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任何領域都談不上喜愛,但岑遠為他提供了一個思路好上手。 沒有什麽會比老本行更容易上手。 程傾原本就有將工作室做大的打算,簽到知名藝人、投資電影電視劇對他而言根本就不是難事。但他現在更有這種意願,先開家娛樂公司練手好像也是不錯。 和徐夕景聊過,程傾便回了家。他在家又蹲了一周,才準備真正複工的那天。期間楚知鈺隔三差五就打著“遛狗”的旗號來,照樣會說些不明所以的話,但往往才冒了個頭,就意識到自己再講下去便要被趕走,緘默不語了。 試鏡地點在東三環的一棟商業樓,原本地址保密,但還是被狗仔圍了個水泄不通。沒別的原因,程傾很火,和這是他在醫院風波後首次出來活動。 “程傾!請問你進醫院和楚知鈺有關係嗎?!” “你對網傳的自殺言論有什麽想要回應的嗎?!” “請問你和楚知鈺是否已經戀愛?!或是曾存在戀愛關係過?!你身體的狀況楚知鈺知道嗎?後續也是他在照顧你嗎?!” “請回答一下!程傾!!” 徐夕景撥開條道路,邊護著程傾向前進樓,邊同一旁揚聲道:“麻煩大家不要擁擠,藝人現有行程,這類問題請不要在不合適場合進行追問!” 這絕對是程傾經曆過的這群娛記最為瘋狂的一次。他被工作人員領上了樓,還好似仍能聽到耳邊是那些叫喊與問題。 正是為了稍作規避,程傾來得非常早,簡單與導演與劇組編導等人會過麵,這場試鏡的開始時間也還在半小時後。 程傾同他們閑談片刻,在臨開始前十分鍾去了趟衛生間。走在半路,卻突然被從一房間中伸出的手拉了進去。 “誰” “啪。” 程傾甚至還沒看清是誰,門就關得迅速,他聲音與外界的傳達也斷絕開來。 麵前出現的一張臉很英俊,自帶一股屬於年輕人的驕矜與盛氣淩人,程傾被他壓在門上,幾乎是在被懟著看。 “從我身上滾下去。”程傾一手扒上他臉,往另側狠狠一按,喊出始作俑者的名字,“許晟。” 許晟稍退讓開些距離,程傾看見了對方神情正不斷變幻著的經紀人。 但許晟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扯扯他袖子,又拉拉他衣角,一點也不顧忌,語氣急道:“你怎麽樣?!你當時為什麽渾身是血的進醫院?!你不是跟著岑遠呢嗎?!為什麽會是楚知鈺送你去醫院?!是不是岑遠做的?!我給你發信息你為什麽不回?!!” “你什麽時候給我發信息了?”程傾挑眉,很不客氣地將依舊在自己身上亂蹭的手拍開,“還動?” 許晟收手了,但也隻是動作安分些。 “你把我拉黑了,我隻能換手機給你發短信啊,還有加你微信,你也不理我。”許晟咬牙切齒地怒瞪著他,“趕緊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程傾實在被他蠢笑了,尤其是在看到他因為自己這句明顯諷刺的稱呼出口,終於意識到房間內還有別人,往後警覺地一掃眼還臉一紅的時候: “寶貝兒,你以為你是誰,每天給我發信息的人多了。而且你知不知道手機短信有個功能,叫做未知來件人消息,私生紮堆呢。” 不知道是因為聽他這麽一說,還是因為這句沒有任何實際含義的稱呼,許晟的態度軟下不少。他嘟囔著說:“行吧,那你到底怎麽了?現在好了嗎?” “跟你沒關係。” 程傾毫不留情地講道。 他給了因為門被堵住而站在原地進退兩難的經紀人一個眼神,示意對方來管管自家藝人,繼而上下對著許晟掃眼,冷淡地說:“知道我接了這部劇刻意來試鏡的,對嗎?先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再說。” 被這麽一拖延,程傾剛巧是卡點回去。 趙導是國內知名導演之一,前來試鏡的演員也經過係列嚴格篩選,和咖位無關,主要是樣貌與角色適配度問題。 許晟來試男二的戲份,上部劇與程傾和楚知鈺這名影帝搭過戲,他的演技的確是進步不少。隻是在台上的時候一個勁兒朝程傾看,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一樣。 看過一輪,趙導在許晟和一名新人演員中猶豫不決。許晟勝在角色適配度更高,但那名新人演員的確談得上是天賦型,先前隻拍攝過幾個登不上台麵的短片,但都能看出,隻要稍作打磨,一定會比許晟更為出彩。 “程老師怎麽看?”趙導轉過臉問他,接著才想起讓這兩名演員出去,臨走前還警告性地瞪了程傾一眼。 程傾完全裝作沒看見,淡笑溫聲道:“我認為許晟會比較合適,再怎麽演也終究是演的成分居高,但這個角色和他本人更貼合,未來宣傳也會更容易帶動他的粉絲和受眾群體。” 和許晟幼稚的警告無關。 工作上的事,他一向有一說一。 “不過......”程傾垂著眸,指尖在另份檔案上輕點,照片上的男生麵龐還泛著些少年時的青澀,“這名演員很有能力,被刷下來會很可惜,我認為您不妨可以考慮一下讓他試試男三的角色。” 齊譯年,他的名字。 不知道這種用詞是否算得準確,不過這的確是顆能賺大錢的蒙塵水晶,程傾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商機。 試鏡最終結束,程傾懶得再麵對許晟的追問,和徐夕景從小門走掉。 他被徐夕景送回家,沿路快到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楚知鈺說今天要接雪納瑞去打疫苗,好像就在他家不遠的一所寵物醫院。程傾回家也沒什麽事做,一時便想同徐夕景說將他在寵物醫院那邊放下。 富人區都連套,生活所需的場所附近也基本都是高端線,不用擔心被拍的問題。 直到下了車,程傾才給楚知鈺撥去電話,開口便直入主題:“帶狗從我家走了嗎?我現在在你說要帶它去的那家寵物醫院附近,準備一起看看。” 楚知鈺那邊空音了幾秒沒說話,才傳來聲音:“......抱歉,剛剛在講話。帶走了,但我現在還沒去寵物醫院,但就在周邊不遠,我現在過去。” “不用。”程傾懶得等人,“地址。” 那邊又沉默了一陣,像是在坐著什麽權衡一般,楚知鈺才輕聲回:“嗯,好,我等你。” 拿到地址,程傾仔細打量了一遍,卻發現那隻是一座普通的商務寫字樓,並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戴著口罩一路步行,十分鍾不到就抵達了那棟樓下,接著按照牌號找地方,最後尋到了一間咖啡廳。 楚知鈺就站在門口等他,高挑的身材一眼望過去的卓越,手裏拉著狗,狗繩在他的手背上纏繞幾圈,穿得也隨意,看上去就是一副居家款大學生的樣子。 雪納瑞遠遠看見他就開始叫,想要掙脫韁繩,被楚知鈺拉得緊了些。等他走近,邊為他開門邊解釋說:“裏麵還有我認識的一個老師,可能還要再聊一陣。” 程傾語氣淡淡地問:“你剛剛怎麽不說?” 他沒興趣參與楚知鈺的私生活,如果知道對方是他的老師,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會來。 “不是真的是我的老師,我也和她不熟,隻是一個敬稱。”楚知鈺低垂著眉眼,語氣溫和,好聲好氣地說,“有點事情要談。” 程傾沒再說話,跟他進去了內側的一個包廂,封閉性還算不錯,是個談話的好地點。裏麵是個留著一頭幹練的短發的白人女人,但給人的觀感卻並不強勢,反而看上去非常知性。 程傾剛走進去,她便站起來,向程傾伸手,恰到好處地微笑著:“程先生,您好。我看過您演的電視劇,我家女兒也是您的小粉絲,如果可以的話方便給我簽個名嗎?” “啊,您好。當然可以,不用和我這麽客氣。”程傾又是一副在外人麵前的溫柔姿態,同她握了握,“怎麽稱呼?” “喊我alin就好。”女人回說。 他們一同落座,雪納瑞立即躥到了程傾腿上,動也不願意再動一下。alin看著直笑,說:“楚說得沒錯,它真的很喜歡你誒。” 程傾也笑,看了楚知鈺一眼道:“它也是很喜歡楚知鈺的。” 後麵楚知鈺便和alin交談起了所謂事情,雖然程傾並沒有從中聽出任何“事”,這反倒更像是朋友間的閑談。而且他們總是說上兩句,話題便向著程傾的方麵帶過。從追問他一些成長見聞,再到做演員的這條道路是否遇到過什麽不為人知的艱辛。 起初程傾並沒覺得有什麽,隻以為對方的確是太喜歡他,而楚知鈺顧忌著自己在場,不想冷落,所以才會始終存在話題中心和重心偏移的狀況。 直到數十五分鍾後,alin起身去了趟洗手間,楚知鈺也因為程傾近來忌口的東西許多,出去為他詢問前台,能否上一杯點單上並不存在的檸檬水,程傾才稍作空閑。 這一側的沙發空下來,雪納瑞開始在上麵占地盤一樣地亂滾,把楚知鈺放在另一側沒有拉嚴的背包給掀翻出一個不大不小的豁口,一個半透明質地的粉色文件夾也顯露出來。 程傾被其下包裹的、剛巧足矣看清一個標題抬頭的首頁紙張吸引視線。 下一秒,程傾便已然眯起眼,微抬起身將粉色文件夾從包中取出,捏著厚厚的紙張開始迅速又草草翻閱起來。 從情感缺失症的臨床研究與現有治療手段,到抑鬱症患者的陪伴方式與注意事項,再到雙向人格障礙自測表,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程傾麵無表情地瀏覽過標題,便繼續向後翻過。 身後不久便傳來開門聲響,杯子被放在桌麵,楚知鈺說:“嚐嚐怎麽樣?不習慣的話我看對麵有一家飲料店,就是怕甜度固定,要求他們減糖可能會不好喝。” 程傾終於知道他最近是哪裏來的瘋態了。 他也為自己才捕捉到的、楚知鈺語氣間的近日不同而感到無比惱怒,那是對待一個精神失常者,就像是看護一名三歲小孩的格外體貼、格外溫柔與格外包容。 他冷眼轉過了臉。 剛剛角度被程傾所遮擋,楚知鈺走近坐下,才剛發現對方手中拿著的東西。他眸色一緊,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視野便被迎麵而來的片塊黑暗所遮擋。 “啪” 程傾將那一遝的紙都甩在了他的臉上,紙張漫天紛飛,冰冷的聲音卻從中靈巧地穿插而過,短短幾秒的時間也好像被無限拉了慢。 他用沒什麽情緒的語氣問: “楚知鈺,你可真是讓我歎為觀止。” “我不喜歡你,你就覺得我有精神病是嗎?” 作者有話說: 都給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九十七章 96 “別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 一張紙落在楚知鈺的腦袋上,恰好被卡在前額,一度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卻隻是沉默著,一動也沒動,等到這張紙在數十秒後才自行因失衡而掉落。 程傾看著他,在發現對方無動於衷,似乎想要全盤接受自己此刻的怒火,不解釋也不否認的時候,終於是忍不住冷笑:“她是誰?” 問的是alin,但絕不是她的名字。 “美國最頂尖的心理谘詢師之一,是我表姐當年在伯克利的同期。”楚知鈺輕聲地回答他,“除了心理疏導,她在心理暗示和記憶消除方麵有很大建樹,之前暗示岑遠我要對你的記憶下手時就曾經聯絡過她。” 他始終垂著眸看向地麵,看上去委屈隱忍又無辜,偏程傾不吃他這一套。他微微掀了下眼皮,語調不變平態地問:“是麽,見幾次了?” “五次。這是第五次。” “不錯。”程傾翹起二郎腿,向後仰靠下去,接著狀似點評地點點頭,“那你說說看,這五次谘詢都谘詢出什麽來了。” 楚知鈺仍僵在原地,嘴唇幾番蠕動,卻沒有擠出一個字眼。 等過片刻,程傾諷刺地笑,輕巧地歪了些頭看他:“做都做了,還不敢說嗎?說說看啊,我是得了什麽精神病?” 楚知鈺終於抬眸,迎上程傾的視線,說:“抱歉,我不該瞞著你做這些。” 聽上去像是真切的在表達歉意,可他的眼神滄桑又悲憫,沒有任何銜接,下一秒便又道:“但是程傾,你真的不認為自己生了病嗎?” 一句話,就讓程傾從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容,變得大笑起來。他是真的覺得太過可笑,盯著楚知鈺的眼睛,用著做作的疑惑語氣連番問道: “奇怪,你那麽聰明的腦子,怎麽就能推斷出一個這麽離譜的結果,還就一直深信不疑的呢?” “還是說楚知鈺,你是當菩薩做聖父上了癮了?那天你突然說要追我,也是因為覺得我有病吧?怎麽,以為你能靠陪伴慢慢感化我?我一向承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你就是真那麽想要當聖父,聖父也得允許這個世界存在惡人,要是世界上所有人都那麽美好,那還要他做什麽?” 楚知鈺的表情變也沒變,依舊沉凝、嚴肅,探向程傾的目光像是一灘液體,化開,很柔和,但裹得程傾哪哪都不舒服。他的語氣很平,再一次地問:“你不覺得嗎?” 程傾的笑在他話落的幾秒後停止,他慢斯條理地伸手,拾起剛剛掉在他們中間的沙發上的兩張紙,接著站起身,往楚知鈺胸前就是一拍,似乎連碰也不想碰他。 “啪。” “別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