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57 眼淚  自岑遠進門的第一刻,並沒有急於向他發問與楚知鈺的相關開始,程傾便知道,對方此刻的態度要遠比想象之中的情況更好。  他太了解岑遠了。  就像岑遠也太了解他一樣。或者準確來說,是了解自己在他麵前裝腔作勢扮演的許多年。  從前程傾總是不能去敢去看岑遠的眼睛,後麵達成所謂的平等關係,他也很少會長時間的去和對方眼神交匯。  因為那是一匹狼的眼睛。  像是頭闖入羊群的餓狼,掩飾,偽裝,等待著一擊必中的狩獵。就算眼神再怎麽柔情萬種,卻仍去不掉生來處於食物鏈頂端的凜冽壓迫。  等嗎?  所謂等待,也不過是看著唾手可得的獵物恐慌,逃竄,自己跳入虎口,戲弄取悅罷了。  而捕獵者不會放棄必然到手的獵物。  從進門開始,岑遠的動作便再沒有過變換。哪怕是翹著二郎腿,他的坐姿也始終透著股隨意舒散的貴氣。  他的左胳膊肘支在沙發扶手上,但那隻手卻並沒有托住臉側,隻是虛虛地立在空中。骨節微微蜷著,此刻食指向上和皮膚不緊不慢地摩挲了兩下,似乎在宣告著些什麽。  那是岑遠一貫在下決策前的無意識動作。  對著他的眼睛,程傾突然便笑了起來,隻是唇角的負擔似乎沉甸甸,微弱的笑意下一秒便要消融殆盡。  他的語氣更說不清是釋然多些,還是苦澀多些,隻是很輕聲地說:“好不公平啊哥哥,你怎麽總能把我看得那麽透徹。”  “你也看懂了我的。”岑遠本就緊盯的眼神變得更為凝聚,意有所指的也很明顯,“所以沒有什麽不公平。”  程傾仍舊是看著他的,隻是此消彼長一般,目光漸漸變得沒有焦點。最後在熾熱的注視下,不置可否地斂下眼簾。  他當然能夠看懂岑遠的心,看懂對方對他的感情不是作假。隻是在五年奢望期許又求而不得的日日夜夜裏,他早就已經喪失了相信喜事降臨的能力。  從前是他咎由自取,如今也是他在作繭自縛。  他自己清楚,根本怪不得任何人。  “對不起。”程傾重複著說,“哥哥,對不起。”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為他積攢了力氣,程傾終於極其拖延地表明起今日的來意,一字一句地講道:“其實那天過後沒多久我就想明白了。”  “不僅是因為你那麽耐心地對我解釋,還是因為本身很多事我就自有論斷。隻是我的主觀情緒太重,一時間沒有辦法看清,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口不擇言。”  “我真的很後悔那天,我不該對你講那些傷人的話,我也不是有意要看輕你的感情。”  “至於其它的,這些天我都不敢去想。甚至我有意想讓自己更忙起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這樣就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思考。”  “可是我知道,沒有一點聲響的等待會有多難熬。所以最起碼,我想清楚了多少就要先和你說多少。回京前我就有想過要來見你,隻是我不知道怎麽措辭,逃避,所以拖到了今天。”  “我不是對哥哥留有誤會,或是依然在計較什麽。我隻是......”  “隻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我不知道我還要再想多久,但是離我在廣州的行程結束還有一周多,後麵的一段時間我暫時都不打算再接工作了。”  他一句句講,岑遠一句句聽。  階級帶來的距離感始終是難以消磨。他語氣裏的鄭重與認真,足矣將岑遠幾個月時間的努力抵消,甚至比起最初包養那時更退。  程傾真正的來意在最後一刻點明,他狹長的睫毛猶豫著輕輕煽動,弱聲給出了一個不算過分的時間點:“等我再回京後,我會認真想想的。一個月內,我會再給你答複。”  他的話風留了口子,明裏暗裏都是對岑遠的愛意深厚,隻是對於轉變的難以承接。  而岑遠摸到自己想要的底,也自然會給予他想要的寬限。  最後岑遠親自送他下了樓。始終恪守著社交距離的岑遠,手卻在最後撫上了程傾的側臉,指腹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地抵在了他的唇間。  昨夜被親得太過,雖然早上做了冰敷,但細看還是能看出些腫意。  程傾心虛地下意識一避,又在刹那間猛然反應,將自己的動作硬生生逼了停。  岑遠低低降臨的眼神總是別有深意,隻是這一次,好像又僅是單純因疑點堆積的複雜。他的動作一觸即離,淡淡地點評道:“瘦了。”  接著對於程傾近日取得的成就說出一句恭喜:“但也別太累著自己。”  壓下方才心底陡升的涼意,程傾很淺地笑了下,低聲地道別說:“哥哥,你也是。”  -  往日輕易羅列清晰的數據,此刻置於眼前,卻怎麽也是混亂一片。  又一次地嚐試專注失敗,楚知鈺用食指蜷起的骨節在太陽穴上輕按,罕見地從實驗室裏提前離開。整個過程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冷淡凍人於三尺。  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分心。  腦海間充斥的妒意於他是極其的陌生,惡劣地挑撥著每一根神經,促使產生的惡念甚至瘋狂到讓楚知鈺在成功控製清醒時,會被猝不及防地嚇到。  那是楚知鈺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擁有的另一麵思想。  “岑遠。”  明明上一秒還在幸福中無比動容,下一秒就有盆冷水在頭頂傾瀉而下,澆得人寒意刺骨。  程傾為什麽會喊岑遠的名字。又是怎麽樣深重的情感,會讓程傾在意識全無的時候能夠喊出岑遠的名字。  是害怕,是憎恨,還是習慣。  更或者說是......  愛?  程傾和岑遠有著那麽一段他無從得知的過去,他不會知道答案是什麽。可僅是習慣,便足矣令他無法做到冷靜。  程傾是怎麽養成這個習慣的?他們經常做_愛嗎?做愛的時候岑遠經常會逼著程傾喊對方的名字嗎?程傾也會在他身下毫無保留地展露出對著自己的那副邀請姿態嗎?還是說他們玩得更為過火?  他更幾乎是拚命才能克製住回想,那些在內心冒出過頭的有關於愛的假設的嘶吼破音。  楚知鈺知道自己不該去做那麽多過分的揣測,可他根本無法止住藤蔓般的思緒,生命力強,拆下又生,在不知不覺間便已長至攀天。  “知鈺。”  路走了一半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拉回神,楚知鈺停下腳步回頭,看見了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同時也是他這次項目的領頭人。  楚知鈺垂眸斂下眼底的情緒,頷首道:“老師。”  過於尊敬反倒顯得疏離,對方卻對於他態度見怪不怪,將手搭上他肩輕拍,同他一起往校外走了一段。  老教授和他的母家有些交情,在學校裏也是對他多有照顧。按說這種親近關係需要稍加掩飾,但楚知鈺作為當之無愧的專業第一,根本給不了旁人機會對此置喙一句。  聊了些有關項目後續和他未來學業上的事,老教授便開始簡單閑談起他的近況,接著才引入正題,像是早先便已洞悉一般地問道:“談戀愛了?”  楚知鈺沒有興趣和旁人分享自己的感情生活,何況他曾答應過程傾。但老教授作為他的半個長輩,楚知鈺還是輕抿了下唇,最終不置可否地默認。  “想知道我是怎麽看出來的?”  老教授側臉瞥他一眼,又很快別回,輕歎著笑,說:“你啊打小就是個內斂性格。可我看你昨天高興今天又有些低落,除了陷入愛情,又有什麽能讓你的情緒忽高忽低。”  老教授也算是看著楚知鈺長大的,過問起他的感情生活也不帶遮掩,繼而壓了下眉問道:“怎麽,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沒有。”  答複間,楚知鈺的眉間再次不知不覺浮上一層輕淺的躁意:“隻是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老教授微愣,接著驀然一笑出聲。  雖然知道那是人之常情,不過在得知自己這位天資驚人的聰明學生原來也會因為這種事而繞不過彎來,讓他著實而感到些有趣。  “亂猜亂想不能解決問題,唯獨溝通。”剛好走至他放車的自行車亭,老教授用手拍了下楚知鈺的胸膛,邊同他告別邊作起提點,“但如果牽扯太多不便開口,那你就問問自己的這裏。”  楚知鈺微微垂眸,刻意的留意,似乎也令心跳聲變得更為明顯。  今天他回去的要早些,到家的時候,程傾還沒有回來。  明明從小到大更大的房子都住得慣了,可在這一刻,他突然便覺得偌大的別墅孤獨得可怕。除了過道裏傳來些定期來別墅裏打掃的阿姨,使用吸塵器時的聲響,便僅剩下他的呼吸。  下下,每下。  打開手機盯著屏幕上孤零零躺著的,自己在出實驗室第一刻後發送至今半小時過去卻仍然未被回複的消息,楚知鈺的情緒愈發難以克製地躁動起來。  他不斷地和自己說,程傾可能隻是在忙,現在還沒有看到。  可是理智知道的事情,情感卻無法做到。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被充滿氣的氣球,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劇烈的爆炸。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接二連三的臆想再次控製身軀的前一刻,他去健身房裏的跑步機上寄希望於舒散起心情,消磨些時光。  然而沒有用。  也當然沒有用。  運動過後的身體發起熱,讓本就滾燙的大腦到像要燒著。楚知鈺低低地喘息,最後一頭紮進別墅三樓的泳池裏,試圖找回清明。  泳池的邊緣是整整一麵落地的單向玻璃,楚知鈺看向樓下的道路,在水裏呆了很久。  他沒有換衣服,布料濕答答地貼在身上,漸漸被泡出皺褶。後麵甚至感官都變得有些麻木,他也始終沒有出來。  直到獲悉一輛車停在樓下,程傾的身影也隨之出現,楚知鈺才些許遲緩地從泳池中撐跳上岸。而他的起身帶起了一大片的水落,在平靜無波的水麵泛起了久久未能散盡的漣漪。  楚知鈺在浴室草草衝過遍水,又換了身幹爽衣物。在他堪堪收攏起外泄情緒,擦拭著頭發下樓時,和來找他的程傾迎麵撞上。  “怎麽不把頭發吹幹就出來。”程傾幾步便跨上數層的台階,毫不顧忌地撲進他懷裏,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裏蹭了蹭,在深吸過氣後笑,“你身上好香。”  雖然此刻是楚知鈺的等待,但對方就像是一個終於等到丈夫歸家的妻子,殷切到幾句話根本沒想等到回應,便主動地仰起下巴湊近索吻。  楚知鈺繃緊的唇很快便被舔得化開。想要快速過渡結束這個吻,卻又不自覺地越陷越深。  吻著吻著,程傾便漸漸察覺出些不對味來。原本打算為表親昵的淺嚐輒止,毫無預兆地突然變成了要將他吞吃入腹的激烈。  楚知鈺的親吻帶著不同於以往的強勢,其中夾帶的內容又好像很多,重得他根本無法承迎。  可是程傾站在樓梯上,稍稍後退半步的結局便是踩空。而就在他的想要去探扶手找個除楚知鈺以外的支點時,肩周卻被猛然襲來的力道重重地一壓。  “唔”  楚知鈺的手護住了他的腦袋,可是被楚知鈺以這種方式猝不及防地按到牆上,程傾根本來不及思索太多,眼裏便已經先劃過了不可置信。  楚知鈺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做。  雖然他的確還沒有對該如何開口想出個所以然。也明明是他和程傾說,如果兩個人之間存在問題,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立即溝通並解決。  可當程傾勾住他脖子的力道鬆懈時,楚知鈺還是近乎本能地扣住了他的下巴,迫使著分離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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