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一星期前一樣,我傳簡訊給不夜子,要她來教室——也就是一年a班。由於小串姊的事件,即將到來的體育祭延至第三學期,學生會的工作應該會輕鬆很多。就算不是如此,請假一個星期的我(雖然事實是隻賴在床上呼呼大睡)來到學校、還說希望她來的話,是國一生卻有學姊風範的不夜子一定會來吧!


    實際上,在下課後空無一人的教室裏獨自等待,不夜子馬上就來了,感覺真的是急忙趕來的樣子——


    「串中……串、中……」


    打開門跑進來邊叫著我名字的她,看到我的瞬間,嘴角彷彿抽搐了一下,蒼白地笑著。


    和病院阪學姊不同類型,具說服力的笑容。


    怎麽了?正這麽想的時候,立刻就注意到了。


    啊,原來如此。


    不知不覺中習慣了所以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正穿著小串姊的製服。


    「……串中。」


    看著她在門口交叉著雙手很苦惱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不夜子說道。


    「我真想現在就向你下跪。」


    「……」


    現在流行下跪?


    「為何打扮成那種想讓人討厭的樣子?難道是為了讓我看這裝扮才把我叫出來的?」


    「不是,我沒那個意思。不過為了當作日後的參考問一下也好,這樣適合我嗎?」


    雖然病院阪學姊的評價是很適合,但不夜子卻是冷淡地,或者該說是瞠目結舌地說道:「糟透了!」


    「從很久以前我就認為串中是個笨蛋、笨蛋,可是沒想到你笨到這種地步!」


    「還真是嚴厲的批評耶!」


    不過這也許是正常的反應。


    會這麽說也就代表不夜子還是關心我的吧!


    我是這麽想的。


    「別看我這樣,我還是很擔心你的。」


    不夜子關上門,向我走來。


    「反觀串中你,回的簡訊都隻是隨便應付兩、三句,電話也不接——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結果這次是女裝?你到底打算做什麽啊?那是什麽發型!」


    「不,這個是——」


    發型是病院阪學姊的傑作。


    要怎麽說明才好?


    「已經夠了。啊……虧我還在想該對你說什麽好……真的太愚蠢了。實在是無藥可救。」


    她來到我的正前方。


    「滅!」


    說著,不夜子朝我的額頭「叩」地輕敲一下。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整個人連帶著椅子向後飛去,華麗地翻倒周圍的桌子,背朝教室的地板躺成了「大」字型。


    「等等、等等!我又沒那麽大力揍你!『叩』隻不過是個擬音語而已吧!」


    「呼……如果不是搞笑漫畫,我早就死啦!」


    「是搞笑漫畫嗎?」


    驚訝的不夜子。


    暫且不管是搞笑漫畫還什麽的,如字麵所示孤注一擲的搞笑好像奏效了。就像不夜子會緊張一樣,要和不夜子說話,我也會緊張。先不說這一星期的留白時間,對於姊姊被殺的我,(在不是犯人的情況下——或者說即便是犯人)不夜子也要忍不住同情吧!而我也顧慮這樣對自己懷有同情的她,無論如何都很難正常對話。


    這段搞笑演出將這種愈加凝重的氣氛完美地消弭殆盡。


    之後,兩人將翻倒的桌子回複原狀。我們班上幾乎所有人都將教科書和筆記放在抽屜裏,因此整理混雜成一堆的書籍資料,比想象中還費時費力。沒有比收拾玩笑後的殘局更可悲的事了。


    「沒有受傷嗎?」


    「嗯,沒事。啊,膝蓋好像有點破皮……」


    「因為這樣的搞笑而流血怎麽行。」


    「沒關係,擦破皮的部分會變痩。」


    「笨蛋……你真的是笨蛋……」


    「貞德式笨蛋?」


    好像很偉大。


    「然後呢?」


    玩笑告一段落,不夜子說道。


    「有什麽事?有事才叫我出來的吧?」


    「沒錯,正是如此。」


    嗯——到目前為止的感覺和談話經過都還算順利,不過接下來可困難了。


    但,非好好做不可。


    不然就對不起在音樂室等我的病院阪學姊。


    我盯著不夜子——伽島不夜子。


    不夜子是犯人的狀況嗎?


    這麽一想……也有點奇怪。


    不夜子的確有動機,再加上,將病院阪學姊說的「使用物理性詭計還是什麽的,有點幼稚」這番話做為依據的話,三人中年齡最輕、今年十二歲的不夜子最可疑。


    不夜子雖是一年級生,但有足夠的體力迷昏小串姊後再背著她爬上樓梯或梯子也不是不行。崖村學長在體格上來講是輕而易舉的,而蘿莉學姊應該沒辦法背著昏厥的小串姊爬樓梯才對。


    隻是,即使懷疑她、動搖她,要將不夜子當作對手的話必須要有十二萬分的留意才行,因為她剛好擁有能將所有謊言看破的能力。


    粗糙的陷阱可是行不通的。


    倒不如盡可能地說實話,讓她以協助者的身分待在身邊才是上策——就像病院阪學姊對我的態度一樣。


    雖然病院阪學姊對我的懷疑已經幾乎消除……


    「我想找出殺害小串姊的犯人。」


    我這麽說。


    率直地——異常地沒有在意說話方式。


    誠實地。


    「為此,我需要不夜子的幫忙。你覺得如何?」


    「你說覺得如何……」


    不夜子彷彿很困惑,停頓了一下。


    不打算隱藏內心動搖的態度。


    「你在說什麽啊!我說你啊,串中……不對,我想說的有很多……」


    「你可以全說出來,沒關係。」


    「……那就不客氣了。找出犯人這種事,這又不是漫畫!你一個國中生是不可能辦到的,我也是i—就算被你拜托也幫不上忙啊!那種事不是該交給警察嗎?雖然我也想竭盡所能幫助你……畢竟我能了解你的心情。」


    「你了解我的心情嗎?」


    機不可失——我立刻抓住不夜子的話尾。


    卑鄙的說法——但不是謊言。


    還不如說是率直的心情。


    「姊姊被殺的我的心情——你了解嗎?」


    「啊,不是……」


    不夜子露出近乎憐憫的為難表情。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的確,就像你所說要找出犯人也許不可能。但我無法就這樣毫無動作。與其說是為了小串姊,還不如說是為了我自己。」


    意思是,這是我的任性。


    我對不夜子這麽說。


    「算我拜托你,可以成全我的任性嗎?絕不是抱持隨便的心態。我——」


    在這偵探遊戲上。


    「可說是賭上了一切也不為過。」


    「……」


    不夜子愈加困擾般地,垂下眼簾。就這樣沉默了一陣子,最後……


    「我要做什麽呢?」


    說了這句話。


    她讓步了,對吧?


    「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嗎?」


    「不夜子擁有近乎能百分百看破謊言的能力不是嗎?在犯罪搜查上沒有如此有效的能力對吧?」


    「啊,原來是這個……」


    聽完這段話,不夜子歎了口氣。


    誇張的大氣。


    「話先說在前麵……應該說我總是這麽說,先不論叔叔,我質疑謊言


    的能力,其實隻是宴會表演的程度而已喲!說白了就是類似第六感的東西,無法當作任何證據。」


    「沒必要是證據。更何況對手是國中生,和不夜子的叔叔以智慧犯為對手的情況不同。」


    智慧犯——沒有比這個詞匯更不適合這次事件犯人的說法。極端幼稚、愚昧的不完全犯罪。策劃這種手法的犯人,不可能是智慧犯。


    「你的意思是國中生……有可能是嫌疑犯?」


    「對。」


    我點頭。


    「老實跟你說,是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


    謊言——這並不算是。


    隻是沒告訴不夜子,她也是嫌疑犯之一而已——這並不代表說謊。如果能準確地看穿話中含意,不夜子的質疑能力就不算隻是宴會表演的程度了。


    「崖村學長和……童野學姊?為什麽?」


    「因為那兩個人很可疑。」


    具體的理由不說比較好。


    讓她認為我隻是亂猜比較好。當然,同時還得小心不要說謊。


    根據能出入鍾塔屋頂的人數有限這點,不夜子應該也注意到自己被包含在內,就動機而言,恐怕也是一樣。


    不夜子也有其聰明之處。


    既然如此要讓她隱約覺得我沒有任何客觀證據,隻是雞蛋裏挑骨頭地妄下評論,這樣才對。以感情用事而失去理性的被害者遺族的立場來看,那兩個人——隻有他們——有嫌疑。希望能讓不夜子這麽認為,至少以一個協助者的身分。


    「那兩人中的一人是犯人的可能性絕對不低。」


    當然。


    沒提到利用鍾塔做為殺人裝置的手法。要提到這件事,就算是向不夜子說,也得再等一段時間。


    「所以我想去問他們。不過我一個人的話,氣勢會被壓過吧?」


    「可是……」


    不夜子邊仔細地思考,邊說出自己的看法。


    「那兩個人和小串的關係不是很好嗎?」


    「感情好也可能成為殺人動機。」


    我把向病院阪學姊說的話,同樣地說給不夜子聽。


    「隻要稍微出點差錯,那一切就都完了。結夥三年的奇人三人眾,這種關係,當那份歸屬感反向作用時,或許正是因為平常感情好,也許會產生更強烈的反動現象。」


    「……小串她是——」


    不夜子說著。


    從說話的速度可以知道,她為了不傷害我,正在選擇詞匯。


    「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好像傻傻的,但其實是支配性很強的人。」


    「她本來就是天然呆又具支配性啊!」


    為了不讓不夜子有所顧慮,我幹脆直接幫她說清楚。這話在以前,我也和崖村學長說過。


    「不隻是奇人三人眾,在人際關係裏,不知不覺中就會變成無所不用其枸的優勢力,所以才會被選為奇人吧!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也不是沒有道理。」


    就是在她過世後的現在,才更明確體認到這點。


    和崖村學長、蘿莉學姊或病院阪學姊的觀點不同,我認為小串姊是相當完美的異端份子。


    「……是嗎?」


    「嗯,就是如此。身為朋友,請你協助我好嗎,分岔女?」


    「居然突然說我壞話!」


    馬尾的前端馬上就甩過來了。


    也許是在宣示自己一根分岔也沒有。但對女性頭發沒有興趣的我,這很難稱得上有效的攻擊。


    「這不是很好嗎?就幫幫我嘛!你忘了前幾天我借你機動戰士鋼彈dvd的這個恩情嗎?」


    「鋼彈?喔,你是指那個白色機器人?」


    「呃啊」


    傷害到我了!


    恩將仇報!


    「……好啦,我知道了。」


    然後不夜子說道。


    總覺得放著現在的串中一個人不管的話好像很危險。如果對手是崖村學長和童野學姊的話,就更是如此。」


    「因為我也許會成為第二個犧牲者?」


    對手是金將、銀將。


    香車的不夜子會這麽擔心也很正常。


    「你是指……我可能也會被殺?」


    「不……我沒想到那種事。相對地,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我的質疑能力,頂多隻能做為參考!不能完全做為行動的依據。畢竟不可能具有百分百的準度,我也是人類,也有犯錯的時候。」


    「錯誤是嗎?」


    錯誤。


    計算錯誤——不完全犯罪。


    「我知道了。就那麽做。」


    「而且,也不能亂來喲!」


    「嗯,向錢發誓,我不會亂來。」


    「向神發誓啦!」(注26)


    26 日文的「錢」和「神」的發音類似。


    「啊,是咬到舌頭啦!」


    「這是我能想到最糟糕的說錯話方式……要去的話現在就走吧?那兩個人大概會在ufo研的社辦才對。」


    不夜子這麽說。


    ufo研的社辦?


    「喔……我還在想那兩個人會做什麽,原來是在那個房間啊?該說是有點意外嗎……」


    「你以為和你一樣向學校請假嗎?」


    不夜子說了這種話。


    「不過,也許那樣還比較好。就算有來學校,既不上課也不去教室,一直把自己關在社辦大樓裏。」


    那個是——繭居族吧!


    不夜子混著歎息的聲音說道。


    奇人三人眾的剩下兩人一起當繭居族啊……又或者是不夜子以現職學生會成員的身分被要求采取對策也不一定。因為那兩個人,尤其崖村學長,是連老師們都不敢惹的角色。


    「雖然我不認為去了他們就會見我們,就像『天之岩戶』(注27)一樣。嗯,不對,如果是現在這模樣的串中的話,說不定會和我們見麵,甚至大發雷霆也不一定。」


    「現在的模樣……啊。」


    27 日本神話中太陽神禁閉不出的場所。


    原來是——小串姊的裝扮啊!


    會怎樣呢?比起大發雷霆,我更覺得會有反效果。但事到如今也沒有換衣服的打算,因為這就是我現在的工作。


    「也罷,直接來真的吧!」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朝教室的門口走去。不夜子馬上走到我身旁,問說:「你打算怎麽做?」


    「那還用說?對手是繭居族的話,就隻能強行攻破啦!總不可能在門的這邊舉行宴會吧!」


    出了走廊,以最短路徑朝社辦大樓前進。


    現在時間——差幾分下午五點。


    是不錯的時間吧!


    病院阪學姊現在在音樂室聽莫劄特之類的嗎?亦或是在吹長笛呢?


    「可是,串中。」


    「隻有一件事……」不夜子說道。


    「關於我的能力……之前也說過了。崖村學長也就算了,對童野學姊根本不管用喔!因為那個人隻會說謊而已。」


    「是啊,全部都會被質疑吧!」


    我讚同不夜子所說的。


    「不過關於這點,大致上有些對策。我也有我的做法,正想說要請你好好觀賞我如何應付的呢!」


    「嗯……但是……」


    不夜子接著說下去。


    雖說要協助我,但果然還是有點怯步。


    「假設說——我隻是假設,就算那兩人中某人是犯人,也不會因為你的質問就坦然自首吧?」


    「說得也是。真是令人高興不起來。」


    我假裝冷靜地說。


    「就算這樣,至少也會告訴我們不在場證明吧?」


    2


    製造不在場證明。


    那就是這次的犯人,病院阪學姊命名的「時間守護者」,藉由鍾塔當作殺人裝置所圖的目的。小串姊被殺的十一月十一日淩晨兩點左右,犯人在其他場所做別的事。這麽一來,就算知道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的不在場證明也沒有意義。


    那是門外漢的膚淺觀點。


    但說實在的,我正是那麽想。


    病院阪學姊沉默地以表情拜托著「至少也請問出這點」時,我不禁那麽想。


    不過病院阪學姊又擺出了這種表情。


    串中,會製造不在場證明就代表犯人絕對有不在場證明才對。你想想看,串中,半夜兩點喲!那種時間有到別處的不在場證明本來就很不自然吧?平常應該是在家睡覺的時間吧!但做了這種超乎常理的事情,犯人必定有確實的不在場證明,不然不是很奇怪嗎?因此,串中,你該完成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調查崖村學長、童野學姊和伽島的不在場證明。串中學姊死亡的十一月十一日淩晨兩點左右的不在場證明,那個時間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就是犯人。此外,若接下來的事情也能辦到的話最好。考慮到實際的犯罪時間,十一月十日晚上十一點開始到十一月十一日淩晨一點的不在場證明,可能的話也請問問看。


    該說是有病院阪學姊的作風嗎……警察和推理小說中不可能合用、正因為是偵探遊戲才


    有的思考方式。有不在場證明的才是犯人——這種事,再怎麽想都是牽強附會。用這種邏輯鎖定犯人到底好不好,還真令人不安。不過那份洞察力和說服力的確是很卓越。因為是孤獨奇人,病院阪學姊連不在場證明的調查也無法進行,但她的想法真不愧是奇人的思考模式。


    然而,雖然不夜子空有自信地說了「至少會告訴我們不在場證明吧?」這種話,事實上卻出乎意料地難。質問不在場證明的意思就等同於向對方宣告「我在懷疑你」,所以我才沒在教室訊問不夜子。麻煩事還是一次解決比較好。


    思考這些事的同時,我們到了ufo研的社辦。從外頭看起來一片寂靜,電燈也沒開,完全不像有人在裏麵的樣子。


    我對不夜子使了個眼色,敲了敲門。


    「我是串中,我要進去了。」


    說著,打開了門。


    果不其然,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在裏頭——什麽也沒做,隻是坐在折疊椅上。


    沉重的空氣。


    也可說他們是在沉澱心情。


    宛如守靈的氣氛,但這種情況下,這個比喻太過正確而顯得有些滑稽。


    兩人理都不理我和不夜子。


    依舊陰鬱地低著頭。


    「……那個」


    總之我先開了燈。


    這個動作,終於吸引到兩人的注意。就在此時。


    「小串!」


    蘿莉學姊朝我抱來。


    咦?這幸福的狀態是怎麽回事?


    普通中學生的我無法反應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小串、小串、小串」


    「……」


    啊……原來如此。


    蘿莉學姊把我和小串姊搞錯了!是因為穿著小串姊的製服,發型也經病院阪學姊之手看起來幾可亂真的緣故嗎?但明明就沒有刻意裝扮得要像到讓人認錯的地步。


    若是以平常的精神狀態而言。


    真是的。


    現在的話似乎真能說服他們,而且是徹底地。


    「——你應該已經死了,會長。」


    崖村學長他依舊坐在椅子上,朝著被蘿莉學姊抱著無法動彈的我如此說道。


    「應該已經死了的你怎麽會在這裏?是幽靈之類的嗎?」


    那明顯是把人當笨蛋的口氣。


    或者說是開玩笑。


    至少沒有蘿莉學姊那種令人寒顫的感覺。


    「……我不是幽靈啦!」


    我回答崖村學長。


    「你看,就像這樣。」


    稍微拉起裙子,秀出兩隻腳。


    「啊?看不清楚啦。撩高到大腿給我看看!」


    「那是變態吧!」


    什麽跟什麽呀!


    一想到我穿著女裝,更像是和變裝癖好者的對話。因為這種愚蠢、在此情況下又可說是極端大意的對話,蘿莉學姊總算——真的是總算——才注意到我不是小串姊。


    「啊……」


    如此地輕叫一聲。


    她離開我,快步走回椅子。


    然後立刻和剛才一樣地低下頭。


    認為也許會被那樣的蘿莉學姊以最糟、最不合理的方式痛毆的我,在內心鬆了口氣。


    也就是說……和不夜子說的一樣啊——這個裝扮確實產生了好的效果。


    他們沒有大發雷霆。


    不過,事情說不定還會有變化。


    「串中弟和——那不是伽島嗎?」


    崖村學長說道。


    該不會、吧?


    剛才的對話,不是認真的吧?


    「什麽啊!伽島!學生會的工作這麽放著行嗎?啊,是因為體育祭延期了吧?嗬嗬嗬嗬嗬嗬(注28)。」


    從這個角度來看,帶著些許瘋狂眼神的崖村學長,該說是空虛還是茫然呢……講白一點,就像整晚熬夜,無法對焦的渙散目光。


    硬要裝成和平常沒兩樣的態度最難對付——原來如此,是本人。但是,就算是本人——果然病院阪學姊和崖村學長是不同類型的。這也許是三人一起行動的奇人和獨自遵行自身理念的奇人之間的差異。


    對那樣的崖村學長,不夜子好像有點畏懼,真不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夜子。但此刻責怪她也太過分了點,不夜子隻不過是個非奇人的一般學生罷了。


    這裏就隻能由我這個下屆奇人候補生好好努力啦!「崖村學長,還有蘿莉學姊,好久不見。」


    28 水戶黃門式的笑法。


    我首先從再見麵的招呼開始。


    「久疏問候。」


    「沒那回事,昨天才見過的。」


    蘿莉學姊對我的話產生反應。


    根本用不著向不夜子確認,這隻是虛張聲勢的謊言罷了。


    為了不在我麵前示弱,拚命地。


    不讓脆弱的自己在我——這個小串姊的弟弟——的麵前示弱。


    「比起那個,弔士同學你守住了和我的約定呢!我好高興,稍後我會給你一個非常熱情的吻作為謝禮,現在有人看著我會害羞。」


    「……?」


    嗯?


    什麽?就算是謊言也太難懂了吧!


    約定?


    如此疑惑時,我立刻回想起來。


    對了——一個星期之前,來這個教室找蘿莉學姊時,她對著說了「改天見」的我說:「屆時請務必帶伽島一起來喲!」


    意思是別帶不夜子來這兒。


    算了,就算記得,也已經毀約了。這麽說來,的確有這麽一回事……不管了,反正原本就沒有打算要約定些什麽。


    更重要的是,蘿莉學姊不擅長和不夜子相處,這樣的情況對接下來的發展極為重要。實際上不夜子的能力無法通用在蘿莉學姊身上,但本人沒注意到這件事情對我而言相當有利。


    「首先,該對你說聲『節哀順變』是吧?」


    在我沉默地思考著的時候,崖村學長如此說道。


    「『對於會長的事,我感到很遺憾』這樣的感覺?」


    「……算是吧!」


    對於那種說話方式,我聳了聳肩。


    真是讓人不知該做何反應。


    「說老實話,


    我沒自信像兩位一樣地悲傷,隻是無論如何,總算能來上學了。」


    「真有像笨蛋一樣那麽誇張嗎?一點都沒變,你這個假貨。你不這麽認為嗎,童野?」


    「……」


    對於崖村學長的行為,蘿莉學姊無言。


    我則是覺得無可奈何。


    但這毫無目的的發展若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而被崖村學長掌握主導權的話就麻煩了——隻有今天會很麻煩。雖然想了很多開場白,不過還是把它們踢到一邊去吧!


    直接切入主題!


    「那天。」


    我說道。


    「小串姊有來這裏嗎?」


    「……啊?」


    崖村學長的給人的感覺一變——變得很危險。


    「你說會長怎樣?『那天』是什麽意思?」


    「一星期前,我來這裏的那一天。我回去後,小串姊有來過嗎?身為遺族,我很在意小串姊那天的行動,想說該不會是在這集宿,一起召喚紳士外星人之類的。」


    「她的行動嗎??」


    會是怎樣呢?崖村學長再度看向童野學姊。


    「那天,會長有來嗎?」


    「我不記得了。」


    童野學姊的回答很冷淡。


    不過那是她的謊言,翻譯過來就是,記得但不想告訴你,這樣的意思吧!


    「啊,是嗎?龍這麽說。真是遺憾呀,串中弟。」


    「崖村學長也不記得嗎?」


    「……說話不要拐彎抹角的。」


    崖村學長壓低聲音,冷靜地說著。


    這句話不帶一點笑意。


    「也就是說,串中弟,你是在懷疑我們嗎?」


    「……」


    沒有回答。


    但我不打算裝傻,這是種具有說服力的沉默。結果就是,要確認不在場證明的話,一定得讓他們知道我對他們抱持著懷疑。


    不過果然很敏銳啊,這個人。


    隻靠那些隻字詞組就知道了嗎?


    想知道小串姊那天的行動,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遺族感情。


    「你的心情我了解,戀姊情結同學。你無法相信警察吧?畢竟是最喜歡的姊姊被殺了嘛。」


    「就我看來,崖村學長在這裏做這些事,才真的很不可思議呢!明明就是像會趕在最前頭要找出犯人的人。」


    「沒有跑在前頭,該不會我就是犯人吧?你的意思是這樣?也許喔?那又如何?如果我是殺害會長的犯人的話。」


    「我並沒有認為學長就是犯人喲!」


    我用極端冷靜,但反而充滿挑釁的口吻說著。


    「我隻是想也許有可能是犯人。」


    「那不是一樣嘛!」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不是的話,你來做什麽?啊,這麽說來,你曾經說過對和平的日常生活感到厭煩、想來點剌激之類的話吧?這麽一來,現在這狀況對你來說再好不過了吧?那就是我對你說錯話啦!不是『節哀順變』,應該要說『恭喜』才對。」


    日常與—非日常。


    日常與異常。


    原來如此。


    的確,現在這情況正是我所希望的。


    不過,即使如此——


    「……還沒逃出這個被局限的世界啊?」


    「啊?」


    「不,沒什麽,隻是想起了小串姊說過的一些話。想打破日常生活的話,談個戀愛之類的就好,我被那麽說過ii無論如何。托崖村學長變得如此咄咄逼人的福,我反而可以單刀直入。怎麽樣?特地來了,就請告訴我小串姊被殺時的不在場證明吧?」


    其實,小串姊那天有沒有來社辦,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有來或沒來,那不是什麽大問題。


    這個問題隻是暖身用。


    單靠這個問題便察覺一切的崖村學長真不是蓋的。怎麽辦,果然該一個個分別搜集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的情報嗎?從剛才開始就隻有崖村學長一個人在講,蘿莉學姊一直躲在他後麵的感覺……完全被保護住的陣形。雖不認為崖村學長會有「青梅竹馬由我來保護」這種令人感動的想法,但意外地是個很會照顧別人的人。


    不過要把一起躲在社辦的兩人分開是難上加難,果然麻煩事就該一次解決。再說讓崖村學長、蘿莉學姊和不夜子三人……三名嫌疑犯集合在同一地點談話,也不是個壞點子。


    「就算要說不在場證明。」


    崖村學長說道。


    「也不知道會長被殺的時間啊!」


    「……原來如此。」


    這其實是個小小的陷阱(小串姊的詳細推斷死亡時間一般而言不對外公布),但似乎沒有效用。不曉得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察覺到我的企圖所以裝傻?


    不,我知道了。


    我斜看了不夜子一眼。


    剛才的話是真的假的?不夜子應該知道。現在也無法問她,還是得等之後再讓她告訴我吧!


    如果是真的,那崖村學長就是清白的。


    說謊的話他就是犯人——是這樣的吧?


    「大概是淩晨兩點,所以請告訴我那個時間你們的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是什麽?」


    蘿莉學姊突然這麽說。


    「我為了完全了解它的意思,正在努力中!」


    「……」


    翻譯「不在場證明」是什麽?


    「這個嘛……日文的意思是說不在現場的證明……也就是,在犯罪執行的時間,人在其他地方的證據。」


    「原本是拉丁文『在其他地方』的意思喲,童野。」


    崖村學長追加了注釋。


    博學的人。


    「有了那個,也就能證明不是犯人。不過串中弟,要問別人前自己要先說,才是禮貌吧!」


    「咦?我的……不在場證明嗎?」


    「嗯。就我看來,你也是個傑出的嫌疑犯。為何隻有我們單方麵地被懷疑呢?」


    以牙還牙——怎麽說呢,很有崖村學長風格的話。


    而我則是,在等著這個崖村學長的風格。原以為會再多花點時間。他問了意料之中的問題。


    於是我這麽說道。


    「在家睡覺。就隻是這樣。勉強說來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不夜子呢?」


    這時,我假裝隨口問問,就能不著痕跡地確認不夜子的不在場證明。


    多虧了崖村學長的反駁。


    「咦?我嗎?」


    不夜子露出驚訝的表情,她這麽回答。


    「我應該也是在家睡覺。」


    沒有不在場證明。


    在不夜子起疑心之前,我向崖村學長說「好像是這樣」,引開她的注意。


    「我們已經說了,這次換學長和學姊告訴我們了。」


    事實上,沒有我們說了所以對方也必須坦誠的道理,但人類這種社會性的動物,本能的有以物易物的習性。就算是奇人的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也應該沒有例外。


    可是——


    「我也一樣。」


    從崖村學長口中,沒得到期待已久的答案。


    「在家裏睡覺。順便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你回去後約三十分鍾,會長的確來過。然後我、童野跟會長三人漫無目的地聊天,之後我和童野就先回家了,留下會長一個人,沒有合什麽宿。聽了這些,你還認為會長的死是我們害的嗎?」


    「……不,並不會特別那麽想。」


    邊回答我邊在想。


    在家睡覺,也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


    即便他說了一堆,如果說殺害小串姊的犯


    人就在這三人之中,依印象來看,崖村學長是犯人的可能性絕不低才是,然而卻沒有不在場證明?


    那麽剩下的是蘿莉學姊,用消去法推算的話,她就是犯人?消去法好像是在鎖定犯人的情況下,推理小說常用的手法。我自然而然地朝蘿莉學姊投射了這種眼神,不過目標的學姊則是——


    「……我都說了我還在充分理解不在場證明的意思嘛!」


    這樣地給了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似乎是先前說明得不夠。


    「所以我說……假設a在十二月一日正午在北海道被殺害。然後,關於這個殺人事件,有b這個有力的嫌疑犯。但是b在a被殺的十二月一日正午,人在衝繩縣。這麽一來就物理性而言,b要殺害a是不可能的對吧?這就是所謂有不在場證明的狀況。」


    謝謝你像教小學生的說明,真是令人感動、感激涕零啊!」


    說完與其說是謊言,不如說是諷剌的台詞後,蘿莉學姊還是無法接受似地一臉不滿。


    我再附加說明。


    「當然,除了你這樣的人以外,人類都會說謊,所以必須要有確實的證據。象是能當佐證的第三者的證言或是飛機票等等……你懂嗎?」


    蘿莉學姊點頭,就肢體語言來看,基本上她不會說謊。就算不是完全誠實,至少也不到違背常理的程度吧!


    接著,我用埋有說謊對策的問題提問。


    「請回答我yes或no。蘿莉學姊有十一月十一日淩晨兩點左右的不在場證明嗎?」


    「二」選「一」。


    就算是以說謊為前提的蘿莉學姊,隻要這麽做,再把答案反轉過來就是真正的答案了。


    怎麽樣?我看著不夜子。


    「……比預期更普通的對策。」


    不夜子的評價很低。


    shock!


    雖說這的確不是足以用符號強調的想法……根本而言,這是個蘿莉學姊若不回答yes或no,就會讓目前為止的努力徒勞無功的簡單想法。


    而且必須以「蘿莉學姊會用說謊者的身分誠實回答我」為前提。對於這點,我有勝算。


    假設蘿莉學姊是犯人的話。


    因為不可能不主張自己有確實的不在場證明——


    「……那個,」


    蘿莉學姊似乎還拘泥於研究不在場證明這個詞匯,不過不久後——


    「yes——」


    說了一句。


    單純的我一瞬間覺得好極了,這個狀況下的yes就是no的意思。也就是說學姊她沒有不在場證明。


    ……咦?


    「呃、那、那個——」


    「yes」


    重覆了一次。


    「yes!光之美少女5!」


    「……」


    對愛說謊的學姊而言是件很稀奇的事。而且在這狀況下還加了、不論再怎麽往好方麵想也會覺得多餘的搞笑梗。


    到底是怎麽樣的腦袋啊!


    「那、那麽,蘿莉學姊那天的那_時間在做什麽呢??」


    「所以我說yes啊,我有不在場證明。那天和b一起在衝繩坐yui-rail(注29)、吃shisa(注30)。」


    29 衝繩都市單執列車。


    30 衝繩神獸獅子像。


    「……」


    把除魔神像的shisa說得像衝繩食物名產,雖然覺得這不是謊言,也不是搞笑,而是她認真地會錯意,但現在不是能吐槽的時候。


    問太具體的事也沒有幫助。


    要問出蘿莉學姊當天具體的行動要花費比一般更多的心思,更何況這麽做一點意義都沒有。


    蘿莉學姊已經說no了。


    她沒有不在場證明。


    沒錯,就她的說法看來,蘿莉學姊並不是不知道不在場證明這個詞匯,而是不懂不在場證明這個概念。那麽,仔細想想,不懂不在場證明這個概念的話,根本不可能會製造不在場證明。


    ……咦?


    「請……等一下。」


    不管是對不夜子、崖村學長還是蘿莉學姊,我都沒提到病院阪學姊的推理。更沒讓他們嗅出利用鍾塔做為殺人裝置、大規模且幼稚的詭計已被識破這件事。隻有這個是連崖村學長都還沒察覺的吧!犯人應該還認為這部分的罪行進行得很順利才對——恐怕是打算連警察一起騙到底吧!應該連休息室的鑰匙和繩索都被收走這事也不知道吧——也就是說。


    在這裏不強調有不在場證明才奇怪。


    然而居然三個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


    「……到底怎麽樣?」


    崖村學長單純地問道。沒有弦外之音,也不覺得令人討厭的問題。


    「你一臉失望的表情呢!」


    「不……隻是有點連不起來的感覺。」


    「所有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也就無法過濾嫌疑犯啦!」


    崖村學長說出他所解讀的結果。沒能過濾嫌疑犯的確很可惜,但我所麵對的卻是和學長完全相反的問題。


    真傷腦筋……


    這樣可沒臉見病院阪學姊。


    所有的嫌疑犯全都沒有不在場證明,或許病院阪學姊的推理,從一開始就受到挑戰了。


    「喂,串中弟。」


    崖村學長不經意地插話。


    完全是一針見血的感覺。


    「這個推理是誰教你的?」


    「……!」


    果然來啦!


    被拆穿了——不,因為是崖村學長,我才能推理到這種程度,但後麵一定又有誰在指導一定可以很簡單地看透吧!我隻是在計算攤底牌的時機。當然,他又不是超能力者,不可能連我知道殺人所使用的詭計這件事都看破i從我不自然的舉止中尋找不尋常的東西。就算是從身為膺品的我身上感覺出超乎常理的東西,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


    因為他是本人。


    真是敗筆。


    把金將當成對手這件事,我明明有相當的覺悟了。


    「這種事,哪有什麽人教我。」


    「也就是說,大抵上是猜對了?在這種時候會采取行動的人,學校裏頭隻有一個——」


    崖村學長無視裝傻的我,斷定地說道。


    「是病院阪吧!」


    「……」


    要否定——雖然很簡單,但也很難。


    他一定是亂說的沒錯,但崖村學長身為個人學生會,被身為學妹的病院阪迷路添了許多麻煩,從另一方麵來說也可以算是交情匪淺。


    要從這樣的第六感中逃脫相當難。


    可以說是不可能。


    然後學長說了關鍵的一句台詞。


    「會長死的那天,你和童野一起在校門口吧?和童野一同看到了會長的屍體。那時和病院阪相當親密不是嗎?還讓她把手放在你肩上。」


    「……您知道得真清楚。」


    從隻會說反話的蘿莉學姊那裏,崖村學長是怎麽問出這些情報的呢?這隻能說是青梅竹馬的默契或心電感應。


    「正如您所言,是病院阪學姊教的。」


    我隻好自首。


    但我仍沒打算表現出動搖的樣子,假裝剛強的樣子。就算被拆穿也不痛不癢的演技。


    算了。


    像是逞強般的說著,我本來就打算最後要告訴他們病院阪學姊的偵探角色。沒在自己預定的時機說出,的確是明顯的失敗,但並非無可挽回的過失。


    「其實我和病院阪學姊成為朋友了。」


    「是……是這樣嗎?」


    驚訝的是


    不夜子。


    那是當然。蘿莉學姊就一星期前的事多少也能料想到,但對不夜子而言就完全是個晴天霹靂。


    「這次為了找出犯人稍微請她幫忙。」


    「騙人,你和病院阪是一夥的吧?」


    崖村學長丟出這句話。


    「那家夥哪有什麽朋友!」


    「……說的真過分耶!」


    病院阪學姊也真可憐。


    不,這是指我吧?


    「你不也是被病院阪欺負嗎?」


    「沒有的事,我隻是請她教我將棋而已,還有就是古典音樂。我受益良多,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感激呢!」


    「沒有理由光因為這樣就照她的吩咐來調查不在場證明吧!我和童野也就算了,竟然連伽島也懷疑。」


    裝出來的剛強似乎無法再維持下去。喂喂……本來打算當作沒事的,難道連這種事都被看穿了?


    到底要真到什麽程度,這個人……


    「病院阪暫且不論,你看起來還像有朋友的人。不過懷疑朋友這種事可讓人無法苟同啊!」


    像是在追問般,崖村學長說道。


    「……咦?怎麽回事?」


    不夜子啞然地問我,我無法回答。對一個不能說謊朦騙的對手隻能這麽做。即便沒有能看破謊言的能力,隻要在此刻沉默的話,自然地就會暴露真實。


    也就是說。


    我雖然假裝向不夜子乞求幫助,但確實也把她當作嫌疑犯對待。


    「……是嗎,原來如此。」


    「不夜子——」


    「真的,對不起!」


    沒有被狠狠打一拳已經謝天謝地了。


    用腰力帶上來的巴掌甩在我臉頰上。沒有讓人往後飛去的威力,但我很明白那是盡全力打的。在我有任何反應之前不夜子就衝出教室了。


    雖然有想說要追上去——


    根本用不著說明,我也知道這種行為完全沒有意義。


    啊啊……


    收回前言。


    這個,也許是無法挽救的過失。


    最糟的情況,讓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進行終極二選一——禁忌的二選一,「你殺了小串姊嗎?」用這種問題,在兩人回答yes或no時,讓不夜子來分辨真偽,我原本是這麽想的。


    這是我最後的殺手鐧。


    我深深地大歎口氣。


    「我好恨你,崖村學長。」


    我說。


    「看看你做了什麽好事,不夜子是我僅有的朋友之一耶!」


    「我早說了,懷疑朋友這行為本身就有問題。你也是個笨蛋,被病院阪隨隨便便地利用。她是個隻顧自己快樂的家夥喲!把別人當作螻蟻……不對,她根本不會考慮到別人的事。」


    「那人意外地有為後輩著想的地方喲!」


    「嗯?反正那是你的事,是因為好奇心才接近她的吧?我也教了你不少多餘的東西,算我多事。不然就是像你這樣的假貨被病院阪那樣的真品吸引了吧,稍微清醒一下比較好。」


    「……」


    「話說回來,你是——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的假貨。真貨的贗品……或者說像是人類的假貨。你真的是住在這個星球上的人嗎?」


    「你說了很過分的話呢!你以為我會因此受傷嗎?」


    「我說真的,就算你說你是地中海生命體,我也不會訝異的。」


    「要說的話,也是地球外生命體吧!」


    地中海生命體。


    那隻不過是魚貝類耶!


    「別會錯意。你也許會覺得和病院阪成為朋友的自己很特別——被特別的人選中並不證明你也是特別的,那不過隻是寄生蟲——別以為你很像她。算了,你要選擇怎樣的人生是你的事。會長也不在了,我和你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崖村學長堅決地說。


    這是絕交宣言。


    一點都——不像國中生的,絕交宣言。


    「蘿莉學姊——」


    「童野也是,不要隨便叫我青梅竹馬的名字。串中弟,童野也和你沒關係了。你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也不是你的朋友,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是敵對關係,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不要以為你和我們很像,你這個凡人」


    崖村學長不讓蘿莉學姊說任何話——反正說了也是謊言而已。但也不讓我說,而是瞪著我說道。


    「不準再接近這裏,這裏是我們的地方。我和童野——還有會長的。」


    3


    雖然沒有全力把我趕出去,但如果再坐在那裏的話就算被訴諸暴力也不奇怪。在剛入學還彼此不認識的時候,就聽說過崖村學長的光榮事跡。有因為吵架而殺人之類的可怕傳言。就算那再怎麽不可信,但就崖村學長的情形,隻要采取行動就會引起絕對等同的暴動。一心專注在文化係上的我是不可能勝過他的。


    我慌慌張張地將社團大樓拋在腦後。


    臨走招呼也隻說了一半。


    說不定今生不會再見麵了,一想到這裏還是有那麽一抹寂寞。但是——說這是永別的話,實在不夠真實。


    那兩人中的某人是犯人的話。


    不對一-就算不是犯人、嗎?


    無論如何,他們兩個的嫌疑都還沒洗清——本來沒有不在場證明,反向思考的話就能洗清嫌疑,但三個嫌疑犯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話,又另當別論。


    已經沒有其他應該懷疑的人。


    勉強要說的話就是我,不過我也沒有不在場證明。


    ……嗯——


    這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果然半夜兩點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就算沒有鍾塔的殺人裝置也很奇怪。


    再加上我們是國中生。


    如病院阪學姊所說,就算沒殺人,這時間在家睡覺也很正常。先不論有同時和八個女生交往傳言的,那個受歡迎的崖村學長……不過就連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啊!


    真的是從根本被顛覆的感覺。


    不管怎樣,都要和病院阪學姊商量。


    因為惹不夜子生氣,所以沒辦法依賴她的能力,崖村學長和蘿莉學姊證言的可信度就得由我的判斷作為基準了。


    不夜子,回去了嗎?


    該不會像那天蘿莉學姊一樣在門邊等我吧?但這種好事並沒有發生。


    回去了啊?或者是回到學生會的工作上?


    算了,反正明天(前提是我有乖乖來上學的話)在教室還會見麵,與其傳那種尷尬而且得裝可憐的簡訊,倒不如空一段讓雙方冷靜的時間。


    不夜子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吧!


    當然,就如崖村學長所說,我做了懷疑朋友這種天理不容的事,就算被賞巴掌也是沒辦法的事。但不管怎麽說我也無可奈何。


    嫌疑犯包含不夜子,對我而言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有道歉的準備,但不認為我有錯。


    就是這種感覺。


    「不過……到底是在哪裏出錯的呢?病院阪學姊的推理應該沒有錯誤才對……」


    即使如此。


    這不過是個尋找犯人的偵探遊戲。


    就像犯人會犯錯一樣,偵探也有可能出錯。畢竟,這世上沒有不犯錯的人。


    「我看破詭計這件事絕對沒被識破才對……萬一被識破,也不足以構成將存在的不在場證明硬說成沒有的理由。」


    邊碎碎唸(自言自語時解除禮貌說法模式)邊走路的時候,我來到北校舍三樓的音樂室。


    想到要怎麽跟病院阪學姊報告就覺得憂鬱,但也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逃回家。助手要是半路收手,故事就無法成立。


    不論崖村學長說什麽。


    我和病院阪學姊是互助關係。


    我們是朋友!


    「我回來了!」


    下了決心,我敲門,用那種聲音說著,進了音樂教室,可是音樂教室空無一人。


    病院阪學姊不在。


    「……奇怪?」


    我明明請她在這裏等我——上哪兒去了?是去廁所嗎?皮包還在應該不會回去……偵探撤案在故事性上是ok的嗎?


    我不自覺地看了看病院阪學姊的皮包,適當地找個椅子坐下。


    順帶一提,小串姊的皮包並沒有發現。


    大概是被犯人拿走的吧!


    就算還回了掛在時鍾指針上用來絞首的繩索,要處理小串姊的皮包也很難,犯人應該還拿著才對。如果在犯人的房間找到的話,就是決定性的證據了。


    雖然也有可能丟在附近……那方麵的搜查果然就該由本職,也就是警察出場啦!


    外行人的我頂多隻能在旁下注而已。


    沒時間了,期限比我和病院阪學姊所想的更為緊急。搶在警察之前挖掘出真相是病院阪學姊的遊戲——


    不過,那個病院阪學姊到底去哪兒了?


    不會回來嗎?


    然而這也不是需要傳簡訊的程度,想說隨便選張cd聽、等她回來。畢竟主人不在家的期間在房間裏遊玩取樂也不是我的興趣。


    就著悠閑的狀態,我思考著。


    日常。


    非日常。


    異常。


    還有這個被局限的世界。


    正如我所望——嗎?


    原來如此,以這個定義來說,我就是這個事件的犯人。也許是我想這麽說吧!接著,若以這個觀點來看,崖村學長的態度也並非無法理解ii雖然我不至於會用那麽迂回的方式來理解。


    崖村學長對我這種人,果然是討厭到想吐的程度吧!


    ……說得也是。


    突然想起一件事。


    讓小串姊昏厥的電擊槍。


    這個時代,任誰都能輕易得手的工具。即使如此,其得手途徑才是最令人在意的。然而,我發現了關於這點的一個假說——如果那天小串姊造訪ufo研的社辦,而且直到最後都待在那裏的話。


    那個房間裏有著崖村學長的危險收藏品,刀刃、藥品等等,用盡各種方式收集來的大量收藏品。


    不覺得有特別觀察的必要,但電擊槍若混在那堆收藏中也不會有突兀感。


    這麽一來除了崖村學長外,蘿莉學姊和不夜子也有可能利用那個電擊槍來犯案。


    用完後放回原位就行了——不對,數量那麽龐大的收藏,依崖村學長那不拘小節的個性,我不認為他會嚴密地掌握每一樣物品,所以就算拿回家去也沒有問題。


    但是,若真是如此,就真的和病院阪學姊說的一樣,是臨時起意的犯罪了。


    再怎麽說也太單純了。


    過分詭異地——單純。


    「……嗯?」


    靈光一閃。


    電擊槍……到底可以讓人失去意識多久呢?


    依電壓和對象的不同,昏迷時間的長短是沒辦法預料的吧?


    假設在晚上十一點電昏小串姊的話,到用做殺人裝置的鍾塔開始運作(錯誤運作)的淩晨兩點之間,無法保證小串姊在這段時間內都不醒來吧?


    ……


    奇怪?


    這麽說來,是沒使用鍾塔的機關嗎?那隻是病院阪學姊基於對推理小說的熱愛所產生的幻想嗎?


    可是,如果不做這樣的解釋,就無法說明停止運作的時鍾又再次轉動的理由。時鍾指針的移動平穩而毫無異樣——


    而且,就算那三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他們也有足夠的動機。


    就在此時。


    音樂教室的門開了。


    當然,我以為是病院阪學姊回來了,但從開著的門進來的不是病院阪學姊,是誰呢?是不夜子。


    伽島不夜子。


    我的同班同學。


    現在重新介紹。


    我驚訝到需要那麽做。


    「不……不夜子。」


    「……你果然在這裏。」


    不夜子她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地。


    「打了你,真對不起。」


    她如此說道。


    一看,不夜子的額頭上微微滲著汗水。


    像用盡全力跑來的感覺。


    再加上一開口就是謝罪——非道歉不可的人明明就是我。


    沒錯。


    我不隻是懷疑不夜子。


    我還想利用她。


    「不,我才要道歉。」


    我從椅子站起,像敬禮一樣低下了頭。


    「過去種種,真是非常抱歉!」


    「說得也是。」


    沒關係啦!不夜子這麽說。


    「我也是一時失去理智。事出突然,而且是在崖村學長的麵前,我也慌了手腳。不過…冷靜下來後,其實也能了解你的心情。」


    此刻,再重覆「你了解姊姊被殺的我的心情嗎?」這問題之類的,我也不是如此無趣的人類。


    我的心情——無論她是否真的了解,至少不夜子有試圖了解的意願。


    「現在再說這種話有點像是借口,不過我本來想明天向你道歉的。」


    「我也那麽想。不過要道歉還是早一點比較好吧?」


    「也是啦——」


    也許就是那樣。


    說什麽讓雙方冷靜的時間,也許我隻是在逃避問題罷了。


    「打你的地方,還好吧?還會痛嗎?」


    沒事,接受攻擊的方向不同。」


    「……?」


    不夜子對我層出不窮的高階文字遊戲(等級六)歪了歪頭表達她的疑惑。


    順帶一提正確解答是「鍛煉的方式不同」。


    然而不夜子彷彿沒有那回事般放棄追究,說道:「不過串中,你人也真的很壞耶!」把我放在一旁回到主題上。


    「打你是我不好,不過串中也有好好反省吧?說實話,憑你,要利用我的能力還早三個月呢!」


    說得真直接。


    「不過,如果你有好好反省的話,我也可以讓你三步,協助你調查喲!」


    相對地願意以輕鬆的心情幫助我。


    先不說這個。


    不夜子願意以她的能力幫助我,果然沒有比這更值得感謝的了。也可以確認那兩人證言的真實性——而且。


    「那麽,不夜子——」


    「討論之前,先換個地方吧?」


    不夜子打斷我的話,說道。


    「雖然現在好像不在,但是我其實也不想見到病院阪學姊。」


    「……」


    沉默的驅逐令。


    嗯……我們是不會亂說話啦……


    一開始就是病院阪學姊先出去的,我稍微離開一下也沒問題吧!「我知道了。」如此說著,我朝不夜子走去。


    「真是的……串中,你怎麽會和病院阪學姊感情變得這麽好?」


    「就是不知不覺中慢慢地……」


    說著,我們步出音樂教室。


    「要去哪裏?」


    「嗯—圖書室?」


    「知道了。」


    但無法忍到圖書室,在走廊邊走時,我就和不夜子搭話道:「我就單刀直入的問了。」


    「那兩個人——沒有說謊嗎?」


    「嗯。」


    不夜子如此斷言。


    「就我之見,完全是


    清白的。」


    「……」


    「當然是將童野學姊的話語反轉後的清白。崖村學長說不知道小串的推斷死亡時間,這個是真的。啊,所以我也沒有說謊喔,以防萬一,我要澄清一下。」


    「嗯——」


    「因為沒有理由謊稱自己沒有不在場證明——不過現實是就算想確認也辦不到了。


    但是,崖村學長若是真的不知道小串姊的推斷死亡時間的話,就代表他的確不是犯人吧?


    不,不夜子的能力無法當作證據,頂多隻是參考用。就算想要進行禁忌的二選一,現在連要到ufo研去露個麵也很難。


    「但是,串中,一開始就有個問題。」


    不夜子說。


    「串中,你不是說因為有動機所以懷疑那兩個人嗎?你說感情好也能成為殺人動機。我了解,我真的了解,尤其是崖村學長和童野學姊在人格上有不穩定的部分,也許會有想毀了喜歡的人或物的時候。但是為什麽呢?既然如此,串中你——為什麽會懷疑我呢?」


    「……」


    「我的動機是什麽呢?」


    「不夜子,你對於和小串姊這種人相處應對很不擅長吧?」


    我說道。


    此刻到底是不是可以直言的情況我不知道,但從一開始對不夜子說謊就是件毫無意義的事。


    「不夜子的情況不是感情好,而是感情不好,對吧?就殺人事件的動機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


    「可是隻因這點就被懷疑,我也很困擾。人類隻要活著就會有喜好或擅長不擅長的東西吧?」


    「但對不夜子來說,小串姊不隻是不擅長的對象,還是很礙眼的存在吧?」


    「礙……礙眼?」


    「是啊,因為——」


    小串姊對不夜子而言就像是——我對崖村學長而言是一樣的。


    因為不夜子喜歡我。


    所以小串姊是個礙眼的存在!


    「——啊!」


    這段話依理解方式的不同也可說隻是自戀的話語,我可以不用說出來。因為不夜子突然悲鳴般地大叫起來。


    沒在聽我說話。


    不夜子隻是帶著驚譯的表情搗住嘴巴。


    看著窗外。


    「怎、怎麽了?不夜子?」


    「剛—剛才!」


    不夜子舌頭像是打結了。


    言語無法和思緒接上線,但仍拚命地說著。


    「從鍾塔上麵——有人跳下來了!」


    「咦—」


    我朝不夜子的視線看去——窗外可看見鍾塔。雖然在角度上,北校舍的這個地方沒辦法看見鍾塔底部——


    「跳——跳下來?」


    「不是,我也不清楚——說、說不定是被推下來的也不一定……!」


    「誰推的!」


    我不禁如此逼問不夜子。


    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距離根本無法判別是個人。更何況,這種時間周圍已經相當昏暗了——


    不過不夜子卻說。


    加上了「雖然不太清楚」這個前置語。


    「我覺得是男生——因為是穿著高領製服——」


    「……唔!」


    就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我衝了出去。


    把不夜子留在當場,全力衝剌。


    跳過一大段階梯下樓——


    有不詳的預感——不,是比預感更明確的東西。


    因為穿著高領製服,所以認為是男生,不夜子這想法是理所當然的推論,我並沒有打算反駁這點。


    可是。


    如果那不是男生而是女生的話——如果有身穿高領製服的女生的話,在這個學校裏,甚至是以全國的規模來想,大概就隻有那麽一個人。


    也就是——病院阪迷路。


    該不會,病院阪學姊為什麽?


    不對,不可能的,這麽想著的同時——這個想法逐漸根深蒂固的同時,我飛奔出校舍,朝講堂的方向,也就是鍾塔底部趕去。


    小串姊被推下來的,那個地方。


    大部分的學生都離校的時間——和小串姊那時一樣沒有任何旁觀者。不,或者說是,沉默的驅逐令在此時也發揮了效用吧!


    無論如何,我相當肯定我的想法。


    根本用不著到現場去確認。


    那個長版高領製服就是病院阪學姊的衣服沒錯。


    倒臥在她的物品和大片血泊中,病院阪學姊的身體宛如浮在上麵般。


    「病院阪學姊!」


    跑近她,我向上看了鍾塔——病院阪學姊不可能有理由自己跳下來,絕對是被某個人推下來的!


    但,到底是誰?


    鍾塔的時間——是正確時間。四點半,準確地行進著——好像沒有被作為殺人裝置的樣子。


    我蹲下身,將學姊抱了起來。病院阪學姊的血染滿我的手和衣服,但我完全不在意。


    「病院阪學姊!病院阪學姊!」


    終於。


    病院阪學姊對我的呼喊起了反應。


    雖隻是眨眼這種程度的動作,但的確有反應。


    人還活著。


    病院阪學姊被從鍾塔屋頂推落——仍然還活著。


    「救——救護車……」


    我用被血沾滿的手從口袋拿出手機,顫抖的手正要按下1·1·9的按鈕——可是,來得及嗎?


    瞬間將目光移開——因為不想看,而且也不忍看。我避開目光,但病院阪學姊的狀況和墜樓的小串姊沒有太大差別。小串姊好像是頭先著地,而學姊看來好像是背先著地的樣子,所以看來頭部沒有受傷,但我不知道是否連裏麵的東西都沒事。


    「……可惡。」


    手指不聽使喚。


    最初救護車1·1·9這個號碼的設計,好像是在電話還是轉盤式時,為了讓打電話的人能冷靜下來而做的,然而那種設計在手機上麵卻毫無用武之地。


    按錯號碼,我不禁咋舌,一度清除、重打——


    就在這個時候。


    此刻,我的手腕突然被握緊。不知該說當然還是意外,抓住我的人是病院阪學姊——瀕死的病院阪學姊。她滿是鮮血的手抓住了我沾滿血液的手腕。


    「啊——」


    然後。


    病院阪學姊讓我看到了某個表情。


    正因被不曾停歇的痛苦侵蝕著,但又滿足堅定的,那個表情。因為那個瞬間的表情——我從病院阪學姊那裏得知了這個事件的真相。


    4


    在那之後,病院阪學姊被抵達的救護車送到最近的醫院,但抵達醫院前她就過世了。她的偵探遊戲,就在她用生命交換而導出真相的同時,拉下了終幕。


    病院阪迷路。


    她臝了這場遊戲,卻輸了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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