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車的鳴笛聲,連續十多個小時的搶救,不足月的魏婉婷降生了,然而所有人都沒有半點喜色,膽戰心悸地看著坐在窗戶上的魏蔓。她目光冷漠地掃過眾人,穿過人群看到齊惟,突然展開笑容,輕輕招手喚兒子把女兒報過來。小心翼翼摸了摸睡夢中的魏婉婷,小家夥許是察覺到什麽,皺了皺鼻子細聲細語地哭了。魏蔓心疼地在女兒臉上親了兩口,雙臂展開用力把兄妹兩抱在懷中,壓低聲音說:“惟惟,你要記住,齊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能讓其他人奪走屬於你的東西!聽著媽媽保險櫃裏的文件找個時機交給舅舅,剩下來的他會幫你。”“從現在開始,你隻能靠自己,永遠不要相信你父親,你要保護妹妹長大,媽媽永遠愛你們。”“很遺憾,媽媽不能看到你們長大了,對不起”說完大力把齊惟推開,身體後墜,像極了在空中飛舞的蝴蝶。齊惟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母親從窗口跌落。懷裏是哇哇大哭的妹妹,他跟傻了一樣看著所有人驚恐地跑向窗戶。四周被黑霧包圍,外界探究的目光跟宋夢佳得意的神情,一次次記者召開會,在宋家三人搬進老宅時,他的世界徹底變的混亂。那段紛亂無章的日子,仿佛像播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反複循環。齊惟痛苦地抱住腦袋,就連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我以為婉婷出生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最後…她還是離開了……我好恨!好恨齊茂華!還有徐陽坤。”徐陽坤的名字一出,高琅似乎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冷肅的表情跟冰層一樣層層破裂,海麵下冰冷的海水穿透骨頭。寒意四起,高琅張嘴想要說什麽,齊惟深深吸了口氣,一掃之前的頹然,故作輕鬆道:“ok,我的故事說完了,接下來該你告訴我……”“你跟徐陽坤,究竟是什麽關係。”轟隆頭頂應聲悶了道響雷,天空驟亮,在那一瞬間兩人互相看清了對方,完全沒有遺漏任何一個表情。齊惟炯炯有神的雙眸變得冷漠、疏離。高琅靜靜跟他對視,看穿齊惟貌似冰霜的外表下的掙紮,明白他在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他想親耳從高琅口中知道真相。兩人都很清楚,齊惟提及往事的目的不單單是為了傾訴,更像是拋出一根引線,等的就是這一刻。漫長的靜默,直到空中飄起了小雨,高琅仍舊抿著唇一點都沒有要解釋的想法。齊惟受夠了,失望地閉上眼,相當疲倦道:“高琅,你總是讓我信任你,可到頭來,我連你是誰都不清楚。”由衷的覺得好累,跟傻逼一樣的一無所知,比任何精神上的折磨讓人乏力。他以為,早晚有一天能等到高琅敞開心扉,可到現在都沒有坦白。等不下去了......齊惟不想再問了,沉默地往陵園外走,在高琅跟上來前,厲色嗬止住。“別過來,我不想看到你,滾!”頃刻間大雨磅礴,淅瀝瀝砸在兩人身上。齊惟的睫毛、鼻尖、下巴全掛著水珠,渾身狼狽地站在暴雨中。高琅往前挪了一步,發顫地喃喃道:“齊哥......”“別這麽叫我。”他半闔著眼,眼尾藏著譏諷,也不知道是在嘲弄高琅還是在笑自己太過天真。看完蔣興留給他的信封後,齊惟如遭雷擊,怎麽也想不到跟徐陽坤他們勾結在一塊的人竟然是高琅,甚至連他這個人都是假的。更可笑的他竟然還選擇給高琅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在剛才,齊惟的心髒一直不停地抽疼,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發現,原來一個人哪怕不用說話,都能讓人痛徹心扉。真他媽的搞笑,連這個人到底是誰他都不清楚,竟然就真的栽進去了,甚至,可能連名字都是假的。真他媽操蛋!高琅注視著他在雨幕中慘笑,在雨水衝刷下,白皙的臉頰在暗色中異常的蒼白。齊惟離開了,諾達空曠的陵園內隻剩高琅一人。終於繃不住了,高琅戾氣十足抬起胳膊,一拳接著一拳地打在樹幹上。粗糲的樹皮把骨節全磨爛了,在深棕色樹幹上留下一道道鮮紅色血印,仍然跟個瘋子一樣沒有停。壓抑中的憤怒,宛如困獸的低吼在陵園徹響,伴隨著雨滴砸在地上的濺起一圈圈水花,像極了齊惟滿是失望的聲音。血跟水融合成著從斑駁地樹皮慢慢下流,一想到齊惟默然、失望透頂的眼神,他的胸口心如刀割。時間一點點流逝,暴雨並沒有變小。高琅漲紅了眼執拗地站在原地,直到天際泛白也沒有離開。老管家找到人時,高琅身上早就被寒風侵蝕的發僵。老人撐著黑色雨傘,拄著拐杖慢慢走到他身後,見高琅滿身狼狽,微微皺了下眉:“表少爺,老爺身體快不行了,讓我接你回家。”第62章 愛都來不及陰雨連綿,榕城被暴雨連續襲擊了一周,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中。齊惟頹廢了三天。他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哪都沒有去,也不允許任何人進門,生生在裏麵待了72小時,再出來時,人已經恢複了正常。然而呂博卻明白事情遠沒有結束。三天前,他接到齊惟電話立馬趕往陵園,在車內見他跟一縷幽魂般從鐵門出來的刹那,就料到絕對出大事了。在記憶中,齊惟有過兩次情緒崩潰,一次是他母親去世,再一次是把徐陽坤暴打進急診室。兩次都相當暴躁厭世。時隔多年,那股暴動的異樣又出現了,跟之前的瘋狂相比,這回太平靜,反常的讓人心驚。齊惟一言不發地坐上車,閉著眼,全身圍繞的疲倦感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鬱。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兩側急速往下滴水,在狹小的空間內,呂博能察覺他蒼白冷靜的外表下,壓抑著似暗湧般糟糕的情緒。他把車開到頌蘭亭,齊惟拜托他把魏婉婷送到他舅舅那裏,說完一言不發的將自己鎖在房內。呂博滿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如此萎靡不振。寰宇發生的變動他很清楚,以齊惟的性格絕對不會因為公司,而變成這幅前所未有的頹然狀態,很明顯是因為別的。緊閉的實木門沒有半點動靜,安靜的裏麵仿佛沒有人,再開門時,齊惟的精神狀態恢複了,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分手了。呂博很驚訝,他見過兩人在一塊膩歪的模樣,突然說分手,這事發生的也太突然了吧。寰宇換人後,公司內部也進行了換血式的大動作。跟齊惟親厚的員工不是被開除,就是讓宋源尋了個理由降職,從前被齊惟開掉的人又被返聘回公司,其中就有宋夢佳的表侄子,那個挪動公款287萬的劉嘉。齊茂華對這些舉動充耳不聞,哪怕被人說老糊塗都無所謂,完全任由他們在公司亂來。短短幾天,資曆深的員工受不了紛紛提出辭職,離開前給齊惟發消息,表示離職實屬迫不得已,但往後隻要齊總一句話,什麽時候需要他們一定義不容辭。宋氏母子的動靜越來越離譜,有齊茂華在後麵壓著,外界並沒有多少人清楚,隻知道齊惟被灰溜溜地趕出寰宇。無論外界怎麽傳言,宋夢佳如何讓媒體抹黑齊惟,這一切對他本人完全沒有任何影響。狡兔三窟,手裏沒了寰宇的決策權,不代表他沒有其他產業,換個角度想,現在這種清閑的日子,過的相當舒坦。見齊惟一直沒動靜,宋源他們還以為這次的打擊讓他一蹶不振,隻能躲在家裏沒臉見人,殊不知他們全然想錯了。齊惟的性格注定不會認輸,更不可能認命,他骨子裏的傲氣跟倔強,從不允許他低頭,坐以待斃也更不是他的風格。在應付外界的各種窺探之下,及時填補虧損,暗自調查資料外泄的證據,現在的齊惟就像山崖上的老鷹,獨自在空中盤旋,死死盯著宋源等人的動靜。他在等,用足夠多的耐心跟偽裝,等待時機。齊惟白天把自己包裝的無堅不摧,但隻有呂博清楚,夜幕降臨時,他就會把自己關起來喝得伶仃大醉。又是一天驟雨,徹亮天空的閃電伴隨著陣陣雷聲。齊惟赤腳靠在落地窗前,眯眼看著玻璃上斑駁的水珠裏,透出各色光怪陸離的霓虹燈。迷離的眼眸被光線投射出光斑,臉頰跟脖子也被烈酒熏得泛紅,手中的酒杯隻剩下半融化的冰塊,跟窗外的雨水般無情的傾瀉。嘴邊綴著笑,滾在腳邊的威士忌肆意的從瓶口淌出,打濕地板上淺棕色羊毛毯。呂博進門就看到這幅場景,心裏可他媽難受,暗罵了句髒話,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杯:“齊惟,你他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能不能說出來。”實在看不了,齊惟越是雲淡風輕他就越難受,在他心裏,齊惟不該是這樣的。罵道:“是不是高琅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跟我說,老子不揍死他不姓呂,媽的,喂,齊少?齊少?”齊惟早喝醉了,呂博在耳邊叫的聲音被他歸為噪音,一腳把人踹開,踉蹌地爬到沙發上倒下。聽他提及高琅,即使在酒醉的情況下,都讓人惱火。隨手摸到手邊的東西砸過去:“叫,叫個屁啊,吵死了!我告訴你,少他媽在老子麵前提他,媽的什麽狗屁玩意,艸......”罵完周圍就安靜了,齊惟嘟囔地轉了個身,誰知又一陣刻意壓低的紛亂聲響起。渙散的意識隱約聽到呂博放低聲音,罵罵咧咧的髒話下,還有幾聲肉搏的悶哼聲,過了很久才逐漸消失。房間的溫度很低,齊惟喝高了在沙發上躺了會就被凍的不行,擰著眉翻了個身,下一秒從沙發上懸空而起。此時齊惟早就醉的不省人事,軟成一攤爛泥,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下意識往暖和的位置上靠。朦朧中忽地看到高琅的臉,火氣一下就飆升了,一巴掌甩過去:“我操你大爺,還敢在我麵前出現,找抽呢?!”罵著從男人胳膊上跳下來,二話不說,抬起胳膊就是兩記重拳。呂博膽戰心驚地看著他把人壓在地上暴揍,眼瞅著力道越來越重,正準備上前攔,齊惟突然鬆開手,彎腰幹嘔的整張臉通紅。強撐的力氣沒了,軟綿綿地往桌子上倒,在額頭快磕到大理石煙灰缸時,一直任他撒火的男人迅速伸手,穩穩托住齊惟的腦袋。一觸摸到他冰冷的臉頰,高琅的胸口陣陣鈍痛襲來。“為什麽給他喝這麽多酒。”他粗喘了口氣,掀起眼皮猛地看向呂博:“你知不知道他胃不好,為什麽不攔住他!”呂博被他吼懵了,下意識說:“我他媽能攔得住?齊惟的脾氣你還不清楚。”齊惟的爆脾氣出了名的倔,無論誰說都不管用,保不準還要被暴打一頓,這種情況下誰還敢勸。這些天,眼睜睜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正常’,呂博也煩著呢,突然想起變成這樣跟高琅脫不了幹係。他說:“誒,不對,我還沒問你怎麽回事你還反過來說我?!我問你,你他媽做了什麽缺德事,人怎麽就成這樣了?”高琅沒有回答,沉默地把人摟在懷裏,臉上的情緒相當複雜,眸色深沉透出絲絲焦灼。齊惟的狀態並不好,麵色很差,人也瘦了很多,接觸到的皮膚跟冰塊一樣寒冷。即使再怎麽精心偽裝,一旦夜晚來襲,藏在身體深處最真實的一麵才會顯露出來,無一不在訴說,此刻的齊惟非常疲倦。高琅酸澀地垂下眼皮,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上解開衣扣,見他一直擰著眉,又把枕頭換了個角度,像往常一樣按住齊惟的太陽穴,緩解疼痛。呂博在旁邊看著他一係列操作,有些拿不準主意。煩躁地摸了摸頭發:“問你呢,齊少說你們分手了,我怎麽看都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