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鈺怔住,後知後覺地再次想起護士的話,這樣一切才解釋得通。  程傾就連對自己的生命也是這樣無所謂,所以他的無情,對他作出的那些事,都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他可能根本就不明白感情是什麽。  他隻是病了。  “既然你早就決定要這麽做,所以當時你是故意支走我的,對嗎?”楚知鈺的語調怪異地輕緩,甚至有點包容,叫程傾甚至以為是自己在錯聽,“程傾,你是不是對我......”  其實程傾知道,楚知鈺這一句要問的一定是句蠢話。因為這回楚知鈺在問題間隔間停頓的時間有些久,臉上也出現了些讓他看不懂的表情。  但他沒想過會這麽蠢,遠比岑遠更愚蠢幾倍。  神經。程傾懶得再看他,幹脆閉上眼:“我以為上一次我已經對你說得足夠清楚了。”  -  醫院的生活枯燥無味,除了徐夕景偶爾攙他下樓轉悠兩圈,雖然他也並不需要被攙,他基本就在病房裏呆著。  同楚知鈺的對話結束睡去後,程傾自再次醒來便隻再見過岑遠。當時他正躺在窗邊的沙發上,兩條長腿塞不進去,有點滑稽地散在地上,身前的桌子還擺著電腦。  他睡得很沉,期間醫生進來幾次,也沒有醒過來。  程傾沒有打擾他這兩天下來過後明顯來之不易的一段睡眠,但等他睜眼,便同他講道:“我也不想看見你,別打擾我養病。”  楚知鈺被弄走的確省的他麻煩,但岑遠也不該被留下。  徐夕景也是在那之後被他默許而來的。  這些男人好像真的很愛哭,哭得人心煩,徐夕景也是。當時剛一見到他,臉頰就濕得一塌糊塗。過了這麽多天直到現在,隻要看著他眼眶也會突然變紅。  程傾想見徐夕景,無非是為了交流這些天的斷聯以及未來工作,本來也不需要多少時間。並且岑遠為他安排的護工很多,就連餐食也自有人送,但徐夕景還是每天跑醫院跑得頻繁。  他是最懂事聽話的一條狗,不比岑遠楚知鈺,程傾就也沒太介意他存在。  程傾在這家醫院一共呆了足足十五天,等到手腕拆線,才終於出院。  他沒有東西需要帶走,穿好衣服,便準備下樓。徐夕景剛才為他小心翼翼地羽絨服的袖子,卻又在下一秒突然抱住他。  “程哥。”像是想要用力確認他的存在,可徐夕景又不太敢,隻是一個勁地喊著他,“還好你沒事,還好。”  “鬆手。”  “啪。”  一句語氣平淡到談不上斥令的話,卻一瞬便令徐夕景身型僵硬。他還沒來得及完全張開臂膀,便被程傾反手甩過一巴掌,在空氣中停駐清脆的一聲。  “少犯病。”程傾麵無表情地說,“再有下一次,你這個位置就換人坐。”  他沒去看徐夕景失措神情,自顧自向病房外走。拉開門,卻被高大身影堵住去路。  程傾微仰起下巴,看見許久未見的岑遠陰沉沉的臉。  剛剛門就沒有被關嚴,岑遠不知道已經站在那多久,但很明顯是看見了徐夕景抱他,臉上就差是寫滿了“捉奸”兩個字。  程傾的心情突然就變得好了些。  “是,他喜歡我,應該不難看出來。”  唇角勾起一個惡劣的笑,他提前一步回應岑遠還未出口的冷嘲熱諷的質問,接著繼續說:“可他當初是你送到我身邊的,岑遠。別忘了,我也是被你送到楚知鈺眼前的。”  抬起手用指尖輕點在他的外套上,他用當初岑遠敲打他時如出一轍的話語警告對方,或更該說是在對他進行羞辱:  “什麽不該說,什麽不該做,你應該知道。”  “趁早收起你這幅正宮架勢,我不喜歡。”  指尖繼而用力,重按,字句也加重了些。  “別擋我路。”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寶寶嘴巴真毒 直接殺瘋一圈第九十四章 93 “程傾,我想追你。”  程傾一路往電梯過去,在電梯門開時剛巧被徐夕景追上,看起來是岑遠並沒有攔他。  徐夕景還沉浸在方才的驚慌情緒中,進到電梯後,按下車輛停在的地下車庫樓層時手臂微微抖著,接著便低眉順眼地站到程傾身後,沒敢再開口同他講話。  電梯門漸漸關閉,要將緊悶的氣氛壓小,直到幾乎快要閉合,又被一隻手插入卡開。  岑遠另隻手插著兜,微微低頭進來,站到了程傾身側。  程傾不意外岑遠會跟上來,但他有些意外於岑遠對於身份轉變的適應良好、表情如常,於是淡淡地斜眼瞥他一瞬,岑遠也是在這時拉起了他的左手手腕。  剛剛拆過線的傷口可算不得好看,甚至醜陋,與程傾極不匹及。蜿蜒一長道的血痂還未脫落,呈十字形的條條線痕也發著暗紅,岑遠卻盯得認真,好像是要將這傷口烙印進腦海。  因為需要透氣的緣故,程傾隻虛虛纏了一層紗布,也是為了抵擋衣服的摩擦。良久,岑遠才將掀開的紗布輕輕放下,又把羽絨服的袖子給他包嚴,問了句:  “準備做去疤手術麽?”  程傾覺得這問題好笑,微微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作為演員,長相就是本錢,會去做祛疤手術簡直再正常不過。  而且據他所知,這些天岑遠找了很多國內外效果好的祛疤膏藥,全部送去了他家,隻等血痂脫落後使用。  “我以為你會想用疤痕來一次次地提醒我。”岑遠平靜地說,“不過現在想想,你不會願意因為這種事影響工作。”  程傾聽著,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語氣也變得柔和:“明白就好。”  “叮”  電梯門在簡短幾句的對話後打開,但程傾還是站在原地同他講完才走出去,隻徐夕景從程傾身側出去,伸出手攔擋著門關。  “不過我不是在權衡利弊後覺得得不償失,而是這種念頭根本就從未出現在過我的腦海裏。因為你已經記住了,不需要靠任何旁的提醒。”  “岑遠,你這麽一個善於偽裝、城府深沉又情緒自斂的瘋子,可能未來你會忘記我渾身是血的樣子,也可能會忘記我的傷口、疤痕,但你會永永遠遠記得自己的失控和爆發,那又是什麽原因。”  “還有,我說過,養病的這些天我不想看到你,以後也不要主動來找我。”程傾輕飄飄地拍了下他臉,甚至曖昧地吹了口氣,“等我聯係。”  -  網上關於程傾和楚知鈺關係的猜測依舊風波不斷,在程傾的授意下,工作室始終都沒有作出任何回應,楚知鈺那邊也是一直保持著緘默。  至於岑遠,也聽話地沒有主動聯係他。  日子好像回歸了許久以前。  岑遠醉心工作,十天半月不聯係他,不他用應付金主也樂得清閑,忙著自己的工作。有時候程傾真的會一瞬恍惚,自己究竟活在何年何月。  程傾又在家休養了兩周,除了定著日子出門去美容醫院,為手腕作些防留疤的護理,基本沒怎麽出過門。  他手腕的傷口深,血痂掉了又結三輪,皮膚才大概長了好。所以哪怕他不是疤痕體質,又作好了各種護理,也有深褐色的疤印留在了白皙的皮膚上。  楚知鈺是在這時來找他的。  當初程傾沒對楚知鈺作類似於岑遠別來煩他的警告,一來是的確沒這個機會,二來是相比岑遠,他對恪守道德底線、付出並非為了索取的楚知鈺要多一些容忍。  所以當楚知鈺打著要將那條小雪納瑞送來的旗號,小心翼翼地想要見他時,程傾並沒有拒絕。  而且程傾也想要看看,岑遠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言那般,沒再對他進行任何監視。或者說,對方是不是能夠做到一個性伴侶的本分,對自己的任何事情都不插手。  畢竟據他猜測,岑遠可能的確如約不會找人監視他,而是另辟蹊徑地找人看著楚知鈺之流,誰見過他、做了什麽、什麽時候離開也當然會是一目了然。  岑遠當然可以鑽這些話術上的漏洞,他也明顯就是這種人。但程傾不在乎他監視與否,隻要他派的人藏得好,隻要他忍下來不橫插一腳,那就是“沒有”,不算違背程傾本意。  楚知鈺在午時來,他剛進門,懷裏白絨絨的一團就躥下來,朝程傾撲了過來。  一個月的時間,小雪納瑞長大了不少,也沉了不少。它直接跳上以往跳不上去的沙發,撞進他懷裏,衝力讓他都向後仰倒了些。  程傾緩和些坐正,看見了楚知鈺手上提著的大小包。  他像是知道程傾說要收留這條狗,卻根本沒怎麽上心,更沒準備任何,拿來的都是狗糧、玩具一類的寵物用品。  楚知鈺很快便將手裏東西放下,向他們過來,生怕小雪納瑞亂滾撞上程傾的手,語氣略急地說:“別鬧。”  “沒關係。”程傾製止他道,“出院這麽久,我早就已經沒事了。”  雪納瑞像是有些得意,朝楚知鈺搖著尾巴叫了一聲,接著又開始在程傾腿上不停打滾起來。程傾漫不經心地揉了揉它的腦袋,它又立馬動得更歡。  按照程傾的要求,將這些東西放入一個擱置閑置物件的房間,楚知鈺才最終在他身側坐下。  程傾正按要求塗著一日三次的去疤軟膏,膏體很滑已經類似於水態,一次不敢使多力氣擠出來剛好的分量,他又是單手操作,顯得有些滑稽,被楚知鈺用眼神征詢著接過來。  “謝謝。”程傾這麽說,語氣卻一點沒客氣。  畢竟楚知鈺的親近自然,好像和以前什麽都沒發生在談戀愛的時候一樣,幾天不見就完全收斂起了曲折悲憤的心態,又完全變回了以往的那個人。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程傾微微眯了下眼。  楚知鈺看了看盒子上的用藥要求,接著才抽出濕巾擦手,給他塗抹起來。  程傾常年手冰,但楚知鈺卻不是。他指腹的溫度和藥膏摻雜,帶來種詭異的溫涼感。加之對方手指如玉,落在猙獰的印記上,顯得衝擊力更強。  程傾的視線隻下落了片刻,便往上移。楚知鈺卻專注於手中之事,眉頭擰得很緊,並沒有看他。  直到結束收手,他才恍然意識到程傾盯住他的視線,頃刻之間便垂下眸說:“抱歉。”  程傾大致知道對方在抱歉些什麽,比如已經被拒絕的心意卻仍收斂不住,又被正主察覺的難堪。但他又一次地說:“沒關係。”繼而閑談一般地問他:“最近在做什麽?”  “辦複學,還有回了趟家。”楚知鈺簡略地答複他道。  “聽勸就好。”程傾輕緩地頷首,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不過你回家,該不會是坦白自己這些天都做了什麽瘋事,去檢討的吧?”  聽上去正直到好笑,但感覺又的確是楚知鈺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同於他後仰的放鬆姿態,楚知鈺重心向前地坐著,以程傾的角度剛好看見他搭在膝上的手手指蜷了蜷。  “......不是。”楚知鈺沉默了一瞬說,語氣很平靜,“我隻是在想,你之前和我說的那些話不全是假的。如果你想要在京圈站穩腳跟,你就已經得罪了我的長輩,我不希望他們打壓你。”  程傾切實地愕了愕,幾秒後才莞爾,笑眯眯地問:“怎麽,我還沒利用你,你自己就上趕著要給我把路鋪平?”  是句很傷人的話,也是提醒。  楚知鈺對此卻沒什麽反應,隻是轉過臉來看他,很專注地看著,起碼程傾沒有在他的眼睛裏讀出任何目的,好像這個問題並沒有任何其它深意:  “這樣你會開心嗎?”  程傾又一次感到些不明所以,但他麵色不顯,笑容還是加了大,說:“當然。”  “可以問,說吧。”  他得了便利心情好,自然給了楚知鈺一個機會,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勢利。畢竟顯而易見,上次見麵時楚知鈺不止是有三個問題想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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