如此啊。」黑貓子說道。


    「會藉由表情傳達死亡訊息,真像是表情豐富的迷路會做的事。捏造自己看見被害者墜落的瞬間的謊言,進而暗示性地主張自己不是推人的犯人嗎?當然,之後也向崖村同學和童野同學進行確認了吧?」


    「是的。那兩個人一直待在ufo研究社的社辦裏。在三名嫌疑犯之中,隻有不夜子,主張她看見了病院阪學姊墜落的那一瞬間。」


    現實中的經過大概類似下麵所述吧。


    那一天,飛奔出ufo研究社社辦的不夜子同學,就那樣直接朝音樂室走去。可想而知病院阪學姊就在那裏。然後她就拿出和攻擊小串姊用的同一支電擊槍將病院阪學姊電昏,並把人搬至鍾塔頂樓。不,也有可能是她以電擊槍要挾,並強迫學姊一起到頂樓去也說不定。無論如何,她選擇了其中一種方法而且上到頂樓——在那裏將學姊推落地麵。


    當時警方已經回收了鍾塔大門的鑰匙,所以那扇門一定是病院阪學姊破壞的,因此不需要鑰匙ii或許不夜子也對那道壞掉的門感到疑惑,但在那個時刻,她已經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道路吧。嗯,不用鑰匙也能潛入鍾塔,這對不夜子來說是件幸運的事吧。


    然後她全力奔跑——對了,那個時候她還在擦汗——也就是說,她可能先跑回ufo社辦去察看情形,再找我一起跑到音樂教室。總之,兩人就邊互相道歉來道歉去,總算成功把我帶到走廊上,然後假裝她目擊到了病院阪學姊墜落的那一瞬間。和實際的墜落時間會有幾分鍾的差距吧——但隻要她的謊言沒有敗露,不夜子的不在場證明就算成立。


    我並沒有看穿那個謊言的能力。


    我不打算找借口,畢竟被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啊。


    「從迷路藉由表情傳達死亡訊息,卻沒有直接表達出犯人的名字——伽島不夜子——這一點看來,或許應該猜她並不是被威脅上樓的,而是遭到偷襲後就昏倒了吧。嗯,背著一個人爬上樓梯或梯子,的確非常吃力,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嗯,是啊。」


    是啊,傳達犯人的名字會比較快吧。


    那是當然的。


    若以不夜子的體力,像她之前搬運小串姊的身體一樣,將病院阪學姊搬到鍾塔的頂樓上,也並非做不到吧。


    盡管如此,那時已經意識不清的病院阪學姊,竟能憑些微的線索就猜到犯人會使用的手法,真的隻能稱讚她太了不起了。


    學姊一定是以在她墜落之後我會趕過去這點為根據吧——有某個人會以目擊者的身分,來通知我學姊墜落身亡ii病院阪學姊是如此推測的。然後她認定:不可能會有人比天文學的準確率還偶然地目擊到她墜落的那一瞬間。


    「真是的,我還真是擁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學姊呢。」


    「啊哈哈!普天同慶的意大利喔!」


    「……」


    剛那是冷笑話嗎?


    不是有關的?


    不過不怎麽好笑。


    在我思考的時候,黑貓子又回到原話題。


    「不過,這個犯罪還真是漏洞百出呢!或者說是很不小心謹慎嗎。那是如果現場有真正的目擊證人就會被拆穿的——臨時起意的犯罪。」


    臨時起意的犯罪,而且。


    「而且,馬上實行。不夜子同學大概完全沒有想過會因為小串姊的事情,而導致自己被懷疑吧?所以崖村學長在指控她的時候,她內心就產生了劇烈的動搖,然後心想必需要解除自己的嫌疑才行,因此又犯下了另一起新的殺人案件。」


    「真是愚蠢。」


    黑貓子直接丟出這一句話。


    我也認為她說得沒錯。


    「引用如果不是第二次殺人案件的犯人的話,也不會是第一次殺人案件的犯人這種理論嗎。然而,實際上那個理論卻產生了反作用。正因為是第二次殺人案件的犯人,才證明了會是第一次案件的犯人。會選擇迷路作為下手的對象,是因為她是偵探嗎?」


    「是的,因為崖村學長將病院阪學姊牽扯進來的事情也說溜嘴了。校外的你或許不知道,但在上總園學圔內病院阪迷路這個名字,可是相當有威嚇性的。」


    「我知道啊!我也是病院阪。」


    黑貓子如此說道。


    聽那句話,真是讓人搞不懂她到底知不知道。


    「所謂的偵探,本來就是站在一個有可能會成為被害者的立場——迷路應該要先對此有所自覺,絕對不是居高臨下的位置。遭到並非以權力為背景的礙事家夥抹殺掉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被殺掉之前先殺人……嗎?真是幼稚呢。」


    「很單純吧?」


    「可是,」黑貓子偏著頭。


    那個動作十分可愛,意外地令我心動了一下。


    「說明的內容隻有這樣的話,還留下一些疑點呢。伽島同學在第一次的殺人事件中,先不論動機,她沒有不在場證明吧?藉由利用鍾塔使它成為一個殺人裝置這一點,有不在場證明的話反而嫌疑更重,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反而能逃脫嫌疑。對於這樣子逆向的思考結構,連我也相當佩服呢。不過因為沒有不在場證明,伽島同學不是應該跳脫嫌疑了嗎?」


    「啊,關於這件事呢……」


    接下來有些難以啟齒,因為會變成指出病院阪學姊推理上的錯誤。但是也不能因此而保持沉默。


    我下定決心後,開口說道:


    「到利用鍾塔使其成為殺人裝置之前,都如同病院阪學姊所推理的,但那並不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而設計的裝置喔。」


    「……咦?」


    黑貓子看來相當驚訝。


    「什麽意思?」


    「是什麽意思啊……真是難以說明呢,不過不夜子她好像從一開始就不知道不在場證明這個單字呢。」


    和蘿莉學姊一樣。


    不僅不知道這個單字,也不懂它的概念。


    她並不知道所謂犯案現場不在場證明的概念。


    那時在ufo研究社的社辦裏,不夜子也是對於不在場證明的討論,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在那個當場知道不在場證明這個單字的——這沒什麽好值得驕傲——隻有我和崖村學長。


    當蘿莉學姊纏人地一直要求我們說明時,我如果有察看一下不夜子的樣子也許就能察覺到了吧!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雖然不夜子的叔父是警官,但並不代表她有受過專業術語的訓練。


    「仔細想想,這可說是推理小說迷的自傲之處呢。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推理術語。像是不在場證明、密室、物理手法、偷天換日。這些單字平常不會用到,也沒人會知道,所以我們忘了這件事。既然不知道不在場證明的概念的話,那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製造不在場證明。」


    「那,鍾塔的手法到底是什麽?不是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的話,伽島同學究竟是為什麽要那麽大費周章地殺人?」


    「那是由於更加根本且自私的理由。」


    我說道。


    「她既不想弄髒自己的手,也不想用自己的手殺人。隻是這樣而已。」


    因為用刀的話,四濺的鮮血會弄髒自己。


    用勒的話太費力了。


    因為她不想直接動手殺人。


    因為這些理由。


    「還有——果然,是因為臨時起意的吧。是個非常孩子氣的犯罪,正如病院阪學姊所說,就是個國中生程度的家夥。」


    隻不過,那時在ufo社辦中的對話,讓不夜子了解到不在場證明的概念。正因為如此,在第二次殺人時,她才會製造不在場證明。


    嗯,雖然是第二次殺人,但單純又快速,就如同黑貓子所說的漏洞百出,絕對稱不上是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啊!


    那也是——


    果然、也是臨時想到的吧。


    「其實,在殺小串姊的時候,不夜子同學根本沒有製造不在場證明,不僅如此,聽說她還一直待在犯罪現場的鍾塔頂樓上喔。在那裏好幾個小時、好幾個小時。一等小串姊快要恢複意識的時候,就再以電擊槍電昏她。」


    我所懷抱的疑問,就是電擊槍可以將-一個人擊昏多久的疑問,答案就在此。


    因為不夜子一直在一旁監視著。


    雖有些過於老實,但她一直在一旁注視自己所設下的鍾塔機關是否有順利在運轉。


    「嗯,所以,也不算是她計算錯誤吧。本來想勒死人卻反而是讓對方摔死,這不算是計算錯誤。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在計算任何事情吧。隻要能夠不弄髒自己的雙手而成功殺人那就好了。在要勒斷頭之前,就算知道小串姊的身體被時針所鉤住,快要從頂樓上掉下去時,她的心情大概就像是『算了無所謂』這樣吧。因為不管哪一種方式,都不會改變小串姊即將死亡的事實。」


    在機關發動後,無論她是否有打算將小串姊的屍體搬離鍾塔上,那都很奇怪。既然不打算製造不在場證明,移動屍體也就毫無意義吧。隻不過,和小串姊一同掉下來的繩子正如病院阪學姊所說的,似乎被放回管理室(之後好像被警察扣押帶走),看來她大致上有想要隱藏殺害手法。


    不對。


    她或許隻是單純地遵循優等生會有的好習慣,將用過的東西放回原處而已。


    「而那樣的伽島同學,在第二次殺人時就不得不親自動手嗎——嗯,雖說時間是不準的,但時針卻在移動。而她設計的鍾塔機關一定要在分針為靜止狀態時才有可能實行,也沒有時間想出其他不用自己動手就能殺人的機關吧。嗯,這就不是匆忙之間臨時想到的主意了吧。不過,串中同學,你剛才理所當然似地告訴我一切,但那些事情應該是隻有犯人才會知道的吧?為什麽你會那麽清楚犯罪當晚不夜子的行動呢?」


    「……是崖村學長告訴我的。」


    對於黑貓子應有的疑問,我回答道:


    「是殺了不夜子同學的——崖村學長說的。」


    那就是——第三個殺人案件。


    就在病院阪學姊亡故後的隔天。


    崖村學長既沒有設下機關也沒有製造不在場證明,隻是單純地使用暴力殺掉不夜子。


    我不想做具體的描述。


    小串姊的屍體模樣,隻能說是個苦澀的現實——總之。


    「動機,當然是對於她殺了小串姊而進行的複仇。崖村學長在自首之前有來拜訪過我,或許是認為應該要先告訴身為小串姊弟弟的我吧!便對我說了那些事。嗯,應該是在動手殺人之前問出來的吧。」


    「那就是第三個殺人事件——嗎?不,因為凶手是不同一個人,或許該說這是第二個殺人案件吧。」


    「嗯。」


    像是補充參考般我又說明道:「當然,警察似乎也已經注意不夜子許久。」在死後的調查中,警方從不夜子的房間裏,搜出了小串姊的書包、電擊槍等等大量能成為證物的物品。關於那個電擊槍倒是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它並不是從ufo研究社上借出的,聽說是她叔叔拿給她防身用的。


    就是這樣。


    第一名被害者——串中小串。


    第二名被害者——病院阪迷路。


    第三名被害者——伽島不夜子。


    殺了串中小串和病院阪迷路的是第三名被害者,伽島不夜子,而殺了伽島不夜子的是崖村牢彌——以上,就是上個月發生在上總圜學園的連續殺人事件的大致經過。


    「原來如此啊。」


    黑貓子像是在做柔軟體操般,將上半身緩緩地向前壓。看來她的身體相當柔軟,不過胸部似乎有些礙事。她維持著這個姿勢。


    「嗯,聽完這些話之後,覺得這件事對迷路來說還是有些負荷過重呢。」


    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


    「原本是個擁有大好前途的孩子,可惜。」


    「如果你不討厭聊往事的話,我可以再多說一點病院阪學姊的事情。」


    「啊,謝謝。你的心意我很高興喔。是啊,那個孩子平常過著怎樣的生活呢?我或許該知道一下吧。不,反而不應該知道嗎……真是困難的抉擇呢。啊,不過串中同學,能再問你一件事情嗎?多虧了你,我已經能夠理解事件的大致情況,不過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喔。」


    「不明白的事?是什麽?如果我回答得出來的話,就盡量問吧。」


    「串中同學,這是隻有你才回答得出來的問題。」


    黑貓子說道。


    「就是,為什麽你會想要殺了你姊呢?」


    2


    病院阪學姊為了在音樂教室中和我一起下將棋,從家裏帶來了將棋盤,而它現在放在我的房間裏。本來是必需要取得病院阪學姊父母的同意才行,但我不想拿這麽一點小事去叨擾才剛失去女兒的人們,所以就擅自從音樂教室裏帶回來了。


    這算是病院阪學姊的遺物。


    因為我想要擁有一個可供回憶的物品。


    而現在,我從書桌的抽屜中拿出那個回憶的將棋盤,放在病院阪學姊的表枚擺上棋子。


    當然,我是玉將,黑貓子是王將。


    不過由我先下。


    「就算我知道不在場證明的意思,我對推理小說的認知也不算很詳盡……不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麽做才好。」


    我下著第一步說道。


    當然,是7六步。


    「嗯,大致上還是要裝傻一下嗎?」


    「這個嘛……最近好像很盛行那種勇敢——不知死活的犯人呢。」


    啪。黑貓子馬上跟著下第一步棋。


    「首先,或許可以先試著說說看『你有什麽證據嗎?』這句老掉牙的台詞喔。」


    「那麽我就照做吧。」


    我也馬上著手對應。


    不過,我最不擅長一開始布局的時候。


    「你有什麽證據嗎?」


    「沒有。」


    「……這是什麽偵探啊?」


    真掃興。


    也可以說是有種落空的感覺。


    「雖然沒有啦。不過,果然太過不自然了呢!所有人都那麽輕而易舉地殺了人,如果這是本推理小說的話就能理解……所謂的推理小說,就是有人死亡、有被害者遭到殺害、有凶手殺人。由於以發生殺人事件作為前提,那我就不得不表示理解。可是啊,串中同學,在現實世界中,人是不會那麽輕易地殺人的。不管是意外還是蓄意,人都不會殺人的,串中同學。」


    「……」


    啪、啪、啪。


    棋盤局麵的進展快速到讓人覺得沒勁。


    她和病院阪學姊的下法相差甚多。不過,還是很強。


    倒不如說,是我太弱了。


    「不論是伽島同學還是崖村同學,他們卻都太過輕易地越過那條倫理界線。這麽一來,會認為這背後有誰在操控一切,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吧?」


    「理所當然——嗎?」


    「這時我在想,你和迷路所想到的三名嫌疑犯——崖村牢彌、童野黑理、伽島不夜子,為什麽你們會懷疑這三個人呢?除了就理論而言,他們是可以出入於鍾塔頂樓的人之外,還有一個理由,就是因為他們具有殺害串中小串的動機吧。不過那個動機,應該是你給予他們的吧?」


    「……」


    「崖村同學和童野同學喜歡你的姊姊,也可以說是信奉著吧?雖然很難解釋其中的差別,不過,在相處融洽的這三個人之中,從這學期開始就加入了你這個元素,平衡因而打亂了。你介入姊姊和崖村同學之間,加以幹擾使他們感情不睦,對於童野同學則是出手試探——暗中搞鬼,讓感情要好這件事形成動機。」


    「……不想讓崖村學長那種危險人物接近親姊姊,這是理所當然的,而蘿莉學姊是個相當有魅力的人呢,身為男孩子會被她吸引沒什麽好奇怪吧?嗯,假設是那樣吧,那,關於不夜子你又怎麽說?」


    「這就跟你剛才說過的一樣,那是常常聽見的理由呢。」


    因為之於不夜子的小串姊——


    就是之於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的我——


    而不夜子同學喜歡我——


    所以小串姊就很礙眼——


    「你這半年來,開始真正有所動作是在她進入學生會,開始出入於ufo研究社的第二學期開始之後吧?也就是讓伽島不夜子這個角色,喜歡上自己,然後那樣子支配了她。你說姊姊是天然的支配者性格,但我認為你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喔!一般而言不會進行地那麽順利。就算進展順利,應該會覺得更加痛苦,無法那麽滿不在乎。」


    「滿不在乎……嗎?」


    「然後在和伽島同學相處時,有事沒事就聊起姊姊的事情,裝出一副你有過度戀姊情結的模樣,讓她對於你姊產生加害之意,這便形成一部分動機。嗯,簡單說明的話就是這樣,但實際上應該是花費了更多心力吧。藉由日常生活、對話的一些細節,進而掌控他們。因為畢竟,人是不會殺人的。」


    棋子接二連三地被她吃掉。


    看來她並不打算隻是切磋對奕。


    我已經看不出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算了……就盡可能努力對抗吧。


    結束之際時雖是最關鍵的,但收盤時下得好不代表那比較酷。


    「怎麽說操控呢,我並沒有想過那麽偏離正軌的事情喔!也並沒有按照我所想的在進行。就連小串姊,也支配著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但並不表示能夠操控他們。必須先認知到他們基本上是屬於無法掌控的。不過呢,因為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以及不夜子有資質呢——


    「資質?」


    「足以成為角色的資質喔。首先若是沒有那份資質的話,甚至無法支配他們。」


    我如此說道。


    「以這層意義說來,病院阪學姊就很難支配呢。真的——是個好學姊。」


    「不過,串中同學,你給予了她偵探這個角色吧?」


    「嗯,是沒有錯。」


    不過在我拜托病院阪學姊之前,她就已經展開行動了,她那樣可以說是一個無法掌控的人類呢。我那時還想說,如果病院阪學姊不行的話,就拜托崖村學長吧。


    「隨時有可能被犯人攻擊——的這個偵探的角


    色設定,你給了迷路。」


    「然後真的被攻擊——了呢。」


    偵探遊戲加上助手遊戲——


    「……無論如何,串中同學,你給予了三名資格者各別的動機,足以殺害串中小串的動機。不,那樣本來應該完全不足以構成殺人的動機,但你給予的那些動機,應該是覺得對他們本人來說已經足夠了吧。就算胡亂掃射,總會有幾個命中目標,所以或許有可能……三人之中有誰會真的實踐那份動機。」


    重要的棋子被吃了。


    這樣子,看來勝負已經大致抵定。


    「可是,串中同學……你這舉動真是危險呢。就像是雙重標準。崖村同學和童野同學,有可能殺了礙事者的串中同學,而不是喜歡的姊姊啊!不夜子也或許會殺了她喜歡的串中同學,而不是礙眼的姊姊吧。」


    「我知道這有風險喔。而且,如果事先就知道對方有可能對自己持有殺意的話,就可以避免,和什麽事也不知道的姊姊不同喔。不過,黑貓子,你不這麽認為嗎?光是因為有人給予動機就殺人的人,即便沒有動機,還是會殺人吧。」


    「嗯,也是啦。不過,你是從截然不同的角度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接近他們……是嗎?」


    「你有什麽證據嗎?」


    「沒有。」


    黑貓子說道。


    「不過,還有一件事,在這個#件中仍有一個疑點。如果是在推理小說中出現的話我就能理解。你覺得是什麽?」


    「問我是違規的吧。」


    「擅自定下規則可是不好的喔!又不是禁忌的二選一遊戲。唉,算了,那件事呢,串中同學,就是分針停止的鍾塔喔。就像你剛才說過的,將鍾塔當作殺人裝置的手法,必須要是分針停止時才能成立。假設我在看一本以這種物理手法為主要架構,而發生殺人事件的推理小說的話,我就會這麽想吧。『原來如此,作者是為了讓這個手法得以成立,才會想出一個隻有分針壞掉的鍾塔。』這麽一想,我就能明白。但若是現實中發生了這樣的殺人事件,我便不得不認為,這也有些太過偶然了吧!」


    會有那種偶然嗎?


    如果有那種偶然的話——


    「——應該與某人的計劃有關吧!」


    「……」


    「同時身為小說的作者、一個某人的計劃。」


    「這時回想起來……」黑貓子說道。盡管她一直長篇大論說個不停,下著將棋的手卻完全沒有緩和下來,維持著一定的速度。不管是推理還是將棋,似乎都不隻是玩玩的而已。


    「你姊姊告訴你,可以到鍾塔頂樓上這件事,是在五月病猖獗的五月。還有,鍾塔的分針變得無法走動,是在事件發生的十一月往前約莫半年前時間,也就是五月。這兩件事的吻合讓人有些在意呢。」


    「……令你在意嗎?」


    「嗯。像是伽島同學在知道鍾塔的頂樓後,就發生了案件。伽島同學知道了不在場證明這個術語後,就引起了製造不在場證明的案件等等,和這兩件事會如此巧合的道理一樣。若迷路的推理無誤,分針會故障是因為指針的底部卡到了磚塊碎片,由這種程度的物理原因而產生的吧?那種故障,隻要能夠到頂樓去,便能夠人為引起吧。」


    「但是應該不——簡單吧。」


    在成功之前,會重複許多次的試驗失敗,必須耗費相當長的時間吧。


    因為是有過經驗的我所說的,絕不會錯。


    「那麽黑貓子,你的意思是說,我從今年的五月開始,就在策劃要引發這次的事件嗎?」


    「不,並不是。不僅如此,你應該也沒有預想到,伽島同學會做出那種機關吧。你會讓鍾塔故障,不過單純是個為了在日常生活中增加點剌激的——惡作劇。」


    「……惡作劇嗎?」


    「沒錯。對於你來說,就如同故意忘了帶便當一樣,就如同看身邊遇到誰,就對那個女生告白看看一樣。不過是為了打破無聊的日常生活,而做出的一件事,不過就是對和平的日常生活感到厭煩,而想尋求刺激。恐怕你現在正在學校中進行著,就像這一類的事情。」


    鍾塔的指針,對你來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黑貓子如此指控。


    「而且那也是你已經放棄的……放楽事物中的其中之一吧。隻是一座誰也不會抬頭看的鍾塔的分針故障了而已,世界並不會改變,過了半年依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然而,串中同學,那樣子微小的異常……你所引起的對抗世界的革命,卻有可能成為十足的導火線。」


    「對於日常生活而言必要的剌激——呢。」


    「沒錯,剌激。對於伽島同學來說,分針故障的鍾塔,成為能夠配合她動機而行動的充分導火線。」


    「那麽,」黑貓子又說。


    黑貓子的棋子,已經有好幾枚侵入我的陣營——王將也很近。雖然我也一直奮鬥著,但感覺上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不,甚至不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吧!單單是黑貓子她期望著能夠達到攻守兩全的局麵。


    「有給予她殺人動機的人,有為她準備好殺人道具的人……當這兩者相等地結合起來時,應該要指控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犯人才對吧?」


    「先不論給予她動機那件事。我會讓分針故障,並不是希望有人把它拿來當作殺人道具使用喔。正如同你剛才所說的,我隻是認為,在那個被囚困起來的世界中,或許有什麽事物會改變。」


    名為學校的——遭到囚困、隔絕的世界。


    藉由破壞象征上總園學園的鍾塔。


    我想——那或許會引發某種革命。


    有可能會產生一種能毀壞日常生活的異常。


    我是這麽認為。


    「有所改變了吧。」


    黑貓子說道。


    「正如同你所希望的。」


    「……」


    以那層意義來說——正如我所願。


    曾是我所冀望的事。


    「嗯,我本來是想讓時針也停下來的,可是放棄了。對我來說,就是這種程度的事罷了。」


    「是嗎?你會將伽島同學帶去鍾塔的頂樓,是因為想給予她個人直接又準確的剌激吧?就連說出恰當的看法和打算告白——這看來都像是在誘導她殺人,可說是讓她產生動搖吧。


    「就算我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吧。」


    嗯,也罷。


    不過,想對蘿莉學姊和不夜子,或者是病院阪學姊告白的心情並非虛假。若是說謊的話,就會被不夜子看穿而一切告終吧。


    不管怎麽樣跌倒我都無所謂。


    隻要能拿開圍牆——那就夠了。


    「嗯,既然結論一致,你說是我的錯的話,那就是我的錯。你要指控我是真正的犯人嗎?」


    「怎麽可能,我沒有那種資格。而且我也不想招你怨恨,也會違背迷路的心意吧。反正這對我來說,就像是個發生在平行世界的案件,並不打算深入喔。」


    「平行世界、嗎?」


    「嗯。雖說如此,不是指長野縣喔?」


    「……?」


    或許是個笑話吧,但真是難以理解呢……為什麽長野縣會是平行世界?是怎麽樣扯上關連的啊……不是世界……而是平行嗎?平行、平行……啊,我知道了,是指滑雪時的平行滑法。讓滑雪板采平行狀態滑行,這種熟練滑雪者的滑行方式稱為平行滑法。所以她是指滑雪盛行的長野縣為平行世界……也太難理解了!


    而且不好笑!


    「不過串中同學,一想到有人因為你的關係而斷送了人生,我的胸口就無比剌痛。不僅是被害者,伽島同學和崖村同學這兩個加害者也是。你也挑撥了崖村同學


    ,讓他殺害伽島同學吧?」


    「我隻是告訴他,殺了小串姊的犯人是不夜子而已喔。再加上所有會成為根據的推理。我隻是出於一番好心,那之後他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並不是我能掌控的。」


    「果然是你告訴他的呢。要不然,崖村同學也不可能在自首之前,特地來找你吧?就算是姊姊的弟弟,但你們那之前才剛因為那個姊姊的事情而鬧決裂啊。即便無法掌控,也能猜想得到吧?依崖村同學的性格,還有你賦予他的動機這兩點來看的話。反而自崖村同學的立場來看,他或許還認為被伽島同學搶先一步了吧。」


    「你也看穿得太多了吧?」


    「從你對童野同學隱瞞真相,隻將伽島同學的事告訴崖村同學這一點,就是現在我所持有的依據。」


    「……我還沒有說過,我對蘿莉學姊隱瞞真相這件事喔。」


    我勉強地在嘴上逞強。


    嗯,雖然是沒有說過。


    那個人——性格上而言,並不會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殺了不夜子吧。不,就算想殺也下不了手吧。她對於不夜子所產生的棘手意識,就是那般強烈。


    假設出現了能夠告訴她真相的情況,那便是崖村學長是殺了小串姊的犯人的情況。能夠殺了那個「真品」、崖村學長的人隻有蘿莉學姊了吧。


    因為是青梅竹馬啊。


    「你應該也不認為,崖村同學會照著你所想的展開行動吧。不過,我明白你想殺了伽島同學的理由喔——讓人殺了她的理由,是報複她殺了姊姊吧?」


    「……」


    「正因為如此,你才會想要比警方更早找出犯人——而迷路卻是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對迷路來說那隻是遊戲,但對你而言,卻是個十分迫切的問題。」


    「嗯,是啊。」


    我點點頭。


    沒有否定的意義。


    「不管是崖村學長、蘿莉學姊還是不夜子,無論其中的誰是犯人,所有人都是國中生。隻是殺了一個人是構成不了死刑的。而不夜子才隻有十二歲,甚至不是刑法判刑的對象……殺了我最喜歡的小串姊的這項罪行,隻能以命相抵了吧。」


    「……是你自己讓她殺人的,居然說出那種話呢。」


    「人並不是我殺的。」


    根本就是不夜子殺的。


    她殺了人。


    那接受相對應的懲罰也是當然的。


    奪取他人性命的罪行,隻能一命償一命。


    「嗯,關於殺了不夜子同學的崖村學長,我想他隻要在一般的法律範圍內贖罪就好了吧。」


    「你不是喜歡過不夜子嗎?」


    「喜歡過喔。不過她是外人。」


    我說道。


    「小串姊是我的家人。」


    「這時又回到我之前的疑問了。」


    黑貓子她——


    猛力地將棋子敲上棋盤。


    於是形成詰將棋。


    我的玉將動彈不得。


    完全被飛車和角行包圍住。


    「就是,為什麽你會想要殺了你姊呢?」


    「……代替回答這個問題,」


    我緩緩地將臉龐從棋盤上抬起來,注視著黑貓子。


    「我可以也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盡管說,就算是色色的問題也沒關係喔。」


    「黑貓子你其實並不是想要聽病院阪學姊的事情——從一開始就隻是為了問我那個問題,才來到這裏的吧?對於我所說的話,雖然都裝作一副很吃驚的模樣,但其實那些事情,你早就經由你那自豪的情報能力而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


    「怎麽可能,你太抬舉我了。」


    黑貓子誇張地聳聳肩。


    「雖然像是在推翻之前說過的話,但我的情報能力也是有限的。像是鍾塔的機關,還有那個機關並不是因為想製造不在場證明才設計的,這些事都讓我很驚訝呢。就算我再怎麽厲害,對於這個在自己勢力範圍外的國中,隻知道一點情報而已。不過,盡管隻是那些瑣碎的情報,我卻從一開始就覺得你很奇怪了。」


    「為什麽?」


    「因為你的行為,對一個姊姊被人殺害的弟弟而言,太不自然了。扮成女裝去上學,在學姊的哄騙之下就開始玩起偵探遊戲——就算你有一個禮拜都假裝成意誌消沉的模樣,那種不自然還是不會消除。如果那是推理小說情節的話,我是能理解喔,隻不過是有人死去,登場人物就一直萎靡不振的話,故事便無法進展下去i亦或者,也有可能會有人扯一些借口,說那反而還比較真實什麽的,但是現實生活中還是不會存在。不管怎麽看你的行為,都散發不自然的氣息。」


    「原來如此。」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一直犯傻發呆,警察就會抓走不夜子——本來的話,用一個禮拜讓心情沉澱甚至還嫌太久了。


    「唉……真是的。」


    「嗯?覺得自己犯下了愚蠢的錯誤嗎?」


    「不,我隻是在想,如果早知道會是那麽理所當然的答案,我就乖乖地問色色的問題就好了。」


    「我現在穿的內衣上下都是藍色喔。」


    她回應了我的期待。


    這個根本就是男國中生夢想中的女高中生是怎麽一回事。


    「那麽串中同學,差不多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這是我的壞習慣,我沒辦法忍受『不明白的事物』這種東西。我最最討厭『不明白的事物』了,這也讓朋友們相當受不了呢!但就隻有這個壞習慣改不掉,為此還甚至搭上了深夜巴士呢。」


    「……那個。」


    這沒什麽好裝模作樣的,既然她都告訴了我內褲的顏色,這也不是什麽非得隱瞞起來的事。


    然後我——指向它。


    在黑貓子身後的,上下鋪床位。


    「就是那個。」


    「這個?……是指這個床嗎?」


    「那不是普通的床,那是上下鋪,是我們姊弟倆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用的床鋪。小串姊睡在上麵,我睡在下麵。小串姊一次也不肯讓我睡在上麵。」


    「……」


    「不過現在我就睡在上麵的床。」


    我說道。


    從小串姊——死掉那一天起。」


    小串姊死後——的一個禮拜。


    我都睡在上鋪。


    即未守夜也不參加喪禮,也不會見刑警。


    一直睡在那裏。


    「真的——很好睡喔。」


    反正是個常見的理由。


    就兄弟姊妹之間吵架的理由而言,這可是說是相當普通的理由吧。


    「你會請假一個禮拜沒去上課……並不是為了要偽裝起那份不自然吧。」


    黑貓子平靜地開口。


    看來這麽普通的理由,對她來說是個令人意外的「動機」。希望她能夠認為,她為此甚至特地搭深夜巴士來到這裏算是有點價值。


    「隻不過是實現了長年來的願望,而怠惰地睡懶覺而已。隻是達成宿願後,在休息罷了」


    「當然,也含有剛才黑貓子所說過的那種偽裝的用意存在喔!雖然是附屬的。而且,我不希望你認為,我對小串姊過世這件事一點也不感到悲傷。我心如刀割啊悲傷幾乎要撕裂我的胸口。」


    「但是……不,不那樣的話,就沒有理由能煽動崖村同學殺了伽島同學吧……」


    「是小串姊不好喔。因為她一次也不肯讓出床位給我,還跟我說,就算她不在也不能上去睡。」


    嗯,反而不管怎樣都無所謂。


    不管小串姊會被殺——或者不會被殺。


    就算煽動


    好幾個人,但現實中不會遭到殺害的可能性還是很高啊,而若是那樣的話,我也能夠繼續和天真又可愛的姊姊一起生活。


    然後既然她被殺了那就被殺了。


    我就能夠得到舒適的床鋪——


    無論如何,隻是妄想的話都稱不上是犯罪。


    「……我明白一切始末了。」


    過了一會後,黑貓子開口說話了。


    「的確,是能夠諒解的理由。嗯,幸好動機不是什麽因為想穿姊姊的製服,讓我鬆了口氣——這麽一來,就沒有不明白的地方了。真是太舒暢了。心情整個豁然開朗,感覺真好。」


    「那真是太好了。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


    「既沒有惡意也沒有犯罪意識、沒有殺氣也沒有決心——你就是這一種人嗎。話說回來,串中同學,下一步呢?」


    「咦?……啊。」


    是指將棋吧。


    我再一次將視線落至棋盤上,尋找逃脫之路。嗯。看來好像還能再撐個幾步——但隻是垂死掙紮吧。


    至少這點我也明白。


    「沒有了。我認輸。」


    「是嗎。真是豁達呢。那麽,來檢討一下吧。」


    黑貓子站起身來。


    「你再多看一些各式各樣的人類會比較好吧。再更加寬廣地認識這個世界。否則,總有一天會再被像我這樣的人給絆倒喔。」


    「不是關於將棋的檢討啊?」


    「意思一樣喔。」


    雖然我不覺得其他還會有像你一樣的人。」


    「這一點你就太膚淺了。我是為了解除『不明白的事物』而來這裏的,但這麽一來,我卻覺得我其實是為了對你下馬威才來這裏的。」


    「下馬威?」


    「就是來挫挫你的銳氣吧。如果你因為這點程度的事情,覺得自己的計謀順利進行,成功達到了完全犯罪的話,那你就無法變成一個像樣的大人。或者,雖然還稱不上是彼得潘症候群,但難不成你是那種不想長大的類型?嗬嗬、不管是哪一種,你應該要參考我的方式,並體認到你這次的計劃會順利進行,隻是偶然而已。除了鍾塔的分針之外,你應該也在學校中四處設置了『為了破壞日常生活』的機關吧,但是串中同學。不要以為——同樣的事第二次也能辦到喔。」


    黑貓子那始終都是和藹可親的表情,隻在那一瞬間——看來變得嚴肅又凜然。


    「你要有所自覺。你和我在人生觀的比賽下戰敗了。」


    的確是被重重挫了銳氣。


    感覺上被狠狠地教訓了一番。「啊……是嗎。」


    我將視線落在勝負已定的棋盤上,以避開黑貓子的目光。


    遭到飛車角行所包圍的,我的玉將。


    「是嗎——所謂的飛車角行,指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吧。」


    而且一個人就擁有兩大棋子。


    無路可走的將棋為輸家——但是,還是和飛車角行所擁有的破壞力相差懸殊。


    「所以——你太抬舉我了喔。」


    黑貓子說道。


    「隻是旁觀者清罷了。嗯,話雖如此,我不是很精通將棋——不說這件事了,你明白了嗎?串中同學。希望你絕不要以為自己是個天才喔。」


    「天才?我不過是個十三歲的人而已。」


    我用手將棋盤上的棋子靠攏在一起——堆在棋盤的正中央。


    「也會、變得大人的喔。」


    「……那就太好了。」


    黑貓子露出魅惑的笑容——這時像是終於回想起來般,拿起杯子一口氣喝光了茶。


    真有膽識呢。


    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敢喝我泡的茶。


    ……不過我完全沒有動手腳啦。


    之後兩個人就一起走出房間、下了樓梯,在玄關等黑貓子換穿完鞋子——


    「不過,」


    我開口說話。


    「一想到其他還有像你一樣的人的話,還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呢。」


    「別那麽在意。要是太過驕傲自滿的話,會錯失人生的樂趣喔。我知道不少這樣子的人——


    「黑貓子,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突然試著告白。


    終於成功告白了——順帶一提,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然而黑貓子像是已經預測到這件事般,


    「我拒絕。」


    迅速回答。


    「我和迷路還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就是迷路她是個討厭鬼,但我可是個紅人呢。雖然迷路好像對這件事不太高興——但我不會成為專屬於某個人的東西喔。我是屬於大家的黑貓子。」


    「……是嗎。」


    嗯——


    被表姊妹倆都給甩了呢。


    心情比我想的還要沮喪。


    「嗯,世界上也是會有無法順利進行的事,這麽一來算是替你上了一課吧?」


    「是的,我受教了。」


    「在開始對年輕人說教之前,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黑貓子換穿好鞋子之後,站起了身子。


    然後向我伸出左手。如果我跪下來親吻她伸出的那隻手的話,或許會比較帥氣吧,但可惜的是我沒有那麽大的膽量。


    便一般地和她握手。


    接著我開口問道。


    這次絕不唬人,真的是最後的問題。


    也會成為與病院阪黑貓最後的交談吧。


    「吶、黑貓子。在順便說教之外,能為了後輩告訴我一件事嗎?」


    「什麽事?」


    「我們和你們——哪裏不一樣?」


    「怎麽,是那種問題啊。」


    「我十分明白喔。」黑貓子答道。


    然後馬上接著說:


    「你們——是遭到囚困的人,」


    她打開門,朝外頭的世界踏出一步。


    臉上的笑容清爽又無慮。


    「而我們——是已經崩壞的人。」


    之後發出磅地一聲,大門被她關上。


    就像是告別的信號音。


    當然我並沒有戰場上的經驗,卻不禁認為,那種在不知道明天在何處的廣大戰場上,和戰友分離時的心情,一定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真是服了她。」我喃喃說道。


    嗯,當然,我從一開就不認為所有事情都會進展順利——但那樣是違反規則的吧。


    要打破規定也要有個限度。


    但相反地——那或許也證明了,在遭到囚困的世界外,也確實存在著自由的世界。


    我一邊這麽想著——愛憐地來回撫摸著被黑貓子所打擊過的胸口,並回到自己的房間。


    為了睡第三次回籠覺。


    當然,睡的床是上鋪。


    隻有這樣,我才能回想起小串姊吧i—這時,我突然注意到。是剛才我隨便整理的棋盤。那疊堆積在棋盤中央的棋子,最上麵剛好是一枚銀將。


    銀將。


    「……這麽說來,還剩下一枚棋子呢。」


    步兵、金將、桂馬和香車——


    雖然最後被飛車角行給打出棋盤外。


    但還有一枚沒有用到的棋子。


    說謊村的居民——童野黑理。


    「不過呢,現在也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或想要的東西——該怎麽辦呢。總之,先好好地試著告白看看嗎?」


    也就是——就算成不了大器也還是個棋子。


    盡管我已經被甩過一次了,但依那個人的情況,應該與黑貓子不同,並非沒有希望吧。而且麻煩的青梅竹馬也已經退場了……就跟討厭不明白事物的她一樣,蘿莉學姊為什麽幾


    近病態似的隻會說謊呢——試著查清楚這件事或許也很有趣。


    我一邊思考著今後的預定行程,直接拿起那隻在棋子小山上的銀將,並慎重地將它收在襯衫的口袋裏,然後依然穿著小串姊的製服,爬上梯子躺在上鋪。


    於是我再度從異常返回日常生活中。


    從無聊的異常回到無聊的日常。


    無論如何,有能夠回來的地方是件好事。


    不過的確,許多事情都是千鈞一發。就算她不說,我也不想再冒第二次險——我清楚自己的本事。不管誰說了什麽,反正我都是一個失敗的冒牌貨。


    真是的,隻要我依然讓他人扮演犯人和偵探的角色的話。


    the world is still en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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