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氣氛的微妙變化,一個普通人都能夠有所察覺,程傾並不認為少年老成的楚知鈺,哪怕麵上看上去不動聲色也會對此一無所覺。  而相比許晟對程傾喜歡的遮遮掩掩,反倒更容易看出,程傾卻是沒有刻意收斂,始終都坦坦蕩蕩。所以在明眼人看來,基本都是許晟一股腦熱陷入暗戀的架勢。  誤會也好,不在意也罷。楚知鈺的淡漠態度,都到底讓程傾先前在腦海一晃而過的念頭稍微放下。  所以漸漸地,他又開始時不時地逗弄楚知鈺了。  程傾發現,楚知鈺對於工作的認真態度完全不包括售後服務。從前楚知鈺接的戲都沒有感情線,而這次的劇本,明顯是個cp大亂燉的共贏局麵,楚知鈺卻對此毫不在乎。  他不在戲外作戲,但作為少見和楚知鈺關係親近的人,網上傳播的他和楚知鈺的雙人路透便也擁有了別樣的味道。雖然評論區依然對他罵聲一片,鮮少會有人買賬。  程傾對於如今的發展走向非常滿意。  他對自己的演技有著十二成的把握,隻要這部劇一經播出,自己的風評就會置之死地而後生,甚至一飛衝天。  畢竟他為人所詬病的從不是專業素養,也從不是身材容貌,而是一些沒犯法甚至稱不上是不道德,被捕風捉影的黑料。  畢竟就連不愛給他好臉的導演陳樅都為他在演戲方麵的天賦與造詣所打動,和他的關係變得和緩起來,甚至幾次程傾都聽到他詢問自己是否留有檔期去拍他的下一部電影。  持續兩周的順利,讓程傾的心情變得很好,甚至好到難得有些體會到了樂不思蜀。  在最後一場於橫店宮牆裏的大戲開始拍攝前,同時也是整部劇於時間線上程傾的最後一場戲,程傾和岑遠煲了好長一通電話粥。  鑒於最近對他的“冷落”,擔心作為投資商的岑遠真的會再來探班,程傾半哄半告知地和他說明了近期的行程安排再過一周,自己的大頭戲份結束,便是七天有一日的拍攝了。等到那個時候,他的行程安排幾乎都被安排在北京。  雖然岑遠應該不會不清楚。而且程傾認為,自己後續工作的展開全部巧合地密集在北京,其中一定有著岑遠的手筆。  “哥哥。”程傾目光平靜地笑著喊他,聲音裏卻滿是眷戀,“到時候我就可以天天去見你啦。”  岑遠嗯了聲,問他:“不先休息幾天?”  程傾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迷蒙:“去找你也能休息啊.......”片刻後才反應,半羞半燥地喊道:“哥哥你!”  “不是馬上就要拍攝,去忙吧。”岑遠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因逗弄到他而攜帶上一絲愉悅。  程傾又和他聊了兩句有的沒的,才依依不舍地將電話掛斷,去找造型老師作妝造。  整場戲的內容大致講述的是楚笙兵敗,楚靖宣攻入大殿,楚笙孑然一身在高堂之上相迎。楚靖宣仍對自身寵愛多年的皇弟想要加害於他的原因想要個答案,而兩人之間所發生的對峙,其中牽扯出了一樁他們上輩的陳年舊事。  已故皇後極其痛恨先皇,他和別人通奸產下一子,恐為先皇發現,為了保全親子殺害了冷宮婢子,最終弑母換子。  不是親身骨肉,所以幼時對待楚靖宣自然算不得好。據當年宮婢所言,先皇後甚至有次快將仍在繈褓之中的楚靖宣活活掐死。  在那一刻,楚靖宣的情緒是極度複雜的,有感到荒謬可笑,也有感到可悲,可更多的卻是些道不明的混亂。  楚靖宣問道:“所以你恨我,是因你是被換走的幼童?”  他的劍仍對著楚笙纖細的脖頸,在強烈的愧疚之下,幾乎快要忘記楚笙將朝堂攪亂所做出的那些不利於國民的極惡之事。劍鋒似留有不忍,隔開幾丈距離,最終緩緩降下。  與其一同降下的是討伐的堅定,低低地又道:“可我從未想過與你爭搶,我也並不知曉.......”  “你是先皇後的血脈。”楚笙淡淡地打斷他道,“她是太恨了,恨先皇的骨肉,恨的最終瘋癲。以帝王的多疑,定是對你驗過的,而冷宮婢的孩子為一侍衛之後。”  楚笙嘲他天真,皇家哪有那麽多陰差陽錯。  可按程傾所想,已故皇後最後瘋到根本分不清自己的孩子,並且遭遇軟禁,哪裏有本事將孩子再換二次。不過到底是不想楚靖宣餘生在痛苦之中度過,因楚靖宣而心頭留存的最後一抹善意,也留還給了楚靖宣罷了。  楚笙早就不想活了。  他故作溫情地去拉楚靖宣的手,卻猝不及防地攥緊他的手提劍,快準狠地直搗自身心間。  他說:“我做的惡事太多,不想被處以極刑。”  他說:“就這樣死於你的手中,還算無憾。”  他說:“皇兄。你知道的,我最怕疼了。”  徹頭徹尾的悲劇。  導演喊哢的時候,程傾正躺在楚知鈺的懷裏,看見了他的臉上沾上幾滴他吐出的血,緩緩下流的漬跡像極了那晚宴會上被潑灑沾染的紅酒,加之戰損的妝造,頹唐的美感淋漓。  楚知鈺許久許久都沒有出戲。  他的眼淚好像止不住了,大顆大顆地砸在程傾的麵龐上。明知是在演戲,可程傾卻很容易被激發出一種錯亂認為他的此刻是在為自己狼狽落淚的爽感。  身邊不斷踱步而過的工作人員都自覺地沒有管他們兩個,留給演員時間緩解情緒出戲。  程傾想去拍他的背,可被環得太緊,隻能勉強擠出一隻手去捧住他的臉,不斷地安撫地笑著,不斷地說:“已經沒事了。”  楚知鈺的反應很遲,半晌過去,僵硬地將他更往懷中攬緊,似乎這樣就能令他不離開,喃喃地說了聲:“抱歉。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他說一下,其實也又抱了很久很久。  在他懷裏靜靜地陪伴著,程傾的思路擴散得很廣。他先是思索了一番這場戲的路透和後續熱度應該都會很精彩,又想還好許晟今天有行程沒在片場,否則看見這一幕又是有的可跟他賭氣。  等楚知鈺最終放開他,又說了句“抱歉”便離開,腳步和神情都頗有些失魂落魄。  所以晚上回到酒店,楚知鈺會來找他,這是完全正在程傾的意料之中的。  雖然楚知鈺和他的關係現在不錯,也偶爾會在晚上和他一起吃頓夜宵,但對方在交際上恪守的距離,令他其實還是鮮少會在這個休息的時間段去叨擾他人。可今天的他,明顯就非常需要自己的疏解。  拿捏的好,不愁將關係的親近更提上幾個層級。  程傾引他進來,善解人意地沒去詢問他的來意,隻是說:“聊聊?”  剛剛坐下的楚知鈺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動作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地點了下頭。  他們的交談內容很公事,隻是聊了聊雙方對於劇本的見解,以及人物的塑造和對其心理的深度剖析。  直到半小時後的結束,楚知鈺明顯從角色中跳脫釋然不少,頷首致意地道:“抱歉,打擾你了。”  有時候太過完美的人品教養,在人際交往中實在顯得很呆板,雖然也沒別人再被應允擁有這個接近楚知鈺的機會。  “怎麽會打擾?”程傾有意輕鬆氣氛,笑著調侃他說:“朋友本來就是這樣,隻要需要,那麽什麽時候來找都不算打擾。別說你今天是九點多來,就算是半夜三更,我也會給你開門的。”  楚知鈺好像對半夜三更這個詞表示不認同,微微蹙起眉說道:“不太合適。”  “這個時間的確私人,可我們並沒有做什麽越界的事情啊。隻是你心情不好,作為朋友我陪你聊了聊劇本。”程傾想把他的那套邏輯掰正過來,否則以楚知鈺待人的標準,就算他和楚知鈺再要好,在旁人看來都隻會是大眾標準的普通朋友。  那樣就很沒必要。  程傾可沒有交朋友的打算,他想和楚知鈺親近的目的,本來也就是服務大眾,從而吸粉達到利己。  程傾一字一句地為他順道:“就像你今天在一個你認為並不合適的時間來找我,那你真的會做越界的事說越界的話嗎?”  “你當然不會,我也同樣。”  “所以時間不是評價行為禮貌或是越界與否的標準,隻要我們自己心中有那條線,那就算做的事看起來再不合適,實際也沒什麽不合適的。”  最後程傾再次肯定加重了一遍結論:“普通認識的人之間的確不合適這麽做,但我們是朋友,所以可以。”  楚知鈺還沒來得及應答,門便極其突兀地被敲響了。  “咚咚咚咚咚咚”  他們都愣了一下,程傾剛站起身準備去開門,門後的人便似乎很沒有耐心,敲門的聲響一道比一道急切起來。  程傾能夠料想門外的人是誰,可楚知鈺跟著他起身,此刻站定在他身後半米的距離。他無辜地和楚知鈺對視片刻,才背過身對著門,不悅地眯了瞬眼,臉頰也因舌頭頂在一側鼓起了一個小包,問了一句:“誰啊?”  “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  許晟語氣裏的不悅很濃,隔著厚厚一層的門都沒被消融完整。但他很快又變得高興起來,說:“快開門,給你寫的歌demo做出來了,我趕來拿給你聽。我要拿他當我新專love的主打。”  這種局麵有種詭異的尷尬。  程傾迅速做出當下的最佳選擇,準備繼續坦坦蕩蕩,去給許晟開門。就在他的手搭上扶手的一瞬間,身後有人壓了過來。  楚知鈺沒有阻攔他的動作,可這種感覺無限和上次在對方公寓準備離開時相似重合。先前體會到的壓迫威脅在錯覺中無差地降落,令程傾的手腕下意識地停頓,最終沒能壓下。  他的停頓被楚知鈺收入眼底。  楚知鈺也聽出了門外是誰,明明想問他不開門麽,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麽卻變成了一句:“朋友?”  半夜找來,隻為了讓程傾立即聽到他給他寫的歌,甚至準備讓這首歌成為如此帶有曖昧意味名稱的專輯主打。  按照程傾剛剛所向他描述的......  那麽,許晟也是程傾的朋友?  作者有話說:  小楚:你朋友好多第三十五章 35 不喜歡不拒絕  楚知鈺這麽想,卻當然不會這麽認為。  程傾的指尖還搭落在把手上,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回答,又不能裝沒聽見,隻能強裝鎮定地嗯了一聲,接著才慢吞吞地將門打開。  出現門外的許晟在看清程傾身後有人後,滿麵春風的笑意在僵滯片刻後轉瞬消失。好在他很快反應,重新將唇角提起,到達一個禮貌的弧度,自然地打起招呼:“好巧,楚老師也在啊。”  程傾看過太多次,麵對旁人楚知鈺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因為從前他也是那個旁人。他隻是微微頷首,回說:“好巧。”  本就尷尬的氣氛一度因此凝固。  片刻,程傾率先開口,一邊抬手示意似乎不打算要走的楚知鈺回去,一邊領著許晟向內,說:“許天王,不是要放給我聽嗎,進來吧。”  哪怕許晟再想讓程傾第一時間聽到這首歌,也當然不會樂意,程傾第一次聽自己寫給他的歌,會是在有著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  所以他進去,根本沒再提起這回事。  他不主動再提,也沒人會去揭起這茬。他們三個便像以往在片場一樣閑聊了會,麵上倒是都顯得自如,卻明顯暗流湧動。  程傾感覺到許晟邊交談,邊不動聲色地向自己靠近了。他本身就同許晟一起坐在較大較長的那條沙發上,楚知鈺單獨坐在一側的小型沙發上。這麽一來,這個占有欲呼之欲出的行為,簡直就像是連小學生都不一定做得出的幼稚排擠。  許晟知道自己不該把事情做成這樣,可他冥冥之中就是有種本能,或者說,更像是種雄獸對於自身伴侶被他人覬覦時的直覺,直覺自己就該如此。  甚至還恰似隨口一問地說:“楚老師這個時間是來找他講戲的?”  “這個時間”的四個大字,還被不太明顯地刻意加重了。  好像明明都在同一時間來找程傾,楚知鈺講戲這種正事就是錯處,他來給給程傾聽自己的歌這種曖昧的事就應該。  “嗯。”楚知鈺舉起桌前方才程傾為他倒了水的一次性紙杯,抿了一口,語氣淡淡地應,“有了很多新的感悟。”  程傾甚至不用看就能夠知道,許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定被楚知鈺氣了個半死。當然,楚知鈺也一定不會是有意。  “這樣啊......”  許晟聽不出太出語氣地說,總之絕不是虛心求教:“那楚老師能不能和我也說說?”  楚知鈺真的給他講了起來。  程傾實在懶得插入他們兩個一位陰一句陽一句、一位無動於衷語氣淡漠的對話,撂下一句“我去倒水”就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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