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k國際機場/大廳上午9點


    我(病院阪黑貓)如果說對這個不講道理毫無條理的世界有什麽絕對無法原諒的東西的話,在了解我的人看來也會些許意外也說不定,其實隻有那麽一件事————那就是『無法理解的事』。對於我來說無論是多麽細微又渺小的事情,亦或是如何巨大壯觀的東西,隻要是『搞不懂的東西』就充滿厭惡感。我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東西,無法用理論歸納的東西,一想到有這種東西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胸口就會覺得難受,心情就會變得糟糕,甚至可能當場就有想吐的衝動。我隻是希望這個世界能讓我隻是理解一切,但是非常遺憾(與我這渺小的願望背道而馳地),在我看來,這世界太過未完成,太過不完整。用我親愛的友人的話來說,這個世界崩壞了。是原本就已經崩壞了還是被誰破壞的,我親愛的友人並沒有下定論。盡管如此,世界就是如此未完成,如此不完整。即使我提出疑問大概也沒有人會回答。或許何時我反而成了回答問題的一方。回答由神提出的一係列問題,也許就是我這短暫一生所必須完成的作業。不過我並不像親愛的友人一樣,完全不覺得這世界已經崩壞。盡管如此未完成如此不完整,卻絕對沒有崩壞。即使被破壞,也是保持在能被完整修複的範圍內。所以我才不斷解答神所提出的問題,不會放棄答題,絕對不會說『我不知道』。我頑固到愚蠢般堅信著這答題權是獻上我這毫無價值的人生所能換取的十分相稱的權利。


    由於各種原因,我在一月二十日的上午9點,k國際機場的大廳裏,將腰靠在旅行用的拉杆箱上等待我親愛的友人。對於一名高中三年級的學生的生活來說,今天是大學統一入學考試剛剛結束的日子。不過我因為根本沒有參加考試,所以這個日程完全是為了迎合我親愛的友人的。約定的時間其實是9點半——但是親愛的友人大多會在約定時間的三十分鍾之前出現,而我的性格是在1小時前就到達。因此實際上的約定時間是8點45分的樣子。如果不這麽考慮的話,雙方就不能互相配合協調了。雖然不知道親愛的友人的考試結果——如果想知道也很容易——不過既然他什麽都沒有和我提起,想必是考了個比預計更高的分數吧。本來他就和我完全不一樣是個認真的考生,如果不是如此,他的父母再如何放縱子女也不會允許他在這種時期出國旅行的。


    海外旅行。


    倫敦,包括飛行時間的六天五夜。


    雖然到了機場才說有些太遲了,倫敦,對於一個高中三年級的學生作為旅行目的地怎麽說難度也有點高了——不,坦白說,其實我根本就是第一次來機場這個地方。我害怕人群(非常非常恐懼人群),對機場到底是怎樣的、會有多少人在那感到非常不安。然而到了之後稍微有些安心。的確機場到處都是人,但是這座機場寬敞到令人感覺不到到處是人。甚至一直筆直往前走也不用擔心會撞到誰。說是鬆了口氣不如說是撿回了一條命。順便一提我是坐tai來機場,完全不用擔心經濟上的問題——關於這一點有非常安心的支援。這樣不如直接包機吧?之類的願望果然還是太奢侈了。我親愛的友人熟知我的人類恐懼症,因此曾提案在學校附近的地方先碰頭,我出於作為這次旅行的組織者的麵子,拒絕了他的提案。親愛的友人當時就對我表現出了過高的評價,然而實際上,我仍然隻是個無法擺脫那麵子阻礙的幼稚的無聊的人。如果因為一個人就能去機場這事就自滿了,想想之後旅途還真是艱難呢。


    不過之後並不是一個人。


    是兩人的旅途。


    一邊想著這樣的事,我一邊翻著倫敦的旅遊指南——並不吻合約定時間卻必須說是吻合我的預期地,親愛的友人正麵朝這裏一邊揮著手一邊走過來。不知道在考慮什麽的毫無表情的臉,從這一百米遠的地方也一目了然。雖然這裏的人口密度並不高,不過要說在這個充滿了不認識的人的地方心中卻絲毫沒有緊張的話絕對是一個非常大的謊言。包含著和認識的人相遇的喜悅,以明亮開朗而又盛大(與往常一樣)的表情迎接他的我,卻在看到他的身姿之後失去自我般地失去了語言。


    他居然隻帶著一個非常小的手提包出現在那裏——完全沒有其他的行李。我一瞬間望向了自己腰邊靠著的旅行用拉杆箱,再看了一眼放著重要物品以及藥品的旅行包。之後再一次看向他。他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驚訝


    「怎麽了?病院阪?」


    他這麽問道。


    「今天真安靜呢。永無休止高速流利的病院阪talk哪去了?」


    「…………」


    「身體不舒服嗎?果然讓你一個人來機場還是太困難了啊。所以我說一起來的嘛——不,是我的錯。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應該強行帶你一起來的。」


    他似乎是真心擔心我的身體狀況才這麽說的,但是如果是平時的話也許會十分令人欣慰的語言在現在絲毫無法打動我的內心。


    「樣刻君」


    依然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我向他提問。


    「你的行李已經拖運了嗎?」


    「不啊?這就是全部了」


    親愛的友人——櫃內樣刻君將手上的手提包舉起來,向我展示了一下,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的提問的意義將腦袋微微傾斜。


    「隻要有護照和錢就行了吧?你不是這麽和我說的嗎?」


    「……的確我之前是這麽對你說的」


    但那是最低限度的意思啊,我做夢都想不到你會真的就帶著這樣的輕裝來了。而且帶著是那種仿佛去隔壁的便利店一樣的小包。手提包作為第二個包的意思(日語中將手提包稱為sedbag),所以肯定是有個firstbag這樣的包才行啊。但是樣刻君將這樣不成文的規矩輕易打破了。


    樣刻君穿著和平時一樣的校服。


    不過關於服裝這件事是我拜托他的——我也同樣穿著校服。如果考慮到這次旅行真正的目的,比起穿私服還是穿校服更合適吧。但是在校服外麵套上一件看上去毫無幹勁鬆鬆垮垮的,連袖子都不願意套隻是披在身上的外套。外加手上的這個小小的手提包,是怎麽努力聯想也想不到這就是準備去海外旅行的打扮。我的努力還不夠麽?不,應該不是這樣的。那個大概正好隻能放下b5尺寸的筆記本的手提包,樣刻君到底在想些什麽。除非說那個包能連接四次元空間,不然我絕對不能接受。


    「如果帶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在那裏弄丟了就糟了啊。哎?哇!病院阪,你帶了好多東西啊!」


    樣刻君終於發現了我靠在腰間的旅行用拉杆箱,居然表現出十分吃驚。對於我這樣腕力和體力可以說無限接近於零的人來說,根本不可能帶上很多的行李。所以這些好歹也是經過仔細嚴密篩選的,不過再怎麽往輕裏算,我的行李至少也是樣刻君的十倍以上。不如說,樣刻君的那個手提包根本就稱不上是行李。


    哇——


    太令人失望了。


    不管怎麽說,這也應該算是和關係親密的朋友隻有兩人的第一次旅行。稍微有些,不,應該是感到相當興奮的我。那種興奮的心情在如今看來讓我覺得有些羞恥了。這股莫名的羞恥心是怎麽回事。昨天晚上,我十分期待地挑選塞進拉杆箱的行李。然而樣刻君帶著早晨起來花個5分鍾就能準備好的行李來了……學校用的包會把教科書放在裏麵,最多再花些時間拿出來而已。


    「因為考慮到在那邊可能發生些什麽事,想著想著就把許多東西帶來了呢。我無法像樣刻君那樣一臉輕鬆地出去旅行呢」


    絲毫不掩飾這有些挖苦他的口氣,但是現在讓樣刻君理解到他的行為讓我非常失望也並不是我的期望——不如說,在樣刻君心中描繪的『病院阪黑貓』


    的我的形象,是不會表現出失望的。他對我的那種過高評價或許對我來說已經有些困擾了,但是我也盡可能回應他的期待,這也是很自然的。


    「那種東西,到那裏再買不就好了」


    他的遲鈍已經達到折紙的等級了,當然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我口氣中的挖苦成分。樣刻君非常輕鬆甚至十分樂觀地說道。雖然他的想法並不能說有錯,但是,現在倫敦的物價之高我的確是告訴過他的,似乎他完全忘記了。雖然關於這次的旅行,就像我能坐tai來機場一樣,樣刻君的旅費其實也是完全不用操心的。但是私人的購物之類的,我是絕對不會把錢借給你的。


    「……那麽,大家都是第一次來,先去把登機手續都給辦好吧。在這裏打發時間和在登機口打發時間都是一樣的。」


    向倫敦出發的飛機起飛時刻是11點半——海外旅行似乎必須在出發時刻2小時前到達機場。沒有坐過飛機的我隻能相信這樣的傳言,但是無法不覺得這是一種浪費時間。畢竟在到倫敦之前就得消耗掉整整半天時間。


    說完,當我直起腰後,樣刻君立刻自然地將我靠在腰邊的拉杆箱握住。然後又自然得仿佛是自己的行李般拖在身後。


    「恩?怎麽了?機票之類的都在你這裏吧,不和我一起去的話我沒法辦理手續啊」


    「……恩,對哦」


    我假裝沒有發現他那毫不做作的溫柔,當然我也不會說什麽感謝他的話。跟在樣刻君的身後走了起來。之前對他的行為感到的失望消失得無影無蹤,對這樣的自己不禁感到無話可說。


    2k國際機場/登機口(上午十點半)


    我的旅行用拉杆箱托運之後,我們兩人都一身輕鬆地並排坐在前往倫敦的飛機登機口附近的椅子上。我在左邊樣刻君在右邊。飛機的出發時刻是11點半——也就是說登機時間應該是十一點之後。總之,還有充足的時間。果然到了登機口前,之後要坐上飛機的人都集中在這裏,人口密度上升了不少。患有人類恐怖症的我——對不講道理沒有條理十分厭惡的我來說是讓人脊背發涼的風景。也有打算回國的吧,這裏有不少外國人。還有更奇怪的,和尚打扮的男人,坐在離我們稍遠一點的地方,讀著一本線縫的古書。難道說打算去倫敦弘揚佛法麽?總之不但人多還充滿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人,這樣那樣各種東西都讓我不安。忍不住地要去思考,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糟糕。如果沒有身邊的樣刻君,我可能已經蹲在某個牆角了。說不定到了飛機上人口密度就會降低了,在那之前先忍耐一下吧。一邊向著窗外的巨大飛機眺望(在這麽近的距離看飛機對我來說這事第一次,比預期得更讓人感動呢)我不禁這麽想著。


    「話說回來,病院阪」


    於是開始了毫無意義,隻是為了消磨時間的對話——順帶一提之前的雜談的內容大多是樣刻君的妹妹。他是個愛上妹妹的變態——哦,樣刻君向我提出了問題,像神那樣。


    「我們到倫敦到底是幹什麽去的?」


    我向樣刻君提出這次去倫敦旅行的邀請是距今天的兩周之前的事了。盡管如此,樣刻君今天是第一次對我提出這個問題。老實說我自己才是受打擊的——為什麽這個男人,對突然向自己提出的海外旅行不問理由不問目的就立刻答應同行了。這邊可是和樣刻君不同的有常識的人,在邀請之時就該說明的理由和目的就被這麽一直無視,完全失去了說明的時機,直到今天。這樣就好了麽?這樣就好了麽?不斷地這麽思考著,但是既然不問而這邊硬要去說明總感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而樣刻君那邊一直不問不問,隻到這快出發之前才終於問了出來——看來這對他來說完全就隻是雜談的內容,隻是為了打發時間而提問的樣子,並對回答絲毫介意的感覺都沒有。這個高三的學生真的把倫敦當成隔壁的便利店麽?


    本來(雖然對於他的提問時機非常不滿)我對於樣刻也有著極高的評價。也許以全人類作為單位來考慮的話,讓他能夠進入那五隻手指的範圍的明確的理由,那就是他是一個完全地將簡單(simple)貫徹到底的人。


    他可以說的上是一個令人感到可怕程度的簡單的人。比如他就算海外旅行也隻帶這個小到極限的行李也是因為他就是這樣簡單的人導致的。不,這麽說聽上去似乎像壞話,但是實際上,就算是壞話我也必須這麽稱讚他——總之他的簡單在十八歲的現在來看是超出常軌的。不是正確或是錯誤——而是單純的簡單。簡單也就是說容易理解,和我厭惡的『無法理解的事』是處在正好相對的位置上。


    但是盡管統一考試結束了,在正式考試之前的重大時期,不去上學而來陪我個人海外旅行,就算簡單也要有個限度。


    「我的遠房親戚叫作笛吹的男人」


    不管怎麽說,這是我期待已久的時刻。似乎將堵在胸口的東西一口氣吐出來一樣的感覺,我開始向樣刻君說明這次旅行的目的。不過,也並不是很長的故事,大概在飛機登機開始之前大概就能結束的話題吧。


    「這又是一個,對我們一族來說又是一個稀有的異類——不過對於偏離家族的我來說,不如說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家夥——他的朋友遍布全世界」


    「朋友遍布全世界?真讓人羨慕啊」


    樣刻君絲以毫不包含心意的口氣說出了這句話。他也不是有很多朋友的類型。雖然和我這種能夠挺起胸膛說我的『朋友』隻有樣刻君的人來說完全不能比,但是作為一個追求徹底簡單的人,一定也不想隨意增加人生的部件。這麽說的話,笛吹那家夥可以說是樣刻君的對立麵也說不定。笛吹似乎將其作為富有價值的收藏一般收集著人生的部件。


    「會說英語就能在世界各地找到朋友——之類的,或者在i上能找到世界各地的朋友——之類的雖然說是這麽說,但是完全做不到啊」


    自言自語的樣刻君說道。仿佛自己沒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事這點我無法認同,但是的確能不能交到朋友的確不隻是靠語言或是聊天工具之類的東西就能決定和左右的。人能和狗成為朋友,又或者說可以和從未見過麵的電視上出現的藝人之類的心靈相通也說不定。


    「交朋友可以說是一種才能。而笛吹在那方麵可以被稱為是天才了吧」


    「笛吹笛吹,叫得這麽親切,難道是和我們一樣大的人麽?也就是說他就是這次倫敦之行的指揮者麽?」


    「不,是壯年的紳士哦。你就當對年長的人如此親切的叫法是一種親愛的證明就好了」


    完全不是如此。


    討人喜歡和喜歡完全不一樣。


    「總之,那個笛吹的無數的朋友之中,有一個住在倫敦的作家。他的名字是卡德魯?萊亞斯」


    「不認識」


    「是嗎。我還以為如果是樣刻君的話或許會知道呢,好歹有基本小說被翻成日文出版了呢。我有帶過來,之後借給你讀一下吧。是推理小說作家。」


    「推理作家啊」


    樣刻君露出了些許厭煩的表情——也就是說他感到厭煩了。樣刻君是一個相當愛讀書的人,也好像曾有一段時期,非常喜歡高難度的推理小說,似乎是從哪裏開始迷失了。毫無意義地標上『迷失了』這樣的標簽,也算是個溫柔的表現手法呢。開始不想念曾經喜歡的小說類型,開始不想念曾經喜歡的作家寫的小說。當說出『厭倦了』或者『畢業了』之類的話,那就等於是對自己曾經喜歡的類型或者作者甚至過去的自己的全盤否定——唯一能消除這樣前後矛盾的,大概隻有『迷失了』這一個詞了。『在推理小說中迷失了』『那個作家在第五作之後就迷失了』沒有辦法呢,因為迷失了嘛。不是類型的錯不是作家的錯當然也不是讀者本人的錯。


    「在那邊據說是相當有名的作家呢——不過本來這些都是笛吹給的情報,也許並不完全相信比較好也說不定。無論是誰,在介紹朋友的時候多少會說些大話。如果讓我介紹樣刻君的話大概也一定會說你是個非常普通的四好青年吧」


    「你認識的人大都是些奇怪的家夥,我更希望你不要向他們介紹我」


    樣刻君時常會這樣十分自然地說出過分的話。難道他認為無論說什麽我都不會受傷嗎。這也是對我的過高評價了,難道把我當成什麽厚金屬板了嗎?老實說這種過高的期待對我來說太沉重了。


    硬要說的話,我是那種喜歡將頭靠在別人肩膀上的類型——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喜歡撒嬌的類型——不過在最初的最初,那也是自己故意偽裝出來的樣子。好像還不至於到了要和那樣的自己說『我迷失了』的階段。而且一開始似乎是這邊先挖苦對方的。


    「那麽,那個卡德魯?萊亞斯有什麽事?」


    「恩。是這麽回事——上上個月,卡德魯?萊亞斯先生有事找笛吹商量。笛吹不但是他的朋友,同時也是他的粉絲——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盡量能滿足他的要求。但是他也是個非常繁忙的男人。不過並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個人的興趣到處奔波——無論如何都不能擠出很多的時間,更不用說抽空來一次私人海外旅行了。於是——」


    「他就把皮球踢給你了嗎?」


    「就是這樣」


    我對樣刻的總結回以點頭。


    「其實笛吹本來是想拜托之前也和你提過的那位迷路醬,也就是我在家族中最喜歡的表妹的。不過因為各種原因,她也不能去了。」


    「迷路醬難道就是那個被稱為『安靜的驅人令』的家夥麽……而且那孩子好像還是個初中生不是麽?」


    「那可是毫不介意將高中生派遣去倫敦的紳士喲,就算是初中生大概也沒有所謂吧——並不是個能跟他講道理的人。不過不得不承認其實我也曾經受到過笛吹一些恩惠,所以他踢過來的皮球我也不能不接手。不過也相應地提出了這邊的一些要求。」


    所謂的相應的要求,也就是時間和樣刻君的同行。令我感到恐懼的是笛吹原本是打算讓我一個人去倫敦旅行的。反正你畢業之後要去美國現在就當做習慣一下英語圈的生活吧——說出這種極端沒有道理的話,卻不是在開玩笑。


    「反正你已經決定好了升學方向,現在也是閑著。出去旅行來說不是絕妙的時機嗎?」


    明明還有正式考試等著自己的樣刻君卻這樣不痛不癢地說著別人的事。盡管他看上去是考慮了很多事,但其實很多時候我覺得什麽都沒有想過,現在正是如此。即使如此我也不會說出來然後導致大吵一架(據說關係很好的人出門旅行有很高的概率會以吵架結尾),於是我,


    「說的也是」


    隻說了這些,點點頭。


    「所以我隻是帶著觀光的心情來的哦。事已至此隻有盡情享受海外之旅了」


    「恩。那麽——那個作家先生想要商量的是什麽事。應該是作為笛吹的代替的你也能幫忙的事吧?」


    「那的確是一件奇妙的事呢——當然這故事不是我說的而是笛吹說的,如果聽完之後你想要噴飯也絕對不要懷疑我的神經有問題哦?我唯獨不希望被樣刻君輕蔑」


    「我怎麽可能輕蔑你呢」


    如此隨便地將這樣的台詞說出口,怪不得在暗地裏有不少女生中意他呢。不過似乎沒有哪個女生從那個暗地裏走出來呢——難道是想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守望著他嗎?對男生來說是毫無結果的事。在不知道的地方充滿人氣毫無價值。


    「卡德魯?萊亞斯先生似乎原本就不是什麽寫作很快的作家,這三年裏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


    「出道以來多少年了?現在一共出了多少作品?先問問這個吧」


    依然是毫無興趣的口氣——不過也沒必要指責他。根本不認識的作家的履曆,就算聽了也一點都不有趣吧。他願意與我繼續這個話題,我就該感謝他了吧。


    「好像是二十年前出道的」


    「哇!我們還沒出生啊」


    「人類是擁有曆史的」


    我的發言雖然很有問題,不過畢竟討論自己出生之前的事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多少說些奇怪的話大概也算是一般的允許範圍內的吧。


    「也就是說那位作家先生至少也有四十歲了吧」


    「二十過半出道的,現在是四十五歲……大概。恩,然後目前為止的作品數是十二本」


    「恩。算不上多也算不上少呢」


    「考慮到從事這行二十年的話,算是比較少得了。不過——這三年來一本都沒出,所以是十七年內出了十二本這麽算比較正確吧。當然,作家先生的這三年,肯定也不是在玩」


    「融入靈魂的神作?」


    樣刻君歪了歪腦袋。


    「我個人覺得如果哪個作家說出了這種話就完了。不會寫出什麽好東西的。最後肯定隻是自我滿足的yy故事」


    「沒有哪本書不是為了自我滿足的喲」


    我聳了聳肩說道。不得不說,樣刻君對書本的價值觀極端到讓我困擾。他的簡單和極端可以說是同樣的意義,但是任何事都要有個限度吧。反正不管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吧,就算是形而上,我還是忠告他一下比較好吧。那時候的我對於你的觀點並不同意,之類的仿佛不在場證明一樣的東西。


    「總之,經過了三年,那所謂的融入靈魂的神作完成了。那是上上個月的事了」


    「原來如此——那麽也就是說下個月差不多就能成書了?」


    「不。現在還並沒有打算出版」


    「?」


    再次歪著腦袋樣刻君。


    「什麽意思啊。打算埋沒掉嗎?」


    「這樣下去的確會是如此」


    我說道。


    「但是,這並不是因為小說很無趣,並不是讓人完全找不出優點的小說——總的來說,這世界上沒有不有趣的小說」


    「不,那種前提一樣的辭藻就不要再砌了」


    樣刻君揮了揮手,催我將話題繼續下去。看來他似乎一點都不感興趣。現實的男人。不過他本來就是一個會區分有趣的書和無趣的書的類型的人。所以隻是單純對我的見解感到無奈也說不定。即使如此也絲毫不表現出反感,我親愛的友人。


    「怎麽說呢,因為一些緣由」


    我將話題轉回到主題。


    「作家先生寫了一本被詛咒的小說」


    「詛咒?」


    突然,樣刻君的表情變得不耐煩了。仿佛好不容易勾起的興趣突然消失了。


    「那算什麽?」


    「讀完這本書的人一定會死——他寫了這麽一本小說」


    「…………」


    樣刻君露出了讓人無法描述的表情,甚至連感想都沒有了。當不知道如何反應時選擇『沉默以對』,這就是樣刻君。雖然饒舌主義的我來說是不可能的,不過偶爾使用這個方法,的確非常有戰略意義。能讓說話方這邊先感到羞恥。真是的,笛吹那家夥居然把這樣的皮球踢給我——同時毫無道理地,對迷路醬也產生些許怨恨。本來,比起我來說,這樣的情節更適合迷路醬。已經能夠想象出表情豐富的她會露出怎樣喜悅的臉龐。


    「我記得」


    每次都無法忍耐沉默,就是我的本性。


    似乎變成了找借口的口氣,不過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了。


    「夢野久作的代表作『腦髓地獄』大概就是那樣的小說吧——作者甚至聲稱自己『是為了寫這本小說而出生』的」


    「啊啊。就是那個——


    『讀了之後會發狂』的那個啊。腦髓地獄,還懷念啊。小學還是初中的時候讀過的。」


    「我希望你是初中的時候讀的。」


    讀那種書的小學生太讓人覺得討厭了。


    「因為一開頭就是連呼哥哥大人哥哥大人嘛,讓我覺得非常有帶入感,一口氣就讀完了——啊,那個,到底說了什麽故事啊」


    「夢野老師會在九泉之下歎息的喲」


    對於作家無法選擇讀者來說,樣刻君的讀後感太過刺激了。雖然這麽說,如果要讓我來描述一下『腦髓地獄』的梗概的話,大概會詞窮吧。這也許是世界上存在著的為數不多的拒絕梗概的作品——正因如此,『腦髓地獄』才會被稱為『讀了便會發狂的作品』的吧。


    「這麽說,病院阪,我和你都完整地讀過了腦髓地獄結果卻都沒有發狂,也許隻是一種誇張的宣傳呢」


    「不,先不說我,樣刻君到底怎麽樣呢……」


    他的妹控或許就是受到了名作的影響,雖然聽上去是天方夜譚,但是聽到他剛才的讀後感,讓我不免有些擔心。那絕對不是因為我是個愛操心的人。


    「的確是引人注目的宣傳手法呢」


    「啊?是嗎?所以那個作家先生的新作也隻是靠『讀完的人一定會死』這樣的宣傳,也許是覺得太誇張,於是才讓他感到有問題而無法發表……作家先生剛說出口結果不得不收回之類的」


    「不,非常遺憾」


    我這麽說道——現在才是問題的重點。


    「那篇新作——至今還沒有決定標題,所以即使出版了現在也隻能起個『那本新書』這樣的名字……關於那本新作的『被詛咒的書』或者『讀完一定會死』這樣的說法,絕對不是什麽宣傳手法——似乎是這樣」


    「啊?」


    「讀完那本小說的卡德魯?萊亞斯的妻子和他的編輯。這兩個人事實上——已經丟了性命」


    3機內/坐席號41(中午)


    超出了我的預測,結果談話中途登機手續就已經開始了。樣刻君也並沒有對話題的內容很感興趣,於是結束話題準備上飛機。我是第一次來到飛機裏麵,坐席之間的間隔比我想象中的窄了許多,稍微令我有些驚愕。看來無論產生什麽差錯,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坐上這東西。我下定了決心,高中畢業之後去美國的話絕對要坐船過去。也許坐上頭等艙之類的好位置大概就沒有這種感覺了,不過似乎豪華和奢侈並不適合我。真是自找麻煩的天性。不過當飛機開始加速並離開地麵的時候,不僅讓人吃驚也同時伴隨著些許感動。當然對飛機能夠飛上天的原理我是很清楚的——並沒有對此產生任何疑問。但是實際體驗了一下這樣的鐵塊飛上天的感覺,不得不說這已經是超越知識的存在了。不過關於這方麵,樣刻君果然還是樣刻君,一臉什麽都沒有考慮的木訥的表情,仿佛升空的瞬間非常無趣。也許我是太容易感動了,但是樣刻君一定是太難感動了。明明大家都是第一次坐上飛機,這樣的毫無反應算是什麽啊。你在旁邊擺出一張很無聊的臉,不是害我這邊也興奮不起來了嗎。也許選擇樣刻君作為一同旅行的夥伴其實是一個錯誤也說不定。不過我也沒有其他的朋友了。而且——樣刻君不知為什麽和我交換了座位。我們的座位位於機內前方看來的左側,3個座位並排的中間那個以及靠走道的那個。也就是說窗邊的座位是不認識的人。要和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我絕對不能忍受——但是我的票子是中間的位置。看到窗邊的那個人之後,不得已隻能拜托樣刻君交換座位了,但是我還沒說出口,樣刻君就已經坐到了中間的位置上。雖然座位旅行的同行者他是完全不合格的,但是作為我的朋友是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唯一的一個朋友居然是最好的朋友,我還真是幸運啊。順便一提窗口的作為,也就是現在坐在樣刻君右邊的人,就是之前登機口那裏非常顯眼的和尚打扮的人。在飛機內的和尚打扮,更是大放異彩。雖然想過他到那邊之後再換上這身打扮不就行了,但是明明不是修學旅行卻穿著校服出來旅行的我和樣刻君也沒有資格指點他。從客觀的角度來看,我們這3個座位都相當奇怪。如果我和樣刻君擁有正常的社交能力的話,一定會想和那位和尚聊聊吧,可惜我基本是個認生的人,而樣刻君是個排他主義的人。不要期望我們有什麽旅途的交流。


    「時差是多少來著?」


    樣刻君向我提出問題。


    這種事事先就該弄清楚啊,雖然想這麽說但是看在他剛剛和我交換座位的那種毫不做作的溫柔的份上,我忍。我真是太天真了。甜(天真)得快要化了。


    「九個小時喲——半天大概就到那裏了,那邊大還是傍晚了」


    「恩,總覺得賺到了呢」


    「直截了當地說,什麽都賺不到的」


    「說起來,以前和夜月討論過非常有趣的關於時差的問題。如果繞著自傳的相反方向一周的話,是不是就多了一天呢」


    「那種事怎麽可能呢。還是一如既往愛做夢的妹妹呢」


    夜月,也就是被樣刻君溺愛的妹妹的名字。櫃內夜月。雖然有很多想法,但是我和她從來沒有交流過,隻是經常聽到關於她的傳言。


    「不過說回來,關於這次旅行你是怎麽對妹妹說的?感覺比起說服父母,說服你的妹妹更加困難吧?」


    不但哥哥總是纏著妹妹,妹妹也總是纏著哥哥。像尼龍扣一樣互相纏繞著。然而樣刻給了一個讓我驚訝的回答。


    「不,關於這次旅行我還沒有和家裏說」


    「…………」


    這已經不是統一考試的問題了。這家夥根本就沒有得到家裏的許可啊。將我好不容易的一絲介意給徹底粉碎了——不,的確,希望他能同行的我來言,不得不對他這樣的表現予以感謝,不對,再怎麽說——也是不行的吧……


    「我對家裏說在正式考試之前全班要一起合宿」


    「你說謊還真是像呼吸一樣容易呢。我真是服了」


    「也不完全是說謊啊。和你在一起的話,能學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呢」


    「和我一起學到的那些東西,絕對是考試時候用不到的」


    我自虐般地回答。或許這隻是對自己被日本的考試製度所排擠,仿佛喪家犬一樣的嗷叫也說不定,樣刻君則是毫無幹勁地說我又不是為了考試才學習的」。這比起直接安慰我或許更有效呢。


    此時,機組乘務員開始派送機內餐了。我們中斷對話,總之先考慮那邊的事。事實上我是相當偏食的,能夠咽下去的東西是非常有限的,不過機內餐一直想嚐試一次了。機內餐本身並沒有怎麽樣,但是那些盤子上不止有筷子居然還有湯匙和叉子,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現在明明都已經在雲層之上了。不,在有不少外國人乘坐這點來看,有這些東西也算是理所當然的東西……但是這金屬製的叉子,不是完全能當成凶器使了嗎?機場的那些金屬探測器算什麽啊。特意對行李用光線掃描之類的這不是完全沒有意義了嗎。


    樣刻君說了句「不用了」放棄了機內餐。他是個會自己做飯的人(帶去學校的便當似乎也是他自己坐的),似乎不怎麽喜歡吃這樣的配餐。不過,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想。為了打發時間,他從手提包裏拿出了一本小說,開始讀了起來。那個小包的容量,再減去這麽一本小說的體積,這麽聯想起來的我不禁背脊發涼。就算將行李降低到最低限度,再怎麽算他也已經衝破那基準線了。旁邊有人看起小說的話,不免會對其書名產生興趣是讀書人的本性。我下意識地,一邊吃著飯一邊將頭伸過去,打量著樣刻君正看著的書。


    封麵是漫畫風格的插畫,書本內也同樣有不少插畫收錄在內。名字也是那種類型。


    總之就是被稱為輕小說的類型了。


    「你又改變興趣了?你喜歡的類型還真是一直在變呢。不如說是爛讀了」


    「經過了5年興趣自然會變的」


    「5年?5年前我和你還沒有相遇呢」


    「啊


    是嗎」


    樣刻君一邊說著蠢話一邊翻著書。雖然看上去並不是很認真的在看,不過還是相當熱衷的吧。


    「很有趣的喲,這種類型的小說。新人不斷湧現。我最近的見解呢,就是沒有作家能寫出比出道作更有趣的作品了」


    「這種定義我看太過偏激了吧」


    說是見解不如說是偏見。不過作為玩笑話來說還是挺有趣的,不如聽他繼續講下去。


    「那麽說得再委婉一點,出道之後的三作之內,無論什麽作家都非常有趣。但是那之後,大多數的場合,都似乎漸漸不再那麽有趣或者說漸漸無法被人理解」


    「喂。不許說不能理解,要說迷失了」


    「你的說法太偽善了啊」


    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的樣刻君。


    不過他說的也沒錯。


    「一個人一生能寫出的優秀小說隻有6本,不知道哪個作家曾說過這種話——對自己說了這種話是不對的吧」


    「我覺得那隻是那個人的謙虛吧。不過,的確如樣刻君說的一樣,和其他小說比起來輕小說的確是屬於比較容易出道的類型,而且感覺一半以上的輕小說都是出道作」


    實際上可能並沒有那麽誇張,但是感覺上來說就是如此。另外,也許是這種類型的曆史太過短淺,缺少有權威和有經驗的人,讓這種印象更加深刻。


    「說起來,以前有過新人和死人寫的小說最有趣這樣的觀點。新人因為沒有權威,而死者反正都已經死了,自然對他們的評價會比較好」


    「先不說輕小說的『輕』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能讓人輕鬆閱讀這一點,就可以說是不錯的小說了」


    樣刻君說道。


    「而且,我讀了各種各樣的小說,結果發現最讀不出作者影子的大概就是輕小說了」


    「啊啊。樣刻君討厭作者呢」


    的確是有這樣的設定。所以樣刻君最討厭寫後記的作者了。不過,要說的話輕小說基本也都是有後記的,不過關於這一點看來還是存在彈性空間的。


    「本來,輕小說到底能不能算一個單獨的類型也說不清。輕小說中,有科幻題材有驚悚題材,似乎什麽都有。沒有的大概隻有懸疑小說了吧?」


    「不,樣刻君,懸疑小說也是有的喲。雖然為數不多——不過的確,輕小說和懸疑小說是很難相容的」


    「的確呢。不過,為什麽呢。可以稱為輕小說的母親的所謂青少年讀物的,福爾摩斯啊魯邦啊之類的,不正是其代表作麽」


    「江戶川亂步先生也在青少年讀物上下了一番功夫呢——不過我覺得能夠理解其中的道理」


    「真的嗎?」


    似乎產生了興趣,樣刻君將書合上,放在膝蓋上。稍微有些得意的我也停下筷子。


    「說起來懸疑小說該怎麽定義——不得不從這個問題先說起呢——然而實際上,推理小說處在一個特殊的位置上呢。就算能有出乎意外的解決方法也不會有出乎意外的情節發展。這個,一般來說,是完全相反的吧」


    「相反的呢」


    「也就是像傳統藝術的根性的東西。也就是雛形已經定位完畢了,之後就是怎麽去應用來吸引讀者了——讀者自然也非常清楚,也知道該怎麽去讀」


    「恩,以後再讀推理小說的話,思考方式就會不同了吧——也許就接近於解謎或者解題之類的感覺。就像那種,讀者參加型的小說」


    「的確這種方法也可以——當然任何一種小說,在閱讀方法上都有最低限度的規矩,但是懸疑小說在這方麵有強烈的傾向。因此它的難題和謎團更顯得純粹而美麗。因此也產生許多製約和規定,與普通的小說相去甚遠」


    似乎說得有些太大聲了,在這裏稍微暫停,自重一下。飛機中讓人意外地趕到安靜——當然飛機飛行的動靜還是不小的,但是乘客們很安靜。像我們一樣互相交談的,一眼望去,基本上是沒有了。就算有也是用很小的聲音輕輕交談的。雖然是毫無規則的地方,但是意外得有一種製約感——也許是出於空中這個環境的影響。不過比起在天上還是人類令我可怕得多,周圍如此安靜不如說是我期望的,不過如果鬧得太大聲大概會被[最近的年輕人真是的……]這麽對待,對陪我聊天的樣刻君也很抱歉。這時候,樣刻君裏麵的座位上的和尚已經吃完機內餐,正在喝什麽類似暈車藥的東西吧。如果太吵鬧的造成困擾的話,大概佛祖大人會懲罰我吧。


    不過我本來就不信奉神或佛之類的。神在不斷地向我提出難題,根本就是個讓人討厭的家夥。如果真的存在真想去揍他。佛祖大人的話,聽你說說話也是沒關係的。


    「是什麽來著——好像有過的,諾克斯的十戒之類的,範達因的二十規則之類的。那種的麽?」


    樣刻君賣弄著他並不怎麽清楚的知識。當然是小聲地。他雖然是個不會看氣氛的家夥,但是卻是個能猜透他人心思的人。


    「這是極端的例子呢。以前,我也曾經隨便寫了一些呢——要說是怎樣的小說,大概是想要嚐試完全打破諾克斯的十戒」


    「哦,聽上去很有趣啊。結果怎樣了」


    「非常遺憾,最後犯人被限定為東洋的傭人,在構造上有嚴重缺陷」(注:諾克斯十戒其中一條是說,不能出現(會使用奇怪法術的)中國人)


    嘛。


    本來所謂的十戒或是二十規則,隻不過是本人為了迎合當時的作品而決定的東西,也並不是什麽硬性的規定,以那些為基準來寫小說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不可能的吧。而且,也已經不是能和現在這個時代吻合的東西。


    「當我發現如果把登場人物一大半都改成東洋的傭人不就行了那是之後的事了。這種規則總得來說太過自我,推理小說必須有密室登場,也有個別作家這麽堅持,也許還不少——另外,不容許加入許多不純潔的要素大概是廣泛認同的」


    「不純?萌角色之類的?」


    「沒錯。不久之前,社會派,大概是這麽稱呼的。認為是不是該融入些批判社會的要素——批判雖然聽上去很不錯,說直白一點就是說別人的壞話」


    「但是,先不說什麽社會派,我覺得名偵探這種角色似乎誰見到了都會覺得萌的」


    「雖然是沒錯,不過要是萌要素過多了的話,解謎性就會被影響」


    「解謎性呢——感覺之前也討論過相同的話題。五年之前麽」


    「所以說五年之前我們還不認識」


    「啊啊,那就是半年之前吧。奇怪,為什麽我會把五年和半年搞混呢」


    「你沒事吧。說沒倒過時差現在還太早了吧——總之推理小說雖然有各種各樣的規矩,定義上也是非常繁瑣,但是有一點可以斷言,我發現了推理小說的一個不變的定義」


    其實隻要考慮輕小說和懸疑小說之間難以相容的問題就可以知道了。但是能有機會向樣刻君發表我的觀點真是讓人喜出望外。


    「懸疑小說的定義。隻有那麽一個」


    我說出了口。輕輕地。


    「不可能獲得好評」


    「…………」


    樣刻君對我冷眼相向。不錯的眼神——我就是想看這眼神。讓人興奮不已。不如說讓我性興奮了。


    「也就是說」


    抑製內心的興奮,盡量不在口氣上表現出來,我慢慢說道。


    「和始終貫徹娛樂性以


    及龐大數量的輕小說,是完全格格不入的——想一下吧。所謂的獲得好評,也就是說銷量很好,這就是一種不純潔的要素」


    「……但是不賣到一定銷量不行吧。畢竟都是作為商品進入市場的」


    「沒錯。但是不可思議的是——如果銷量達到了一定程度以上的話,無論再優秀的懸疑小說,都不再被當作懸疑小說。而成為了驚悚小說或恐怖小說」


    「被拍成電影或是電視劇之類的,主旨和原作就完全不用了——你是想這麽說嗎?」


    「非常正確。如果好評雲雲之類的說法太過露骨,就換一種說法,主流還是非主流吧。推理小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主流的存在,永遠是屬於非主流的那一部分——而且是自願處在非主流的部分。懸疑小說的讀者更希望自己喜歡的小說不怎麽好賣。自己喜歡的作品越被貶低反而越高興。因此懸疑小說絕對不會熱門更不會大熱。就算曾經有過隻有懸疑小說才賣得好的時代,但是也沒有哪一作達到超人氣。無論作者還是讀者,甚至出版商,都不希望如此。與輕小說完全相反。所以那種多元化的組合會成功」


    當然,也許在別人眼裏我隻是隨便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這種個人的見解排除了許多例外。不過反正我也隻打算告訴樣刻君一個人,倒不如說期待他對我吐槽。但是似乎樣刻君產生了共識「原來如此啊」他說道,並點了點頭。之前樣刻君似乎也說過推理小說並不適合作為商品之類的話。懸疑小說,在這種意義上也成為了一種非常孤獨的類型。


    「不過,說到目前位置的都是所謂的[本格]類型的懸疑小說,如果是普通的那種輕鬆閱讀的懸疑小說的話就不能這麽說了——懸疑小說也和輕小說一樣,也能在其他的類型上參上一腳,在這一點上的確是有些相似呢。即使是相似,也絕不相同。應該這麽說吧,不過我也並不想關於這一點再展開深入的討論」


    「那麽說不定旅行懸疑小說的話,說不定能和輕小說聯係上。怎麽樣病院阪,以這次倫敦旅行為主題,寫一篇推理小說怎麽樣?」


    「沒有興趣呢。雖然有些偏離話題了,不過小說是用來讀的不是用來寫的」


    「哦哦,聽上去像名言一樣」


    「基本上小說家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會說,[因為沒有想看的小說,所以才打算自己寫的]類似這樣的發言吧。我,覺得那根本就是謊話哦。你就是想寫才寫的吧,真想這麽吐槽。這麽說的話,我也不怎麽想寫小說了。自己到底想不想看自己寫的小說呢」


    「不過那個作家先生的麻煩應該還是讓人感興趣的吧——先不說那個問題能不能稱為推理小說的主題,也不說那被稱為[被詛咒的小說],然而事實上已經有兩個人死亡了這點就足夠了……可是為什麽,你似乎好像還是不怎麽感興趣的樣子」


    麵對樣刻君的話,我回以苦笑。自然而然浮現的笑容。


    「剛才的確有些開玩笑的口氣,不過我的確隻是以觀光旅行的心情坐上飛機的——想要作為和樣刻君的畢業旅行。以此作為理由的話,的確是不壞的旅行呢」


    不如說,有了這個理由就是最棒的旅行了。之前雖然用修學旅行進行過比喻,不過擁有人類恐懼症的我,自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參加過修學旅行。所以這算是畢業旅行加上修學旅行的感受吧。非常遺憾的,樣刻君那邊,似乎並不像我這麽興奮——真是的,再一次看到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提包,讓我又怒了。


    「不過,笛吹那家夥扔給我的[工作]之所以讓我絲毫提不起幹勁的理由——主要是因為得不到任何好處。樣刻君則是被這樣毫無好處的事給卷進來了而已」


    「你們關係不好嗎。那個叫笛吹的人」


    「和我關係好的人隻有樣刻君哦。所以不得不去和根本不認識的作家見麵讓我很鬱悶」


    「發動你平時的外交模式不就行了嗎」


    「外交模式使用頻繁可是會累的。我還是把他作品的譯本讀了一下——不過被翻譯過的作品是讀不出作者的性格的。如果是個有著頑固的文人的氣質的人該怎麽辦呀?」


    「這年頭沒有那樣的作家了吧。大家都是很自由自在地寫吧?不過,解謎之類的,偵探遊戲種類的,不是你最擅長的領域麽。雖然是被詛咒的小說,不過應該沒那麽回事吧。你的工作就是給予這件事一個合理的解釋……」


    「完全沒有興趣呢」


    我打斷樣刻君的話說道。


    「無論怎麽說,都已經有人死了,怎麽都不可能以讓人舒服的結局收場的」


    「喂喂,你不是最討厭[搞不懂的事]了嗎?」


    「當然討厭了」


    「還說過[如果有搞不懂的事,還不如讓我去死]之類的話」


    「是說過,的確是不如去死」


    「那不就對了」


    「但是啊——現在這件事,沒有任何不能理解的地方吧。讀了發表前的小說的兩人,隻不過因為不同的理由去世了。也就是用偶然兩個字就能完全解釋了」


    「可是這樣的偶然——」


    居然會發生,麽?


    想要說出口的話在中途調轉方向,樣刻君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在一邊念念有詞。也許是在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找到了影子,也許又不是。


    「如果是一百人,一千人的話用偶然來解釋或許太牽強了——但是現在僅僅隻有兩個人,把責任歸咎到讀過的小說上未免說不過去吧。除此之外,死的那天吃的早飯的內容之類的,死的時候穿的鞋子的品牌之類的,共同點肯定還有不少吧」


    「但是,其他的共同點的話,與之相同的大概有五萬人吧。雖然我不知道英國的人口有多少——」


    「大約六千萬人」


    「那麽還不止五萬人呢。但是——讀了那本小說的,隻有那兩個人吧?」


    「恩,是沒錯。但是如果有偶然以外的理由的話,那隻能認為作者本人是犯人了。也就是說,作者把自己的夫人和自己的編輯謀殺了。為了給三年才寫成的小說當做宣傳,特意如此加上了[被詛咒]的要素。於是擁有了[讀完的人一定會死]這樣優秀的宣傳口號」


    「就為了這種事殺了兩個人麽?而且還要特意地來找你的親戚商量這事麽」


    「這麽做就會增加真實性,之類的想法也說不定——為了獲得好評什麽都做得出來就是所謂的作家了。即使不追求金錢也一定會追求名譽,作為一名藝術家」


    「可是」


    「恩,我明白。這隻是一種思考遊戲而已,並不想去探查它的可能性。之後要見麵的作家居然是個殺人犯,我自己也很難接受呢。笛吹說具體的內容請向本人詢問吧,就是不願把詳細的情況告訴我——不過到底有什麽詳細的情況,這除了偶然沒有別的可能性了吧」


    如果不是偶然的話。


    果然,一定是一件不會以好結局收場。


    這果然,不是我喜歡的事呢——所以我就說嘛。我是個非常挑食的人。而且是個偏執的人。


    「所以說,如果作家本人正十分困擾的話就非常抱歉了,至少懷著對他妻子與編輯的死感到遺憾的心情,享受我們的倫敦觀光之旅吧。我還是有許多想去看一看的地方呢。樣刻君又如何呢?趁此機會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呢?」


    我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問題,果然樣刻君


    「如果能看到羅塞塔石碑就沒什麽遺憾了」


    他回答道。


    然而接下去卻是超出我想象的話。


    「可是,如果你純粹是想要以觀光的心情享受這次倫敦之旅的話,病院阪。我可能有一個壞消息」


    「?恩?」


    「


    坐在我旁邊的人,死了」


    說完樣刻君將座位放低,讓我能夠看到窗邊的座位。


    窗邊的座位上,胸口被深深插著的刃物高高地豎立著。


    和尚打扮的男人死了。


    4k國際機場/大廳(下午5點)


    英國。正式國名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也經常被簡稱為uk。本來由於時差的關係,下午三點我就該到達那邊的機場了,然而現在,同時刻的日本,我在k國際機場的大廳裏打發時間。……夾雜了時差的敘述也許有些難懂,也就是說,日本時間的下午五點。飛機連日本海都沒有飛過,大概連國境線也都還沒越過,結果就返回來向本國歸航了。


    我,也就是病院阪黑貓,雖然說起來也不是出生和生活都非常正常的人,自認為小災小難也經曆了不少,但是第一次的海外旅行就遇到這樣的事,還是相當受到打擊的。所以我才討厭笛吹交給我的事。每次都是如此——笛吹每次總對我抱有超越我能力的期待。


    如果再飛個兩小時的話,大概就不能回到日本了,飛機飛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就掉頭反悔了——當然,是為了治療那個被刃物貫穿的男人。心髒已經停止,呼吸也已經停止,那稱之為治療不如說是搶救吧,胸口被這麽深深插了一刀,現在搶救是否還來得及這點從我這種外行而言不得而知——我雖然是在保健室上學的問題兒童,也經常幫忙處理擦傷之類的事,但是麵對這種傷勢不得不說是門外漢。不管怎樣我們,今天再次出發前往倫敦是不可能了。明天大概也不可能吧,後天可能也不行了。飛機上的乘客全員(姑且算是放任自由的狀態),現在正在接受當局調查中——考慮到人數的話,肯定要持續到深夜。


    畢竟,死了人。


    這些必要的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更何況萬一是被人殺死的。


    「哈」


    於是終於輪到我了,現在才發現,讓人不禁覺得原來機場裏也有這樣毫無意義的房間(大概,是在金屬物檢查時產生問題的人會被帶到這個房間吧),在這裏聽取了當局的負責人的說明。擔任詢問的警官仿佛在聽無稽之談一樣不知所謂,我也有同感。


    搞不懂。


    為什麽那個男人,會有那樣的死法。剛才聽說的,在飛機上有人死亡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少見的事,但是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但是在飛機中被殺害這種事,恐怕無限接近於零。


    飛機。無論如何巨大,也沒有比那個更一目了然的密室了吧——也許很罕見但是偶爾也是會有人被凍死或者窒息死的構造,這一點是肯定的。


    所以,犯人無處可逃。


    可以確定犯人就在乘客和乘務員中。


    「……即使如此,在那樣狹窄的坐席之間,到底怎樣才能用刀具把人刺穿啊」


    就連轉個身都有些困難的空間。如果有什麽誇張的舉動肯定會有人發現——如果考慮到位置的關係,大概如果不在樣刻君的位置上,根本就不可能那樣把刀刺進去的。


    當然樣刻君不會是犯人吧。


    我就相信他吧。


    而且,就算如果他是犯人——依然存在讓人搞不懂的事。被害者胸口刺著的刀具——那個如果是機內餐附帶的叉子那還能夠理解。


    不是。


    被害人胸口插著的,是散發著銀色光澤的,金屬製的小刀。


    「到底是如何把這樣的東西——給帶到飛機上來的?」


    連皮帶上的扣子都會有反應的金屬探測——手上的行李也都必須經過光檢查。


    搞不懂啊。


    搞不懂的事——讓我變得難受。


    「……樣刻君,真慢啊」


    接受詢問的房間被安排了好幾個,也許是因為我和樣刻君的坐席非常接近,幾乎是同時被叫進去的,這麽算來他已經進去很久了。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十分鍾以上了。


    不過估計是因為明明在自己的旁邊有人死了,但是他一副毫無反應讓負責調查的人感到不爽吧。他對於博得他人的好感阿諛奉承之類的事,毀滅性得不擅長。即使做不到,至少你擺出一副類似的樣子來不就行了嘛——人都有擅長不擅長的嘛。我就能裝出一副非常慌亂的樣子。也就是樣刻君所說的[外交模式]。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不在他的位置上就根本不可能犯罪這點來考慮的話,樣刻君恐怕不是在機場接受個盤問就了事的。可能會被帶去最近的警察局也說不定。不,那種可能性非常高。這樣的話,看來這次倫敦旅行還是放棄吧。


    很遺憾,這樣的心情占了一半,鬆了口氣,這樣的心情占了另一半。前半當然是對於樣刻君的,剩下的一半當然是對於笛吹的。雖然對住在倫敦的作家感到抱歉,反正隻是看看過作者簡介的從沒見過的人。隻能說是沒有緣分吧。當我正開始考慮回家的時候,終於,樣刻君回來了。拿著他那小小的手提包,似乎有些呆滯地向這裏慢慢走來。


    「怎麽樣了?」


    我試著問出口


    「恩」


    樣刻君說。


    「說我還不能回去啊」


    「啊,是嗎。我也收到了同樣的要求——這裏的其他人也一樣。不過在機場內的行動還算是自由的,大概要根據護照調查清楚身份吧」


    順帶一提,我依然靠在我的旅行用拉杆箱,和早上一樣。大概是認為今天之內不可能再讓我們走了所以還給我了。因為這個地方周圍沒有座位,所以我稍微向右邊挪了一下,讓樣刻君坐到我的旁邊。樣刻君一臉毫不介意地,坐到了我騰出的地方。盡管是肩靠肩的距離,不過因為是樣刻君,至少不讓人覺得不快吧。


    「我認為樣刻君的情況更加特殊哦」


    「如果不從我的座位這裏下手,那種死法是不可能的吧」


    樣刻君非常直率地說。是他自己發現的,還是被警察提醒的……應該是前者吧。樣刻君雖然看上去總在發呆,但是還是考慮著很多事情的。雖然他思考的內容有些簡單過頭,不過也擁有值得稱讚的腦髓。


    「人體被刀刺了之後,刀本身會成為塞子防止血流出來吧……那個,好像是真的呢。基本沒有流出來多少血」


    「現在你還有時間裝酷啊?再說下去我就把你當犯人給舉報了喲。少年心中的黑暗之類的,會讓那些記者興奮不已呢。如果這樣的話,你的妹妹可就遭殃了呢」


    我故意開了個玩笑,但是樣刻君絲毫都沒有在意的樣子。


    「那是不可能的」


    他說道。


    「和其他的乘客一樣,我也是辦不到的。就算隻有我的座位能做到,我也是做不到的。因為我根本沒有地方藏那把小刀——」


    樣刻君一邊展示著他手上的手提包一邊對我說。沒錯。隻要無法證明那把刀是由樣刻君帶到飛機上的,樣刻君就不可能是犯人。就算硬要說他是藏在哪帶上去的,這麽小的手提包也太牽強了。而且那個輕飄飄的外套也不可能。該怎麽說呢,真是個走運的家夥。樣刻君的簡單在這裏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沒有任何玩花樣的餘地。與此相對的,能夠容下兩個人的(不過這個姿勢難度就有點高)我靠著的那個拉杆箱來看,也許我的嫌疑更高也說不定。


    「不過,就算因此你勉強擺脫了嫌疑,但是從你的位置以外無法犯罪的事實也是不可改變的。你大概今晚也沒機會回家了吧」


    「沒關係,在倫敦過夜和在警察局過夜沒什麽區別」


    「有區別哦。如果在警察局過夜的話,首先一定會和家屬聯絡的。也許已經聯絡過了也說不定。」


    果然樣刻君也說不出話了。妹妹果然是樣刻君無法擺脫的弱點。除去這點的話也許就能稱他為不為


    任何事物所動搖的瀟灑的男人了吧……不過自己旁邊坐著一具屍體(而且前不久還是個大活人),連一聲悲鳴都沒有的如此冷酷的表現,果然還是有些過分了。也許帶去警局反省一下比較好呢。


    「……恩。沒關係」


    即使如此,樣刻君依然逞強般說道。


    「我的話沒問題的,總會有辦法的」


    並不知道那句話的意義,我隻是突然想要擊潰他佯裝出的堅強,那我就先打車回去了,拜拜,說出之類的話整他一下。不過大概樣刻君也是無動於衷吧(雖然這反而讓我倍受打擊),而且,想到之前樣刻君和我換了位置。考慮到這件事,大概[我的話沒問題的]這句話的意思,大概也能明白了。雖然搞不懂的東西很討厭,不過這種不得不理解的事也讓人困擾。


    哼。


    「……應該,是自殺吧」


    也許有些懺悔的心情,我將原本想稍後再提的結論直接拋給了樣刻君。不過這種程度的觀點,大概樣刻君也已經察覺了吧,如果我這麽直截了當說出來的話,也許樣刻君也能輕鬆不少。明明是個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男人,卻是個喜歡把事藏在心裏的類型。


    「從那個位置考慮,如果樣刻君不是犯人的話,那麽除了自殺就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就算如此,他到底是怎麽把刀帶上去的依然是個謎團——而且會有人在飛機上自殺嗎?」


    「臥軌自殺能夠造成影響的人數反而更多呢」


    「比起人數還是規模的問題吧」


    「比起規模還是人數的問題喲」


    果然樣刻君最終得出了與我相同的結論,於是我以普通的語調再開話題。


    「從正麵被刺了一刀,如果沒有睡著的話,被害人不可能不會發現。但是,他旁邊的樣刻君和再旁邊的我沒有聽到被害人一點聲音,那麽除了自殺就沒有其他可能了」


    聽說隻要調查傷口的情況,就可以發現是自己刺的還是他人刺的——那麽最遲的話明天大概就能知道答案了。就算樣刻君被當做嫌疑人拘留了,也隻需要忍耐幾天而已。而且還是未成年人,應該也不會受到什麽不人道的待遇。


    「至於到底是怎麽把小刀帶上去的呢。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隨身攜帶物的搜查的話,其實還是有辦法混進來的吧」


    「恩,那種調查最主要還是對槍械或是藥物的搜查。反正機內餐也會附上叉子,因此對金屬物品的要求並不嚴格——不過。警察告訴了我一件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據說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和尚哦」


    「啊?」


    我很直接地表現出驚訝的神情。而樣刻君絲毫不給我任何餘地補充道


    「那個人是偽裝成和尚的樣子的」


    「……」


    「隻要把頭發剃幹淨,再穿上僧衣,就會讓人覺得是和尚了——隻要這麽做就能讓人誤解,非一般的職業」


    原來如此。不——但是這麽說的話,也許真的是這麽回事也說不定。被害者和樣刻君不同,收下了機內餐。如果是真的和尚的話,應該會比我更嚴重的偏食吧。絕對不可能吃這種有肉有魚的機內餐。恩,不過過去是怎樣不知道,現在據說和尚也可以吃各種各樣的東西,果然僅靠這一點證據不足夠斷言。


    「那麽,如果不是真正的和尚的話,那麽他到底是幹什麽的?而且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呢?」


    「具體的內容他們也沒有告訴過啊。不過據說是哪個企業的大人物」


    「大人物」


    真是曖昧的說法。難道之前盤問樣刻君的警察會給出這種隨便的回答麽——不可能,一定是樣刻君隻是隨便問了一下。


    「至於為什麽他要喬裝成僧人,是因為他怕有人想要他的命」


    樣刻君似乎是為了證實我的推理,用很隨便的口氣說道。


    如果這件事把他的妹妹卷入進來的話,就絕不可能以這種態度應對吧,不過隻是他自己被卷入事件裏,大概就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了。他總是不優先考慮自己的事。如果再有一些常識和良知,大概就能成為宮澤賢治這樣的人了,真是可惜。


    「怎麽說呢,那個和尚,不其實也不是和尚,似乎經常和周圍的人說自己的性命正受到誰的威脅。而周圍的人沒有人相信他,隻是一笑了之——而本人卻非常認真,經常考慮各種各樣的對策」


    「那其中一個就是打扮成和尚麽。的確沒人會料到哪個公司的大人物會打扮成和尚」


    非常有效——該這麽說嗎。但是他作為前提的[性命受到威脅]太缺乏可信度了。


    「不,聽說是負責了關係到公司命運的項目——而且,似乎是個做法非常誇張的公司。似乎也不是純粹的妄想呢」


    「恩,而且呢」


    「沒錯,而且——實際上真的被殺了。從現場的狀況來看的確像是自殺——至少從坐在旁邊的我的立場來說,這除了自殺沒有其他可能了,但是這樣一個害怕被殺死的人,怎麽可能會自殺呢?」


    麵對樣刻君的提問,我沒能立刻作出回應。因為我也搞不明白。搞不懂——讓人不愉快呢。打個比方,如何?之前就一直在考慮自殺了,但是為了人壽保險之類的東西不得不假裝成他殺。所以一直向外鼓吹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不可能。明明都做了那麽多準備,結果,跑到一個隻能被認為是自殺的地方來,並用被隻能是認為自殺的死法啊。


    狀況沒有任何疑點,現象也並不奇怪。將小刀帶上飛機的方法也總能夠解釋——但是,考慮到他的想法呢?被害人到底是為了什麽——又或者說犯人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最討厭這種事。


    人的想法最搞不懂了。


    完全搞不懂。


    想去死了——!


    「…………」


    突然。


    我發現樣刻君握住了我的雙手。


    「你啊」


    樣刻君帶著一種——似乎有些發怒的表情,並且以一種並不溫柔的語調,向我說道。


    「你別真的在這種地方自殘啊,我可受不了啊」


    「……樣刻君,似乎對我的事也相當了解呢」


    真是在絕妙的時機製止了我啊。在我即將想不開的瞬間之前——如此般絕妙。糟糕了,果然眼看就要畢業了,我的情緒也受到些影響呢。又或許,是因為倫敦之行被取消,讓我的情緒受到相當的打擊也說不定。


    「樣刻君」


    「什麽啊」


    「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根本不理解別人的想法」


    「啊啊……我知道」


    「經常有那種[請考慮一下對方的心情吧]之類的題目,那種事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就算能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考慮,也絕不可能以對方的心情考慮。我大概是從根本上,不相信人類的意誌這種東西吧——不相信人類擁有靈魂吧」


    「的確,似乎是絕對不會相信有幽靈存在的類型呢,你」


    樣刻君,是故意的吧,用這種有些開玩笑的口氣說道。我於是回應他的玩笑。


    「我連活著的人也不會相信」


    這麽回答道。


    「事實上,我一直認為樣刻君是一個做得非常精巧的機器人」


    「喂喂。這個秘密如果泄露出去了,你可是會被組織給滅口的」


    「是迎槻君告訴我的。要滅口的話先從他開始吧」


    「別吹牛了。箱彥為什麽會告訴你這麽重大的秘密」


    「其實他和我的關係非常密切呢」


    「在我的記憶裏,箱彥連一次都沒有提到過你」


    「被他討厭了呢」


    「放心


    吧。還有我喜歡你」


    「又說這種話」


    多虧胡扯了幾句,感覺似乎有些舒服了.即使如此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決定先吃藥。我把醫療包裏的小藥盒拿出來,取出三粒藥丸。


    「我去買水吧」


    「不,不必了。我沒有水也能咽下去」


    「……但是,這樣在胃裏就不容易分解吧」


    「哎?不是為了容易咽下去才喝水的嗎?」


    能這樣沒有水的狀態下吞下藥丸,還是小黑子暗地裏非常得意的技巧呢,但是樣刻君的回答很冷淡。不如說,是冷笑。


    「不是啊。當然是為了讓藥更能在胃裏溶解才喝水的吧。不這麽做,不能充分吸收藥效吧」


    「…………」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這種重要的事情卻不知道呢」


    說完,樣刻君拋下一句[等我一下]就站起來跑向自動售貨機去了。


    說起來,倫敦的街頭基本是看不到自動售貨機的,笛吹曾經這麽告訴我。不過,關於這點說不定日本這樣反而是很特殊的。據說有旅行者看到滿大街的自動售貨機,誤以為我們把保險箱就這樣隨便扔在馬路上,非常吃驚。話說回來還真是丟了個大臉呢。如果被笛吹或是迷路醬看到了,我大概肯定會立刻自殘吧。但是假藥效應還真是十分厲害的東西呢(注:假藥效應指的是欺騙患者服用毫無藥性的處方,從心理上感到安心的患者的病情依然會逐漸好轉)……至今為止我也沒覺得任何異常。啊啊,說起來被殺害的和尚……不是和尚了,那個大人物,好像也吞了類似止暈藥的藥片。那時候他到底是喝水了,還是沒喝水呢……那根本就沒仔細看的事現在怎麽可能想的起來,不過那時候的確桌上還有機內餐,那麽大概是有喝了什麽。而且沒必要沒水直接吞藥啊,那就認為他喝了水比較妥當吧。無論是他殺還是自殺,從時間上來看,他的胸前被刀刺中應該就是那之後不久了吧……。


    突然。


    這麽思考著的我,突然想到了。所謂事情的真相,被隱藏的事實,也並不是那麽大不了的事,隻是病院阪黑貓這個人所想到的愚蠢的結論。


    真是的。


    這種事——如果不去思考居然就搞不明白呢。


    此時,樣刻君在手上夾著3個500ml的塑料瓶回來了。


    雖然隻是我自己想一吐為快。


    為了能讓堵在心裏想法得到釋放,於是盡量裝模作樣地,將謎題的答案公布給我親愛的友人。


    不過為了能夠得到確信,我先向樣刻君提出了一個問題。


    「樣刻君。那個多嘴的警察有沒有告訴你被害人的行李中被偷了什麽東西嗎?」


    「恩?」


    「檢查行李的錄像應該會保存一定時間的吧。那麽如果被害人的行李裏少了什麽東西的話,應該馬上能發現吧」


    「啊啊,這麽說來,好像是說過這事……對了,所以他才有些茫然地說[有可能並不是自殺]。是什麽給偷了來著——」


    「佛像」


    「哎?」


    「比如——手掌大小的佛像消失了之類的吧」


    5k國際機場/大廳(下午6點)


    (注:以下對話本來就不存在‘」’號,並不是漏了,這是西尾的把戲麽,請自行推測)


    「這種事說是解謎其實也不算謎題,大概再過個幾小時——也許幾十分鍾之後,當局就能夠解決這種程度的稱不上是謎題或是懸疑的事件。不需要什麽司法解剖,隻要普通的屍體檢查就足夠了吧


    「那麽果然是自殺麽?真是短路的思維啊樣刻君。的確剛才是我說出的這個結論,但是在聽取了樣刻君各種情報之前的我和聽取了之後的我可以說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用別人說的話來責難我,那還真是太冤枉了。毫無道理嘛。


    「那麽就是他殺了嗎?這正是你膚淺的地方樣刻君。就連現在的幼兒園小朋友都比你考慮得深刻。本來,根據那個位置關係,能夠殺死被害人的不是隻有樣刻君嗎?難道你現在打算坦白自己的罪狀了麽?拜托你啊,我可不希望我最重要的朋友是殺人犯。


    「那麽既不是自殺又不是他殺——當然也不是病死或是自然死亡。那麽能夠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那就是,事故。這是一個不幸的事故——應該這麽說吧。


    「被害人,被逼迫到不得不在旅途中喬裝打扮——並不是被殺手在物理意義上的逼迫,而是出於他自身的精神所逼迫。當然,現在也得不到任何情報,並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即使並不是完全的妄想,但是在飛機上還要打扮成和尚不得不說有些過頭了。雖然這不失為一個有效的手段。


    「於是,我認為被逼迫到這種狀態的人,肯定不會隻滿足於喬裝打扮——想要保留各種自衛的手段吧。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武裝起來吧。


    「說是武裝可能很難理解,但是如果為了自衛而隨身帶刀,雖然是違法的舉動,但是也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吧?考慮到要應對各種情況——沒錯吧。那麽,即使被告知飛機上禁止攜帶刀具,他也一定會無視。不管怎麽說,對他來說是性命攸關的事。


    「也就是說,果然和猜想的一樣,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小刀,是被害人自己偷偷帶到飛機上的——至於帶上來的方法稍後再提,但是我依然認為他是一個不會自殺的人。假設他妄想嚴重到讓別人殺了他不如自己了斷這樣的推理雖然不能說完全不成立,但是很遺憾這並不是我所期望的答案。


    「於是我想起來了。他在飛機中,好像喝了什麽藥——因為他吃的和我吃的一樣形狀的藥丸,所以我才通過聯想而想起來的,那時候我單純地認為他吃的隻是止暈藥。但是如果並不是呢?他是一個為了自衛而不惜打扮成和尚還要把小刀帶上飛機的人。這樣他隨身攜帶的會是什麽藥呢——我試著這麽考慮。


    「沒錯,比如說毒藥。並不是為了防止自己身體不適而帶著的,是為了用於反擊想要了他的命的人而準備的,是為了自保而帶著的藥物呢?然後,那些毒藥——被他錯當成止暈藥,給喝了下去。


    「當然,被害者立刻就發現了。自己吃下去的,是會奪走性命的惡魔的藥。沒有任何道具也沒辦法吐出來。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麽做?向周圍的人求救嗎?不,這是不可能的。就連你旁邊坐著的高中生,都有可能是想要了你的命的刺客


    「以他人的心情去思考,這麽說來,在這種場合不得不思考的,就是精神上被逼迫到極限,並且自己的性命再過不久就要完蛋了的人的心情。這並不是很容易就能想象的。埃勒裏·奎因曾經說過吧,人死的瞬間,他的思考將達到神的領域,他的思考會深藏於潛意識保留下來。然而實際上,人死亡的瞬間的感情什麽的,肯定都是茫然的,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麽東西——一般來說。如果有強烈的意誌的話也許的確不同了,但是,被害人可以說有嚴重的被害妄想。不能以通常的角度去思考。


    ?他由於過於痛苦,在死之前想到的結論就是外科手術。在自己的身體裏插入手術刀,把藥物直接取出來。在藥物完全溶解在胃裏之前,他想把藥給先拿出來。用和毒藥一樣偷偷帶上來的小刀。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樣刻君。但是也並不是毫無道理的事——事實上,誤食了毒藥丸或者毒藥水的人,在病院裏也會受到相同的治療方法。當洗胃已經來不及時候的最緊急的處置方法。但是,自己動手做的確是有些超出常規了。之後,可能因為過分緊張而手滑了,沒有將小刀切在胃部,二十直接插在了心髒上。還真是插得很幹脆呢。


    ?總之,人在將死之前的奇怪行為,就是這次事件的結論。但是,這果然不能稱之為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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