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啪啦!一道銀光直射地麵。


    關弓城的上空雨雲密布,低低的雨雲卻罩不住整個雲海厎的洶湧波濤。


    ──雨季已然來到。


    〔可惡...如果我也能到頑樸去就好了。〕


    帷湍立於關弓山山腰的府邸陽台上,俯身看著雲海厎部所密布的雨雲。隨著秋季的到來,冰冷的雲海海水自北方漂流過來,將雲海厎部凍得有如冰霜般的白濁。起初薄薄的雲層漸漸自內部增加厚度,眼看著就要降下雨。


    朱衡也同樣看向雲海。


    〔雨要開始降下了。〕


    〔同樣是相撲,在近觀看結果,總比自遠處等待結果還來得好....〕


    〔也對──事情要是能像陛下所預測的就好。〕


    〔...氣死我了!那沒神經的混帳!〕


    時間往後挪了幾天,成笙自頑樸對岸向下看著漉水。河中的水嵩(指計量器)的刻度日漸增加,上遊已開始降下大量的雨水。往東看向關弓的方向,雨雲已漸漸地朝元州飄過來,不久之後...雨季即將降臨元州。新易周邊的河堤上正堆起一袋袋高堆的土袋,其高度也遠超過頑樸城原先所築的堤防。


    〔也快來了──〕


    成笙喃喃自語著。身旁的下士則轉過身詢問成笙“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千萬別太大意,戰爭隨時都會開始。〕


    新易上遊的北圍,這裏是位於漉水邊的蘆屋。勇前漫步於夕陽中,看著河岸內側兩岸所堆積起的土袋。


    〔──太好了,真是托了王師的福。〕1


    勇前的低語,惹得同行的同蘆男女的一陣嬉笑。他們這一行人正自耕種的農地,結伴一路走回蘆裏。


    〔對啊!奴家之前都還膽戰心驚的,但..看來今年可以安心渡過雨季了。〕


    同行的其中一名女子這麽說著。同行的男子也一同看著兩岸的堤防。勇前突然一腳踩在堤上,自內側滿是土石的斜麵上往上跳,站在河堤上方看著堤防。


    〔──哇啊~水位漲了不少說,看來上遊開始下雨了。〕


    聽到勇前這麽說,二、三名好奇心重的男子也跟著跳上河堤。


    〔看樣子,今年是真的不用擔心啦!〕


    〔真的能高枕無憂了,真令奴家感到不可思議啊!〕


    聽到女子的話語,河堤上的男子們相視而笑,接著下同往堤防下方走去。就在此時,再一次回頭看向堤防的勇前卻見到對岸有一騎兵馬正躲躲藏藏的朝堤防接近。──不知道這隊兵馬想做什麽...。勇前想起最近曾聽人傳聞王師打算阻塞漉水下遊,企圖淹沒頑樸。但同時也傳出──頑樸城中的官員似乎為了保全,打算出動州師切斷堤防。但不論那一方的消息正確,勇前都對直朝著堤防前進的人馬抱持著高度警戒。


    〔──勇前,你怎麽啦?〕


    聽到走下堤防的同伴呼喚聲,勇前手抵著嘴唇示意眾人安靜。位於下方的同伴們,似乎也察覺到勇前的異常舉動,也一個個伏著身子往河堤上方爬去。


    〔──哎──呀!〕


    夕陽已隨著陽光的消逝而漸漸散去,對岸已開始飄散著微微的黑暗。由於視線不良的因素,所以無法斷定來者何人,但可以看得出來,朝著河堤前來的人馬約有二百人左右。


    〔那些家夥想幹什麽?〕


    〔可能是想過河,所以才來下遊來找淺灘吧!〕


    〔但..他們好像不是要渡河的,或許是想逆流到上遊去吧!〕


    〔有必要現在逆流到上遊去嗎?〕


    帶頭領隊的一人,領著人馬毫不遲疑地自對岸踏入河中。


    〔....過來了!〕


    〔是想襲擊王師嗎?〕


    勇前握緊雙拳。看來眼前這隊人馬是想偷襲正在下遊紮營的王師。


    〔就算要偷襲的話,也沒必要挑在夕陽下山前吧!現在王師所有士兵及役夫都回營了,再加上天色也不算晚...〕


    這時...原本在河堤下方站著的女子們也跟著爬上河堤。


    〔...奴家們把鐵鍬帶上來了。〕


    在所有人惶惶不安的視線中,士兵們?#123;著馬兒開始涉水過河。穿越急湍而廣大的河麵,士兵們在距離勇前他們所在不遠之處上岸。這極為接近的距離,使得勇前將來人看得一清二楚。對方一共有二百人,而且全員都未帶有長槍,手上則是各拿著一把狀似鐵鍬的物器。


    〔──你們這群混帳!難不成是想破壞堤防?〕


    當兵士們聞聲回頭看時,勇前身旁的女子也跟著大叫。


    〔快回去跟裏民們報信!就說州師要來破壞堤防!〕


    見到朝自己跑來的士兵,站於勇前側邊的男子抓起地上的石頭扔向衝來的士兵。


    〔──你們做什麽!〕


    〔別開玩笑了!快給俺滾回去!〕


    成笙得知消息時,正是勇前一行人與州師起衝突不久後的事。這時天空仍殘留著些許黃昏色彩。


    〔元州師出現在北圍!目前正與州民打成一團!〕


    成笙大驚失色的叫著“什麽!”,接著朝自己的座騎跑去。


    〔派一旅的人跟在我後頭!〕


    說著成笙手腳利落的跳上騎乘。成笙所騎乘的是梟王所下賜的妖獸,名為吉量。雖然成笙憎恨下賜吉量的梟王,卻不憎恨賜與自己的騎獸。他對著同樣騎乘妖獸、天馬的部下傳達命令。


    〔你們先趕過去!記得先驅散人民!〕


    命令其它部下先行前往後,成笙帶著一旅五百人的士兵往東側前行,沒多久就抵達雙方對峙的現場。


    不久後,成笙事前所派於北圍附近的一師二千五百人也跟著到達,並在北圍排開布起兵陣。


    〔可惡的斡由!還真的這麽做了!〕


    成笙低聲咒罵,一一指示著隨後而來的士兵。


    〔守住堤防!〕


    勇前用力拂開即將砍到自己身上的太刀,轉身躲過對方一擊,伸手抓起石頭。──即使會失去性命,也絕不能讓漉水好不容易築起的堤防被破壞。


    河堤邊有著州師二百人,以及與其對峙的裏民數十人,二方正相互亂鬥扭打成一團。雖然普通裏民並不是正規士兵的對手,但每當士兵打倒三人時,馬上就有三人再次爬起來往前衝上來。


    慌亂中,勇前聽到有人正高聲喊著“撤退!”。勇前不禁暗想著─州師想趁機撤退嗎?


    勇前抓緊石頭,將石頭往上朝著眼前的士兵打去。當太刀再次來襲時,勇前再次躲過擦身而過的砍擊,再次抓起地上的石頭。當勇前正想再次扔出石頭時,他聽到遠處傳來哄鬧的聲音。


    有人正大叫著“王師!”


    〔王師來了──!〕


    成笙麵露嘲笑,將手中的長槍收進鞘裏。


    ──隻要在漉水築堤,就可以試出斡由。


    這是尚隆委托毛旋所寫的文書中的內容。如果斡由派兵破壞堤防的話,則王師就有戰勝的轉機。


    〔雖是個漫不經心的家夥,但也不是個笨蛋!〕


    成笙騎著吉量,一邊低語一邊看向對岸的頑樸山。


    〔──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聽到斡由的問候,六太僅搖頭回應。


    〔還不算太好。〕


    〔那麽、還是不要任意走動比較好。您這麽特意來這裏,是有事想拜托微臣嗎?〕


    〔...我...想回關弓去。〕


    斡由頓時雙眼圓睜。


    〔真是對不起,請恕微臣無法替您辦到這件事。〕


    〔這城內有太多的血腥味,讓我無


    好好休息。如果你真的為我著想的話,至少讓我出城。〕


    〔辦不到!〕


    斡由斬釘截鐵的回答六太,接著以眼神向更夜示意,命令更夜將六太帶回牢中。


    〔斡由、我有事想問你...〕


    〔──台輔想問什麽事?〕


    〔你...為什麽要幽禁自己的父親?〕


    斡由聞言不禁瞪大雙眼,在下的元州諸官也都一臉驚訝。


    〔雖然我目前身體不適,但我的頭腦還清醒的很。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元魁是因病引退,而將政權全部交予你的。應該不是因為被你幽禁,所以政權才會落入你的手中吧?〕


    斡由站起身,輕皺起眉頭後,接著笑了起來。


    〔父親真的是身體欠安,如果您所看到的並非如此,那請告訴微臣那個人目前正在何處,微臣想親自詢問,他為何要冒充微臣的父親。〕


    〔那麽...那名被關禁於內宮之中的老者又是誰?〕


    斡由的表情瞬間轉為陰森。


    〔內宮──。那正是微臣的父親。〕


    〔你將自己的父親鎖上腳拷,並把他囚禁於內宮之中?〕


    六太的視線直直看向斡由。


    〔不旦鎖上腳拷,也不派人前去照顧他,就這麽任他自生自滅?而且為了怕他說出真相,甚至於還拔掉他的舌頭是吧?──斡由、你回答我!〕


    〔這個──〕


    六太轉身環視著在場的元州諸官。


    〔....你們都知道這真相吧?知情還幫著斡由?那你們這群人正是盜取元州侯位的盜賊!〕


    大部份的官員都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斡由,隻有少數幾人正偷偷移開與六太正對的視線。


    〔斡由,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但──曾說自己施行正道的你,事實上又是做了什麽?不是誘拐、就是幽禁!──這是行正道者應有的行為嗎?〕


    〔微臣對於用卑劣手段請台輔前來一事感到萬分抱歉。──當初射士說要請台輔前來時,微臣也料想不到射士會是用此種手段請台輔前來。〕


    聽到斡由說出這些話,更夜吃驚的抬頭看著斡由。隻見斡由臉上正滿是苦悶的表情。


    ──你真是位能幹的射士啊!


    如果這句話裏另有什麽含意的話,更夜這時也完全明白了!


    ──你是個難得的射士,我不希望你就這麽死了!


    這句話裏的真正含意是─即使是處於對自己不利的境地,斡由也不希望失去像更夜這樣的好幫手。


    隻有斡由一人會在乎更夜的性命。


    見到更夜若有所悟地低下頭,斡由的視線再次轉回六太身上。


    〔──但、臣下的行為的確是微臣理應負起的責任。微臣不知該如何表達微臣的驚慌及歉意,請台輔務必原諒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微臣的確不知道父親發生了什麽事,微臣一定馬上派人?#123;查是誰如此苛虐父親的。〕


    六太的眉頭整個糾結成一團。正當六太想再次質回斡由時,一個人影大叫著“等一下!”直衝進室內。來人正是元州州宰.白澤。


    〔──卿伯!您到厎是怎麽了──!〕


    白澤急忙跑到前方,在斡由的腳下屈膝叩首。


    〔難不成您是真心想破壞堤防──!微臣不是一直請您放棄這個念頭!〕


    有不少官員在聽到白澤所說的話後,都發出驚慌的聲音。


    斡由不悅的揮手製住這場騒動。


    〔白澤,你給我退下!〕


    〔──不!卿伯不正是為了人民、為了正道而舉兵嗎?但現在您卻下令破壞王師為人民所築的堤防,這樣子...人民將會認為何者為是、何者為非啊!您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白澤!〕


    〔州民為了守護堤防進而與州師起動突,但州師竟揮劍砍向原本應守護的州民,到頭來還是王師派人前來解救州民。──您到厎是在想些什麽?頑樸城裏有不少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已開始紛紛離去。之前向附近征?#123;來的民兵及元州州師的兵卒,有不少人都打開城門,企圖逃出頑樸!〕


    〔──什麽!〕


    斡由急忙奔到窗邊,但雲海的下方被許多雨雲所覆蓋,根本看不清下界的動向。


    〔這下...元州是真的完了。想必這才是卿伯真正所持的本意吧!卿伯現在真的成了天下第一逆賊了!〕


    白澤轉身看著在場臉上露出動搖表情,及私下議論紛紛的元州諸官。


    〔你們也快點逃吧!現在到王師那邊告罪,或許還能得到寬恕。州師的一部軍隊已往北圍前進,戰爭眼看就要開始。如果再遲疑下去就晚了,到時連同你們都會被問罪的!〕


    斡由的肩大大地抖動著。突然他鬆開緊握窗欞的雙手,用力轉過身,臉上則露出猙獰的表情。


    〔白澤!〕


    斡由快速地朝白澤走去,用力摑起白澤胸前的衣襟向旁扔去。


    〔在身為令尹的我得意時,你就支持我;等火燒到腳邊時,你就棄我不顧!你不是身為州宰!有責任彈劾州府所做出的錯誤決定。雖然我說要謀反,但你不僅沒有糾正我,反而支持我去做;而現在我被冠上逆賊之名,你反倒吃裏扒外,舍棄被你奉為主人的我!〕


    斡由看著在下方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州諸官,嘴裏則大聲叫罵著“你們也是!”


    〔──說要建堤防的不就是你們!還說元州必須回複實權,才能行使治水的工程、才能將土地平均分配給諸官,為了人民我必須站出來的不是嗎!──更何況、你們都曾對我誓死效忠,而不是遠在天邊的陛下!〕


    斡由邊大聲咆哮邊朝著白澤走去。


    〔白澤!──教唆我的人不就是你!〕


    〔──微臣...〕


    〔你不是說再讓陛下如此放縱下去,天下將會失去正道。為了讓正道有所規正,有為的人就必須挺身而出。〕


    〔卿伯,微臣是....〕


    〔你不是說除了我,沒其它人能做到這件事!〕


    〔微臣──是這麽說過..〕


    〔你這個混帳!所謂逆臣指的就是你、白澤!〕


    〔斡由主上──!〕


    〔你利用我為人民著想的心情,進而教唆我成逆賊。一旦事跡敗露,就想讓我頂罪好趁機脫逃吧!──任用像你這般的奸臣,真是我的失智之舉。〕


    斡由說完這有如感慨萬千的一席話後,轉身看向更夜。


    〔──把他帶下去。〕


    〔卿伯....〕


    無視於更夜臉上所浮起的悲傷神色,斡由又轉身看向州司馬。


    〔為了防止人民趁機叛亂,請一定得死守住州城。──我親自將台輔送回玄英宮,並將這一切的始末據實稟告陛下,請陛下親自裁定誰才是真正有罪之人。〕


    六太呆然地看著斡由。


    ──即使真有錯誤發生,斡由也會為了隱藏這個過失而不擇手段。


    六太看著眼前的斡由正一臉苦悶的表情。如果不知內情而站在客觀角度來看,斡由此時所表現出的,正是一名被臣子背叛、被奸夫所陷害的悲情令尹。


    〔台輔,微臣真是個時運不佳之人。但微臣一定會拚上自己的性命將台輔您平安地送回關弓。啟用奸臣是微臣的用人不當,微臣一定會接受王上所裁定的處置。但還請台輔能在王上麵前說情,請陛下不要將罪責降到元州諸官身上。〕


    六太看著眼前正一臉悲歎的男子。


    〔斡由...這就是你的本性嗎?〕


    斡由聞言驚訝的抬起頭。


    〔說是為了人民而


    舉兵叛亂,但卻為了獲勝而不惜破壞堤防。雖自稱是元州諸官的主上,卻讓更夜及白澤背負起所有的罪名!〕


    說著六太轉身直視著在場都已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州諸官。


    〔這個幽禁元魁,並擅自穩坐於元州侯位之人,就是你們的主上嗎?〕


    在場的官員沒有一個人回答六太的質問,六太灰心地轉身就走。


    〔台輔,您要到哪去?〕


    〔....我要回關弓。用不著派人送我,我自己會向陛下說明這一切始末。〕


    更夜看著六太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他深深地歎口氣。


    ──完全崩毀了。


    元州諸官深信斡由是位清廉潔白人,就因為他們是如此深信,所以至今才未遭到更夜的毒手。但..更因為他們是一群理想崇高的官吏,一旦發覺到斡由所做之事,也會毫不遲疑的舍棄斡由所賜的榮華及對斡由的忠誠,選擇投身於正道。


    斡由看著六太慢慢遠去,嘴角浮起歪斜的笑容,不時喃喃念著“原來如此...”。更夜則默默地看著六太離去,手緊抱著妖麽的頸子。


    〔連台輔都要陷我於重罪之中...〕


    六太本想回應“不是的...”,但想到這根本毫無用處而作罷。


    斡由忽然大叫一聲“白澤!”,神情忿恨的瞪著州宰。


    〔──難不成、你跟台輔及陛下聯合起謀害我!〕


    〔──卿伯!〕


    〔難道不是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台輔設計的?陛下想必是妒嫉我的人望比他高,所以派你來教唆我成為逆臣的。...我說的沒錯吧?〕


    六太深歎口氣,無力的說了聲“斡由..”。


    〔尚隆不會做這種事,也沒有必要去做這種事。〕


    〔您以為微臣從沒聽過六官於王宮中感歎陛下的愚昧無知嗎?啊~如果當初微臣能多一些自信而不是顧慮太多,直接升山詢問天意的話..〕


    〔沒用的。〕


    六太低聲說著。


    〔你並沒有身為君王的器量。〕


    〔──您是說微臣還不如陛下!〕


    〔跟尚隆相比,你就像個垃圾!〕


    六太說完再次轉身移動自己的步伐。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麽般,回頭看向斡由身後的一群小臣。


    〔我有言在先,剛剛所說的話可不是在褒獎尚隆!〕


    白澤看著怒喝而去的麒麟,及自己方才仍深信不疑且奉為主人的男子。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朝著斡由身後的小臣下達命令。


    〔如果你們內心還存有正道的話,就把卿伯抓起來...〕


    說著,白澤忽然瞪大眼睛。在斡由身後的小臣中,有一位看來竟相當眼熟。


    〔不可能吧──〕


    被白澤所注視的男子則回以一笑。白澤搖著頭,不停低喃著“這是不可能的..”。而男子則在響應白澤的視線後,帶著些許困擾的表情,自小臣中走出來,直直朝著斡由所在走去。


    斡由看著這名朝自己走來的小臣。


    〔你...真的明辨出善惡的分際?〕


    小臣在斡由跟前笑著回答“不是”。


    〔但..有件事卻是卿伯非知道不可的。〕


    斡由傾著頭看向眼前的小臣,嘴裏則重複“非知道不可”。


    〔記得你是自州師裏登用來的。──你有事要向我稟告?〕


    〔沒錯,托您的福。〕


    〔是這樣啊、──那..有什麽事稟告?你又叫什麽名字?〕


    男子麵露笑容的直視著斡由。


    〔我叫小鬆尚隆─偙傑偮側偍偨偐─〕


    男子所說的話語有著奇異的音?#123;,斡由不解的傾頭思量。


    〔也有人稱呼我為延王.尚隆─偟效偆傝備偆─〕


    出奇不意地,男子往前踏出步伐拔出太刀,刀鋒毫不遲疑的抵在斡由的喉頭上。


    〔──你...〕


    〔更夜!你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斡由就會人頭落地!〕


    本想動身驅使妖魔的更夜,卻被尚隆的視線懾的呆立於當場。


    〔任何人都不準動!聽我的話把武器放下,退到牆角邊去!〕


    說著尚隆的視線移向正佇立於門坎上的六太。


    〔難得會聽到你說我一、二句好話。〕


    〔我不是說那句話不是在褒獎你的啊!〕


    尚隆握著抵住斡由喉頭的太刀,高聲大笑起來。


    〔你...為什麽...〕


    斡由看著尚隆低聲怒罵。


    〔你不是想試探天意。──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什麽?〕


    〔斡由!如果你真想知道世上是否真有天意存在,根本就用不著驚動人民,隻要我跟你二人單獨對決就成了。──難道不是嗎?〕


    斡由用憎恨的眼神看著尚隆。尚隆隻輕輕笑了笑,站在原地環視著元州諸官。


    〔給我聽好──都不許動!〕


    不知是想逃離亦或是想幫助斡由,人群中有幾個人正微微地移動身體。


    〔我是承接天命而即位的。即使你們對我有不滿及怨言,那我也無可奈何。但誅殺國王的話,也就等於是誅殺上天的旨意。如果真想確認天命是否存在,根本就用不著動兵,也用不著奪取人民所努力積存用以存活至明年的食糧,用來當做軍糧充數。如果天意決定斡由在這裏殺了我,之後就是你們的天下。要複興亦或是毀滅雁州國都隨便你們!〕


    說著尚隆的視線移向更夜。


    〔更夜──可以的話叫你的妖魔不要輕舉妄動,我可不想在他主人麵前斬了牠。你也一樣,我可不想讓六太恨死我。〕


    尚隆說著,接著將視線移向後頭所有人。


    〔如果還有能為斡由舍命的忠臣,或是他周邊的人也好,誰去幫斡由拿件武器,即使是拿斡由最擅長的武器也行。〕


    尚隆雖這麽說,但卻沒有人移動自己的步伐。


    〔怎麽了?沒有人肯幫幹由嗎?〕


    尚隆再次出言催促,但仍沒有人移動步伐,尚隆不禁苦笑。


    〔原來如此。──斡由,你竟被舍棄到這種地步。〕


    〔可惡.....〕


    〔至少也幫斡由拿件武器吧!〕


    尚隆對小臣中的一人如此示意,小臣則猶豫地在斡由身邊走來走去,最後還是把自己腰間的太刀解下來交給斡由。斡由則雙手顫抖的接過太刀。


    〔──微臣惶恐,陛下。〕


    白澤率先平伏於地,緊接著其它諸官也都紛紛跟著平伏叩首。


    〔陛下──微臣深感羞恥,這就是元州謀反的真相。〕


    〔真是不太光榮的謀反啊!〕


    〔沒錯。──就如同陛下親自禦?#123;討伐卿伯一般,如果您真的厭惡無所謂的爭鬥,就請到此為止吧!也請您對卿伯能從輕發落。〕


    尚隆苦笑的說了聲“原來如此..”,視線再次轉向斡由。斡由則是立刻放下太刀當場跪下。


    〔斡由,打開州城的城門,連州師也一並解散掉!〕


    〔微臣..誠心領命。〕


    斡由深深地垂下頭。尚隆則轉過身,收起太刀自幹由身旁離開,對在場的其它小臣下令。但六太卻察覺一種莫名奇妙的異樣感。


    〔總而言之,先把斡由拿下吧!要從寬處置或是嚴加重懲這之後再議,派人看好斡由,別讓他自尋短見。〕


    突然,斡由自尚隆後方舉起太刀。


    〔──尚隆!〕


    尚隆迅速地抽出腰間的太刀迎擊。尚隆與舉起太刀往前砍殺過來的斡由僅有


    三步之差。是舉起太刀砍殺而來的斡由快,還是拔出太刀迎擊的尚隆快。


    在場的每個人都摒息以待。


    〔──俐角!〕


    〔──"六太"!〕


    更夜及六太同時大叫出聲,這三步之差就決定了所有一切。


    ──二人所驅使的妖魔幾乎同時移動身形,但俐角的動作更快。斡由的喉頭頓時被俐角咬住而冒出血泡。


    六太驚愕地看著更夜。雖然二人是同時大叫出聲,──但..更夜卻是為了阻止妖魔。同時所發出的救命之聲及阻止的叫聲,就注定了斡由的命運。


    太刀自斡由的手中落下發出鈍重的聲音。俐角在準確咬住斡由喉頭後,隨即往後一跳。而本來因驚訝而往後跳開的尚隆,則拾起斡由掉於地上的太刀,自後頭走至之前俐角所在之處。


    不幸的是──由於斡由身為仙人,即使首級被啃咬掉一半,但仍存有氣息。斡由抬起自己被血糊所染紅的側臉,空洞的眼神不知正看向何處。


    〔...現在,就讓你解脫吧!〕


    尚隆說著,高舉起太刀往下揮。斡由首級被斬的聲音及鋼鐵敲擊地板的聲音,重重地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環視四周因呆然而無法動彈的元州諸官,尚隆收起太刀。


    他叫喚更夜一聲後,接著筆直朝著更夜所在的方向走去。更夜帶著空洞虛無的表情,抬起眼看著尚隆。


    〔更夜──真是難為你了...〕


    更夜低聲回了句“可是...”,接著聲音突然變得相當微小。


    〔....我....〕


    〔他是在向你道謝。〕


    六太也跟在尚隆身後走到更夜身旁。


    〔....更夜。〕


    更夜“嗯...”地微微點頭。接著在尚隆跟前屈膝跪下,垂下頭伸出脖子。


    〔不論是何種處罰,罪臣都誠心領受。〕


    〔──更夜!〕


    尚隆看著更夜的臉。


    〔...更夜,我不會殺你的。〕


    〔一般對大逆不道的罪臣都是處以斬首極刑,就請陛下您依例將罪臣斬首吧!〕


    〔我拒絕!〕


    更夜抬起頭,表情扭曲地大叫著。


    〔我不是特意要幫你的!〕


    妖魔發出一聲低鳴,將嘴靠在更夜的肩上。


    〔──我不是要救你,而是想救斡由!可是..我卻不由自主的叫住“六太”。救您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您自己!因為對斡由見死不救,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


    〔──更夜。〕


    〔為了斡由,要我做什麽我都不在乎,即使是殺人也無所謂。所以,就算國王死了會造成國家壞滅,造成無數人民及孩子們受苦,我根本就不在意!〕


    〔更夜,我不是曾對你說過─我是為了給你一個豐裕的國家而來。如果失去了可以給予的對象,那對我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的。〕


    〔那就給其它想要的人民吧!應該有不少人想要您所給予的國家。〕


    〔我是個貪心的人,要給予百萬人民或百萬零一個人民的話,我會選擇後者的。〕


    更夜垂下頭,伸手撫摸一直用嘴來回於更夜肩上摩娑的妖魔。接著“啪噠”一聲,一顆鬥大的淚珠自更夜的眼裏落下。


    〔....但,我跟大家夥是無處可去的。〕


    〔──更夜。〕


    〔無論這個國家如何豐裕,卻沒有一個地方是我可安身之處。..因為我是妖魔之子....〕


    說著更夜再次抬頭看著尚隆。


    〔即使國家變得豐裕,就好似夢裏的仙境一般。但對我而言,卻隻是帶來無止盡的悲哀及憎恨。就好比蓬萊就在我眼前,但我卻永遠無法進入其中一般。如果您真的憐憫我,就請不要再讓罪臣心存無謂的幻想。〕


    〔你雖然一心想求死──但我是不會答應的。〕


    尚隆在更夜跟前彎下腰。


    〔妖魔生來就會襲擊人類。就有如妖魔襲擊人類會令你感到痛苦;其它人在受到妖魔襲擊時也會感到痛苦的。但妖魔卻選擇了你,所以不是被揀選的人,是無法與妖魔共同生存的。〕


    〔大家夥不會襲擊人類的!〕


    更夜雙手緊抱著自方才就一直不停用嘴摩娑他肩膀的妖魔。


    〔牠很聽我的話,也不會違背我去襲擊人類。雖然妖魔是不襲擊人就無法生存的生物,但牠卻為了我而拚命忍耐。〕


    尚隆點了點頭,接著說“那麽──”。


    〔我就給予你一個你及妖魔都能安居的國度吧!〕


    更夜笑了笑,那是種令人看了都會為之心痛的笑容。


    〔您所給予我的將會是何種牢獄?想必是那種連欄柵都是用銀所做成的華麗牢籠吧!〕


    〔我要給予你一個妖魔邦不會襲擊人類的國家。〕


    尚隆伸出手,將手掌覆於將嘴深埋於更夜肩上的妖魔頭上。站於更夜身旁的“六太”先是緊崩著身子瞪大眼,接著便安下心來接受尚隆的撫摸。


    〔──人類之所以害怕妖魔,是因為妖魔徘徊於荒廢的國土上,所以才會襲擊人類。隻要國家能複興,自然的一切都能得到?#123;和,妖魔也就不會再因挨餓而到處襲擊人類。如此一來,人們不會再害怕你及養育你的妖魔了。反而會說──這是隻多麽珍奇的妖獸啊!〕


    見到更夜一臉吃驚而瞪大眼睛的表情,尚隆則是麵露笑容。


    〔如果我處罰你,那元州諸官也得視為同罪。我可不想讓雁州國所剩不多的人民,再繼續減少下去。〕


    〔可是....〕


    〔我不會削奪你的仙籍。..給我一些時間,十年或二十年都好,我一定會給予你一個不論是你或是養育你的妖魔都不再被追殺的國家。在那之前,就請你在玄英宮中暫時住下吧!〕


    更夜抬眼看著立於眼前的男子。


    〔那樣的國家可能存在嗎....?〕


    〔更夜,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啊!〕


    更夜愣了愣。長久以來深埋於內心的希望,似乎在這瞬間再次浮現。


    〔....那麽,我在金剛山等著那天到來。〕


    〔更夜,一起到關弓吧!〕


    〔有“六太”陪我,我會在黃海過的很好。我就在黃海等著,等雁州國成為那樣的國家...〕


    說著,更夜更用力的環抱妖魔的頸子。


    〔....不論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我都會一直等著....〕


    妖魔振翅往西邊飛去。六太站在陽台上目送著妖魔遠去的身影,一直到牠消失於視線之中。


    ──當時更夜大叫“六太”是為了阻止妖魔,但六太卻是為了呼喚妖魔。


    到頭來,俐角成功地解救尚隆的危機。


    說到厎,六太仍十分珍惜尚隆的性命。即使自己身處於戰火血腥漫布的戰場上,六太仍不停地在逃難的人群之中呼叫俐角。


    尚隆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無限伸展薄?#123;色的昏暗天空。視線搖晃不已,是因為自己瀕臨死亡之故?亦或是有其它的原因?


    在眨了幾次眼後,尚隆聽見微微的海浪聲音。吹拂在身上的風帶有一種特殊的海潮味。在已落日的天空上,幾點白色的星光正忽明忽滅地閃爍。這時,尚隆這才明白之前所感受到的搖晃感,正是船隨著海浪漂流所產生的晃動。


    他側著頭看向船尾方向,有個孩子正端坐於船舳之上。那是尚隆之前所撿回來的孩子,當他見到這孩子倒於岩場附近時,他曾一度以為這孩子死了。本想好好埋葬他而抱起孩子時,這才發現他仍存有氣息。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尚隆低聲詢問,但發出的聲音卻沙啞到連自己都為之吃驚。為了讓人民能順利逃走,尚隆一人死守著退路。但就在他分身不暇之際,逃離的人民卻被村上軍給團團包圍。本想衝過去殺出一條血路,但尚隆卻被困在原地無法前進。如果當時手上仍有一、二隻箭矢的話,多少可以阻止村上軍的包圍。但可惜的是,當時手中的箭矢早已被自己用盡。


    尚隆仍記得自己斬殺了三名士兵,用奪來的槍突殺二人後,正想舉槍攻擊第三名士兵時,卻感到背後有隻槍直刺入自己身體。偋偮侵嵐l生了什麽事?


    尚隆扭曲著表情坐起身。不知是那個地方受到重創,但卻無法辨識出傷口位於何處。全身刺骨的疼痛令尚隆覺得自己仍活著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難不成...是你救了我?〕


    麵對尚隆的詢問,六太僅隻是點點頭。即使到最後,六太仍是迷惑不已,但他卻無法對尚隆見死不救。在漫天血腥的戰場裏,六太痛苦地向俐角求救。──接著帶著尚隆逃離戰場。


    〔其它人呢?〕


    六太僅是搖頭回應。多希望這裏不要血流成河啊!六太在諸國流浪的期間,早就被漫天的血氣熏得受不了。小鬆家的戰亂更是讓六太徹厎病倒,他已沒有多餘的氣力去解救其它人。


    〔為什麽救我?〕


    〔尚隆不也曾救過我?〕


    〔你不是不想死才倒在海邊的,還是說你真的想尋死?〕


    六太搖著頭回了句“不是”,視線則是看向正背靠著船頭的尚隆。


    〔你想死嗎?〕


    尚隆仰頭看向已落日的天空。


    〔當人民稱我為少主時,我就深深感受到他們是將一切托給了我。..將國家、甚至於是自身的性命都交托於我手上。──但..我卻守不住這任何一樣!〕


    〔這並非是你的過錯吧?〕


    國力的不足、兵力壓倒性的差距,在這雙重不利的條件下,根本就沒有多少勝算。更何況,村上軍一點要和解的意念都沒有。


    〔不是我的過錯...那就沒辦法了。〕


    〔那~~你就沒必要這麽傷感,你已經盡全力了不是嗎?〕


    〔──因為我是未來的繼承人,所以城下的人民才這麽放縱照顧我。〕


    〔那是因為...〕


    〔每當人民叫我一聲少主時,就是他們將所有的希望一並托負於我。每喊一次,就等於加重我所承受的托負。但...我卻無法響應他們。...再也無法響應...〕


    尚隆看著暗?#123;的天空,六太也不清楚他正看向何方。似乎是傷口再次發痛,尚隆仰著胸大大的吸口氣。


    〔...人民的希望全都寄托於我一人身上,這是我無法逃避的責任,隻要是我活著的一天,就得毫無怨言的負荷起這重擔。...就算我再怎麽開朗灑脫,也會有感到承受不住而厭煩的時候...〕


    船仍隨著海流漂浮於瀨戶內海。當俐角背負著尚隆飛越海灣時,恰好見到這艘漂流於海上的小船。


    六太看著尚隆,即使到了這時候,六太的內心仍有著許多迷惘。


    尚隆的傷勢十分嚴重,可以看得出他相當痛苦。但或許──更為疼痛的部份已被眼前的疼痛所取代,連尚隆自己都未曾發覺。但...這些傷的確會要了尚隆的命。就在六太仍裹足不前之時,尚隆正一步步踏上不歸路。但...六太到頭來仍無法對尚隆見死不救,因為六太被授與一定得使尚隆活下去的重大使命。──這是六太自身的命運,也是雁州國全民的悲願。


    〔...你想要一個國家嗎?〕


    聽到六太的質問,尚隆仰著頭對六太答道。


    〔我要!?


    〔即使是個貧窮且荒廢的國家也行?〕


    尚隆坐起身子。原本空洞的表情,則再次顯露出他貫有的笑容。


    〔國家是大是小都無所謂。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能繼承國家而被撫養長大。本來應自父親手中繼承這個國家,可是現在卻成了一個沒有國家的主人,這真是笑死人了!──就是如此而已。〕


    〔國土既然荒廢,人心也會跟著不知所措。一旦人心有所迷惑時,或許會不聽你的指使。〕


    〔這樣更可以看出我的固執。〕


    六太僅隻是看著尚隆。


    〔....想蓋城池嗎?〕


    〔就?#123;你一個人?〕


    〔國家跟人民都不用擔心。──隻要你想做的話..〕


    〔是哪個國家?〕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個國家,你就得舍棄你目前所有的一切,這樣也沒關係?〕


    尚隆麵露苦笑。


    〔...你倒是告訴我,我現在還有什麽東西可以讓我舍棄的?〕


    〔你將不會再踏上瀨戶內海及這片土地。〕


    〔...就這些?〕


    〔如果你認為這無所謂,那我就給你一個國家。──想要玉座嗎?〕


    〔....我要!〕


    六太點點頭,自船舳走到尚隆身邊,並在腳旁跪下深深叩頭。


    〔──臣奉天命之意前來迎接主上,此後,臣決不違背詔命、決不背離主上,以其忠誠與您立下誓約。〕


    〔──六太?〕


    六太抬起頭,看著一臉驚愕的尚隆。


    〔既然你說想要國家,就接受我為臣下吧!就如同你背負著所有人的期望,我也背負著一個國家的命運。〕


    尚隆隻是靜靜地看著六太,他不明白六太到厎是?#123;借著什麽來認定自己。突然,尚隆笑著點點頭。


    〔──我接受你為臣子。但一定要是個國家喔!隻有城池或土地的話,我可不會原諒你!〕


    六太垂下頭,在尚隆腳邊輕輕叩頭。並給予他想要的一切。


    一座宮城、如折山般荒蕪的國土及──僅剩三十萬的雁州國人民。


    ──他現在是否會滿足於現狀?斡由的叛亂不過是個開端,往後想必會有更多相同的例子上演,而尚隆他能一一迎刃而解嗎?也說不定不久後,雁州國會再次陷入荒廢的危機之中。平穩安定日子及──與更夜所約定的國度,真的能有實現的一天嗎?


    看著影子於蒼空之中愈變愈小,終至消失無蹤。六太轉頭看向立於身旁,一樣目送著更夜離去的尚隆。


    〔謝謝你...〕


    〔謝什麽...〕


    尚隆視線仍看向西方,口氣不佳地反問。


    〔因為你原諒了更夜。〕


    〔我又不是為了你才這麽做!〕


    六太微傾著頭。尚隆的口氣十分強硬,有種好像要殺人一般的氣勢。


    〔...難不成,你在生氣嗎?〕


    尚隆這才將一直看向西方的視線轉而看向六太。


    〔你認為我有不生氣的理由?你知道你被人這麽輕易抓走,造成了什麽樣的後果?〕


    〔...對不起。〕


    〔我不原諒你!〕


    聽到這有如低吼般的話語,六太抬起困惑的眼神看著尚隆的側臉。


    〔亦信、驪媚及嬰孩這三人都死了!你等於是自我身上挖走三人份的肉!〕


    六太吃驚的抬起頭。


    〔我努力讓人民活下來,而身為麒麟的你卻讓他們都死了。〕


    〔對不起...〕


    〔你真的沒辦法救他們嗎?都說麒麟是慈悲為懷的生物,你卻讓這三人都為你而死,有沒有搞錯!〕


    〔尚隆,對不起。〕


    六太沒有抬起頭,靜靜承受尚隆嚴厲的視線。感受到尚隆


    大大的手正拍在自己頭上。六太覺得自己好像自十三歲起,就不再有所長進。


    〔──我不是說一切都交給我。〕


    六太點頭回應。尚隆的確對自己這麽說過,將一切交給他。雖然麒麟是民意的具體表現,六太也曾在心裏下定決心要相信尚隆,但仍是做不到。


    想到這裏,六太為自己的愚笨而痛哭。自己似乎真的自十三歲起,就沒有什麽長進,一點成熟穩重的大人想法都沒有。


    〔朱衡、帷湍也好、六太也是,身為臣子的你們對我都太過於吹毛求疵。〕


    聽到尚隆的口氣變回原來的輕佻,六太總算是破涕為笑。


    〔──尚隆...〕


    〔怎麽了?〕


    〔尚隆能不能像跟更夜有所約定一般,我也能向尚隆要一個我想要的國家嗎?〕


    聽到六太的話,尚隆瞬間愣了一下。


    〔...你也算是雁州國的人民啦...。〕


    六太抬起頭迎向尚隆的視線,嘴裏則問著“那麽..?”


    〔你想要什麽樣的國家?〕


    〔...有綠色的山野...〕


    六太往後退一步,視線則是直盯著尚隆。


    〔我要一個沒有任何人會挨餓的豐裕國家。沒有人會因沒有家而於夜裏露宿荒野,人民都能安身立命,不用擔心饑餓及戰火的波及。──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雙親不用舍棄孩子來維持生活的富裕國土...〕


    尚隆嗬嗬地笑起來。


    〔你依照約定給了我一個國家,所以我也一定會回送一個你想要的國家。〕


    〔....嗯。〕


    六太點了點頭。


    〔既然尚隆都這麽說了,那我死也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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