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好的風度教育令楚知鈺從不會打斷誰的告白,但是這次,在岑遠說出那句喜歡的時候,他語氣冷淡地將對方逼停:“不,你不喜歡我。”  如果喜歡,怎麽會是多年的點頭之交,在近日才突然籌謀接近。  如果喜歡,又為什麽會和其它人糾纏不清。雖然並非有意了解,但楚知鈺知道岑遠身邊人沒斷過。連自身欲_望都無法控製,這份喜歡究竟價值幾何。  出乎意料的是,岑遠卻並未因他毫不客氣的言辭而動怒,反倒認同一般地輕笑,抬了抬手指示意身旁的代理人繼續加價競拍,用一句楚兄將他們之間的輩份關係拉開點明:“先前收到的書法我很喜歡,聽說你父親喜好古畫,這幅晚清乾隆出遊圖算作聊表心意。麻煩你替我向楚兄轉達,最近工作較忙,改日再親自上門拜訪。”  楚知鈺看不懂岑遠。  他也當然不想懂。隻要對方如同此言之意一般,想要同他兩相安好,那他便自然無所謂。  楚知鈺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自己當時,是在為程傾感到氣憤與不值。  他並不認為那會是一段良緣,所以在發現程傾明明反複同他說過已經與岑遠分開後,和岑遠肆無忌憚地在酒店樓下接吻,他既為他的糊塗選擇而怒其不爭,又感受到了濃烈的被欺騙的氣憤。  但是這些,都與他無關。  所以楚知鈺選擇不和程傾繼續交往。  此刻的情緒遠比先前感受到的更甚,擁有千百倍的增長。因為他擁有了生氣的資格與位置,也因為這已經是第二次,程傾在承諾過他同岑遠斷得幹淨後,再一次被他看見他們的拉拉扯扯了。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可能還有更多。  沒人能在來興衝衝找自己男朋友時,發現對方正和前金主糾纏不清後,還不動怒。  楚知鈺不知道他是怎麽克製住一拳打在岑遠臉上的衝動的,是從小到大的精英式教育,還是對他們彼此身份認知都不適合動手的理智仍存。  在和岑遠的兩相審視中,他對岑遠的為老不尊和厚顏無恥的認識程度,再一次地提升了一整個層級。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岑遠大他七歲,當年岑遠和他初遇的時候,自己才不過十一歲。對方既來和他說些似是而非的告白,還在同一段時間內對他的伴侶糾纏不清。  正在楚知鈺準備質問一句“岑總近日在忙的事就是大半夜來我男朋友樓下騷擾他麽”時,卻突然被身後打斷。  “你走。”是程傾微弱的聲音。  程傾做出了對危險規避的下意識反應。  三個人的局麵是無法進行處理的,一旦他們再過交流些什麽,一切就再無回轉餘地。所以他選擇了讓本不該在此的人,也是更好拿捏的人先一步離開。  他抬手揪住楚知鈺後背的衣服,等到對方側身回視,聲音是在壓抑著嘶吼,再一次地重複說:“你走。”  楚知鈺從他的眼裏讀出了幾近破碎的懇求。  滿腔的怒火戛然而止,在一怔過後被心痛取代。程傾似乎是不想自己的不堪被他所看見,隻是和他對上眼幾瞬,便很快垂下眼簾。  程傾推他的手臂,力道卻不足矣撼動他分毫。下一秒,程傾的情緒便失了控,不知何時含在眼眶的眼淚幾乎是甩了下來,歇斯底裏地衝他大吼一聲:  “你走啊!”  他的聲音很小,前麵的兩句岑遠都沒有聽到。但是這一句,岑遠聽清了。  他也同樣聽清了他的哭腔。  還沒對此刻的局麵作出判定,岑遠已經同楚知鈺肩肘相撞,向被對方遮擋身型的程傾衝去。  程傾垂著頭,抬起手臂抵在眼睛上,肩膀也是劇烈地聳動著。  岑遠抬手去抓對方手臂的動作,在看見眼淚從被一滴一滴墜落地麵時懸停,片刻後才又緩緩地靠近。他的語氣放得很輕,哄問:“怎麽哭了?”  觸碰的瞬間,卻又被程傾用力地一把甩開。  放下手臂遮擋的程傾盡力克製著抽噎,表情是岑遠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冷淡又疏離,語氣同樣:  “別碰我。”  這是楚知鈺留在這裏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要將指骨攥斷,才能做到在這一刻留給伴侶充分的信任與空間,轉身離開。  用因淚水而朦朧不清的餘光瞟見楚知鈺的背影消失,心知過完第一關的程傾才心緒稍穩地抬起臉,看向岑遠仍在怔愣的麵龐。  他的目光浮上,岑遠便很快反應。視線重新聚焦後,盯著他的冷態眉心開始不斷下壓,依舊放輕的聲音這回語氣嚴肅了許多:“怎麽了?”  他不明白程傾突如其來的崩潰是因為什麽。  “怎麽了?”  程傾諷刺地輕笑著重複,又是一滴淚側滑而下,被他蜷起的指節幹脆利落地蹭去。他一點都不心虛地倒打一耙:“哥哥,你為什麽要問我怎麽了?就不問問他來找你幹什麽嗎?”  對於楚知鈺的到來,岑遠一頭霧水。但他唯獨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絕不是來找自己的。  起初看到楚知鈺好似以一副捉奸姿態露麵的時候,他的確有那麽一瞬以為對方是來找他的,可邏輯根本就是完全不通。  可若不是來找他,那又能來找誰呢。  程傾。  所有的不可能中的最可能。  但是這些,包括他原本積壓在心的一切問題,都在程傾的滿目通紅下顯得無足輕重。而這點可能,也很快變得煙消雲散。  岑遠看著程傾很深地呼吸平複,接著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勉強的笑容,說抱歉:“哥哥,我剛剛不是有意的。我就是.......”  就是半天,也沒有個下文。  “你去追他吧。”最後程傾垂下眸,聲音平靜的死氣沉沉,道別道,“我先上去了。”  岑遠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  悲哀與無力沉重地壓在胸間,幾近要讓岑遠窒息。他同樣知道,自己此刻所能體會到的,遠不及程傾萬一。  在他剛有轉身趨勢的瞬間,岑遠攥住了對方的手腕將人拉停。這回程傾沒有甩開他的手,甚至也沒有回頭。  “我為什麽要去追他?”  這一句岑遠說的倒還鎮定,可後麵便激動起來。  十六歲操盤十億穩如泰山的岑遠,時隔十餘年,在此刻的解釋甚至還不如十六歲,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捉急:“程傾我和你說過,我和他沒關係。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  他的情緒點燃了程傾,程傾再一次毫無征兆地爆發了。積壓了五年日日夜夜的怨憤,在這一刻傾巢而出。  “你說我為什麽不信你。”  被攥住的手緩緩緊握成拳,猝不及防地一扯,可生怕他賭氣離開的岑遠這回攥得很緊,是被程傾幾乎要將胳膊擰斷的架勢繞了鬆。  “我們是怎麽開始的你難道不記得嗎?!”這次程傾更狠地甩開了他的手,替他答複道,“我隻是你包養的情人,楚知鈺的替身。”  程傾幾乎破音地吼道:“最開始你就告誡過我謹守本分,我知道是我自己沒有自知之明,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這些年以來不管怎麽難過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但哥哥你為什麽要這麽戲弄我呢?明明隻要你說一句想讓包養續約就可以了,但你卻非要給我希望說也喜歡我,哥哥你就不覺得可笑嗎?!”  “不對。”程傾諷刺地將頭下下輕點,說,“我不該這麽喊你。這聲哥哥,你想聽的不是我叫。”  “什麽都不是我的。我穿的衣服,隻能是是楚知鈺平日裏的風格。我的喜好,隻能是楚知鈺的喜好。我什麽都沒有。”  “這部劇你為什麽給我,是因為楚知鈺吧。我知道你是想借著探班的借口去看楚知鈺,可我都已經那麽懂事了,還是不能讓你滿意,收獲的是一句讓我別自作聰明。”  “你說你和楚知鈺的見麵是因為公事,我可以相信你說的。可你給楚知鈺送過兩束花,起碼我看見的就有兩束。最後看見那次是在金華,劇組開機前。當時你是在追求他嗎?才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說喜歡我。這五年來我有眼睛我也有心,我比誰都清楚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明明知道這一點,可在你跟我說喜歡的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相信。”  從最開始的激動,他反而越講越平靜,到最後平白地敘述著岑遠的罪行,字字珠璣。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讓我怎麽相信你。”程傾猶豫停頓了下,還是叫出了那聲哥哥,“哥哥,既然你騙我,為什麽不能演得久一點。”  岑遠啞口無言。  在這一刻,所有的解釋好像都顯得格外空乏無力。往日種種,在這一刻化成了刺向岑遠的尖刀,一字一句將岑遠的心剜得鮮血淋漓。  好不容易組織好語言,岑遠卻根本無法也不願無恥地為先前的行徑作出無罪辯護,隻能繼續著解釋:“我沒騙你,我是給他送過花,但是”  程傾可根本沒有興致聽完,保持落寞地一笑,打斷他說:“沒什麽但是,從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每次試圖和你親近一些,你都對我避之不及。我想了很久是為什麽,但就是不願意承認你隻是膩了,贗品永遠比不上真跡。”  明明是岑遠所希冀的程傾向他表露真心,但這樣深沉繁雜的誤解,是岑遠前所未覺過的事態嚴重。他試探地想要去拉程傾的手,卻被對方像是豎起尖刺的小刺蝟一樣的自我防禦姿態告消了念頭。  “當然不是。”纏繞的誤會一時難以理清解決,岑遠想先穩住局麵,忍住刺痛盯著他的眼睛道,“程傾,你先聽我說。”  “那你現在願意跟我上床嗎?”程傾又一次地打斷。問著他反手去拽岑遠向樓道進去上樓,卻根本沒有拉動。  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想到做_愛。  岑遠也當然根本沒能承接住這一瞬的突然變化,等他反應過來,看見的是程傾了然的平靜神情。  失了控。  所有。  似乎是預見了失去,空洞感提前開始陡然拔升。岑遠下意識想要反握程傾的手臂,可對方的抽離是那麽的恰到時機,他的指尖隻來得及蹭過對方的一寸皮膚,一瞬的觸感凍人三尺。  “我們先分開冷靜冷靜吧。”程傾說。  “程傾!”不知道是第幾次,岑遠在程傾轉身的時候拉住他,隻能無用地寄希望於對方的留駐,“我知道你生氣但你......”  他的聲音淹沒在那雙往日靈動無比,此刻卻滿目瘡痍心如死灰的眼睛裏。  對於岑遠,程傾每次都會回頭。  他沒有說話,可是岑遠就是知道,他在說:“哥哥,能不能不要讓我對你那麽失望。”  岑遠隻能在這一刻放手。  也隻有這一刻。  作者有話說:  開班第五十章 49 初吻  同岑遠分開,程傾發消息向楚知鈺要過地址,又拒絕了對方來接的意圖,走出小區打上了輛出租車。他眼角未幹的濕潤,被麵無表情地抹去了。  程傾沒有再回公寓。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公寓的上下樓層都被岑遠安排了人手。上次他同趙晨陽的事,便是借了那些人的口傳達給岑遠,以此來讓對方替自己解決掉了一個大麻煩。  而他暫時穩住了岑遠,現在則必須要去穩住楚知鈺。不能讓楚知鈺過來,便隻能自己過去找他。  程傾微微垂眸,將聊天框上劃,視線定格在屏幕上躺著的他和楚知鈺於今日午後進行的最後一段對話。程傾飛往廣州的航班時間是在明早,而楚知鈺則是在今天下午。  楚知鈺也是去機場的路上給他發的信息。  作為回饋,他給對方發去了自己明早的票務信息,並說了一句:“好噢,落地告訴我。我明早才飛,好想快點見到你。”  而楚知鈺的再次回複是一張上飛機後向窗外拍攝的圖片,以及一個簡單的“嗯”字。  現在想想,楚知鈺應該是在那時便改了班次,想要飛回北京見他,明早再同他一起去往廣州。而對方之所以能在剛剛突然出現,跟自己的那句敷衍收尾絕對是脫不了幹係。  可誰又能想到會有人把情侶之間極其正常的膩歪,當作什麽指令,說來就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可能這種行為對旁人來講是驚喜,但這對程傾而言,絕對是驚嚇是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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