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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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國位於柳國的東南方,冬天時的氣候和柳國沒多大差別。要是沒有馬車的話,旅途的艱辛基本上和柳國一樣。由於沒有馬車,所以人們用馳車。馳車拉著牢固的客廂,通過鋪砌的十分整齊的街道南下而去。


    貧窮的旅客隻好肩並肩地徒步而行。寒風一吹過,哪怕是不斷地走,身體也不會覺得暖和,依然是寒冷切骨。旅客都把暖爐抱在懷中,手裏提著裝有木炭的袋子,還有一點柴,就這樣低頭而行。他們用隨身帶著的炭在路邊生火取暖。祥瓊坐在馳車上,看著步行的旅客,對坐在對麵的樂俊說:


    “徒步地出行可真夠辛苦的。”


    客車上有三個座位,兩個是麵對著的。這時候乘客隻有祥瓊和樂俊兩個人。


    “祥瓊你真的要去戴國嗎?”


    祥瓊歎了口氣說:


    “我本來是想去慶國的。”


    “什麽……”


    “我想去慶國當一個侍從,然後找機會接近景王,本來我以為一直都進展得很順利的,還想把王位從景王手中搶過來,但是……當然這也隻是我的空想而已。我要害你的朋友,你生氣嗎?”


    樂俊動了動胡子,說:“我當然沒生氣,不過真的如你所願,那我以後可真的沒機會再見景王了。”


    “是啊。”祥瓊笑了笑說,“另外我很想得到一個戶籍。聽說要是去戴國,那裏有船可以送我去慶國,然後慶王會給我土地和戶籍。”


    “什麽?”樂俊驚訝地說道,“這個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本來我也想騎吉量去戴國的,但是既然去慶國可以得到土地和戶籍,我就覺得其實先去慶國也不錯。”說完,祥瓊盤起腿,注視著自己的手。“其實我一直以來都被公主這一個身份所纏繞著。我不想失去我在王宮中的一切,我很想過以前那種奢華的日子。要在地裏耕種,要穿一些土裏土氣的粗布衣,這實在太丟人了。後來我聽說景王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於是我就開始嫉妒起那個人。他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東西,我恨她。”


    “是嗎……”


    “說實話,我一直以來都很不願意睡那些簡陋的公寓。我不想穿那些毛織的衣服。真是太丟人了。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上天對我的懲罰。”祥瓊用力捏著自己的手指,直到指尖變成白色。“我以前隻是在宮中遊樂,根本不知道人民對我父王如此地恨之入骨,還恨不得殺我父王!想知也無從得知。就因為這樣,所以我現在就要受懲罰。所以月溪,惠州侯,他竟然剝奪了我的仙籍,讓我流落他鄉。現在我都明白了。”


    “是嗎……”


    “如果我不是公主了,我就隻有寄宿在裏家了。而且我還未成年,又不是當官的料子。我最後被人放置在裏家。對於這些事情,我以前是一點也不明白的。”


    “那你現在明白了不就好了嗎?”


    “是嗎,”祥瓊笑了笑,問道:“景王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


    “她的年齡確實和你差不多。”


    “但她不可能像我這樣愚蠢吧。”


    “但她自己是這麽說的,說自己是蠢才,怎麽能當得了國王呢。”


    祥瓊聽罷,笑得更厲害了。“我們,好像很像……”


    “你們確實很像,但你比她有女人味,她呢,不管怎麽看都是個粗魯的女人。”


    “哈哈……”祥瓊一邊笑一邊看了看外邊的景色。“我真想去一趟慶國看看。想去會一會那個景王,見不到也沒夭係,我想看看在她管理下的那個國家變成什麽樣子了。”


    “在雁國也有很多旅行隊是前往慶國的。”


    聽樂俊這麽一說,祥瓊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聽你這麽說,是不是有很多人回慶國去了?”


    “回慶國的人可多著呢。因為他們想看看景王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國王,甚至連延王也助她一臂主力,以讓她順利即位。他們想知道,景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但是啊,並不能這麽說就能斷定她是一個賢能的君主啊。”


    “你說的可能也有道理。不過我看你與其留在雁國還不如回慶國,你在那裏還可以分到土地,哪怕再小的土地也足夠你養活自己了。”


    祥瓊苦笑了一下。


    樂俊說:“雖然說你是被芳國人民趕出來的,但你要知道,在雁國,難民的生活是很艱苦的。盡管這比起在一些快要滅亡的國家要強,雖然雁國會照顧你們,但是你們看到雁國人過著那樣富裕的生活,你們會怎樣想?要想成為雁國的子民,必須從雁國的官府那裏買得田地,或是做雁國的官。但是,這兩個都不是輕易辦得到的。要是你想在雁國生活下去,你就要像浮民那樣,被一些富農所雇傭,幫他們種地,或在商店裏麵工作。他們都非常想念自己的國家的。”


    “這個我知道……”


    “我也是很幸福的了。運氣這麽好,能夠進了大學。哪怕是慶國的子民也是很幸福的,他們比起那些難民要強多了。”


    “是嗎?”


    “景王和延王是摯交,景王曾經對延王說,請多多關照我慶國的子民。而延王爽快地答應了。就這樣,慶國的人民已經是深受恩澤了。至少慶國的人可以被送返自己的國家。這都由雁國和慶國的國家經費中撥款,其中雁國,慶國各出一半。但是,滯留在其他國家的人就沒這麽幸運了。”


    “那也是……”


    “景王也是很幸運的。不管怎麽說總有強大的雁國作她的後盾,希望她好好地幹一番事業出來吧。”


    慶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呢?那是一個處於芳國遙遠南方的國家。


    “那些旅行隊是不是隻接送慶國的人呢?”


    “沒有規定說非得慶國的子民不可。要是沒有旅券的話也無從證實。因為有很多人都是把自己的家燒得幹幹淨淨的,才逃亡到這裏來的。要是你真的決心要去慶國,我可以送你到高由。”


    “樂俊……”


    “走過下一個街角就有我的座騎,就是那駒虞。有了它,隻需兩天你就可以到達高由山,再去關弓。”


    祥瓊看了看東南方向,說:“我就算去了慶國,也是很擔心的。”


    “沒事,你去吧。去看看那裏的情形。”


    “……好吧!”


    “那你小心保重了,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就盡管說吧。”


    祥瓊點了點頭。


    2


    是升纊,是他把清秀殺了。


    在旅館裏發呆的鈴,腦子裏麵就隻有這句話。


    “我不會放過他的!”


    也不知這樣自言自語地說了多少遍,突然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那是旅館的下人。


    “客人,城門已經打開了,你是要趕路呢,還是繼續留宿呢?”


    鈴從懷中取出錢袋,說:“我還要在這裏住幾天,這是住宿費。”


    鈴給下人今後五天的住宿費。剛好離堯天就隻有五天了。


    “啊,小人知道了。”下人收下錢,眉開眼笑地走開了。看著下人離去的身影,鈴目不轉睛地說:“我不會原諒你的,升纊!”


    之後,鈴就一直在街上徘徊。她裝作是旅遊觀光的樣子,不管見到誰都問關於升纊的事。不過人們都守口如瓶的。鈴想,看來他們都有難言之隱。


    最初她想打聽關於升纊的罪狀,但是走了五天,她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事。升纊可是一個有權有勢的鄉長啊,在止水鄉他就是王!他征收的稅要比國家所規定的要高得多。那個差額就全歸升纊所有。這麽重的稅率對人民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他貪髒枉法,愚弄百姓!但讓人不可思


    議的是,升纊做了這麽多惡行,但卻一次都沒有被人處罰過。街上的路人說,升纊他一世也不會受到懲罰的。因為升纊用稅收中的一部分來收買上級,因此可以說升纊的地位可是穩如泰山。


    接著鈴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直接地去堯天,找景王申冤,揭露升纊的寓獸行為,隻要有采王所簽發的旅券,就能辦到。但是在第五天,鈴已經不想再去找人詢問了。因為在這五天裏麵,鈴所知道升纊的罪行,遠比自己猜想的要多得多。而且,雖然鄉裏麵的人都感到憤憤不平,但誰也不敢當眾表達自己的不滿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但鈴還是從人們口中得知當地的稅製是“七成一命”。


    當地的稅收是人們所得收入的七成。哪怕有一點點的不足,就要用生命去償還,要不就是自己被殺頭,要不就是用家人的生命去抵償。總之“一命”去償還。


    據說升纊經常在廬狩獵。而且隻要隻要心血來潮的話,就會到郊外去,強搶民女。數日後才見到那些已經衣衫襤褸的女子被釋放出來。


    另外,有很多商人不時地從巧國過來。或者有船從戴國行駛過來。而在那些馬車、船隻裏麵裝著的不是物,而是人!由於這裏不時有人被殺,所以必須從一些荒蕪的國家補充足夠的人力。那些人大多是浮民、饑民,都是被人甜言蜜語地騙過來的。首先升纊會派人把糧食運到那些快要滅亡的國家,然後分派給那些失去土地的,飽受饑餓之苦的人們。這就讓他們誤以為止水是如何富裕美麗的樂園,給他們送糧的鄉長是一個如何賢惠的人。於是他們就糊糊塗塗地坐上了去止水的馬車和船。以為可以在止水落戶入籍,但他們那裏知道,今後等待著他們的隻是無盡的痛苦。


    “太可惡了!”鈴壓製不了自己的憤怒。“為什麽,為什麽景王竟然讓升纊這種人當鄉長!?”


    而且,更另鈴憤怒的是,雖然升纊有這麽多的惡行,但卻從未受到過懲罰,這都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難道,那個人就在堯天這裏?難道就在這裏最高級的地方,金波宮?


    鈴聽人說,予王也是這樣的人。先王予王對治國一點興趣都沒有。她也不管下層的官吏在什麽地方做些什麽事情。隻是一味的不知廉恥的接受官員們的阿諛奉承,誰給她送珠寶玉石的她就赦免誰的罪。


    “沒辦法,因為她是女的啊。”拓峰的人們說道,


    “慶國的女王都不怎麽受人民所愛戴。”


    鈴不禁地嘲笑自己,“與我一樣來自蓬萊的女王,在這個世界裏的唯一一個理解我的人,一個溫柔的充滿同情心的人……太過分了!”


    景王是鈴的全部希望,是她的唯一生存支柱,鈴一直以來都渴望著能與這個人見麵。“真蠢!”,鈴不禁地嘲笑自己,“我不會原諒你們的!升纊……還有景王!”


    鈴離開拓峰直奔堯天。與預期一樣,在第五天就到了堯天。在那裏鈴用烙款把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鈴想:“要是給采王知道了她一定會皺眉頭的。不過我顧不上這些了。”


    鈴開始尋找得到官府許可的武器店。尋常的武器是傷不了妖魔鬼怪的,那在妖魔麵前隻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脆弱。要是想對付妖魔的話,就要用施有特殊咒語的武器。而那些武器隻有國府,冬官府可以製造。因此也叫做冬器。冬官府隻會把冬器交托給有官府許可的商人販賣。這種經營冬器的商人就叫做架戟。作為標識,在架戟的門口一般都掛著官府的許可證和一把戟。


    在架戟裏出售的有盔甲,另外那些專門對付妖魔鬼怪的繩啊鎖啊,都隻能在這裏買得到。


    其實鈴以前也經常去才國西南枇山山腳的一家架戟那裏。那時照管洞主梨耀的坐騎赤虎的仆人,都需要裝備防身用具。鈴去那裏就是幫那些仆人買盔甲。


    與一般的武器店極不一樣,架戟裏出售的武器有一種可怕的功能,就是不僅僅可以除魔,也可以殺仙!因為升纊身為鄉長,位列下大夫。這也屬於仙人。要殺他隻能用特製的武器。鈴在武器店裏看了看,選擇了一柄短劍,雖然鈴不懂得用劍,但她知道劍是很必要的。架戟一般不會隨便買冬器給客人,但鈴帶著的采王簽發的旅券,現在派上用場了。


    然後鈴去找騎商。騎商就是販賣坐騎的商人。對於鈴來說,牛和馬都是不中用的。她需要的是比馬跑得快的,能翻越任何城牆的騎獸。


    有些騎獸其實是從黃海那裏抓獲的妖獸,妖獸肆虐於黃海,而專門在那裏抓妖獸的人叫做獵屍師。被這麽叫是因為他們抓回來的很少是活著的妖獸,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妖獸的屍體。至於那些決無僅有的活的妖獸會被買給騎商,由騎商調教,最後成為工人乘坐的騎獸。可以說,那些騎商每天都在死的邊緣徘徊。因為上述種種原因,所以騎獸價格昂貴。其中被公認為最名貴的騎獸是駒虞,據說如果能擒獲一隻駒虞,並把它訓養為坐騎的話,那一生就衣食無憂了。


    鈴走進店裏麵。裏麵坐著一個矮小的男人,麵被布蒙著。


    “歡迎光臨。”那男人隻是用眼角瞥了鈴一眼,冷冰冰地說道。那男人的頭頂到有臉根,爬著一條長長的疤痕。


    “我要買騎獸。”


    “你要多少錢的?你可以出多少錢?”男人問。鈴把錢放在桌上。


    “這些錢可以買到什麽樣的貨色?”


    男人看了眼那些錢,眼一下子瞪得圓圓的。“你要能飛的呢?還是要快的呢?”


    “我要能飛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聽話。”


    “你能夠騎飛鳥嗎?”


    騎飛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會,要是可以的話,盡量給我選一匹馬吧。”


    “那就要三騅吧。其他的都不行的了。”


    “三騅?那是什麽騎獸?”


    “那種馬毛色為青色,雖然不能像鳥一樣在空中飛行,但腳力很好,一條河他也可以輕鬆飛過去。速度不是太快,大概是馬的三倍吧。但耐力不錯,要是你覺得合適的話,我給你選一匹溫馴的。”


    鈴點了點頭,說:“就要那個吧。”


    “你住在哪裏?”


    男人這樣問是因為騎獸一般都不會放在店裏麵。鈴將自己的名字和投宿的地方告訴他。


    “到時候我會送到那裏去。不過這可能要到七號才行。因為我要用三天去把他牽來,這還要讓它休息一天。”


    “七號也沒問題。”


    “那你先給一半的訂金吧,剩下的在七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鈴點了點頭,“那我回去等你。”


    等三騅來的這幾天可不好受。鈴的錢幾乎都用來買騎獸了,所以隻能用剩下的一點錢勉強度日。這就是自己向往的堯天。在淩雲山腳下的呈階梯狀的城市。鈴沒有絲毫的喜悅,她腦子裏麵想得都是清秀慘死的事情。


    “清秀,這裏就是所謂的堯天!”


    鈴抬頭看了看淩雲山山頂的王宮,“景王就在那裏,那個容許升纊胡作非為的人!”鈴的手探進懷裏,握緊懷中的那柄短劍。“我要斬殺升纊,然後騎三騅反回堯天,利用采王簽發的旅券跟景王見麵。我應該怎樣痛罵他們好呢。那個殺人凶手升纊不,應該是景王!”


    騎商按照約定,在七號把三騅送到鈴的麵前。另外還遞給鈴一千香球。香球是一種係在腰帶上的裝飾品,一般是把香點燃放到裏麵去即可。而這個香球裏麵裝有騎商特別調製的香。騎商平時訓練騎獸的時候,都會先點燃這些香。當把騎獸買出去的時候,會一起把香送給女主,買住點燃香就可以吸引騎獸跟自己走。然後慢慢地減少香的分量,讓騎獸慢幔記住主人的氣味。


    但這些對於鈴來說都是多餘的。哪怕騎獸記不住鈴的氣味也沒關係,隻


    要能迅速折返回堯天,哪怕把三騅給累死也不在乎。


    接下來三天,鈴留在堯天,先習慣騎這匹三騅。然後她就騎著三騅向止水鄉奔去。


    “清秀,我現在就給你報仇!”


    他要讓升纊和景王都嚐嚐清秀所嚐過的痛苦。


    3


    早上的工作都做完後,陽子送走遠甫等人。在這裏的學校沒有規定學生的年齡。所以蘭玉和桂桂都一起上小學。小學主要是教文章的讀寫和數學。雖然說小孩子虛歲七歲,也就是五周歲的時候上小學,但因為沒有說必須在哪一年畢業,所以也有大人去。也有的大人抱著還沒斷奶的嬰兒去上學。最重要的是人們在這裏不僅僅可以聊天,還可以學到一些使用的東西。小學就是這樣一個悠閑的地方。所以上小學的人也隻是在從城裏回廬這段時間。於是小學一般在春天到秋天都不開放。至於要是想上更高一級的學校,那就要經過小學校長的批準。


    當其他人都出去後,陽子就一個人在納悶。她想,究竟回不回去拓峰找那個叫鈴的姑娘呢。怎麽辦好呢?其中原因之一是回去堯天的班渠到現在還沒回來。陽子一邊準備早飯一邊考慮接下來究竟如何做才好。


    “陽子!”遠甫總是和蘭玉還有桂桂一起上學,也一起回來。回來的時候,最快跑進大廳的總是桂桂。


    “你們回來啦。”


    “你看,有客人。”


    “找我的嗎?”


    “是的。”桂桂點頭說。陽子看了看他背後,隻見蘭玉和遠甫走了進來。一看到陽子就笑嘻嘻地說:“辰門的附近有個叫榮可館的旅館,他就在那裏等你。”


    “旅館?”


    蘭玉笑著走進廚房,把陽子叫到陰暗處,說:“是個男人。”


    陽子皺了皺眉。腦力裏馬上浮現出的是拓峰那奇怪旅店的那個男人。


    “是不是一個很粗野的男人?身材高大的?”


    蘭玉“撲嗤”一聲笑了起來,“他穿著很講究的。”


    “是不是十四、五歲的年紀?”


    陽子想,如果不是那個高大的男人,那肯定是阻止他的那個少年。誰知蘭玉瞪了陽子一眼說:“你真的把那個人給忘記了。陽子你也真是的。他說還隻要告訴你有個下人來找你,那陽子你肯定會明白的。”


    陽子滿臉迷惑地看著蘭玉。


    “還有下人,陽子你真行啊。”


    陽子慌忙搖手,說:“那有這回事,不是這樣的。”


    “哈,看你這害羞樣子。他看上去是個挺不錯的男人。高大英俊。”


    “我都說不是啊,那家夥究竟說了些什麽了!?”


    “那家夥,還挺親切的嘛。”


    蘭玉一邊大聲笑著,一邊捋起衣袖,走到水池邊。


    “你還是快點去見見他吧。要是今晚不回來,就托人捎個口信。”


    “果然是你啊。”


    陽子一邊說一邊走進旅店的客房,恨恨地盯著坐在那裏的人。對方歪了歪頭,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陽子。


    不過他馬上鄭重地一低頭,向陽子深深鞠了一躬,說:


    “勞煩大架,真是萬分抱歉。”穿著果然是很講究,雖然比起其他官員,看上去有點樸素,但總不能穿著官服出來吧,因此陽子也就不以為奇。


    “你也選了一個很好的人幫你傳話!”


    “這……?”


    引陽子進來的店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門一眼,悄悄地走了出去,而且連問也沒問一句就把門給關上了。陽子見狀深深歎了口氣。


    “算了。”說完陽子慢慢地坐下來。隻聽到店員在外麵偷笑。


    “都是班渠那家夥。你派班渠來不就行了嗎?”


    “但我想親眼看看裏家究竟是怎麽樣子的,所以來了。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


    “沒有不過我在想,發生什麽事情了,要勞煩我我們的景麒大人專程趕來。”


    景麒把書箱放在腿上,從中拿出一束文件。


    “請問您帶有玉璽嗎?”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陽子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這種東西你不提早跟我說我怎麽會帶在身上呢。”


    “那這寫文件先請您保管著。明天蓋章後請讓班渠把它帶給我好嗎?”


    “明白了。”


    陽子接過箱子。雖然朝中事務全權交由景麒辦理,但那些向高層官員下達的命令必須有國王的玉璽蓋章。陽子打開那些文件粗略地看了起來,但是由於陽子不懂漢文,所以也隻是形式地看看而己,要想明白其意思,還得讓景麒讀給她聽。


    “裏家的生活怎麽樣了?”


    “裏家嗎?那是個好地方。遠甫人很親切,裏家的孩子也對我很好。”


    “我想也是這樣,那就好了。”


    “但也並非完全沒有煩惱的事。”


    聽到陽子這麽說,景麒輕聲說道:“是那個事情嗎?那個叫升纊的官吏,我大概地問了一下關於他的情況。他是和州止水鄉的鄉長,人們對他恨之入骨。”


    “和州真是個麻煩的地方,首先是州侯呀峰,然後就是升纊那家夥。”


    “本來他做了很多令人發指的事情,朝中很多官員都要求懲處他,但是由於他有呀峰做後盾,呀峰處處包庇著他,所以一盲都沒能成功。”


    “遠甫把呀峰稱作沒有尾巴的狼。”


    “確實是這樣的。”


    “幸好和州離這裏還很近,我可以去看看那個升纊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另外我也要去和州的首府看看。”


    “但務必請陛下不要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放心,我小心一點就是。”


    景麒看了一下陽子的臉說道:“真的嗎?但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腥味啊。”


    “什麽?”陽子慌忙聞了聞自己的衣袖。


    “那大概是血腥味吧。但主上看上去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啊,我隻是碰到一些事故而已。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了,難道現在還有氣味嗎?”


    “看來好像不是帶有怨恨的血的氣味。所以也隻是很淡的。所以嘛,無比請陛下小心在意。您可是我們慶國的希望啊。”


    帶有怨恨的血。陽子不禁想到在跟偽王作戰的時候,景麒經常這樣說。不管是否為了正義而戰,隻要是殺人了,或者是命令別人殺人了,死者的血所帶著的怨恨就纏繞著陽子久久不散。麒麟是很怕血腥的,特別是帶有怨恨的血更讓麒麟感到痛苦。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了。”陽子不禁想起延麒六太說的話:


    “象景麒那樣的麒麟是不吃葷腥的,不是他們不喜歡吃,而是他們不能吃。因為他們連油煎的或是油炸的東西都吃不了,一吃就身體不適。所以那些被流放到蓬萊的麒麟壽命很短,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另外,沒有追隨國王的麒麟壽命也就是三十年左右,而被流放到蓬萊的麒麟壽命就更短了。大概隻有十來年左右,麒麟就是這樣的一種生物。


    “你放心吧,我真的會小心在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


    “堯天現在怎麽樣了?”


    與陽子神采飛揚的神情不同,景麒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看來主上不在的話,朝廷就會變得混亂起來。”


    朝廷還是老樣子。分為兩個派別地明爭暗鬥。雖然以前身為塚宰的靖共失去了實權,而反對派的首領大宰也死了,但是情況還是一點也沒好轉。現在由於失去了有權者的支持,所以兩派官員現在都把目光轉移到擴大勢力上去,不斷地拉攏中間勢力。


    另外也有些造事者說,國王因為害怕被人刺殺,所以己經回蓬萊了。有些人說


    國王已經跑到雁國去,尋求雁王的保護,或是隱藏在內宮的深處不出來了。更有甚者還說國王已經被逃亡的麥州侯浩瀚綁架了,不管怎麽說,其中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人們都對國王不理朝政都抱有不滿的情緒,另外對國王會不會再回到朝廷來呢,大家都對比感到迷惘。


    聽景麒這麽說,陽子有歎了一口氣,“是嗎……”


    “還有人說,既然朝廷已經變得四分五裂,那麽不如去擺脫延王,讓雁國派官員來處理朝政。”


    “什麽!”


    陽子瞪大眼睛,輕輕咬了咬下層,接著就苦笑了一下,“原來這樣,原來他們覺得要是我沒有延王的支持是什麽都千不成的。”


    這也是事實,但陽子被人這麽想,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可能有點難接受,不過我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陽子渾身一震,轉頭看著景麒。


    “我終於明白了,你是專門來跟我說這個的……”


    “因為這有必要向你確認一下。”


    景麒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避開陽子的目光,因為景麒知道,陽子現在肯定是在以看待禽獸般的那種目光來看自己。他不願正視那種目光。


    “景麒,難道連你也開始不相信我了嗎?”


    “對不起……”


    “景麒,其實最信不過我的是我自己。哪怕沒人懷疑我的能力,我自己也對自己沒有信心,我不清楚我可不可以勝任做一個國王。可不可以勝任治理一個國家,但是,即使整個世界的人也在懷疑我,唯有景麒你要相信我!”


    “是的。”景麒點頭道,陽子看著他,馬上醒悟到手中那些文件的內容,她打開文件說:“景麒你要趕著回去嗎?”


    “這麽快我就回去也沒辦法解決問題,所以我還是先去雁國一趟。”


    陽子。哼”地笑了一下說:“是嗎?我明白了,那麽景麒你順便去一下拓峰吧。”


    “拓峰?是在止水鄉的……”


    “沒錯。”陽子點了點頭說。


    “和州的首府是叫什麽?”


    “好像是叫明郭。”


    “嗯,本來我想去一下明郭的,去了明郭之後再去看看拓峰,我想了解一下和州的情況,不知你可不可以為我帶帶路呢?”


    “但是……”景麒欲言由止。陽子抬頭看了看他說:“我是想讓景麒你去看看那裏的情況。那是在王宮所看不到的慶國的景象。”


    “那好吧。”


    “那麽先把這處理了吧。你可以讀給我聽嗎?”


    4


    “遠甫……”


    陽子走到遠甫的書房前停住了腳步,她叫了遠甫一聲,裏麵馬上傳來了遠甫沉穩的聲音。


    “陽子嗎?有什麽事?”


    “我進來了。”說著,陽子推門走進了書房。遠甫坐在窗戶旁邊的書桌上看著陽子。


    “對不起,我想向你請兩,三天假。”


    “可以啊,這次你又要到哪裏去?”


    陽子看了看遠甫關切的臉,苦笑著說:“我要去和州的首府明郭。”


    “去明郭?你發現了什麽問題嗎?”


    “對。”陽子點頭說道,“蘭玉說:要是以後要分配到和州,她不如先和這裏的人結婚,到取得本地的戶籍後,再和那人離婚,她對和州的憎惡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要好好地整治一下那裏。真想不到,在這樣的國家裏,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哈哈……”遠甫突然笑了出來。陽子莫名其妙地望著他。“遠甫……”


    “看起來你們倭國對婚姻應該是很執著的吧。”


    遠甫向陽子招了招手,就像往常那樣,讓陽子坐在自己身側的椅子上。


    “陽子沒有必要那麽認真,在這裏婚姻可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那你想想看,倭國人為什麽要結婚?”


    “因為一個人太寂寞了吧。”


    “那就是說沒有結婚的必要了吧。確實,人生在世,隻有自己孤身一人的話實在太寂寞了。所以人才要交合,在我們這裏叫做野合。”


    “那麽,是因為生孩子的話很麻煩?”


    “在這裏隻要向裏木許願,就可以有孩子。當然向裏木許願必須要是那些已經結了婚的人,不然裏祠是不允許的。這樣一來,結婚就不是單純為了得到一個伴侶了。”


    “啊,是這樣的嗎?”


    “因為想要孩子所以結婚,要是沒打算要孩子但又有需要時,就進行野合。隻是,如果想要孩子的話就必須夫妻兩人同時起裏祠那裏祈禱。這也隻是因為有這樣的規定所以人們才結婚。就這樣,城市的人口就開始移動。因為一方必須去另一方那裏。出去了的人並不需要回故鄉。反過來,要是覺得現在的城市的生活太辛苦了.那也可以到別的城市去謀求幸福。”


    “那麽,國家的人口也可以按照這樣的方式不斷地移動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前提是結婚的兩人必須是同一戶籍。因為跟其他國家的入結婚是不允許的。這些都是太綱所規定的,誰也無法改變。要是想要孩子,就必須和本鄉的人結婚,結婚對象不能夠是另一國家的人。明白了嗎?”


    “但是,究竟為什麽要這樣規定?”


    “哈哈……”遠甫苦笑了一下,說:“這恐怕隻有神才知道答案。我想這些可能與國王必須是該國出身的這條規定有關。雖然以前也有國王允許本國子民和別國的人結婚,但是後來那些夫妻不管如何想裏木許願,始終是沒有胎果長出來。由於異國結婚的人沒有孩子,所以允許與別國人通婚這一條,還是以失敗告終。這或許就是世間的規律吧。”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陽子輕聲地嘀咕著,遠甫見狀不禁笑了起來。“在倭國應該沒有神吧。但是在這裏有天帝,這世界的規律都是由天帝所創造出來。你知道太綱第一條是什麽嗎?”


    “為王者,以仁治天下?”


    “沒錯。做國王的人,都不能違背這一條去魚肉百姓。一旦違背了這一點,必定受天譴。當然,也有違背太綱而製定法令的情況,但是那些法令總是不能很好地起作用。原因就是這個世界是有規律的。至於太綱是人們按照這些規律編寫出來的呢,還是像傳說那樣是天帝所創造的呢,就無從追究了。”


    “原來如此……”


    “這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陽子自言自語地說。


    “我聽陽子你這麽說,倭國的婚姻製度。應該是為了是家得以存續,也就是說,使血統得以繼承,是吧。但是在這裏,沒有所謂家的東西。在這裏,孩子滿二十歲就必須要離開家人。不管如何富有的人,也不能夠把自己的家財留給自己的子孫。要是我到了六十歲,土地,家,都必須要歸還給國家。要是幸運的話,雖然可以終生持有這些財產,但要是我死了,想要把這些留給什麽人是不可能的。盡管自己積累的錢財還可以留給伴侶使用,因為畢竟這是夫婦兩人共同創造的財富。要是丈夫死了,這些可以留給妻子,但要是妻子死了,這卻必須要還給國家。相反,不管是怎樣貧窮的人,要是他沒飯吃了,國家卻會給飯他吃。這都是這裏的太綱。”


    “要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還要孩子呢?”


    遠甫笑了笑,說:“大概因為上天覺得人性善良而賜給人的吧。確實,要想得到孩子,要想裏木結出胎果,父母親的人品必須得到天帝的認可。據說,孩子會在午夜靈魂出竅,到天帝那裏報告父母親的行為。當孩子的父母親死了,就根據孩子的報告來覺得是否懲罰他們。”


    “但這都是富有宗教性質的傳說而已吧。”


    “應該說,這是一種修行


    。天帝賜予你孩子,你就必須把孩子養育成人,這對於人來說也可以算是一種修行。實際上,很少人隨隨便便就要孩子,因為那極度花,費心力體力,還有金錢。”


    “難道這就是孩子到了二十歲就必須離開家人的原因?”


    “就是這樣。所以父母親必須善待孩子,輕視孩子就是輕視神靈。這就是說通過孩子來仕奉神。”


    “原來是這樣……”


    “這些對陽子來說可能太神奇了。其實這裏也有所謂的血統觀念。陽子所說的血統,也就是同姓。要是結婚了的話,其中一方必須入另一方的戶籍。姓就隨之而改變,但是卻和自己的伴侶同處於同一個戶籍之下。小孩子必須從該戶籍裏的姓之中繼承一個。這其實是有用意的。因為天要換一個國王時,那就一定是異姓的人。同姓的人是不可以繼承天命的。”


    “有這種事情?”


    “慶國的前任國王予王本姓舒。因此就選了不是性舒的陽子你來做國王。另外巧國的先王是姓張的,繼承者就不能夠姓張。另外芳國的國王也架崩了,他本姓孫,所以繼承者就不能姓孫,這些都是事實來的。”


    “是嗎……那麽說,我的朋友就不可以成為稿王。要是是姓張的話,過去確實是沒有這樣的先例,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律。姓是生來就有的,今後一生都不會再改變。哪怕是父母離異,自己的姓也不會改變,就算是跟別人結婚了,姓還是不會變。人都有固定的姓,姓的含義就僅僅是這樣而己。”


    “這個跟倭國根本不一樣。”


    “就是嘛。”遠甫笑著說,“在你們倭國,人們一旦結婚就很執著,都希望堅守著這段婚姻,但在這裏卻不一樣,人們頻繁地結婚。哪怕是其他人的小孩子也很樂意撫養。就算是帶著孩子再結婚也不成問題。而且是孩子越多越好。因為取得做父母的資格,因此他們必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是嗎……”


    “當然也有人不想要孩子。這些人就沒有結婚的需要,所以有需要是進行野合即可。因為結婚有很多很多繁瑣的手續要辦,所以不要孩子的人也不願去找這樣的煩惱。由於很多人都是背井離鄉的,所以要是隨便和遠方的人野合,就要到冬天才能見到伴侶了。”


    “原來是這樣。”


    “要是夫婦其中一人是當官的話,情況就更壞,因為當官了,就必須經常到處移動。但是結婚的人一定要在同一個鄉裏麵。這對他們的晉升是很有影響的。因此有些人索性就不結婚了。”


    “是這樣嗎?”


    這麽說,確實在官吏裏麵有很多人都是獨身的。而結了婚的人大都是不當官的。


    遠甫繼續說:“對於這裏的人來說,婚姻隻不過是這樣一種東西。在想要小孩子的時候才有意義。要是根本沒打算要小孩子的話,那結婚了也沒意思。”


    “是嗎。”陽子歎了口氣想,“現在對於蘭玉來說,比起生孩子的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她二十歲的時候會被分配到哪裏。


    “這與倭國太不一樣了。”陽子歪著腦袋,自言自語地說。


    “那我可以結婚嗎?”


    遠甫苦笑說:“國王可不是人,是仙。”


    “是嗎?”


    “當然要是一早就結婚了那就沒得說,但要是登基時還沒有結婚,那以後你也別想結婚了。不過雖然是國王但也有進行野合的。然後生下孩子的人也有。接著國王就封伴侶做王後,或是大公之類的。但是,陽子你有慶國的千千萬萬的子民,這和通過照顧兒子而仕奉天帝一樣,你是通過治理你的子民來仕奉天帝。”


    “是嗎,我明白了。”


    遠甫看著陽子,笑著說:“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我的好孩子,去看看我們的世界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陽子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出發。”


    陽子在床上輾轉反側,她腦子裏滿是遠甫的話:


    “民即子,通過照顧自己的孩子來仕奉天帝。”


    陽子的故國沒有特別信奉哪個神。因此對她來說,對天帝的虔誠之心究竟是什麽,她無法理解。仕奉神,這對她來說太深奧了。


    陽子深深地歎了口氣,正在這時候,不知何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主上……”


    “誰?”


    “是我,班渠。”好久不見的班渠竟然在這個時候來訪。


    “我發現裏家周圍被五個人包圍著。”


    陽子猛地坐起來,“那是什麽人?。


    “不知道,啊,消失了!”


    “跟著他們!”


    班渠應了一聲“是。”,就追出去了,一直到次日清早才回來。“他們在北韋逗留了一晚,然後出了城門,看來是去拓峰的,因為他們一直在找去拓峰的馬車。”陽子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看來我是不得不去拓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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