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沒有月光的晚上,風在呼嘯著。


    裏家裏沒有燈光,陽子就坐在大廳了,周圍死氣沉沉的。


    景麒已經把桂桂送回宮中.也請醫生為他診治,但是,桂桂是否真的能得救,現在還是未知之數。


    “台輔也請陛下不要太傷心。”


    陽子點了點頭,心想:“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之前有裏府的人來驗屍了,他問:“遠甫和桂桂呢?”


    “不在。”陽子隻能這麽回答。要是連桂桂也死了,那陽子應該怎樣向蘭玉交代?反過來,要是桂桂或過來了,那又應該怎樣向他說明他姐姐已死的事實?還有,遠甫呢?


    “要是你當時在的話就好了。”不用別人這麽說,陽子自己也覺得如果當時自己在場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們三人受到半點委屈的。


    “驃騎,代我向景麒道謝,說很感謝他把桂桂送回宮中。”


    “是。但不知主上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要去找遠甫。”


    “主上……”


    “我有一點線索,不管如何我都要把遠甫找回來,還有要把犯人繩之以法!”


    “這樣的話,台輔會很擔心的。”


    “你跟他說我會謹慎行事的,我不能讓這事情就這樣子結束。讓他給一點時間給我。你就這樣跟他說。”


    “遵命。”驃騎回答。


    說畢,驃騎就飄然而去。在這裏又隻剩下陽子,屋外呼嘯的風聲不斷。


    已經沒有人來點燈了,沒有人加炭,沒有人做那些熱氣騰騰的飯菜。那個少女,已經一去不返了。


    陽子默默地拿起身旁的長刀。這是慶國的秘寶水禺刀。


    這把刀是把一隻強大的魔獸封印起來,讓它化為刀身和鞘。因此要是能支配這把刀的話,可從刀身看到過去與未來,而鞘則可看透人的心。


    陽子輕輕抽出長刀,看著寒光閃閃的刀身。這刀原形是水,因此可以根據主人的不同而變化為不同的形狀。它是由達王製造的,當時的形狀是一柄偃月刀,沒有刀鞘。名字不叫水禺刀,而叫水鑒刀。據說是可以明白主人心中疑惑的刀。後來達王做了刀鞘。每次更換主人,刀的形狀都會隨之而變。現在就變成陽子手中的長刀。至於刀鞘也會隨刀的形狀而變化,要是隻有刀而沒鞘,那刀就會變成一柄狂刀,魔刀。但是,陽子卻丟失了那刀鞘。


    因此這應該叫水鑒刀。


    雖然陽子已經命令冬宮製作刀鞘,但無論是怎樣的刀鞘都封印不了這把刀。所以這把刀的魔性日益增強。可能快要強大到連陽子也駕馭不了的地步。現在刀身上顯示出的都是一些人世間醜惡的東西。所以官員們都指責陽子竟然丟失了慶國曆代相傳的重寶。


    陽子盯著刀身好一會兒,最後歎了一口氣,“還是不行。”


    刀身上顯示出來的幻影中根本就找不到遠甫的身影。


    “班渠……”


    “是。”黑暗中一個聲音說道。


    “我要睡一會兒,你就在城門打開之前叫醒我,我一早就要去拓峰。”


    “遵命。”


    一早,陽子就離開北韋,直奔拓峰。因為有路人說看到當時有一群像是拓峰的人衝進了裏家。於是她要想到去找那個叫勞的人。那個為蒙麵人帶路的男人。還有在拓峰那個旅館裏的大漢。她猜想,殺害蘭玉的、刺傷桂桂的,擄走遠甫的那幫人,肯定與拓峰有關係。陽子在清寒的街上走著,終於到了勞的家。陽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聽到裏麵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又再敲了幾下。這時,路上走來了一位老婆婆。


    “你一大早找誰啊,要是找勞的話,他不在家。”


    陽子回過頭去,看到老婆婆臉色陰沉。


    “不在家?”


    “消失了,可能是連夜逃亡吧。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總是有一些凶神惡煞的人來找他。可能出了什麽事吧。”


    “那時什麽時候?”


    “不知道,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半個月以前吧。”


    半個月前,就是陽子跟蹤到這裏來的時候。


    “是要避開我?”陽子想著,開口問道:“老人家你知道與勞先生交往的人都是些什麽人嗎?勞先生現在又在哪裏呢?”


    “不知道。不過他離開了更好,省得那些不明來曆的人出出入入。”突然,老婆婆好像想起什麽事似的說:“我記得有一個很古怪的男人經常來這裏。他總是偷偷摸摸的。”


    “是不是蒙著臉?”


    “啊,對啊,總是蒙這臉。年齡應該是接近四十吧。”


    “年近四十?”陽子努力地想,但想不起這樣一個人。


    “喂,勞是不是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應該不是吧……”


    “哼,”老婆婆不屑地說,“就算現在沒做,遲早都會做。我總是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


    “他是北韋的人嗎?”


    “當然不是啦。他是去年秋天才到這裏來住的。也沒跟鄰居打招呼,也不說話。我們也不願跟他扯上什麽關係。反正不是好人。”


    “是嗎……”陽子低下了頭。


    出了北韋,陽子叫來班渠。班渠是跑得最快的騎獸之一。要是用遁甲之術的話就更快,但這樣是不可以載人的。陽子騎上去,挑一些不太熱鬧的路,一口氣跑到拓峰,在拓峰旁邊停下來,走進城門,一直向那家旅館走去。


    他們肯定與這有某些關係。陽子想。


    在裏家出現過的那個男人回了拓峰,在陽子第一次與他碰頭時,她感到那男人有點不尋常。


    其實,除了他以外,還有什麽其他人可以,懷疑的呢。陽子一直都這麽想。


    蒙麵人,叫勞的人都失去行蹤,對於陽子來說,就隻有找曾經進出過勞的家的那個男人。


    陽子快步走過狹窄的小巷,終於見到那家旅館,於是陽子飛快地跑到門前。輕輕一推前門。


    “什麽?”


    門是鎖著的。前門旁邊的窗戶也是緊閉的。陽子輕輕敲了敲門,和在勞家的情況一樣,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為什麽!”陽子用力捶了一下門,轉過身,向對麵那戶人家走去。門也是閉著的,陽子用力地敲了敲門。


    “誰?”


    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探出頭來。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對麵那家旅館……”


    “啊,”那人看了旅館一眼說:“好像已經停業了。”


    “停業?但我昨天來的時候還開放的啊。”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們是在晚上收拾行李走的。”


    “昨晚?”陽子不禁握緊拳頭,問:“你知道那個大漢是什麽人嗎?”


    “啊?你說那虎背熊腰的那個?他叫虎嘯啊。”


    “對。那麽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呢?”


    “是夕輝啊?他是虎嘯的弟弟。你是來幹什麽的?找虎嘯的?”


    “不,我是來找一個叫鈴的女孩子的。”


    “哈,”男人打了個哈欠,搔了搔脖子說:“是騎三騅的姑娘吧。他們都離開了。不好意思,我沒問他們去哪裏。那……你又是誰?”


    陽子沒回答,隻是輕輕一點頭,轉身就走。背後的男人大罵她沒禮貌,但陽子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昨天虎嘯不在,鈴還對自己說“請以後再來。”


    虎嘯昨天去哪裏了呢?為什麽他們要匆匆忙忙地搬走了呢?昨天裏家被血洗的大概就是這個時候。


    “虎嘯……”


    一定跟他有關係,他肯定是血洗裏


    家,然後現在就潛逃,但鈴說“請以後再來。”這句話卻令人費解。


    “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個讓遠甫憂心忡忡的蒙麵人經常出入勞的家。也曾經在勞的家裏見過虎嘯。血洗裏家的那幫人回到拓峰來。虎嘯、夕輝、海客鈴,在拓峰被撞死的少年……陽子搞不清個中的關係。


    “我要找虎嘯……”


    但是還沒到絕望的時候。虎嘯,夕輝、還有騎著三騅的鈴,線索還沒斷。


    “我一定要,找到你……”


    2


    經常在祥瓊借宿的地方出沒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有些人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來的人也有很多人,祥瓊數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以上。而且一般都是與桓魋相識。


    他們稱呼自己為傭兵,確實是這樣。祥瓊就見到他們經常被一些過路的客商聘請去做保鏢,保護商人還有貨物的安全。但是也有一些人整天坐在家中好像在等待著什麽似的。而有些人也不像是有工作的,但卻一天到晚跑到外麵去的。而桓魋就更特別,也沒有工作,也不出去找工作,去整天就呆在家裏。


    祥瓊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桓魋,“莫非因為有我在,所以你不放心出去?”


    桓魋不斷搖頭,說:“不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是一個懶惰的人。”


    在這裏住的人一有空就會拿起刀劍對練起來。桓魋一般都不參加,大多數情況都是坐在一旁看著。


    但是,可以看得出,桓魋是這裏的主人,因為每一個人都對他恭恭敬敬的,說話語氣都很客氣。他們經常都在一起聊天聊到很晚,一般都是談城中發生的生活瑣事。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很憎恨和州侯呀峰。


    俠客?


    他們對現在朝廷統治的不滿,對勞役群眾的法規的反叛,都說明他們是一群俠客。這連祥瓊也看得出。而且她覺得還不僅僅是這麽簡單,因為桓魋總會照顧好到這裏來的每一個人的日常生活。


    “但是錢從哪裏來?”


    難道他真的出身於富貴之家?但哪怕是這樣,也不能像他那樣子花錢啊。


    祥瓊猜想著:“難道,出入這裏的人都是桓魋請來的傭兵?抑或是,就連桓魋自己也……”


    她一邊想一邊把水倒進井口邊上的水瓶裏,就在這時候,門外來了一輛馬車,祥瓊抬頭開過去,隻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蒙著臉的人,他低著頭,口默默地走進院子裏來,然後把門關上,這樣他才抬起頭來。隻聽到外麵的馬車揚長而去。


    “請問你找誰?”祥瓊問道。那人摘下蒙著臉的布。隻見他大概四十歲左右年紀,眉宇間自有一種威嚴。


    “你是誰?”那人用低沉的聲音問祥瓊。


    祥瓊心裏納悶,她輕輕—點頭,說:“我是在這裏做雜活的。那請問你是……”


    “我來找桓魋。他在不在?”


    “啊,在。”


    男人點了點頭,徑自往放裏走去。根本就沒有讓祥瓊通傳或讓她帶路的意思。祥瓊急忙走過去對他說:“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什麽人?”祥瓊心裏想,這人好奇怪,怎麽隨隨便便就進人家的房子?而且這裏可不時什麽人都可以隨便進來的。於是祥瓊想要問個明白。


    “你是桓魋的朋友?”


    看到祥瓊張開兩手,擋在前麵,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


    “哼,桓魋找到一個好女仆啊。我叫柴望,麻煩你想桓魋通傳一聲。”


    祥瓊點了點頭,暗暗地說:“我又不是女仆。”她跑上台階,正要走進正堂,剛好見桓魋走了出來。


    “啊,桓魋……”


    “嗯。”桓魋點了點頭,顯然他是聽到祥瓊的吵鬧聲所以出來看看吧。隻見桓魋向那人深深鞠了一躬,柴望隨便地點了點頭還禮。然後走上台階,徑自走進正堂。


    “桓魋,那人是……”


    “嗯,我向你介紹,你過來……”


    進了前廳就是大廳,在對著正門的牆上貼有堂福和對聯。下麵有神台,前麵有一張四方桌,在那裏放有一張板凳。通常那是一家之主坐的位置,平時是桓魋坐的。但這時,當祥瓊和桓魋走進來的時候,柴望已經坐在那裏。


    “你雇傭了一個有趣的女孩做仆人啊。”


    聽柴望這麽說,桓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她不是我雇傭的。”接著桓魋就把怎樣救了祥瓊的,大概地說了一下。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有如此膽量,但不知這是不是你不知道在和州向官吏扔石頭的後果啊。”


    “她不可能不清楚的,她是芳國人。”


    柴望看了看祥瓊,說:“你是芳國人?哪裏出生的?”


    祥瓊有點猶豫,不知道應該照直說是蒲蘇出生呢,還是應該說惠州新道出生。


    “我是……蒲蘇的……”


    “哦,原來你是蒲蘇的……”


    柴望沒有接著說下去,他話題一轉,說:“那祥瓊啊,你知道出入於這裏的都是些什麽人嗎?”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


    “和州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州侯呀峰造成的。他把和州當做是自己的東西,貪髒枉法,殘害百姓,塗炭生靈。我們怎麽可以任由這種禽獸留在世上!”


    “對。”


    “本來這是應該由國王主持的事情,但是新王才登基,執政日短,毫無經驗,所以以前在予王時代朝中官吏爭權奪利的情況還在繼續。國王隻是登上王位半年,所以是沒什麽能力治理這個國家的。全國九州的事務她根本不了解,而且,還有一點就是國王並非普通人,而由胎果而來。”


    祥瓊點了點頭。


    “在這裏有呀峰為患,毒害和州百姓,所以人民的不滿之情越來越重。可能國王也很希望了解慶國九州的事,我也很盼望她能多了解慶國人民的苦難。”


    “是的,這個我明白。”


    “與其說要打倒呀峰,拯救和州百姓,不如說要讓國王得知現今和州處於一個什麽樣的苦境之下。哪怕不是由我們打倒呀峰,隻要國王能夠讓他受到應得的懲罰那我們就感到很欣慰。但是也有可能我們都被看做是國王和呀峰的敵人,從而受到朝廷的討伐。祥瓊,哪怕是這樣你也願意助我們一臂主力嗎?”


    祥瓊輕輕握緊拳頭,說:“願意。我也很希望能夠讓景王察覺到這一點。”她覺得應該相信景王,因為連樂俊也盡心盡力地幫助她,而且她會猶豫,自己是否真的適合當國王。祥瓊覺得會這樣想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傻瓜。


    柴望微微一笑,“是嗎?連從芳國過來的客人也這麽相信景王嗎。真實太諷刺了。”


    “難道你不相信景王?”


    “既然有人會相信景王,那我很希望我們能相信她。”


    “什麽?”


    柴望沒有回應祥瓊的疑問,他敲了敲桌子說:“不管怎樣,以後可要請祥瓊你多多幫忙。”


    “是。”祥瓊點頭道。


    站在一旁的桓魋這時候開口說道:“難道,您是專門來見祥瓊的?”


    柴望哈哈一笑,說:“怎麽可能呢。我隻是有點事情要告訴你。”


    “發生什麽事了嗎?”


    “在瑛州北韋的,不,應該是固繼的遠甫,他失蹤了。”


    “什麽!”


    “據說昨天遠甫的裏家被人襲擊了,裏家的一個小女孩被殺,她弟弟還有遠甫都被那些人抓走了。裏家的東西絲毫無損,所以也不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麽。隻是,聽說最近裏家附近經常有生麵孔,好像是拓峰的人。


    “拓峰?”


    “據說昨天日落後,拓峰的城牆本來已經關閉,但當一輛馬車來到時,卻開門讓馬車進


    去了。”


    “原來如此。”


    祥瓊看著桓魋,問:“究竟是什麽事啊?”


    “其實在拓峰還有另外一匹豺狼,名字叫升纊。日落後,能夠下令打開城門的人,隻有他一個。這樣一說起拓峰,自然而然地就會想到升纊。而升纊的背後肯定有呀峰在撐腰。”


    “難道說是呀峰命令升纊,去綁架那個叫遠甫的人?”祥瓊問。


    隻見柴望笑了一下,“這可不能莽下判斷啊,所以這就是我給你的任務,把幕後指使的人找出來。”


    “知道。”


    “另外還有一件事。明天貨物就要到了,你把它送到北韋的勞那裏。”


    隻見桓魋苦笑了一下,說:“勞已經轉移到豐鶴了。他說好像在住處周圍開始有人監視他。”


    柴望皺了皺眉,說:“連他也……”


    “詳細的事情,待我把貨物運到那裏後再問一問他吧。”


    柴望點了點頭,說:“裏麵有二十件冬器,小心運送!”


    桓魋鄭重地點頭道:“我明白了。”


    3


    虎嘯他們轉移的地方是在拓峰的西南邊的一家妓院裏。雖然說是妓院,但裏麵招呼客人的姑娘不多。所以一天到晚都是冷冷清清的。裏麵的老板和妓女都是虎嘯的朋友。


    一個城市裏,根據區域的不同,出入的人身份的高低都不一樣。譬如說城府的南麵是墟,而麵向著環途的是市場。無論是墟還是市場.一般都是東側的勝過西側的。


    “要是這妓院建在東側那它肯定很熱鬧。”


    夕輝這樣告訴鈴。現在夕輝和鈴都在這冷清的妓院裏千雜活。


    “為什麽?”


    “不知道。但是這些古老的都城好像都是這樣的。古書上是這樣記載的。城市中部有城府,北側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要是這樣的城市,一般都是西側比東側要繁榮。但是,事實往往是相反的。”


    “我所去過的城市一般的繁榮區都是在南邊,民房在中部,寺廟在北邊。”


    “就是嘛。在那些保存至今的古老的城市裏,很少會出現相反的情況。但是在什麽時候這種建築方式改變了呢?”


    “夕輝,你對這些事情感興趣?”


    “對。”夕輝一邊洗碗一邊點頭。


    “你沒有再上學,真是可惜啊。”


    “嗯,不過現在不是鑽研這種事情的時候了。做學問,一定要有一個偉大的國王治理國家,在國家安定,人民生活富裕的情況下才能搞起來。但現在情況不是這樣,那也沒辦法。”


    “要是你生在雁國或是奏國那就好了。”


    “這種事想也沒用,因為我出生在慶國,這是鐵一樣的事實。既然出生在這樣一個國家裏,那麽我們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可以活下去,等待時機,出人頭地。”


    “夕輝你真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但虎嘯卻覺得很不服氣,為什麽要出生在這樣一個國家裏。”


    “我確實有點擔心哥哥。他關心別人的事比關心自己的事要多得多。好像要是我被欺負了他會幫我出頭。這還算了,現在他竟然要幫和州的人們出頭,唉……”


    鈴停了下來,眨了眨眼,說:“難道,夕輝你不讚成虎嘯現在做的事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裏的人,可不是人人都像哥哥那樣憎恨升纊。這可能是因為他們都害怕由於反對升纊而遭到升纊的報複。他們害怕說到升纊的加害,所以如果能平安無事地過一生的話,他們是不會積極響應我們的。”


    “這我也明白。”


    由於害怕受到加害,所以情願一生都承受壓迫,無條件地承受剝削。而他們唯一用來擺脫苦難的手段就是忍耐!隻是在忍耐的過程中偶爾會抱怨一下,結果還是什麽都沒改變。


    夕輝輕輕歎了一口氣,要是哥哥起來討伐升纊,一旦失敗了那怎麽辦?那樣升纊肯定會遷怒於止水鄉的人們,而受苦的人們又會把責任全退給我哥哥。


    “或許會這樣。”


    “所以啊,他這當哥哥的還要整天讓當弟弟的擔心,真沒用。”夕輝半開玩笑地說。


    鈴也笑了笑。正在這時候,虎嘯剛好走進來。鈴和夕輝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倆怎麽了?”


    “沒什麽……你找我們有事?”


    虎嘯沒有回答弟弟的話。他向鈴招了招手,說:


    “真不好意思,又要借你的三騅來用了。”


    “運貨嗎?”


    最近,受虎嘯所托,鈴頻繁地到近郊的廬去搬運物資。


    “是的,這次稍微有點遠。你要離開拓峰到一個叫豐鶴的地方。那裏在拓峰東麵,坐馬車的話要用一天時間。這裏有地圖。你去找勞。我們要的東西好像已經來了。勞蕃生,就是虎嘯的那個老朋友。


    “明白了。”


    “雖然勞會把那些東西掩飾得很好,但說不定你會被守衛盤查,那時候你一定不能讓他們打開來看。那些東西可是很重要的。”


    “那些東西不可以被人看見?”


    虎嘯點了點頭,說:“因為那是冬器。”


    鈴身體輕輕一震。


    “那些東西相當重,雖然體積不大。隻要那些東西一到手,我們就可以把一部分的人武裝起來。拜托你了。”


    鈴點了點頭,“放心吧。我這就去。”


    次日淩晨。鈴等城門一開就馬上出城,飛奔豐鶴。以三騅的速度,半天就可以到達。所以在中午時候,鈴:已經到了豐鶴。


    豐鶴的大小和拓峰差不多,那是止水鄉旁邊的琅耶鄉的鄉城。


    看著虎嘯所畫的地圖,鈴就在豐鶴的西南部找。終於找到了那個地方,是一個傾斜的看樣子快要倒下來的房子。


    麵向馬路的大門緊閉著,她敲了敲門,出來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細小男人。頭發是少有的茶色。


    “你是誰?”


    鈴一拱手,按照虎嘯告訴她的暗號向那人說道:


    “我是麥州縣支錦來的。”男人的目光移向鈴手上的那個指環上,定神看了一眼,說:“進來。”


    勞經常協助虎嘯,但卻不是組織裏麵的人。所以這不是向同伴行禮,而是向勞表明自己身份罷了。


    走進大門,是一個小小的院子,房子是很古老的建築,門麵做得挺有氣勢的。鈴把三騅前進院子裏。勞一邊關門一邊回頭看鈴,說:“我叫勞蕃生。你是虎嘯的人?”


    “對。”


    勞臉色擔憂地說:“是這樣的,其實那些東西現在還沒送到。”


    “什麽?”


    “本來今天有人會把那些東西送來的,但不知為何到現在還不見人。不好意思,你要先等一下。”


    “好的。”鈴點了點頭。虎嘯對她說,要是到了勞那裏,就要聽他吩咐。


    “要是他們到傍晚才來的話,那就可能你要先在這裏過一夜再走。我這裏地方很髒,不過睡房還是有的。真不好意思,請原諒。”


    “不,沒關係。”


    “你隨便坐吧,不用客氣。我拿點水給那馬喝吧。你喝茶行嗎?”


    “好的,謝謝。”鈴點頭道。


    勞是一個相貌醜陋的人,但說起話來還是挺豪爽的。他們一邊坐早石台旁邊,看三騅飲水吃草,一邊閑聊著。


    “哦?你是從才國來的?那肯定走了很長的路。”


    “不,我是從水路來的。”


    “你覺得慶國怎麽樣。跟才國比起來,要冷得多是不是。”


    “我乘著朱旌到處走,所以也不覺得怎麽樣。”


    “是嗎?”


    他們說著,突然


    聽見有人敲門。勞籲了一口氣說,終於來了。


    勞和外麵的人低聲說了兩句話,然後讓那人進來了。原來是個少女,年紀和鈴相差無幾。她長著一頭深蘭色的頭發,這是很少見的。


    “這裏一共有二十件。”


    勞誇張地苦笑了一下,指了指石台示意那少女坐下,“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是,錢……”


    勞笑著看了她一眼,說:“真不好意思,不湊起三十件的話,那小姑娘就不會付錢給我,那麽她不付錢給我的話,我也就沒錢付給你。”


    這時候,鈴開口說道:“不如,我先給你錢吧……”


    勞手虛按一下示意鈴不要作聲,“不可以。這是我的地方,你們都要聽我的。我做的隻是接頭的工作,不是做買賣。明白了嗎?”


    “那,好吧。”


    “所以,也要請你等一下,要是要發牢騷的話,你就對運送另外十件的那個人說吧。”


    “哦……”


    那少女邊點頭說,邊打量了一下鈴。一個臉容清秀的女孩,年齡和自己差不多。被勞不斷地勸坐,於是她就坐在石台旁。視線也從鈴轉到三騅上來。


    “是三騅……”


    鈴見少女在自言自語,就搭話道:“你也認識三騅?”


    “以前我曾經見過……”


    “是嗎?我是從拓峰來的。叫鈴,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從明郭來的。叫祥瓊。”


    “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多少歲了?。


    祥瓊好像想了一下才回答:“十六。你呢?”


    這突然給鈴出了個難題。老實說,她應該是幾歲呢。她流落到這裏是十四歲的時候,按照這裏的算法是十二。然後過了四五年凡人的生活,到處流浪。然後就升仙了,所以大概也是十六歲吧。


    “我……我也是差不多……”鈴說。


    祥瓊有點奇怪,但沒說出來。


    “祥瓊你是慶國的人?。


    “不,我是芳國人。”


    “芳國?在西北部虛海中的那個?”


    “對,那裏四麵環海。你呢?”


    “我來自才國。我們都是從老遠的地方來到這裏的啊。”


    “真的啊。”祥瓊笑了笑說。


    沉悶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


    “太高興了,在慶國都不怎麽見到與自己年齡相同的少女。”


    “真的,你為什麽從老遠來到這裏?”


    鈴側著腦袋,想了想。其實自己出來遊曆的原因太多了。而且全部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讓鈴來說她也說不清。


    “胡裏胡塗地……”


    “胡裏胡塗地來到慶國?”


    “其實最初我是聽說景王是和自己一樣年紀的女王,而且,一樣是海客……”


    祥瓊看著鈴眨了眨眼,說:“你也是倭國人?”


    “對。我一直都沒有自己的家,所以我想,要是來到自己老鄉的國家,她可能會安排一個地方給我住吧。你又為什麽來到這裏?”


    祥瓊被她這麽一問,也是呆了一下,神色變得有點複雜,說:“我也……”


    “你也是海客?”


    “不,我隻是想來看看景王的國家是什麽樣子的。”


    “是嗎……”鈴說。


    “大概因為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吧。”


    “真是不可思議,你和我,分別從才國和芳國來到這裏,都是為了見見景王?”


    “好像是這樣的……”


    “太神奇了……”


    “對。”


    鈴和祥瓊正談得火熱,突然聽到勞在背後咳了一下,說:“你們還是不要在這裏談這種事。”


    她們回過頭去看了看勞,隻見他滿臉嚴肅的,手中端著湯。


    “到我這裏來的人都不談論有關自己的事,這是慣例。”


    “啊,對不起。”


    “我這裏是做貨物的中介處,不是做介紹朋友的中介。而毫無相幹的家夥我是不給他們進來的。可以進來這裏的人都有自己辛酸的故事,所以這些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


    “知道了。”鈴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祥瓊,隻見祥瓊也正在看著自己。


    4


    最後十件貨物送到這裏來的時候,天色己晚,肯定趕不及在城門關閉之前離開了。於是,鈴和祥瓊都隻好在勞的家中過一夜。鈴和祥瓊同在一個臥室裏睡,裏麵有床也有長榻。她們就睡在那裏。


    “你睡那個?床?還是長榻?”


    “哪個都沒關係。”


    “那我睡長榻,你睡床如何?”


    “不行,那太委屈你了。”


    “沒事,我有三騅。很快就可以回去休息,但明郭離這裏很遠,不是嗎?而且你也隻是騎馬回去吧。”


    “騎馬回明郭隻需要一天啊。”


    “那就是了,我騎三騅隻用半天。還是你睡床吧。”


    祥瓊猶豫了一下,終於答應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實話,我一直都是睡長榻,現在可以睡床,太好了。”


    “是嗎,那就好了!”


    兩人嘻嘻一笑。


    “鈴,你在拓峰幹什麽?”但她馬上吐了吐舌頭,“哎呀,在這裏是不可以問這些事情的。”


    “沒關係,反正勞大叔也睡了。”


    兩人偷偷地笑了起來。


    “我啊,是在幹些雜活。你呢?”


    “我也是。”


    “但那些東西是怎樣……”本來鈴想問,是怎樣的,不過,祥瓊卻好像無所謂,答道:“確實很不可思議,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嗯,知道一點……”


    “那是冬器,他們用這來做什麽啊?而且還要三十件。那些東西不是那麽輕易可以弄到手的。”


    “這是弄到那些東西的人說的嗎?”


    “我也隻是被他拜托來運送而已。”


    “我……也是。”


    兩人同時靜了下來,你眼看我眼的。首先笑出來的是祥瓊,她說:“我也不清楚,為什麽他們要那麽多冬器,真是奇怪,不過那人好像挺有錢的。”


    “是嗎?真想不到,我一次要搬這麽多貴重的東西……”


    祥瓊正在側頭沉思著,一個從拓峰來的小姑娘,收集三十件冬器。冬器三十件可是價格不菲。在拓峰,能這麽做的人……”


    “莫非是升纊?”


    鈴連忙擺手,說:“不是不是……”


    祥瓊繼續說:“讓我運送冬器的那人,在明郭不僅買冬器,還不斷地招募傭兵。”


    鈴驚叫道:“難道是呀峰!?”


    “好像是……”


    房間一下子沉靜下來。


    鈴坐了起來,說:“來慶國時,我一直和一個孩子作伴的。但他被升纊殺了。”


    “為什麽要允許升纊這樣的畜牲胡作非為?真是太過分了,這個止水鄉!”


    “其實我也聽說過那件事。”


    “但是真相可能要比你聽說的要讓人痛心、憤怒。清秀,就是那個孩子,和我一起來到這裏,什麽壞事也沒做,隻是由於不小心擋住了升纊的車,所以就被殺了。我……快要氣瘋了,為什麽國王會允許升纊這樣的禽獸當官。為什麽不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後來我明白了……”


    祥瓊接著她的話說:“那是因為有呀峰的庇護……”


    鈴點了點頭,“原來你也知道。”


    “他可是惡名遠播的。他還有升纊是兩匹豺狼。”


    “沒錯。像升纊這種人,一定要受到懲罰。但是呀峰和景王都在包庇著他,因此到現在升纊還是


    逍遙法外。所以,我們隻有靠自己去打倒升纊。”


    “你錯了。”


    “什麽?”


    “景王包庇升纊,我覺得不大可能,包庇升纊他們的隻是先王予王而已吧。”


    “包庇升纊的有先王,也有景王。”


    “差遣我來這裏的人說,景王隻是由於不了解情況……”


    “但是……”


    祥瓊堅定地看著鈴,說:“我在柳國碰到景王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


    “能夠和那人成為朋友的一定不是壞人。什麽包庇升纊的事情啊,什麽和呀峰拒狽為奸啊之類的事情,我想不是真的。”


    “是嗎……”


    “景王登基到現在時日還短。她肯定有很多事情還不知道的。我是這麽想的。”


    “但她可是國王啊,難道說是因為不知道就可以原諒嗎?”


    祥瓊目不轉睛地看著鈴,淡淡地說:“我的父親也是國王。”


    “什麽?”


    “是芳國的峰王。他在三年前被人民討伐了。”


    鈴驚訝得張大嘴巴。祥瓊繼續說:“我的父王被百姓所恨主入骨的。最後還被憤怒的群眾打倒了。我覺得父王被百姓憎恨,這是我沒法改變的事。但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的悲痛就跟鈴看到清秀死去時一樣。”


    “啊,是的……”


    “我不想看著父親死去,要是我一早就勸他不要那樣做就好了。可惜,但是我沒有這麽做。現在一想,要是景王身邊隻有一些像我這樣的蠢才,那她會怎樣?她肯定會像我父王那樣被萬人所唾罵。所以必須有人向景王進言。當然我不知道現實情況是怎樣的,但如果景王身邊確實隻有這樣的人呢?其實啊,我父王是被峰麒選出來的國王啊,因此肯定不可能一開始就是個昏庸無道的人。但是在他需要別人的提醒是卻沒有人出來提醒他,任由他越陷越深。”


    鈴看著祥瓊悔恨的臉,覺得祥瓊現在的神情跟陽子那天在旅館和她說話是的神情很像。


    “原來是這樣……”


    “嗯。”


    鈴湊過去,說:“我還聽到其他人說,當然那人說這隻是傳言,他說景王不被部下所信賴,她的部下根本就不願聽其指揮。反而景王成了官吏們的應聲蟲。”


    “啊,果然是這樣。”


    “你覺得有這樣的可能性嗎?”


    “我聽說現在朝廷中的官員大部分在予王的時候已經在官。那你就可想而知他們都是些什麽人。都是些看到予王誤入歧途而視若無睹的人。”


    “但景王連麥州侯也罷免了啊,據說麥州侯是一個深受人民愛戴的好官。”


    “有這種事?”祥瓊說:“不過這不是奸臣的慣用手段嗎?對於呀峰,升纊這樣的壞人來說,深受人民愛戴的好官都是自己的絆腳石。因此他們肯定會捏造一些虛假的罪名,把那些好官都鏟除了。”


    “但是……”


    “我聽說在瑛州有個叫遠甫的人,據說是一位深黯治國之道的智者。前幾天,那個遠甫的裏家受到襲擊了。裏家裏麵的一個少女被殺,遠甫就被人擄走了。當時有人看到擄走遠甫的是一群從拓峰來的人。而且,在案發的那天晚上,本來關上的城門又開了。”


    “這……不會吧……”


    能夠讓關閉了的城門打開的人絕無僅有。


    “難道……是升纊?”


    “是他做的也不奇怪啊。既然在景王身邊有這樣殘忍的畜牲,那麽他們要除掉麥州侯也不是不可能的。”


    祥瓊看著鈴,隻見她眼中淚光閃閃的。


    “景王……難道她是好人?”


    “我想,她應該是一個好人。你是不是不願聽到我這樣評價她?”


    鈴搖了搖頭說:“不,我很高興……”


    “什麽?”


    “其實我一直很想見景王,我一直都認為她肯定是一個好人。從才國來這裏的途中我遇到了清秀,當時見他身體狀況十分不好,所以我擔心極了。於是想帶他一起去堯天……”說到清秀,鈴的心不禁悲痛起來,“但是,還沒到堯天,他就被升纊殺了……當時我覺得,縱容,包庇升纊那樣的豺狼胡作非為的人,哪怕我能見上她,她也不會答應我救清秀的。那麽我為什麽還要千裏迢迢地跑到這裏來,而且害的清秀喪命……”


    “鈴……”祥瓊握住鈴的手。


    “清秀這孩子……太命苦了……”


    “是啊……”


    “要是能夠把他帶到堯天,景王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嗯。”


    祥瓊不斷撫著鈴的背安慰她。像小孩子般的哭聲刺痛著她的心。其實祥瓊不知道景王是否真的可以救得了清秀,但是她知道,很多很多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這個女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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