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


    “你要直接回拓峰?”祥瓊一邊拿韁繩,一邊問鈴。


    “是的。”鈴也一邊那起韁繩,一邊回答。


    “要是能再見到你就好了。”


    “我也是。”鈴點頭答道。


    “你是住……”祥瓊心裏暗叫糟糕,馬上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裏。她們倆談了很多事情,要是被桓魋聽到,他肯定要皺眉頭。但是祥瓊和鈴都知道她們可以談的事情的界限。


    “要是能夠再見的話就好了。”鈴淚眼汪汪地說。


    祥瓊猛地一點頭,說:“一定可以再見的,隻要慶國安定下來……”


    “嗯!”


    她們互望一眼。“走吧。”然後翻身上馬,默默地走出豐鶴,在城門處說了聲再見後,就分道揚鑣了。


    祥瓊騎著馬足足用了一天,才回到明郭。她裝作遮擋風沙的樣子,用布蒙住自己的臉。現在官府還在到處尋找向官兵扔石頭的人,但是祥瓊也不怎麽擔心。走進城門的時候,門衛用眼角瞥了她一下,又看到別處去了。


    東郭、北郭在明郭的外頭,雖然像祥瓊這樣的用石頭人官兵的人不多,但是其他犯罪分子卻很多。所以官府總不能為了祥瓊這樣一個小人物白費力氣。


    在這裏貧困的難民,餓瘋了的饑民,龍蛇混雜,看到客商門把貨物運送到這裏來,不能說不是一種誘惑。他們吃的也沒有,穿的也沒有,一見到載滿糧食的馬車就不顧一切地去搶。要是他們被官兵抓獲,不拉到廣場去處死己算是萬幸。但是很少聽說有人因為搶東西而被處死的事情。


    祥瓊聽傭兵們說,強盜要是被抓獲了,隻要他把搶到的東西交給官府就可以得到釋放。


    貧苦的人們都知道有這麽一條規定,所以很多人都連群結隊地去搶劫商人的貨物。哪怕商人請傭兵保護自己的貨物,但也不是總能夠毫無損失。而且貧苦的人一旦開始幹這勾當,就無法自拔。


    這裏是一個製造強盜的地方。


    桓魋是這樣說的。這些強盜一旦被抓獲,就會把搶回來的東西交給官府。當然這些充公的貨物肯定不會在交還給失主,一些小客商就在組織起來,一起出前請保鏢,也就是那些傭兵。他們會給錢州師讓他派保鏢,但並不等於保鏢就一定是好人,說不定保鏢監守自盜。其實這樣的事情經常有發生。有些時候,當一夥強盜得手後,其他地方的強盜也要來分一杯羹。因此這樣的流血事件經常發生。


    祥瓊歎了一口氣,下了馬,走進城內。


    “你回來啦?怎麽這麽遲?”


    當祥瓊走進屋的時候,桓魋正在和幾個男人在一起商量著什麽。當桓魋認出是祥瓊後,向其他男人招招手,然後那些人就起來回廂房去了。


    “因為另一個送貨的人遲遲未到。”


    祥瓊簡單把事情說明了一下,然後把從鈴那裏得到的錢交給了桓魋。


    “辛苦你了。勞有沒有說起為什麽要轉移到豐鶴?”在祥瓊臨走的時候,桓魋交代她問勞這個事情。


    “這個嘛……”祥瓊輕輕皺了皺眉。


    “怎麽了?”


    “他說,在北韋的那個家周圍,好象出現了一個前來打探情報的少女。”


    “就隻這些?”


    “還有,他說那是剛剛跟拓峰那人見麵時候的事。而那少女正是來打探那個人的事情的。所以有人建議勞,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轉移地方會好一點。”


    祥瓊把她聽到的一股腦地說了出來,然後問:“究竟勞是一個什麽人?”


    “據說是一個俠客,是柴望大人的朋友。”


    “那柴望又是什麽人?是他雇傭你的嗎?”


    “當然不是,隻是以前我曾經得到柴望大人的幫助。”


    “你得到柴望的幫助?抑或是得到他上司的幫助?”


    “柴望大人的上司?什麽意思?”


    “不知道,直覺覺得是這樣。柴望……大人好像是按照某人意思辦事似的。”


    祥瓊從柴望的談吐之間推斷,柴望隻是在傳達某個人的命令而已。雖然柴望不相信國王,但好像那個人卻相信國王。


    聽祥瓊這麽一說,桓魋苦笑道:“是嗎?女人的直覺真厲害。”


    “我猜中了,是不是?”


    “沒錯。但是不是雇傭和被雇傭的關係。柴望大人曾經受到那人的恩惠,而我就受到他們兩位的恩惠。而且我們都一致認為,和州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確實我是從柴望大人那裏得到錢。但那都是作為軍隊的經費來用的。”


    “那麽柴望大人的上司就是你們的最高指揮?難道……就是那個遠甫?”


    桓魋哈哈大笑起來,說:“叫遠甫的那位長者我連見也沒見過。你啊,不要再問下去了,問我也回答不了你的。”


    “不問就不問。”祥瓊撇了一下嘴說。


    “在大街小巷中經常會出現一些布道的人,他們向途人宣稱何為天下正道。我想遠甫就是這種人吧。具體的我不清楚,當然也有用行動來使國家走上正軌。好像我們這樣的打算用武力打倒官吏的黑暗統治的人也有,像勞這樣的暗地裏支持我們的行動的人也有。其實有很多憂國憂民的人,決不緊緊隻有我們。肯定是這樣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


    “在拓峰這裏,我們要打倒的是呀峰。當然肯定有其他人是準備打倒升纊的。我們都是為了讓呀峰、升纊知道,和州的人民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見到來自拓峰的那個人,是她把冬器運回去的。”


    桓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如果正在準備冬器的話,就是說他們差不多要起兵的。”


    “是嗎?”祥瓊不禁擔心起來,“不知道鈴會不會有事呢?”


    “勞和柴望大人是老朋友,不,比起柴望大人,應該說和柴望大人的上司更是老朋友。當時在麥州有個叫鬆塾的地方。”


    “鬆塾?是私塾嗎?”


    人們要是想升學,必須要勤奮的學習,一般是自學。但是也有些人把有名的學者請來上課,也有一些學者自己就開班授徒。


    “就是私塾。不過在那裏不僅僅是傳授知識,而且還傳授治國之道。勞好像就是那裏出身的。鬆墊不僅僅是一個學校,那裏匯集了各種各樣的人。在那裏出身的人不一定就去當官。特別現在國勢衰微,很多人寧願做俠客。”


    “是嗎……”


    “柴望大人和他的上司都是那裏出身的,所以他們也就認識勞。鬆塾這義校在慶國都是很有名的,所以很多人去那裏求學。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


    “這也隻是前年的事情。鬆塾是被一群惡棍燒掉了。裏麵的教師幾乎全被殺死。惡棍的首領好像也是浮民,在逮捕前就被殺了。但人們都認為有內幕,那人的死可能就是幕後主腦為了殺人滅口。現在還沒查清事情的真相。”


    “究竟是為什麽呢?”


    “肯定是有人不願讓人民到那裏去聽課。這樣的義校,在國家受到傾覆的時候會最先被摧毀的。”


    “是嗎……”祥瓊閉上了眼睛。


    “鬆塾在麥州產縣的支送鬆。在那裏,自古就有一個叫支錦的城市。數百年前在那裏出了個叫勞鬆的仙人。他德高望重,升仙後還下凡向世人說教。不過這隻是傳說,是否真有其事就無從得知。產縣是一個能人輩出之地。有高官,也有俠客。因此那裏的人對產縣感到很驕傲。要是國家製定了什麽錯誤的政策,首先響起不滿之聲的都是產縣。而最為激進的就是鬆塾。所以可能因為如此,招來不少壞人的怨恨吧。”


    “難道……麥州侯也是產縣出身的?”


    桓魋奇怪地看著她,說:“麥侯?這我可不知道。怎麽突然這麽問?”


    “我在勞那裏遇到的那個人這樣對我說啊,麥州侯是一個受人民愛戴的好官,但卻被罷免了。”


    “原來這樣……”桓魋苦笑著說,“但州侯不一定就是當地出身的,好像呀峰也不是和州的人啊。”


    “呀峰嗎?”


    桓魋笑著搖了搖頭說:“不管在什麽地方總會有賢者,不管在什麽地方總會有小人。”


    2


    “來了。”


    在拓峰的一角,寂靜的妓院突然響起了歡呼聲。裏麵的人見到無事歸來的鈴,都不約而同地歡呼雀躍起來。


    他們迫不及待地從箱子裏拿出冬器,這是從各國的冬宮府收集而來的冬器。一兩件的話還沒什麽,但要是一次藏有十件以上的冬器就會被看作是要謀反。一次運送這麽多的冬器,要是弄不好被發現了,可就大禍臨頭了。


    “刀劍三十,加上以前得到的槍戟二十,箭一千。這就是我們的全部!”虎嘯在花廳聚集在這裏的人說:“我們人數眾多,八十件冬器確實是不夠的,這個我也很明白,但是這已經是我們費盡心血收集到的了,所以請各位原諒。”


    花廳裏鴉雀無聲。


    “我知道要討伐鄉長,憑我們區區一千人是不夠的。我隻是希望,隻要我們一反抗,止水的人民能夠一起響應。”


    “一定行的!”不知誰說了句。


    “升纊在止水鄉作威作福的日子就要過去,我們止水鄉的人民也很快就可以獲得自由。為了這個,就算要我們人頭落地也要勇往直前!”


    鈴縮在花廳的一個角落哆嗦著。虎嘯的聲音不斷地傳入耳裏,她心裏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旁邊站著夕輝,他也是茫然地看著哥哥。


    鈴不斷在想,這樣做真的會沒事嗎?不,跟本這就是飛蛾撲火。虎嘯,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會平安無事嗎?


    “跟我來。”鈴拉著夕輝的手,穿過正在散去的人群。走進滿是灰塵的客房。


    “你說虎嘯會沒事嗎?”


    “我也不知道。”夕輝靠在牆上輕輕說道,“我也希望他沒事。”


    “是不是人手不夠?”


    “要是隻是討伐升纊那是綽綽有餘的。那家夥在家中的時候有一百個護衛,外出的時候有五十左右。”


    鈴鬆了一口氣,說:“要是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但之後呢?”


    “之後?”


    “要討伐升纊,其實隻需要武藝高強的二十人即可。先殺了升纊,然後馬上有逃離縣長現場。”


    “那不就行了嗎?”


    夕輝苦笑了一下,說:“但是鈴啊,那樣他們不就成了殺人凶手?”


    “這……”


    “要是殺了升纊就逃走,隻會禍及拓峰的黎民百姓啊。拓峰的官並一定要找出殺死升纊的凶手。因為他們好不容易才巴結到一棵大樹,隻要為升纊辦事,就可以保證生活無憂。但是一旦升纊被殺,他們今後就生活無著了。憤怒之下他們必然反轉整個拓峰找出凶手。你也知道,殺人凶手不可能真的可以隱藏一世的。”


    “但是,如果這樣……”


    “究竟誰是殺升纊的凶手,那些官兵會逐家逐戶地追查到底。然後虎嘯他們就必須一邊和官兵戰鬥一邊逃離這裏。”


    “但是我們不是有一千人嗎?”


    “不要說笑了。駐守在拓峰的州師第三旅有一千五百人。而鄉師也有一千士兵,五百護衛。”


    “這麽多……”


    “而且那都是精銳部隊,個個都是強兵悍將,但我們的隻是一些連劍都沒拿過的人。另外,駐守在明郭的軍隊遲早會出動,他們隻需數日就能趕到這裏來。”


    “這……”


    “拓峰的人們要是不響應我們的號召,不幫我們抵抗的話,我們可就要全軍覆沒。”


    “要是那樣……為什麽虎嘯還……”


    “我們是揭竿起義,不是暗殺升纊。不過並非殺了升纊就一勞永逸。最後的結果還要看拓峰人民的意誌了。”


    “但是……”


    “除此以外再沒辦法了。要是覺得像升纊這樣的畜牲不可饒恕的話,就隻有揭竿起義了。然後還要讓朝廷的當權者知道,不能夠再讓像升纊那樣的人來當官。”


    “是這樣嗎……”鈴咬了咬下唇說。


    “你可以逃啊。”


    鈴搖了搖頭,說:“我不能逃。”


    3


    陽子來到拓峰,現在最大的線索就是鈴所騎的三騅。但是三騅並不是什麽有名的騎獸,所以作為重要線索的三騅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呢?包括陽子也不知道。


    陽子命令班渠去找三騅的主人,但是在拓峰這樣一個城市找人,光用一兩天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虎嘯,夕輝,鈴。陽子不斷地打聽這三個人的下落。


    之前陽子也問過虎嘯那旅館附近的人,想打聽出虎嘯可能會搬到哪裏去。但那些人壓根兒就不知道。有幾個好像知道一點內情的人卻不願告訴陽子。


    為了找到虎嘯幾人,陽子走遍大街小巷,問過不少的人。虎嘯的下落沒問到,卻發現拓峰的人一個個都是臉色冷漠的。當陽子向他們打聽時,他們一般都反問陽子為何要找那些人。於是她就把裏家遭人襲擊的事告訴他們,但是他們竟然連一句感歎的話都沒說。


    陽子腦中浮現出在拓峰的接頭升纊車死那個孩子後揚長而去的情景。當時的周圍的人也是神情冷漠地看著升纊離去。他們的心好像已經麻木了。沒有人顯露出哪怕是一點點的願意幫助陽子的意思。不僅如此,更有甚者還反過來勸告陽子不要再插手這些事。


    “這個城市的人究竟怎麽回事啊。”


    她一邊想一邊走進一家旅館。她向掌櫃問道:“你見過一個叫虎嘯的人嗎?或者有沒有一行三人的旅客來投宿?”


    要是是旅館的話,說不定還知道一點點。陽子想:既然他們離開了自己的住處,就肯定會到別處投宿。不過陽子又想: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有在這裏逗留,說不定已經跑到其他地方去了。雖然沒證據,但可能性很大。


    “不知道。”掌櫃搖頭回答。


    “是嗎……謝謝了。”


    說完,陽子就走了出門。在門旁邊停了下來。原來她在和掌櫃說話時,班渠已經無聲無息地潛進去,確認了一下究竟有沒有騎獸。


    “還是沒有。”隱形了的班渠說。


    “喂,你是在找人嗎?”


    陽子回頭看去,隻見一個長相醜陋的人從客房裏走了出來。


    “對,我找一個叫虎嘯的人。”


    “是虎嘯吧。”說罷,那男人向陽子一招手,走進旅館旁邊的小巷裏了。陽子默默地跟了過去。


    “叫虎嘯的人做了些什麽?”


    “在固繼的一個裏家被人襲擊了。我想那個凶手和虎嘯這人大概有什麽關係吧。你要是知道的話請你告訴我。”


    那男人背靠在牆上,說:“那你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嗎?”


    “正因為沒證據所以我想找他本人問一問。”


    “哦。”說著,那男人打量了一下陽子腰間的配刀,說:“你還帶有長刀啊,莫非你會用刀?”


    “用來護身的。”


    “是嗎……”男人直起身來,說:“我對那個什麽虎嘯沒什麽印象。不過啊,要是我是殺人犯,我早就逃到雁國那些地方去了,怎麽這麽笨還留在這裏啊。”


    陽子看著那男人的臉,想道,這男人肯定知道一點什麽的。她不露聲色地說:“說得也是。”


    “就是嘛。首先你根本就沒有確切的證據


    就去打聽他的下落,莫非你認定了他是殺人凶手?而且……”說著,那男人不自覺地伸手搔了搔後腦勺。陽子看到他的粗壯的手,注意力馬上集中到那裏去。是鐵指環!


    隻聽那男人說:“而且你到處問人殺人凶手的下落,你不怕真的凶手就在你身邊嗎?這樣你會很危險的。”


    陽子想,那鐵指環和這男人一點都不相稱,怎麽他會戴著這樣一個指環?


    “我也不是潑你冷水,這些事情還是交給官府去辦吧。”


    陽子突然想起,虎嘯他們也戴著同樣的指環。不僅如此,就連阻止虎嘯的那個少年也有。接著,她還想到,鈴端湯給她喝時,也戴著這樣的指環……


    “那不好意思.耽誤了你這麽多時間。”


    男人揮了揮手,轉身正要離開的時候,陽子快步向他衝過去。男人覺得不對勁,回過頭去時,胸口被陽子的肩膀一撞,一個大男人就這樣被撞飛到一邊的牆上。


    “你……!”


    陽子挨過去.左手向他的背一按,就把他緊緊按在牆上,右手抽出長刀,用刀尖抵住他的後頸,說:“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會不會用刀了吧。”


    “你……”


    “告訴我!你的指環是從哪裏來的?”


    那男人想扭過身來擺脫陽子,陽子梢一用力,刀尖輕輕陷進男人後頸的肉裏。


    “別再反抗了,我不想傷人。”


    男人覺得後頸一痛,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就在這時候,男人頭上的牆壁上突然長出了一隻手,接著看到一匹赤紅的魔獸探出上身。是班渠。它把前爪架在那男人的頭頂,顯然要是那男人有什麽異動,它就會一下抓下去。但是那男人正扭頭看著陽子,所以沒有發現自己頭上的那隻抓。


    “你認識虎嘯?”


    “不認識!”


    “還想騙我!我的手累了的話,就會發抖,你最好在這之前給我說實話。”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要見他也隻是想確認一下而已。要是你還隱瞞,就證明虎嘯和你都是凶手!”


    “胡說八道……”


    “你不要惹怒我!說!”


    男人沉默了一陣子,又說:“虎嘯不是那樣的人!”


    “所以我要去見他,親眼確認一下。”


    “他真的不是那樣的人!你相信我吧!”


    “那你帶我去見虎嘯,那樣我才能相信你。”


    “好……”男人一說,他頭上的班渠唰地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陽子拿開長刀。見男人沒再反抗,就放開了他。


    男人用手撐著牆,轉了一下僵直了的脖子,用戴著指環的手摸摸後頸,嘀咕到:“你也算是女人嗎?這麽粗魯……”


    “你要遵守諾言,要是敢使詐,我可不饒你。”


    4


    那男人帶陽子走到城的西南角,隻見有一座舊樓,外牆的青色的塗料幾乎都脫落下來。綠色作底再塗上藍色,一般的建築物都不會這樣塗外牆,除了妓院。


    “真的在這裏?”


    “我多說也沒用,你見到虎嘯不就行了嗎。我答應帶你見他的,你不用懷疑。”


    男人一邊說一邊走進那妓院,裏麵看上去更像一個食堂,但卻一個人也沒有。就在這時,有一個老人家匆匆忙忙地從內堂走出來迎接。跟在男人後麵的陽子被靠著大門,一聲不響地看著男人和老人說了幾句。然後老人退入內堂,馬上就看到一個大漢走了出來,正是她要找的人。


    “你就是上次那個女的。”


    “你就是虎嘯?”


    “沒錯。”虎嘯點頭,揚了揚下巴,說:“坐下。這裏的飯菜可是很貴的啊。”


    “我來這裏是要問你一些事情。”


    “我叫你先坐下,別再跟我磨磨蹭蹭的。”


    陽子猶豫了一下,這時從內堂有兩三個男人探出頭來。陽子看他們暫時還沒有要進攻的意思,於是就乖乖地坐下去。


    “你去過北韋。”


    虎嘯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說:“我是去過。從朋友家出來的時候還碰上你了。”


    “但是你以前沒這麽說。”


    “人人都有自己的私隱。我現在告訴你就是。”


    “在裏家經常有一個奇怪的男人來訪,個男人帶路的是一個叫勞的男人。”


    “裏家?”


    虎嘯滿臉迷惑的神情,好像他不認識那裏家,還有蒙麵人。


    “是固繼的裏家,我一直都是寄宿在那裏。”


    “勞真是什麽中介的事情都做。但為人做中介卻是第一次聽說。而且還是給人帶路。我很勞相識這麽久了,卻不知道這些事。”


    “據說在裏家遭到襲擊之前,有一個古古怪怪的男人曾經到裏家來窺探情況。好像是拓峰來的。”


    “襲擊?你說固繼的裏家遭到襲擊?”


    虎嘯大吃一驚,心裏不禁納悶起來。見陽子點了點頭,虎嘯轉過頭去,說:“把鈴叫來。”


    “陽子?”鈴驚奇地瞪著眼睛看著陽子。還沒等陽子說話,虎嘯就己先開口了,“鈴,你在豐鶴不是聽說不知哪裏一個裏家的主人還被擄走了……”


    鈴點了點頭:“我確實聽說瑛州的一個裏家遭到襲擊了,裏家的主人還被擄走了……”


    “瑛州的哪裏?那裏家主人的名字叫什麽?”


    “我沒問是哪裏啊。那個被擄走的人叫……我不是太記得他的名字了。”


    “遠甫。”陽子開口說道。


    鈴不斷點頭,說:“對對對,是叫遠甫。”


    虎嘯回頭看了看陽子,說:“遠甫被擄走了,是真的嗎?”


    “你認識遠甫?”


    “我弟弟去過他家幾次,是向他求學的。我也跟他去過一次。遠甫也是勞介紹給我們的。說遠甫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希望我弟弟去拜會拜會他。”


    “你弟弟?就是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沒錯,他叫夕輝,遠甫被人抓到哪裏去了?有人受傷了嗎?”


    陽子歎了一口氣,心道:虎嘯吃驚不像是裝出來的。要是這樣的話,線索就到這裏中斷了。


    “有一個女孩子被殺了。”


    “難道是那個叫蘭玉的女孩?”


    陽子點了點頭,說:“因為聽說有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在裏家四周遊蕩。我當初以為是你指使他們去的。而且你們在事情發生之後都搬走了……”


    “那都是因為你來過。”


    虎嘯苦笑了一下,說:“我也有些事情是不能讓人知道的,雖然絕對不是壞事。但我可不願意有人隨隨便便地來打擾。但卻有一個家夥連續兩次找上門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搬走了。”


    “那天你去哪裏了?”


    “我去了附近朋友家。裏家遭襲的也是那一天嗎?”


    陽子點了點頭,說:“大概是從中午到黃昏這段時間。剛好是我和鈴談話那時候吧,或者稍晚一點。”


    “其實那是我也在旅館裏。你在和鈴說話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什麽?”陽子看了一下虎嘯。


    “你們說了些關於麥州侯的話,對不對?因為我覺得你很是可疑,所以我就躲在廚房裏沒出來。”虎嘯苦笑著說。


    “是升纊做的……”鈴輕聲說。


    陽子猛然回過頭去,隻聽鈴說道:“據說那天傍晚城門已經關閉了,可是有一輛馬車來到城外,城門就打開讓他們進去了。”


    “原來如此……”陽子聽到身後又有一人小聲嘀咕著,她回頭一看,是夕輝。


    “你……?”


    “你想到遠甫被擒的理由了嗎?”


    “沒有。”


    陽子老實地說,“遠甫是什麽人?”


    “據說他是一個和麥州鬆塾有關係的人。雖然不是老師,但卻經常向別人傳授治國之道。就隻這些。”


    “鬆塾?”


    “那是一個布教的義校,十分有名的義校,在麥州的產縣。但是在前年被人放火燒毀了,裏麵的老師也遭到毒手,絕大部分人被殺了,但也有幾個人幸存下來,勞說遠甫以前曾在那裏講過課,所以事情和鬆塾或多或少有點關係。”


    “怪不得有這麽多人來拜訪遠甫。”


    “大概是這個原因吧。勞說,不能把遠甫的身份暴露出去,因為直到現在,鬆塾的人還是被人追殺著。”


    “被人追殺?為什麽?”


    夕輝的回答直截了當,“就是因為有些人為了自己的欲望,要使正道扭曲,從而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竟然……”


    “在他們眼中鬆塾是一塊絆腳石,因為一旦讓人民掌握了治世之道,特別是讓那種人當上國家官員的話,他們的勢力肯定會被削弱,說不定在什麽時候形勢逆轉的話,那就是他們的末日了。”


    “但是……”


    “我聽說麥州侯也是鬆塾出身的,所以肯定遭到某些人的怨恨,因此就有很多人想將他罷免。以前的朝廷分為支持偽王的一派,還有反抗偽王的麥州侯。如果世人明白麥州侯所做的都是正道,那他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所以很多奸臣就憑空捏造罪名,蠱惑國王,讓國王把麥州侯罷免了。”


    陽子用手托著額頭,心裏悔恨地說:“是這樣嗎……”


    “勞還說,襲擊鬆塾的人是受止水鄉府夏官的小司馬指使的。”


    “什麽?”


    “詳細的勞沒有說,他所告訴我的隻是,那些殺人凶手原本是拓峰的市井流氓,而當時的小司馬,在那事件之後,突然被提拔為夏官。看來,殺人凶手應該和小司馬是認識的。”


    “難道,這跟升纊也有關係?”


    夕輝點了點頭,說:“要是小司馬是幕後的指使者,那麽小司馬的幕後指使者就是升纊。為什麽升纊要對麥州的義校做那種事情我就不清楚。但是,如果升纊知道在北韋有鬆塾的幸存者,你想他會怎麽做?肯定就是殺人滅口。”


    夕輝平淡地說著,這時陽子看著他,說:“那麽,遠甫他……難道在拓峰?”


    “可能性很高,但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聞言,陽子猛地站了起來。


    “喂,你想幹什麽?”虎嘯說道。


    陽子停了一下,說:“我要去救他。”


    “你別胡來!”


    “我一定把他救出來。”


    遠甫既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朋友。而且蘭玉已經死了,桂桂又不知能否治得好,所以更不能夠失去遠甫了。


    “慢著!”虎嘯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夕輝也擋在她身前。


    但陽子不理,她把虎嘯的手甩開,一把推開麵前的夕輝,正要踏出大門。


    “陽子,不要去!”


    聽到鈴高聲地喊,陽子終於停下腳步。


    “升纊身邊有很多護衛,不是那麽輕易就可以接近他的。而且馬車雖然是進了拓峰,但具體在哪裏你知道嗎?升纊用來監禁敵人的地方多的是,你不能魯莽地去那裏。這樣也隻會打草驚蛇。”


    “但是啊,”虎嘯說,“我有很多弟兄日夜監視著升纊的一舉一動,所以我們可以拜托他們調查馬車的去向。”


    陽子皺了皺眉頭說:“你的弟兄?”


    “我們一直盯著升纊,在這三年裏麵沒有一刻放鬆過。沒有一刻說不知道升纊這家夥現在哪裏的。”


    “虎嘯……你……”


    不知什麽時候,食堂中多了十來個人,陽子環視了他們一眼,“你們是……”


    陽子早就應該想到,鈴不可能不對升纊恨之入骨的。所以在這裏的人也應該是對升纊恨之入骨的。


    虎嘯看了陽子的長刀一眼,說:“原來你也帶有家夥,不過那東西可以殺的了仙嗎?來吧,我給你殺得了仙的東西……”


    陽子微微一笑,“沒問題……”


    虎嘯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那已是午夜時分。


    虎嘯環視了一下聚集在花廳的人,說:“那個馬車一直奔進了鄉城,升纊就在那裏。大家都知道升纊現在沒有離開過那裏的官邸。”


    眾人都點了點頭。陽子看著他們想:“他們聚集在這裏,就是要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麽要抓走遠甫,但這肯定是升纊所做的好事。這肯定有什麽陰謀。要是遠甫還在生,我們就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沒有人回答,他們也不需要回答。


    “我們的行動要快,因此要不在明天,要不在後天就開始行動。”虎嘯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大家有何異意?”


    隻聽眾人齊聲說到,“沒有!”


    “好!”虎嘯點了點頭,說:“我們已經等待了三年了,現在是我們讓升纊受到懲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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