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恭國位於芳國的東南側,與芳國隔著虛海遙遙相望。在虛海中被恭國和芳國所挾著的場所勉強可以稱它為乾海,但大概單獨也可稱為虛海。特別是對岸也不是完全看不見,因此,對於沿岸人們來說,即使隻有如此短的距離也已經足夠了。


    祥瓊由十個左右的惠州師的空行騎兵所護送。雖然前進的方向是恭國,但她卻想到自己國家的事情。恭國和芳國之間雖然早己開通了航海航線,如果使用這個航線的話要花三個日夜到達對岸。她也第一次想到:在虛海中飄蕩的芳國真是極為閉塞。


    飛行的妖獸的種類也是有所限製的。對於人可以騎乘其上的這一特點而言長著鳥外形的妖獸比較適合,因此也就特別規定了種類。一般所使用的是身上長條紋的叫鹿蜀的妖獸。空中飛行的妖獸並不能拉車。


    而必須要騎乘在它的背上。因此,騎著州師的鹿蜀,祥瓊在士兵簇擁之下直指恭國。真是一趟一帆風順之旅嘲。途中,投宿於芳國和恭國岸邊的小鎮上,經過三日奔波終於到達了位於恭國首都連檣的霜楓宮。


    霜楓宮的主人,也就是恭國的供王,是一位在位己達99年的女王。祥瓊所了解也隻有這些罷了。芳國幾乎沒有與任何國家保持外交。就算是祥瓊的父親仲韃登基即位時,鄰近的三個國家,柳國,恭國、範國也隻是派遣勒使前來恭賀罷了。說到底,國王與他國之王並沒有保持任何形式的交流往來。


    訪問國府的祥瓊一行人,在官員的陪同指引下,走過了霜楓宮的外殿。每穿過一座宮門,祥瓊就難過地環視較先前更為雄偉恢宏的宮殿建築。


    完全沒有什麽膽怯之心。


    祥瓊畢竟也是住在王宮裏的。即使這樣說給她聽,身子也不禁縮成一團。原因之一可能是因為身處別國的王宮,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為自己仍然打扮得一副窮酸樣。


    向著祥瓊拱手讓道的官員們看著她,總覺得十分可疑。好象是貧民區的叫化一樣,祥瓊低著頭想著。


    不,不是。一邊行走於經過幹錘萬煉風雨洗禮的黑色花崗岩的回廊,祥瓊一邊比起恭國的叫化,也許現在的樣子更為淒慘。恭國比起芳田來更為富裕。隻要看看首都連檣的樣子就可想而知。到處都是整齊美麗的街道。再看看芳國的首都蒲蘇,卻完全是一副鄉下小鎮的風景。


    進入外殿,看看自己的淒慘模樣,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同行的使者們一起看向祥瓊,然後跪了下來向前扣首。祥瓊也明白了使者視線中所包含的意思,也就學著他們跪了下來行禮。看到自己卑躬屈膝的樣子,使祥瓊更覺得前途黯淡無光。本來是沒有必要扣頭行禮的。隻要跪拜行個禮就夠了。因為祥瓊畢竟身份是公主。


    使者恭敬地奉上惠侯月溪的奉書,嘴裏說著客套話。


    接受公主的身份,惠侯以及微臣對於供王的盛情感到萬分榮幸,十分感謝。


    突然聽到了輕笑聲。祥瓊摒住了呼吸,這是供王的聲音。


    “沒什麽大不了的,大家都是近鄰。”


    祥瓊張開雙眼,凝視著麵前的地板,何處又傳來年幼稚嫩的女孩的聲音。


    “比起這個,你們國家現在的情況如何?”


    “托女王您的洪福,總算平安無事,四海升平。”


    說罷,使者又深深地叩頭行禮。


    “對於順應天分坐上王位的供王,惠侯確然有著深深的不忿。雖然深知這一點,但是此時此刻對於供王的盛情厚意真是無言以謝。”


    這年幼的聲音,發出了響鈴般清脆的笑聲。


    “做得真是當機立斷啁,請向惠侯傳達這一點。王是可以自我滅亡的。當初有些百姓因為害怕逃避懲罰而鋌而走險,乘著小船、抱著木板漂流渡過虛海來到了恭國。現在百姓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吧。”


    祥瓊聞言一瞬間真想猛地抬起頭,但最終還是勉強忍住了。


    “明明前王的女兒就在麵前卻說這樣的話。”


    因為無法原諒她所說的而把頭抬起來就不合禮法了。不僅因為如此,祥瓊也不想看到供王。聽她的聲音大概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也許和自己同樣年紀呢。全身穿著絲綢錦衣,身佩玉佩,就座於王位上的那個少女模樣,祥瓊並不想看到。


    “因此……那個是孫昭?”


    聽到女王叫到了自己的名字,祥瓊緊張地咬住了嘴唇。僅僅是這樣供王已充分了解了孫昭的無法見人的身世。


    “是的,女王陛下。”


    “我一定會看管好孫昭的。就這樣子吧。請芳國的子民們忘了孫昭的存在吧。”


    聽罷,使者深深地跪伏在地上行了個禮。


    “逝者矣已,忘了他曾經所犯下的罪孽,為了國民臣民努力,就算是贖罪,請向惠侯轉達這點。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旦國家群龍無首勢必會招來百姓的不信任感而造成國家的衰弱滅亡。這是振興國家的唯一方法。”


    “微臣謹聽禦旨。”


    “惠侯還在州城嗎?盡快就位吧。在次王登基為止,先登上王位為造福於百姓而奮鬥努力,這樣做比較好。之後再頒布告示公告天下。如果有反對的人,就說是供王我勸他登上王位的。”


    怎麽能這樣?怎麽會有這種事情,祥瓊再已無法按捺心中的憤慨之惰,抬頭怒瞪上位者,衝口而出:“月溪明明是弑君篡位,大逆不道,怎麽能……”


    與王座上的供王視線撞到了一起。供王大概是十二歲,一副天真爛漫無邪少女的模樣。身後站者一個男人,金黃的頭發近似赤銅色。那麽,他就是供麒。


    “王是自我滅亡的。”


    少女珊瑚色的唇間吐出毫不留情的冰冷話語。


    “除非王自身罪大惡極,否則是絕不容許弑君篡位的吧。”


    說罷,少女不再理會祥瓊,望著使者。


    “那麽,還是盡快回到芳國,去幫助惠侯治理國家吧。”


    深深跪謝供王後,使者感激至極地行禮退出外殿。祥瓊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那裏。根本忘記了自己還跪在地上,祥瓊一動不動地抬頭仰視著王位上的供王。


    “給你戶籍降為平民過普通百姓的生活,或者留在宮中當下女,你選哪一個?”


    祥瓊一聽,氣炸了臉頰升起一抹紅雲。下女就是在宮中當差的女傭,連最下等的官級都算不上,根本無法被賜予仙籍的婢女的角色。這個小姑娘就是這樣說的,對身為公主的自己,竟然讓我去做女傭……


    像是察覺到了祥瓊難看的臉色,少女高興地笑了起來。


    “你倒是還有身為公主的矜持嘛。……我不會像惠侯那樣宅心仁厚,處處可憐你的處境,到底是拿著戶籍送你回裏家還是成為下女,你究競選哪個?雖然在你成年以前你可以呆在裏家,但是因為你不是恭國的子民所以就算你成年了也無法分得土地。離開裏家後你就到什麽地方去工作……哪個比較好呢?”


    “太過分了,豈有此理?”


    “我討厭你。”


    少女笑眯眯地說道。


    “之所以答應看管你,是因為如果你在芳國的話勢必為芳國帶來不幸,絕不是對你的慈悲,這一點你最好記牢。到底選什麽?”


    竟然被這樣小的小姑娘如此指使……


    祥瓊靜靜地想著,把這份屈辱深深地鏡刻進記憶深處。塵土飛揚的辛苦生活,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的勞作,不斷吹進冷風的滿是縫隙的小屋,在芳國所經曆的一切,又使祥瓊猶豫了起來。


    “我還是做下女吧……”


    “是嗎?”少女小聲嘟噥著微笑了一下。


    “那麽,必須牢記幾點:在王麵前一定要叩頭,絕不能抬起頭,除非王詢問你


    事惰,否則不可開口說話。這些必須首先學起來。”


    “主上。”


    一回到內殿,一直尾隨其後的仆人開口說道,供王珠晶轉過身來看著他。


    “什麽事?”


    滿頭金發的仆人一臉困惑。


    “對於公主的安排方法好象太過於……”


    “你真是個笨蛋!”


    珠晶說道。


    “在你憐憫祥瓊的可憐遭遇之前,先憐憫體恤一下對祥瓊充滿憎恨的百姓們吧。因為麒麟這種生物真的是一旦被別人的可憐相牽著鼻子走,就很容易本末倒置。”


    “但是……”


    珠晶笑了,仰望著比自己高出很多倍的供麟的臉。麒麟雖然大多都身材修長苗條,但是恭國的麒麟卻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


    “我—已—經—決—定一了。你明白了嗎?”


    “但是,對百姓施以仁政不是王的職責嗎?”


    看著供麒滿臉困惑不解的樣子,珠晶冷笑了一下。


    “我雖然已經成為王,但並沒有打算成為正人君子什麽的。這種事我是敬謝不敏的。而且,你隻不過是我的仆人罷了,不是嗎?”


    “是這樣子的,話是這樣講……”


    “既然是這樣,不要再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了。我不想再聽到有關祥瓊的任何事情。治理國家是一件非常嚴肅正經的事,對於一直偷懶過活,遊戲人生的父親連勸他專心於政治的常識也沒有,這種愚蠢的人,我可沒有空去可憐她的慈悲之心和身為麒麟的你完全不同呢!”


    供麒更為迷惑了,堂堂大男人竟然羞愧地低下了頭。


    “但是……對惠侯采用近似於勸其奪位的說法也實在是……”


    “我的本意正是如此。”


    珠晶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惠侯親手討伐殺死前王,所以我不要求他治理國家,但我希望他最少能擁有我就是王的氣概。”


    “王是由上天決定的。我無法相信主上竟然勸人篡奪王位。難道就是因為犯下了這些大逆不道的罪行,所以芳國才遭到報應一片荒涼毫無生氣。”


    珠晶手托香腮長歎一口氣。


    “我也很困擾,不斷有芳國的災民湧入我國。”


    “首先請主上考慮一下災民們的苦難生活。”


    珠晶用手指著供麒。


    “你還真是個笨蛋。你腦子裏是不是除了對別人的憐憫之外,其他什麽也沒有啊。芳國是極為貧瘠的,因此必須由惠侯負起責任,辛苦尋求治國良方,支撐芳國。究其原因是因為芳國並沒有麒麟。”


    聞言供麒略顯慌張地環視了一下周圍。


    “主上!”


    “沒有任何人了。這種話也不可能對使者說吧。蓬山上沒有麒麟在新王登基為止會經曆難以想象的漫長歲月之類的。如果一旦人民了解到這一點,一定會產生絕望情緒,眼睜睜地看著國家滅亡而毫無辦法。”


    理應選擇新王的芳國的麒麟不在蓬山,為什麽會這樣,理由連珠晶也不知道。蓬山的女仙是神的下女,蓬山是諸王不可侵犯的神聖之山,也沒有要求發生的一切怪事都必須一一報告女仙。三年前,異變一直從恭國延伸到芳國,那就是蝕。也許這變化是從五山開始發生的。那麽蓬山有沒有任何異變呢,擔心之餘便派遣使者前往探望,但是得到的答複卻是蓬山上的任何宮殿都是大門緊閉,沒有任何因為麒麟而宮門大開的模樣。


    聽說峰麒是雄性的。被問到是否生長發育健全時,卻隻給了曖昧不清含糊不明的回答,經過一番深入調查終於得到了確定的答複。蓬山上沒有麒麟。


    珠晶長籲一口氣,一吐而快。


    “隻能依靠惠侯了。他是個明白事理的男子。我不知道到底何時麒麟才會再現芳國選擇新王。因此,我是在推波助瀾。有什麽不滿嗎?”


    “主上。”


    珠晶悠閑地晃動著雙腳。突然鞋子被踢飛了出去。


    “導致今天這種局麵的罪魁禍首是仲韃,這全是拜仲韃自己以及圍繞在他周圍的連勸諫都無法做到的呆子們所賜。因此,我討厭祥瓊。如果你那裝滿了淚水的水杯似的腦袋也能理解的話,快把鞋子給我拾回來讓我穿上。”


    2


    “好冷啊!”


    蘭玉話語剛落,呼出一口白氣。


    慶東國瑛州北韋鄉固繼。北韋鄉是位於以首都堯天為中心的瑛州的西北部。因此地處從堯天往東西兩個方向的麵向虛海、青海的街道的正中分歧點上,所以北韋鄉所處的固繼自古就是大都市,一直繁榮至今。因此,也會把這一帶統稱為北韋。


    街道本來就是以裏鎮為中間核心而建造起來的。這裏的固繼也並不屬於例外。


    但是,附屬裏鎮而生的街在長年累月間不斷成長漲大,固繼的裏鎮被占據著這條街道要塞的街驅逐而出。結果,在大型街的東北部,小小的裏鎮就好像瘤似的附屬其上。門上的匾額上鐫刻“固繼”兩字,盡管如此,誰也不會把這條街稱為固繼。街名為北韋,附屬的小裏鎮稱為固繼。


    蘭玉身處那固繼的角落,從位於靜寂的一角的井中一邊用水桶提水,一邊快速機警地環視周圍。穿過高高的隔牆能看到冬天草木枯萎的山巒。枯葉盡凋的樹梢上結滿了薄霜隱約可見潔白一片。隨風而動的浮雲看上去好象要下雪似的。


    “會下雪吧。”


    小聲嘟噥著蘭玉從後門回到家中。家是裏家。蘭玉沒有親戚,因此必須接受裏家的照顧。


    “好早啊,蘭玉。”


    蘭玉剛進入廚房,正在泥地上往盆中加炭的老爺子抬起頭。這位老爺子是這個裏家的一家之長遠甫。


    “早上好。”


    “比老人起得還早,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我本想至少有一次我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等你起床,看來是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聞言撲哧而笑的蘭玉把提著的木桶中的水倒入水缸中。蘭玉很喜歡這位遠甫。上了年紀的遠甫不可能比蘭玉起得晚。如果自己起得早的話,裏家的孩子們也會提醒自己早點起來,因此蘭玉清晰地意識到老人隻是呆在被窩裏而已。


    “好象快下雪了。”


    “是啊,水也變冰冷了吧。快來這邊烤烤火也好。”


    沒關係,蘭玉笑著回答道,掀起爐灶上大鍋的蓋子。溫暖潮濕的空氣充滿了整個灶間,遠甫把一個小小的火盆放在水場的角落處。他注意到正在準備早飯的蘭玉。蘭玉正在把熟小麥撕成碎片放入菜片與肉粒煮成的湯汁中。


    “今天有個新來的孩子。”


    蘭玉回過頭來,遠甫點了點頭。聽說有些人要來依靠裏家生活。


    “需不需要吃早飯?”


    “什麽,等那孩子到這裏一定反正過了中午或者是傍晚了。”


    “也對。”


    當初蘭玉離開這個城市時裏家的總管是一個肝火旺盛脾氣暴躁的老太婆。當她回來時,那個老太婆已經過世,總管已經換了人。遠甫原本並不是裏鎮的人,所以蘭玉一聽到是自己素不相識的老人來擔任總管心中就十分不安,但是蘭玉現在卻萬分感激。


    “早上好。”


    桂桂飛奔進了灶間。


    “啊,桂桂,你也好早呢。”


    “天太冷了,睡不著一下子就醒了。”


    聽著桂桂吧嗒吧嗒的踏步聲,蘭玉笑了,為給弟弟洗臉往水桶中裝滿了清水,這時,遠甫放入了用炭火燒熱了的石頭,發出“啾”的一聲,這一微弱的聲響正是冬天的聲音。


    “好好把臉洗幹淨啊。洗完後要把水倒到外麵哦。”


    嗯,桂桂點點頭答應把臉探入水桶中,蘭玉笑著腰視著這一幕。


    雖然還有其他的三個孩子住在裏家,但是他們早晨都起得很晚。因為遠甫不會責備他們,所以就充分利用這一點,總是睡懶覺。那三個孩子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住在裏家生活。因為前任的總管比較嚴厲所以就向遠甫撒嬌了吧。也許是明白了這一點,遠甫也就允許他們如果想睡就讓他們睡個高興。


    “啊,太冷了。”


    桂桂一邊打開後門往外倒水,一邊不斷哈著白氣。


    “比去年還冷,雪也比較少。”


    自新王登基,半年過去了。正如老古話所言,天災也正好停止了。去年慶國反常般極其罕見地下了大雪,被大雪所掩蓋的裏鎮人傷亡慘重。


    “我覺得下雪比較好哦。”


    說起暖氣設備,最主要的是火盆。在寒冷的冬日裏,往爐火上架起大鍋煮沸水,在這之前召集多數人聚在一起,依靠熱的水蒸氣和人的體熱來取暖。比較富裕的家裏各配有暖爐。更富的家庭裝有暖炕,使暖氣通過牆壁間和地板下溫暖整個房間。在慶國這樣富裕的家庭是很少的。


    就算是窗戶,裝有玻璃的也是極少數。木製窗框的內側粘了一層紙。因此勉強能照進陽光,防止寒風吹進室內。因為棉是貴重物品,連被褥中也沒有放入棉。都是秋天時殘留堆積起來的蘆葦罷了。就算穿著的衣服也幾乎看不到皮毛。火盆中裝入的炭也不便宜,因此家中,不管何時都很冷。


    比慶國更靠近北方的裏家冬天雖然更為寒冷,但因為慶國比較貧窮所以根本沒有防寒的方法。因此慶國北部的冬天是極為難熬的。


    盡管如此,蘭玉仍十分喜愛冬天,不僅僅是蘭玉,裏家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冬天。人們一般都會從春天到秋季到近郊的農村去,所以裏家總是十分閑散。隻有裏家的人們和裏府的官員們被留了下來。一到了冬天,原本住在農村的人們又回到了裏鎮,聚在一起織線編籠子。這也非常愉快因此冬天也好過多了。


    蘭玉揭開大鍋的蓋子。


    “桂桂,大家都起來了,吃早飯吧。”


    蘭玉把煮的餅湯分盛在容器中,突然聽到中庭傳來的悲鳴聲。


    快速轉過頭來,桂桂從廂房一側跑了回來。


    “姐姐!”


    “發生了什公事?”這並否是桂桂的悲鳴聲。不僅如此,悲鳴至今仍在持續著。


    “妖、魔!”


    遠甫站了起來,蘭玉用雙手捂住嘴吧,咽回了差點衝口而出的驚叫。


    “快從裏麵出來,到裏祠去!”


    “爺爺也和我們一起……”


    “我馬上就來。好好等著我。”


    遠甫向蘭玉點了點頭,催促她快走。蘭玉也向遠甫點了點頭,拉起來桂桂的手。悄悄地打開後門,正想要踏出門外時,聽到翅膀振動的聲音。那是大副拍打翅膀所發出的聲音。


    馬上後退了一步,關上大門。就在將要關上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大張兩翼降落的老虎的樣子。是窮奇。


    “蘭玉,怎麽了?”


    步出灶間想要往悲鳴聲傳來的方向跑去的遠甫轉過身來。


    “裏麵有窮奇!”


    桂桂發出痛呼聲開始哭起來。這是吃人的凶猛妖魔。這個裏鎮完了。窮奇會把見到的人全部吃完。


    國家還如此的貧瘠。


    突然後門震動了起來。蘭玉害怕地跳了起來,牽著桂桂的手,被遠甫抱著往正堂跑去。被窮奇的爪子抓裂的門背上,木片飛揚。關上正堂的大門,跑到院子裏。總而言之,先想辦法跑到裏祠。躲在裏木樹下的話,妖魔是不會來襲的。


    穿過中間,跑過走廊,跑過石段,來到前院。背後不斷傳來孩子們的慘叫聲。


    雖然很想救他們,但是蘭玉沒有任何方法。大家都知道見死不救、棄之而逃的行為是不道德的,如果桂桂也在那裏的話,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她都會跑回去救的。


    對不起,對不起大家……


    跑近大門屋簷下時,桂桂突然驚聲大叫。不自覺蘭玉隨著桂桂的視線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屈身於中門屋頂上的窮奇。


    “快逃!”


    遠甫驅身向前,


    “快跑,不要再往後看了,快跑到裏祠那裏去。”


    不,桂桂還緊緊抓著遠甫的上衣。


    “孩子不能死。”


    “爺爺!”


    蘭玉拉起桂桂的手,隻剩下這個孩子了。


    在這裏拋下了遠甫,不管以身為盾也好,隻要自己能保住這唯一的年幼的弟弟。


    窮奇舔了舔舌頭,深深彎下腰來。


    “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抹紅色的頭發,漸漸近了,掠過他們隻餘下一抹殘影。


    映入轉過身來的蘭玉眼中的是飛揚的紅色,劃出一道道完美弧度的利刃一閃一閃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個小個子的少年。他的身影與飛降地麵窮奇的影子交纏在一起。蘭玉緊緊地抱住幼弟的身體。


    窮奇仿佛抓住獵物瞬間就能將之撲倒咬斷撕碎的尖銳的爪牙,圓滾粗壯的四肢。仿佛全身都是凶殘的妖魔被一道劍光穿胸而過。噴射而出的是妖魔的澀澀腥臭的鮮血。剛伸出堅硬的爪子的妖魔的腳被跺了下來。窮奇痛吼一聲,倒了下去,少年馬上在窮奇喉部連刺幾下,刺進去的劍順勢再拔出刺入,深深地狠狠地斬上了窮奇圓滾滾的腦袋。


    咚!窮奇倒了下去。飛掠而起避開窮奇龐大身子的少年毫不遲疑上前又給了狠狠一擊。雙手緊握住劍柄,單膝固定好窮奇的身體,一口氣斬下了它的腦袋。


    看到這血腥的一幕,蘭玉雙腳一軟不由自主坐了下來。


    “……不會吧……”


    簡直不可置信,竟然打倒了天魔窮奇。


    就在眨眼之間。就在發出悲鳴的那一瞬間,看到抱羞弟弟坐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蘭玉,少年一邊抖落身上的露水一邊回過身來。


    “……受傷了嗎?”


    “沒有。”


    蘭玉除了搖頭之外已無力作答了。呆磕磕張大嘴的遠甫終於放下了停在半空中上揚的手。


    “你是……”


    遠甫剛開口,桂桂就大聲叫道:


    “哥哥,後麵!”


    少年猛地轉過身,在拔出收於腰間的劍的同時,中門的深處又飛出了一頭窮奇。


    正要迎麵撞上時,少年敏捷地閃身躲開飛向他的窮奇。不斷淌著血的大牙虛張著。少年給了它的後腦部致命的一擊,對於避開這一劍的窮奇又刺進了它的肩部,在拔出的瞬間扭身刺穿了窮奇的喉嚨。


    又是一氣嗬成,輕而易舉地殺了一頭窮奇。


    少年抽出刺進已氣絕而亡的窮奇喉部的劍,看到他輕巧踏步而來,心中掠過一絲奇妙的感覺。比起窮奇,那個少年實在是太輕了。


    “好厲害啊……”


    桂桂放開蘭玉的手站了起來。


    又是一縷白光閃過,少年轉過身。


    “好像沒有受傷呢!”


    “嗯,大哥哥好厲害!”


    桂桂輕輕地笑了起來,少年往裏麵走去。


    “悲鳴聲也停止了。”


    遠甫往少年的方向蹣跚而去,


    “其他的孩子……”


    沒有講到最後,少年大步流星地跨過窮奇的屍體,向裏麵走去。


    蘭玉一行人慌慌張張地尾隨其後,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廂房。


    已沒有活著的人了。那是最小七歲最大也不過十五歲的三個孩子們的屍體。到今日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家裏,現在卻天人永隔。


    大開的窗戶,搖動的窗框,不斷吹進冷風的房間一片冰冷,四濺的血腥氣聞人欲嘔,不可思議的是絲毫沒有任何


    熱氣。


    蘭玉把三人的屍體放在院子用霍蓋上。聽到騷動,裏鎮的人們聚集起來,邊安慰蘭玉他們邊悼念死者,把屍體運去了裏府。也許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傳到近郊。連平常看不摜裏家的人們也紛紛跑了過來。


    蘭玉環視了一圈把裏家團團圍起來的人們,接著仰視著單手提劍獨立院中目送死者的少年。火紅的頭發,深邃的綠眸,長年日曬的古銅色肌膚,穿的是短短的粗糙袍子,但卻輕而易舉地殺死了窮奇。


    “那個…謝謝你。虧有你我們才得救了。”


    “不,沒什麽。”少年回答道,然後文靜靜站立一旁,總覺得哪裏給人生硬的印象。看上去比蘭玉略小一點。因為耳大方麵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但是從他的年齡來看屬於高個子了。


    “你是北韋的人嗎?”


    蘭玉覺得這人臉孔生疏,因此如此詢問到。但是得到的回答卻是:不是。蘭玉側頭想了一想。不管怎樣一大早就發生這樣的事總覺得很可疑。大門早晨才會打開。如果是第一個進如裏鎮的話,那麽他昨夜一定是露宿荒野。


    蘭玉這樣問遒。少年毫不遲疑點點頭。


    “是露宿野外。本來想找個廬房投宿,但卻找不到。”


    這樣季節竟然想投宿於廬房?聞言蘭玉驚呆了,但馬上改變了想法。


    “難道你是從南方來的,巧國或奏國那邊?”


    聽說位於溫暖南方的國家即使是冬天仍然有很多人留在廬房。


    “不是,是從雁國來的。”


    “你們雁國那也是寒冷的國家,雁田的廬房冬天也是空著的吧。”


    “過去是這樣的吧。”


    傳來了撲哧撲哧的笑聲,蘭玉轉過頭看到把桂桂拜托給鄰家大哥的遠甫回來了。


    “那孩子是海客?”


    聞自蘭玉吃驚地大張雙目仰望少年,遠甫也同樣仰望少年。


    “你是不是中島陽子?”


    “是的,那麽你就是遠甫先生了?”


    遠甫點頭,看著蘭玉。


    “這孩子往後就將住在裏家,好好相處啊!”


    “什麽?但是……”


    蘭玉盯著這號人物。從遠甫處得知少年其實是與她同歲的少女。


    “…對不起…我好象一直誤會。”


    對方輕笑了一聲。


    “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


    遠甫望著蘭玉。


    “陽子,這個姑娘是裏家的孩子叫蘭玉。是剛才你出手相救的孩子的姐姐。”


    “請多關照。”陽子輕輕點頭打了個招呼。


    蘭玉笑著回禮答道:“哪裏哪裏。”


    正在這時遠甫輕輕催促道:“快換套衣服到桂桂那裏去,那孩子可是嚇壞了。”


    “知道了”,蘭玉一邊點頭一邊小跑步離開了。目送她的背影,遠甫再次仰望身旁的姑娘。


    “我還沒向你行禮。因為一直有人看著。”


    “不用了。”


    “對不起,請允許我按照裏家人的規矩來招待您。”


    “正是懷著這個目標來的。”


    聽到她靜寂的聲音,看著麵前的那雙眼睛遠甫點頭領首。


    “真的十分感謝你出手相救”


    “連這樣的人裏也會有妖魔出現。”


    “一定會消失的,因為慶國的新王來了。”


    3


    鈴一邊等待著船隻的出航,一邊依靠在船角,翻來覆去地撥弄著手中的旌券。


    旌券就是旅行時攜帶的木製的鈔票。人是以國家所賜予的土地為基地住存的。國家也是以土地為基礎管理百姓的。離開所賜的土地就是意味著失去了官府的保護。


    因此發行了旌券,上麵記載了本人的姓名,反麵卻大致刻上發行機關的名字。保存在官方的戶籍上加上旌券,每三份戶籍就用小刀畫一個圓記號。萬一進行核對時就重疊這個傷痕加以確認。偶然旌券的背麵也會記著身份保證人的名字。


    因為有了這份旌券,人即使離開了自己所屬的土地,有難是仍然能就近尋求政府的保護。到別國去旅行也是一樣。沒有帶著旌券旅行的話,會被認為是惡民,將失去法律保護。即使你隻是往返於臨近的街道,如果管理政府不同的話,旌券也是必要的。因此,無論是誰都經常隨身攜帶旌券這一點已成了風習。


    鈴的旌券的背書是禦名禦璽,是由采王親自發行的旌券。與旌券結合相配的小板正麵的燒印所稱為烙款。界身是發行的保證用的標記。


    采王黃始給了鈴很多的旅費。這個被收納於才國揖寧的界身中。這個界身發行了烙款。這個界身背後極有具實力的座。與別的都市別的國家牢牢係在一起的這個組織叫做座。如果有加入座的界身的烙款的話,不管你在哪裏都能夠從同樣加入座的界身那裏拿到金錢和外匯。這個烙款和發行保證的界身采用外人無法識別的界身座獨立的文字表示了能拿到手的限額。


    “……不錯啊。”


    小聲嘟攮了一聲,鈴便把旌券小心地收藏在衣服的內襟裏。扣上了腰帶的扣子。


    鈴心裏想到雖然不能在王宮當差是很遺憾。但鈴的境遇正慢慢一點點好轉。黃姑下令下級官員讓鈴騎在坐騎上送到了廬海沿岸的永湊。經過了幾天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了廬海沿岸,接著官員們又為鈴作了各種上船的準備。乘客船比較好呢?還是商船比較好呢?詢問之下,客船隻前往奏國。如果選擇旅行客船的話,則必須經過幾次的停泊轉乘才能到達慶國。如果搭乘運送貨而來往於廬海間的商船的話,隻有船到雁國。


    途中路經慶田時也會停船靠岸。鈴了解了情況後,便回答說乘商船也沒關係,於是下級官員便為她準備了一艘商船讓她搭乘前往慶國。


    這次終於可以到達慶國了。隻要有了采王親自簽下的旌券,就算想見景王也沒那麽困難了吧。


    一定能見到。鈴充滿信心。


    那個來自於蓬萊的人。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理解鈴的人。


    深茶色的船帆飛揚。船很小,所以船帆也隻有一塊。船帆的柱子的頂部上裝有一輛小車。那是一輛順風車,是由國家的各官府製造的吉器,因為廬海邊沒有設備良好的港口,所以無法停泊大型船隻。主要是一些運送貨物的貨船,如果有熟人也是可以搭乘的。


    好懷念。


    鈴站在船弦邊上俯視黑漆漆的大海。烏黑一片的海麵,猶如星星一般在月光下閃爍著銀光。從深深眷戀的故鄉流離失所,在這個世界最初見到的就是這片大海。


    鈴什麽也不清楚。自己差點溺水而亡的大海到底離故鄉有多遠?聽說海中一閃一閃的光芒是魚兒發出的,鈴連這種事也不知道。


    是住在深海處的能發光的魚妖們。這看上去是那麽小,實際卻是一口氣吞下整隻舶船的大型魚類。如不是暴風雨的天氣,是決不會浮出水麵的,所以並不危險。


    襲擊人類的妖魔大體上都是獸類或鳥類等,來源於黃海。


    商船從位於才國南部的港口出發,向廬海的東麵行駛前進。不經過內海而選擇去廬海是因為途中的巧國的王駕崩,國家貧瘠荒涼的原因。


    “一般情況下,三年或五年之內,妖魔不會如此猖頻地出現的。”


    有過幾麵之緣的水手(船夫)告訴鈴。


    “不管怎麽說,妖魔比天災更可怕。經過令撰門的撰海門情況尤為嚴重。從雁國出發經過內海回來的家夥曾說過黃海中群魔亂舞,遮雲蔽日,異常猖顆。”


    “……是嗎……”


    圓溜溜地包圍世界中的金剛山,內側被稱為黃海。通往黃海的隻有“四令門”其中位於東南側的便是令撰門,撰海門便是與巧


    國隔著黃海的那一片海。


    “做過很多很過分的事,那個已過世的高王。死了不到幾個日,國家卻已經落到這步田地。巧國的臣民們可真是可憐呐,這樣下去.在新王登基之前,國家不知道會衰敗到何等程度。”


    “真是悲慘啊……”


    這邊的世界盡是奇怪的國家。鈴接著想到,有種說法世界是穌神創造的,實際上孩子變成的樹木,不可思議的生物等處來看,就算真的存在神也一點不奇怪。但是,如果真是這樣,那天神為什麽不創造不會貧瘠衰敗的國家呢?


    如果有神的話,為我們創造一個沒有海客的環境就好了。


    能幫助鈴度過難關就好了。


    商船沿著奏的沿岸向東行駛,途中在三個地方略作停靠。最後停泊的地方是靠近巧國的一個小島的港口,從那裏開始,貨船進入巧國和舜國間的內海轉而北上。內海的海水比廬海稍微碧綠一些。水色暗藍。


    “為什麽海的顏色不一樣呢……”


    鈴把手肘撐在船弦,把下顎靠在手肘間,突然從遠處傳來了聲音。


    “因為這裏的海比較淺。”


    鈴慌慌張張循聲望了過去,看到了一個近在咫尺的男孩一邊伸著懶腰邊眺望大海。最初鈴是獨行客,經過三次傍靠,增加至八人。這麽說來,最後一次靠岸時從沒庫的港口登船的旅客中好像有這個人,鈴最後回想到這一點。


    “很淺嗎?”


    “海一淺,海的顏色就變成碧綠大姐姐,你好像什麽也不知道。”


    鈴賭氣說:“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在海邊渡過嘛。”


    “是嗎?”


    那孩子放開扶手,笑了起來。大概是十二歲左右的樣子,臉上長著明顯的雀斑,滿頭蜜桔色頭發的孩子。笑臉看上去是如此的炫目耀眼明亮。


    “…你是去雁國還是慶國?”


    “去慶國,”那孩子回答到,“是嗎?”聞言鈴微笑了起來。


    “我叫做鈴。請多關照。”


    孩子側了側腦袋。


    “好怪的名字啁!”


    “是啊。我是海客。”


    “海客?”


    這世界的人們好像也有不了解的事。


    “我來自蓬萊,是被流放出來的。”


    啊,那個孩子吃驚地張大嘴巴,又合不攏。


    “真的嗎?好厲害啊!”


    “沒有什麽好吃驚的,我一點兒都不厲害。而且我現在情況很糟,因為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好倒黴啊你!”低聲嘀咕了一句,又伸了個憎腰。從船弦邊眺望大海。


    “大姐姐,你的運氣好差。”


    “是嗎…”


    白色的浪花不斷地衝洗著船舷一側。在黑漆漆的海麵上尤其顯眼。轉而望向瀑布,鈴出生的國家就在那遙遠的地方。聽說再也不能回到那裏是多麽的傷心啊。鈴知道一旦成仙就能飛躍虛海,所以對梨耀極為忠心,工作盡心盡力,在那時也曾經做過被提拔成具有飛越虛海本領的仙人的美夢。但是當得知即使同為飛仙,如果不是伯位的仙人的話仍然無法飛越而過的現實時,一下子陷入絕望中。


    “打起精神啊。”


    孩子安慰般地拍了拍鈴的手腕。


    “回不了家的人到處都有哦。”


    “才沒有那麽多呢。因為海客真的可是很少的啊!”


    “就算不是海窖也會有這種遭遇。國家貧窮,家宅也付之一炬,不也一樣無家可歸嗎?”


    “是這樣子的,但是和我說的不能回家是不一樣的。並不是回到當初所在的地方。家宅就算燒了再建不就好了嗎?我所說的再也回不到那充滿思念眷戀的地方的意思你明白嗎?你能說你了解嗎?”


    那孩子聞言一臉迷惑不解,抬頭仰望鈴。


    “我覺得是一樣的…”


    “你畢竟還隻是個孩子罷了,不可能了解的。”


    孩子突然鼓起兩頰,有些生氣了。


    “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感受到的悲傷是一樣的。無家可歸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我理解無家可歸而極為悲傷的感受。但是這種事不是有很多嗎?”


    “所以我不是說了兩個意思不一樣嗎?”


    孩子更加生氣了。


    “那麽,你盡情地在那裏哭好了。對不起,打擾了。”


    扔下這句話便轉過身去。


    這國家的人們總是這樣。本來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


    這孩子真討厭!鈴暗想著。


    “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沒有回過身來。


    “清秀。”小孩扔下兩個字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二國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野不由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野不由美並收藏十二國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