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輕蔑,甚至還帶了點同情意味,也不知道是憐憫自己,還是可憐齊茂華這麽多年幫別人養了兒子,凡事親力親為,到頭來腦袋上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個綠帽。但最可笑可悲的,不還是他麽?被迫養在舅舅家的婉婷,在這場鬧劇般的悲劇中死去的母親,他又該找誰去算這筆賬?宋夢佳,宋源,他二叔,還有徐楊坤!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鑒定中心給出的結果,確定宋源跟齊茂華沒有血緣關係,齊惟在最初驚訝過後,很快便恢複了平靜,拿著報告帶著呂博一塊回國。飛機一落地,呂博回家找他哥幫忙,齊惟帶著那份報告獨自駕車上了高速,一路朝著楓城行駛。開了6個小時到了宋夢佳的老家,一番打聽後,拿著照片當天又駕車返回榕城。從小漁村出來時天色已晚,低垂的月光照在泥濘顛簸的小道上,陰森又滲人。齊惟飛快的在腦中捋宋夢佳到齊家的時間,往前推她跟齊茂華在一塊所發生的的時間線,以及宋源的出生年月,不禁陷入了沉思,沒注意副駕駛上的手機頻頻有消息發進來,駕駛車子上了國道。主路兩側罕見的沒有一盞路燈,蒼白的月光斑駁的傾瀉而下,茂密的樹叢從兩側地底生長拔出,在頭頂繪製成一張巨大的網,把獨自行駛的汽車籠罩在其中。漆黑幽長的道路宛如一口長著嘴的猛獸,藏匿在黑暗裏靜待獵物上鉤。齊惟急著趕回榕城,沒有注意周圍環境的變化,跟著導航眼看就要上山時,急促響起的震動聲打亂了他的行動。鬆開油門,他把車停在路邊點燃了根煙,拿起手機看清上麵的號碼後,他微微蹙了蹙眉。是高琅。沒聲好氣地掛斷,下一秒又瘋狂地響了起來,仿佛催命般的嗡嗡作響,跟窗外風吹過樹葉的颯颯聲交織在一塊,在深夜中異常詭異,也更加讓人煩躁。齊惟不想接,直接開了靜音把手機丟到副駕駛,猛地抽了幾口煙,眉眼間的躁鬱呼之欲出地往外冒,過了幾秒,忍不住暗罵了句髒話重新啟動車輛,拐進山的同時,滑動了接通鍵。“齊惟!你在哪?”急切的聲音從聽筒傳出,高琅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擔憂道:“你是不是在楓城?聽我說,不要抄近路,走海邊,千萬不要進山!”什麽亂七八糟的不要進山?捏著反向盤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齊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到對方說不要進山時,下意識把車靠在路邊,手掌一轉,帶著車子回到原來的主路上。“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我來楓城了?”齊惟冷靜地問。“現在說不清楚,聽我的,現在馬上把車往海邊開,我快到了,很快就能跟你碰麵,無論路上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停車,把門鎖死!”高琅來不及跟他解釋,聽到齊惟的聲音後,一直提著的心髒重重落了下來。他猛踩油門,朝著齊惟的方向奔去:“齊哥,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到了,不要掛電話!”“你等著我,馬上就到了......很快......”他不斷叮囑地說著讓齊惟等他,呢喃的聲音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用力踏著油門把速度猛然提高,飛馳而過的轟鳴聲幾乎是震進胸腔的。聲音帶著顫抖,高琅擔憂的情緒一絲不漏的隔著聽筒傳到齊惟耳朵裏。恐懼、害怕,因為極度擔心到嗓子都啞了。要再快一點,必須快一點!在那陣陣聲響中,齊惟沒有說任何話,即使他現在滿頭霧水,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高琅,往海邊開去。兩個地點,不同的方向,兩束車燈把道路分隔成幾道,他們趁著夜色同時朝著同一個位置奔去。高琅迫切的想要奔到齊惟身邊的念頭越來越急,焦躁的心情比晚風更加淩厲。他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去晚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齊惟會遭遇什麽樣的事。以徐陽坤瘋癲的程度,事態發展的惡劣程度絕對沒那麽簡單。收到宋夢佳跟徐陽坤合力要對付齊惟的消息,高琅第一時間聯係呂博,得知人回國後立馬也跟著一塊回,可最後還是晚了一步。高琅很清楚自己所有害怕到令他膽怯的情緒,全都源自齊惟,除了他,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跟事會擾亂到自己的心緒。任何有關他的事情,甚至比高琅自身還要重要。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用自己換人受過。不斷的加大油門,高琅暗自禱告時間過得慢一些,開著車輛飛速在道路上行駛。“齊惟,你等我......”他們僅僅靠著一部手機通話,互相感知著對方的呼吸。聽著那裏麵的聲音,齊惟冰冷的、生硬的心髒,似乎有霎那間的變化,猛然跳動的脈搏,想要衝破禁錮的情感洶湧地蜂擁而至。那種滿滿的不知名的情緒,瞬間擠滿他的胸腔,讓人悶的心悸。即使再不承認,兩人間的羈絆早就存在了,埋的很深,宛如老樹盤根錯節的交織,那份莫名的信任似乎沒有人能分割。高琅一路飛馳,終於在海邊下高架橋的路口看到黑暗中朝他行駛而來的車燈,還沒等他鬆氣兒,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橋底竄出一輛黑色橋車,直直對準齊惟的車子撞去。‘轟隆’一聲,香檳色超跑從橋上極速轉了個彎,對著橋梁上撞去,輪胎跟地麵摩擦的聲音,尖銳地傳到高琅耳中。他眼睜睜看著撞癟的前車蓋,在極大的撞擊下砰的撞癟。朦朧的車窗內,彈出的安全氣囊上趴著一個人影,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戴著熟悉的手表,即使不看他的臉,高琅已經認出那人是誰。雙眸宛如能滴出血般通紅,他緊緊握著方向盤,手臂上的青筋,以及掩在黑暗中的臉龐全都陰鷙的可怖,在那雙布滿烏雲的眼眸中,墜著搖搖欲墜的、支離破碎的脆弱,連著喉嚨深處滾動的細小的哀鳴。意外來的太突然,高琅完全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他狼狽地從車上衝了下來,雙腿發軟地衝到變形的車子前,看到裏麵緊閉著雙眼的男人,英俊的臉龐上的血跡,跟他氣絲虛弱的微小呼吸,那瞬間,肺部仿佛被人穿了個大洞,窒息般滅頂的絕望一股腦衝破理智。“齊惟”一聲撕心裂肺地怒吼劃破天際。高琅眼眶泛紅,喉嚨突然失聲般發不出任何聲音,跟個啞巴似得微張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雙眸緊閉的齊惟,跳動的心髒似乎也跟著停止了。他顫抖地抬起胳膊朝著窗戶打了一拳,接著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動手的頻率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大,幾乎是不要命地擊打車窗,妄圖把人從車裏拖出來,即使十指骨節全都破裂出血,仍舊沒有停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徒手對著車窗擊打,高琅眼睛一直看著車內的齊惟,淺咖色的眼眸忽然閃過一絲悲傷,透明的液體在眼眶打轉,下一秒順著睫毛流了出來。齊哥......齊哥......他無聲地一遍遍喊著齊惟的名字,胸口被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要把他弄死。“求求你快點醒過來,隻要你醒來,我什麽都告訴你,求求你...快點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啊!齊惟”高琅不斷哀求,怒吼,一刻不移地注視著閉著眼的齊惟,眼神忽然一凜,撿起地上的石頭使出全力對準窗戶砸去,一下兩下三下,一遍遍不肯罷休地舉動,直到聽到一聲破碎的聲音,堅硬的玻璃車窗終於開了。臉上一喜,高琅忍著眼淚彎腰把人抱了出來,轉身快跑時,等待許久的爆炸聲在身後徹響。他把齊惟抱在懷裏護得死死的,聽著身後的轟隆聲,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在滿臉淚水中,既滑稽又可笑的讓人心疼。沒事,幸好你沒事。第84章 一根半香煙的距離冷冬降臨,空中漂浮著的冷空氣淩厲地將夜幕分割成無數道碎片。高琅抱著齊惟頭也不回地朝前奔跑,在車子的發動機二次爆炸前,帶著人奮力逃離危險區域。‘砰’熾烈滾燙的熱浪以車子為中心,向四周散開,刹那間燒起的烈火迅速照亮了半邊夜空。轉頭看了眼火光衝天的殘影,後怕地抱緊懷中的齊惟,顫抖著嘴唇在他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高琅很小聲地呼了口氣,似乎是在慶幸,偏頭俯身,不斷用臉頰碰著昏睡中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小聲地念著他的名字。清風拂麵般的觸碰,半昏迷狀態的齊惟似乎在這接觸下,感知到他慌亂後怕的情緒。眼皮輕輕動了兩下,沉重的四肢仿佛也有了知覺,垂在空中的手指不可察地抽了兩下。車禍發生的很突然,好在超跑安全性能不錯,再加上撞擊的角度偏差,齊惟沒有受到大麵積的皮外傷,除了額角被尖銳物劃了道口,身上沒有多餘的傷口。呼吸正常,脈搏跳動的頻率也很正常。堵在喉嚨裏的躁鬱終是塵埃落地,高琅這才發現後背跟脖子上全是冷汗,被寒風一吹,猛地打了個寒顫。高架橋周邊雜草叢生,昏暗的地界唯有爆炸區域唯一一處有光亮。高琅解開風衣蓋在齊惟身上,直徑朝車子跑去,剛拉開後座車門,突然,撞車逃逸的黑色橋車掉頭返回來了。兩盞暖黃色車燈在黑暗中像極了猛獸的眼睛,倏地對準他們衝過去,眼看就要撞上,高琅表情一收,帶著齊惟往邊上滾了兩圈,半靠在石凳上大口喘氣。齊惟動了下肩膀,眉間不可察地皺了皺,高琅連忙捂住捧住他的腦袋,把人穩住後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看著他緊閉的雙眼,臉色一下就黑了,霍然回頭,惡狠狠瞪向來人,沒看見齊惟的眼皮顫了兩下。車上衝下來四個來者不善的男人,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眼眸中全是陰狠。為首的刀疤男向小弟使了個眼色,甩著手上的彈簧刀,一步步靠近:“徐先生,我們不想跟你起衝突,隻要你把齊惟交給我,保證你今晚能安全離開楓城。”來人明顯認識高琅,生硬的假笑,維係著表麵平和。高琅不想跟他們廢話,拽開領口,隨手抄起地上的木棍往邊上一甩,淩厲劃破空氣的那一刻,瞳孔猛然一收,泛著冰冷的幽光像極了叢林中的野狼。暴戾、嗜血、陰鷙到毫無生氣的表情,待著孤注一擲的決然,猛地衝上前。拳頭搏擊的擊打聲裏夾著憤怒的怒罵聲,高琅拿著棍子在人群中搏鬥,狠厲的像是不要命般,反身把他攻擊的黑衣人踹飛,飛身跳起朝著刀疤男的腦袋上狠狠敲了下去,直接把人打的往後退開。一對四的局麵下,他竟然能穩穩占據上風。刀疤男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在道上混了這麽久手上沒沾一點血是不可能的。相視一看,各自從口袋裏拿出匕首,把人團團圍住,靜默一秒,同時朝他衝去。高琅被逼的腳下踉蹌了兩下,悶哼著往後退了幾步,出手的速度明顯變慢了。扭頭看了眼齊惟的位置,眼裏飛閃而過一絲決然。他必須要把人帶回去,必須必須!高琅用力咬了咬下唇,不在意地抹掉傷口上的血跡,閃身出手,直接用胳膊擋住彈簧刀,在刀疤男詫異的眼神下,嘲弄地勾了下唇,不顧胳膊上被割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往前一壓。淒慘尖叫在夜幕中徹響,男人捂住被割下快肉的小臂,看著高琅臉上嘲弄的表情,狠狠道:“他媽的,給我上!弄死他!”場麵一度變得更混亂了。他奮力抵擋對方攻擊,時刻注意他們想要靠近齊惟的舉動,沾著血跡的臉龐在夜色中格外冷肅。千鈞一發之際,機車排氣管轟鳴的聲音從遠靠近,停下,為首戴著頭盔的男人衝下來,拿起手下的鐵棍,對著高琅後頸就是一敲。眼前驟然一黑,高琅猛地揚起頭顱,身體不受控地往下墜,碰到地麵的時候,揚起的塵土灰蒙蒙的在膝蓋周圍飛揚。雙膝跪地,挺直的身體兩側垂著無力發軟的手臂,短暫失去知覺的高琅到了如此地步,依然記得握緊手中的匕首,保持後背挺直的傲氣。齊惟睜開眼就是看到這一幕,意識還未清醒的狀態下,身體仿佛是下意識地撐起身。一陣暈眩感襲來,忍著額頭上的鈍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剛坐直一會,又重重倒了下來。爆炸燒毀的車子,三方對峙的場麵,齊惟摸到身上的風衣,意識混沌的大腦似乎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懂,憑著極強的意誌力,再度咬牙從地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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