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陽子從蓬山回來的時候,女史正在她的正寢等著。


    “陽子來了位很奇妙的客人。”


    “客人?”


    陽子一偏頭,就見祥瓊點了點頭。陽子去蓬山後不久,就聽說有人到國府來拜訪陽子。


    “來了位帶著氾王親筆文件的使者,他說想要見陽子。因為那時陽子不在,就讓他在堯天的驛館裏等著。這是使者留下來的氾王親筆寫的文件。”


    陽子一邊斜過腦袋,一邊接過了那個文件。慶國以前從未和範國有什麽來往,是突然就延王、延麒聯絡的事情做的答複嗎?


    打開那封親筆書寫的文件,隱約的香味,還有美麗流暢的文字躍然紙上。那筆跡,那和淡藍色紙張非常相配的涼涼的黑墨水,使人感到它的主人很有品味。陽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挺起身子。祥瓊偷偷注視著陽子的臉。


    “……要我讀出來嗎?”


    “不用了……我要盡力試著自己看。”


    陽子愁眉苦臉地展開了那份東西。開始是按照慣例的時節問候,接著是對自己無禮地任意派遣使者過來感到抱歉。上麵寫著,從延王那知道這件事後,範國也願意不遺餘力的幫忙,此外,還有件事想要拜托。從戴國逃出來的將軍,現在正停留在慶國,務必請讓我們見上一麵,文件上這樣寫道。


    “我想和李齋見個麵,請讓我使用驛館,他是這樣寫的。也就是說要用我們的驛館在裏麵和李齋見上一麵……”


    陽子把手裏的紙抵了過去,祥瓊眨了眨眼。


    “不對哦。他是說讓我們把將軍帶到驛館去。他說因為隻是私人會見,所以覺得沒什麽重大的事情那樣的話……”


    祥瓊睜大了眼。


    “……那麽,氾王本人也會到堯天的驛館來哦。”


    怎麽會這樣,陽子小聲嘟囔著。


    “那不是很失禮的事嗎?”


    “一般來說是的。可是,他自己也沒說什麽大不了的事。好像就是隻是自己想見見將軍。”


    “為什麽?”


    “理由沒寫……這是私人的事情,所以希望我們能睜隻眼閉之眼,還寫了他不會對將軍說什麽,還有謝謝什麽的,就著樣結束了。”


    “可是不管怎麽說,李齋的身體情況現在都還不允許她去驛館跟人會見啊。”


    “隻能試著這麽跟他說了。我們也派個使者過去,把事情說說清楚。我覺得和台甫還有塚宰大人商量一下比較好。”


    陽子點點頭,慌慌張張的去和景麒、浩瀚商量去了。總之把事情解釋清楚了,結論是隻有讓氾王自己到金波宮來,然後悄悄地讓祥瓊到驛館去了。“李齋還不能動,因此隻能等到李齋痊愈為止,雖然很失禮,還請您親自到金波宮來一趟。”陽子讓祥瓊帶去了自己親筆寫的回複。寫這份回複的時候還引起了一整騷動。


    “像這種——哪兒都能看到的紙,是不行的。”


    祥瓊堅定的說著,展示了從氾王那兒送來的文書。


    “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吧。因為對方是很有品味的人,所以一定也要用很珍稀的東西。”


    “說是這樣說,可是我的字原本就很難看。”


    陽子還不習慣用毛筆書寫文字。自己也知道字寫得不怎麽樣。


    “就因為這樣,才有必要多花心思啊。你要用那樣的紙來寫的話,不是就像垃圾一樣了嗎?”


    “……說得那麽過分啊。”


    “我就要這麽說。所以才讓你用非常花心思的紙,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毫無裝飾性,就會變得沒有效果哦。我去幫你找找看,陽子你就在這兒練練字吧。”


    一邊深歎了一口氣,陽子開始寫起了祥瓊做的字帖,接著她找出了紙,又寫了好幾遍再謄在了上麵。祥瓊帶著她寫的東西離開了宵之街,等到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祥瓊的臉上掛著微妙的表情。


    “怎麽了?”


    “啊……恩,明天他好像就要來拜訪國府。因為如果作為正式的賓客要花很多時間和手續,那樣會給我們帶來麻煩,所以他說想作為私人的會客來處理。”


    “這樣啊……那麽,氾王是什麽樣的人呢?”


    氾王在位三百年,範國是僅次於雁國的大國家。祥瓊一副什麽都無法說的表情,朝上望著天花板。


    “……是個很有情趣的人……總的來說的話。”


    “啊?”陽子這麽反問,祥瓊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反正……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陽子在處理去蓬山時滯留的雜事時,從國府那接到通知,範國的使者如約來到了。該辦的都辦完了,陽子前往外殿。外殿邊上有個殿堂,來客能在那稍事休息。進入殿堂後,當中等著兩個人。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個高的貴婦人,還有一個是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女。看著少女那張哪都說不出有什麽特征的臉,陽子一瞬間停住了腳步,想著好象在哪兒看到過這張臉。


    那個少女,和以前在慶國見過的一位少女非常相似。當然了,應該不會是那個女孩。因為,那個女孩已經死了。可是,陽子心裏還是感到微微的刺痛。好相似啊,她情不自禁的這麽想著。


    少女彎了彎膝蓋,行了個陽子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拱手禮。


    “突然無禮來訪,蒙您接見,深表感激。這是從範國的主上那兒帶來的使節。”


    說著話的少女,望著背後同樣屈了屈膝。那麽,這就是汜王本人咯陽子挺起了胸,看著那人行了一禮,她徹微有點吃驚。並不是特別美豔的人,可卻乍一看就能看出是個有氣質有身份的麗人。再仔細打量,連身上穿的裙子和花邊都做工考究。可是,不管怎麽看,那個身影都象是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確實很象,而且,原來就象祥瓊說的那樣是個很有品位的人感受到了困惑的眼神,少女微笑了。


    “總之您已經知道了我想從主上那傳達的口信了。”


    陽子聽明白了她是想要把不相關的人屏退的意思,於是就點了點頭,讓看守的人都下去了。


    “特別命令使者,來迎接貴客。還有就是……”


    正想再說下去時,少女搖搖頭製止了。


    “不……深感惶恐。主上特意說,希望盡可能不要引起注意。請別讓各位大人看到我們。”


    “可是……”


    “拜托您了。我會受到主上責怪的。”


    “……那麽,失禮了,我會把你們作為我的私客來招待的。你們兩位這邊請。”


    看門人發出了不滿的聲音,陽子隻是瞥了他一眼,而默不作聲。從外殿引導少女走向往裏走的途中,聽到了看門人故意想讓人聽到的小聲嘟囔,“範國人真不懂禮儀。”


    “……下臣有欠修養,我感到很抱歉。”


    陽子這麽一道歉,少女反而笑了。


    “因為景王您才剛剛登基成為主上啊。”


    好奇妙啊陽子有這樣的感覺。雖然並不是特別顯眼引人注意的容顏,可是那個少女卻很奇妙地給人以優雅感覺卻又不是那死在瑛州一角的慶國少女。


    “……您有什麽事嗎?”


    “不……隻是覺得你和我的一個好朋友長的很象。”


    是這樣啊,少女又微笑了。另一位‘使者’就這麽沉默著在少女的背後,看起來卻象是操控著她的一舉一動。並不是完全沒有表情,隻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有種奇妙的壓抑的存在感,而且隻是站在那兒都自然流露出一種優美的感覺。可能這個人應該就是汜王了充滿困惑的陽子帶著兩人,走向內殿。中途還碰到了景麒,好象正趕往外殿的樣子。


    “啊,景麒這位是……


    ”


    陽子剛想說,半路就被打斷了。景麒覺得很奇怪,大張著嘴。


    “主上……這位是……”


    “啊,我們是汜王的使者。”


    微微一笑,少女行了一禮。呆呆的景麒也慌忙屈膝行禮,看到他這個樣子的陽子撲哧一聲笑了。


    “那麽,汜台輔一起來了嗎。”景麒問。


    剛要出聲回答的陽子被少女製止住了,象在說秘密一樣的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陽子重新看了看少女。少女有著漆黑的長發,怎麽想都不會是麒麟。在背後控製的高高的人,第一次輕輕的笑了。


    “您要帶我們到哪兒去呢?”


    少女毫不擔心地問道,陽子慌忙指向內殿裏的園林。


    廣大的園林裏有附屬於內殿的書房,反方向則是客殿。園林裏到處都樹立著亭台樓閣,可以看到在連綿起伏的園林裏象隱蔽之所那樣矗立著的建築。陽子把少女領到其中的一所,然後讓小臣們都下去了。看到這一切後,少女把手掛在了衣襟上,脫下了看不到的遮蔽物,然後就象把衣服脫下來扔到一邊去一樣閃亮鮮豔的金發就這樣顯露了出來。


    對著目瞪口呆的陽子,少女行了一禮。


    “讓你吃驚了,真是對不起啊。再重新打個招呼吧。我是汜麟。”


    她已經不再是陽子感到熟悉的那張臉了。那暫且不提,少女所展現出來的臉,是陽子從沒見過的美麗和可愛。她象脫下什麽似的,兩手中,現在抱著象薄紗似的衣服。


    啊,她出聲說道。


    “這叫做蟲褪衫。我要是這樣子出現會在宮裏引起大騷亂的,所以就從主上那借了這個過來。可是,看起來好象讓景王非常吃驚呢。是和誰和象嗎?”


    “啊……恩。”


    “那麽,那是對景王很重要的人吧。”


    汜麟笑得象朵花似的。


    “這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對看見它的人來說,它能讓你看到你所喜歡的人的樣子。我自己照鏡子的時候,看上去完全沒變化……不過,對台輔來說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啊。”


    “因為我能感覺到麒麟的氣。”


    這麽說著,景麒好象是擔心似的大歎了口氣,還行了一禮。


    “反正,打個招呼先吧。初次見麵嘛。”


    “是啊,彼此彼此。”


    大大點了下頭以示回禮,汜麟很重地坐在了手邊的椅子上。


    “景王的名字是什麽呢?”


    “我叫陽子。”


    “那麽,我就叫你陽子了。我已經是老婆婆了,序以景王你也知道叫名字太麻煩了。景麒沒有名字嗎?”


    “沒有。”


    “哎呀,好可憐啊。我以前是叫梨雪的。可是,因為主上太善變了,老是改我的字,所以到現在我叫什麽自己都不知道……是吧?”


    少女說著抬頭看看邊上站著的人。


    原來如此啊,陽子點了點頭。景麒看上去很吃驚的大張著嘴。


    嗬嗬,男人笑了。


    “我是範國國主,吳藍滌。”


    啊,陽子點了點頭,反過來慌忙請他坐下。


    “真對不起。快請坐……我沒有太失禮吧。”


    什麽呢,他笑了。汜麟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我們這樣突然來訪,你照顧不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失禮的是我們。”


    說著她歪了歪小腦袋。


    “真的要是陽子別這麽見外我們就更高興啦。主上說他一定要和從戴國逃出來的將軍見上一麵。正式的置問太花時間了,而且又會引起朝中上下的騷亂,所以乒能以這種形式來啦。”


    “那倒完全沒關係想見李齋嗎?”


    陽子看著汜王,他點了點頭。


    “從雁國那聽說,她是瑞洲師團的將軍。你們又說她身體尚未複原,可以和我們見麵嗎?”


    “啊……雖然是還不能出遠門的狀態,可是也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啊,現在要好好鍛煉萎縮的手腳。”


    “我的身份,不對她說也沒關係。因為我不想讓病人受驚。隻要說,是從範國來的客人想見見她就可以了。”


    陽子點頭答應了。


    “那我帶你們過去了。”


    “好的。如果是私人來訪的話,那我們肯定是要動動腳的。請給我們帶路吧。”


    “是。”陽子說著給汜王領路。汜麟還坐在椅子上,抓著景麒的衣襟擺了擺手。


    2


    陽子他們前往太師的府邸,進入庭院的時候,李齋正好被桂桂牽著手在走。完全萎縮了的腳,隻要借助別人的幫助還是能向前進的。昨天還能夠騎在飛燕身上,李齋稍微有些安心。


    “陽子。”


    認出了進門的陽子,桂桂笑了。


    “看啊,已經很能走了呢。”


    “是啊。不過沒有太勉強吧?”


    “沒關係哦。”


    陽子點了點頭,對李齋說,有客人來了。李齋看向陽子的背後。陽子身後站著的是個身份不一般的人,李齋總覺得好象在哪見過他的樣子。


    “桂桂,你稍微離開一下吧。”陽子這麽一說,桂桂沒有猶豫地點頭同意了。


    “我去照顧飛燕,昨天跟李齋學了給它擦身的方法哦。”


    是嗎,陽子笑著目送桂桂離去,然後又重新回頭看著李齋。


    “這是從範國來的客人。他說想見見李齋你,我就把他帶來了。”


    說著,陽子把肩膀伸入李齋的手腕下。李齋道了聲:謝謝就借著她的肩膀回到了客廳,在那期間,她也還是;想要想起來這位從範國來的客人的臉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情況好象還好吧。”李齋被勸著坐在椅子上時,他說道。


    李齋施了一禮。“是的......對不起你是?”


    “我是從範國來的。想要見你一麵。”說著,他從身上穿的刺著瀟灑的刺繡的黑色單衫—裏,取出了一個小布包。在桌上展開的布包裏放著腰帶韻碎片。在革製的腰帶上並排殘留著象被熏黑的銀黑相間。閃閃發光的帶飾。帶子的兩端還帶著金色器具,看上去象是奔走的飛馬狀,可是長度卻隻有自己兩手手指開的程度。腰帶當中被切斷了,而且在斷麵的革上染上了黑紅色的東西。


    一看到那個,李齋出人意料地站了起來,然後象要失去平衡似的有倒下去的危險。


    “這是……”


    “李齋?”


    “聽說你是瑞州師的將軍。這樣東西你還記得嗎?”


    “記得!”李齋叫了起來。


    “你在哪……找到這個的?”


    “在範國。好象混在從戴國寄來的玉器中。”


    “從戴國來的……”


    “這是?”支撐著李齋的陽子問道。


    “這是主上的東西。肯定沒錯!這是……”


    剛想說什麽的李齋,一下子意識到了。她想起了還不知道名字的客人的臉,是的,確實看到過,那是在驍宗繼位的儀式上。


    李齋放開了陽子的手,當場跪了下來.


    “我記得這是您在驍宗繼位時贈送的賀禮。”


    沒錯,汜王點了點頭,


    “我不想讓你受驚,你卻自己想起來了嗎……好了,你起來坐下吧。這樣對身體不好。”


    說著汜王看向似乎很驚訝的陽子。


    “範國從很早以前就與戴國交好。可是,我卻很討厭以前的泰王。”


    “……什麽?”


    “因為他是個沒有品味的家夥,我無論如何都和那種喜歡穿著貼有金銀的鎧甲的家夥合不來。”


    汜王一副真的很厭惡的表情。


    “可是,驍宗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即位儀式時我也有去打擾,雖然很無趣,可還不算太沒有情趣,而且泰麒人也很好,我很喜歡那鋼色的頭發。”


    “啊。”


    陽子瞪大眼的樣子,讓汜王笑了出來。


    “就是那種點頭之交,就是這麽回事。而且在範國是沒有產玉的泉,也沒有出產玉的山,可是在玉器和金銀的加工上,範國可是十二國中首屈一指的。加工的材料例如:玉就從戴國進口,在進口的貨物中,發現了這個。”


    說著,他把那金器拿在了手上。


    “你們看,這個把疾走中的馬的鬃毛都一根根的雕刻了出來。這是我為了祝賀泰王的即位而從冬宮中挑選出最有本事的工匠精心打造的東西。肯定是為表慶賀而送的東西中的一樣,這種手工是不用說的,能把銀子燒鑄成如此美麗的樣子的技術,隻有範國的冬宮才有。從戴國的貨物中發現這個的人,察覺出了什麽,就把它送到了冬宮,冬宮又轉到了我的手上。”


    跪著的李齋抬頭看著汜王。


    “這是……這是從哪裏運來的貨物?”


    “是從文州來的,混在了從琳宇運來的小石頭裏。聽說琳宇那時隻有一座出產石頭的礦山而已。”


    “是的嗯,就是那樣。”


    向這麽回答的李齋點了點頭,汜王又看著陽子。


    “戴國上等的玉,都是從玉泉裏產出來的。在山當中存有水脈,在那裏玉的種子浸在其中養育,在與水脈相通的地方,有卷進沙礫的玉曾呈帶狀分布,把那種東西挖出來後,作為裝飾性用的石頭而進行加工,這樣可以不用特意隻把玉挑選出來,從山裏挖出來還未做任何切割的石頭,就像文字上所說的那樣,是以玉石混合的狀態被送來的。然後把好的石頭挑選出來,再進行切割。工匠會一下子買進很多的石頭,這個好像就是混在其中的東西。”


    “經常……會有這樣的東西嗎?”


    “從來沒有過哦。文州是產玉的地方,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所以幾乎已經都被挖光了,有稍微好一點的玉出產的話,就會交到驕王手裏,送到範國來得幾乎都是些碎屑,就連這樣還是年年減少。這幾年來,連碎屑都很少被送到範國了。等於完全沒有進口了,戴國自泰王過世後,來了很奇怪的敕使,這是那之後兩年送過來的。從那時開始交易就停止了,所以很少再有玉送來了,這可真是趕上時候了。”


    “……切過了。”


    對陽子的話,汜王點頭表示同意。


    “這是用刀斬過的傷痕,這點冬宮上下意見使一致的。表麵是不用說了,可就連帶子裏麵都滲入了血跡……總之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是誰斬了泰王一刀……”


    “這是從後麵砍的哦,我想肯定是事出突然,可目口使我很擔心地和戴國聯絡,鳳凰都不回答我,也沒有從戴國國府來的答複。這次,從雁國來了口信,我才剛剛知道這件事。”


    這時,汜王用布把腰帶包了起來。


    “我想到你這兒來,雖然被人砍傷了,可是聽說泰王還活著我就放心了。這還能回到我手邊真是奇緣啊,泰王自己沒有通知過你們他身在何處嗎?”


    是的,李齋一邊點頭一邊按著那個包袱。


    “奇緣啊,你們,戴國的人民和泰王之間是在一起的……可別放棄啊。”


    “太感謝您了!”李齋這麽說著的言語充滿了嗚咽的聲音。


    3


    李齋不久在臥室裏又拿出那條腰帶仔細看著。


    在一起的。


    確實就是這樣,李齋這麽對著自己說道,離琳宇很近的曠山,到那時為止能挖出玉來的隻有函養山。據說是文州最古老的礦山,玉泉已完全幹枯,記得從那時起就隻能挖出三等以下的小碎玉。


    驍宗消息全無就是在琳宇郊外的戰事中,然後又從函養山裏找到了這個,也就是說驍宗是在函養山上遇到敵人的。自那以後又發生了什麽那是無法知曉的,可是至少李齋回到戴國,就可以追蹤驍宗的足跡。


    李齋摒住呼吸握緊了手,諸國都答應為戴國尋找泰麒。可是,要是那無法順利進行的話,對李齋來說也不會是太大的打擊了。


    這麽對自己說著,聽到了一聲很大的叫聲。


    “李齋桂桂呢?”


    李齋回頭一看,是虎嘯。


    “剛剛景王來過讓她出去了,她說會到馬廄裏去一趟。”


    “好奇怪哦,我來的時候到馬廄裏看過,完全不見她的人影啊。根本沒辦法好好呆在一個地方呢。”


    李齋微笑著。


    “你還精神嗎。”


    “還好啦,我確實很精神。”


    “真是個好孩子。”


    “沒什麽啦,”就像自己受到了表揚一樣,虎嘯浮現出了羞澀的笑容,“我雖然是一直勞碌慣了的人,可卻奇怪的沒有什麽任性的地方。”


    “你身邊沒有親人了嗎?”


    “嗯,原本就沒有父母,後來連姐姐也死了。”


    “真可憐啊。”


    “雖然會很寂寞,可是我會把它藏在心裏,從小時候我就立誌要做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


    “真的很厲害呢你。但是,虎嘯,你可以到馬廄去幫幫桂桂嗎?雖然桂桂也既好學又很能幹,而且飛燕又這麽穩重,可到底它還是騎獸的一種,所以就怕有個萬一。”


    “什麽,不是她自己說要做的嗎?”


    虎嘯說著苦笑了一下。


    “不要用敬語稱呼她呀,對桂桂,從立場上來說還隻是個下人。”


    “還沒入仙籍嗎?”


    “因為還太小了呢。陽子希望她長大後,選擇自己的道路……總覺得很奇妙,聽她說話的樣子,就好像她是太子什麽的。”


    “……是嗎?”


    李齋原先沒有那種感覺,可是回過頭來想想好像確實是那麽回事。


    “你要這麽一說的話好像是這樣的呢……為什麽呢?”


    “為什麽,大概連她自己都還沒明白吧。”


    李齋點了點頭。耳邊,從府邸的哪個角落傳來了一陣歌聲,掃聲是清澈明亮的聲音,鮮活生動女人的聲音。


    “那是祥瓊吧。女史和女禦好像都經常來這兒呢。”


    “啊嗯,是那樣的。與其說是頻繁出入這裏還不如說是住在這裏呢。”


    李齋眨了眨眼。


    “那個,哪一位是虎嘯的……”


    “什麽關係都沒有,”虎嘯這麽說著搖了搖手,“隻是代人照顧而已。算了,無論哪一個都是毫無關係的人。”


    “……兩個人都是嗎?”


    李齋這麽一問,虎嘯露出了為難的笑容。


    “這樣啊,你想的好奇怪啊……我原本就隻是個和官吏毫無瓜葛的市井小民而已。”


    “景王說,虎嘯是率領義軍的領袖。”


    “沒有那麽了不起啦。因為有惡劣的差役,為了反抗而集合起了一幫有勇氣的家夥們,隻是這樣而已。隻是很偶然地在造反的時候成了一個組織者,又很偶然的在那幫有勇氣的家夥之間還有陽子在而己。”


    “……景王嗎?在義軍當中?”


    “這是秘密。”虎嘯笑著說。


    “陽子是胎果,並不是出生在這兒的這個你知道吧?”


    “我已經聽說了……”


    “嗯,所以,她對這的事不是很了解。因此經常出入市井,呆在很有名的義塾的教頭遠甫的身邊。總之,她是去學習的,而且還老是喜歡卷入我引起的騷動中。”


    “……是這樣啊。”


    雖然細節並不清楚李齋還是點了點頭,虎嘯的視線也垂了下來。


    “陽子還沒有登基的時候,雖然我也認為她有成為一個優秀王的潛質,可是也有很多人不以為然,也不承認她是慶國的新女王,更何況她又是胎果。所以,大家都用不信任的眼光在看著她,雖說官吏們的整頓上有了些許進步,可是逆臣還是很多。還有對她特別嫉恨的家夥存在,他們到底會對陽子做出些什麽來我也不知道。”


    李齋瞪大了眼,王朝一開始可能就是這樣的,可是足以見得景王是值得百姓歡欣迎接的王。


    “在結果還沒有定之前,還有人想要推翻女王,所以非常危險,在路上和寢宮都不能安置不知底細的官員。”


    這麽一說,李齋就明白了。以前即使在花殿上,也很少見到官吏的身影。雖說是正宮,可卻是閑散在花殿周圍的照顧李齋的女禦也,隻有那個叫鈴的女孩,還有一個叫祥瓊的女史會會偶爾出入這裏,除此以外,李齋從沒見過別的下官的人影。


    “我還以為那是在警戒呢。”


    “才不是這麽回事呢,到現在路寢的人都很少。我們從以前開始就不想在陽子身邊安插下官,隻用品性完全信的過的人確認過那個以後,才一點一點的增加人手,就是這樣。”


    李齋完全愣住了,也許那樣是很普通的,隻能這麽想了。就像景王所說的,戴國的假朝也會把國家治理得很好,原來的驕王還沒有把國家荒廢到那種程度。驍宗從那些重臣中,得到了周圍的人的人心可是就連這樣的戴國都會發生那樣的事。


    “慶國還那麽艱苦呢……”


    “還有一點艱苦,我是這麽認為的。”


    李齋點了點頭,現在政局還未穩定的慶國,李齋還要依靠它;對著要拚命治理還未穩固的國家的陽子,她還要作出了唆使犯罪的事情。現在李齋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選擇的嚴重性她正在犯很可怕的過失,至於可以留在這裏,決不是李齋自己的功勞。


    背負著很重的負擔呢,原來慶國根本沒有那種餘力來管戴國的事。可是慶國年青的王,在支撐著自己國土的同時還接受了李齋,並且還是那樣理所當然的臉龐,為了自己的事情竭盡全力。


    ……不能再奢望更多了。


    讓他們幫忙尋找泰麒,那樣就足夠了,即使沒有找到泰麒,能來一趟慶國也不是白來的。


    “因此”,虎嘯繼續說了下去,“陽子周圍的人很少,生活的照料方麵除了鈴之外還有一人,原來是我們夥伴中的某個女孩子,隻有這樣而已。女史的話,隻有祥瓊,隻有那個女孩、小臣也是我們同伴中的一個家夥,然後象禁軍的將軍也隻嚴格選擇絕對可以信賴的人,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一直呆在宮殿裏。即使買了官府,也根本沒時間回去。”


    “所以,才會象現在這個樣子?”


    “就是這麽回事我還有個弟弟。”


    “是你親生的弟弟嗎?”


    “是的。現在在瑛州上少學,住在少學的宿舍裏。”


    “那你將來就開心了呢。”


    “還好啦。”虎嘯很高興的笑了。


    “我也很想讓他去上少學,可是真的去了,怎麽說呢,又很寂寞。我除了弟弟以外,就沒有別的親人了,和鈴雖然也很親密,可還是想跟男孩子呆在一起。這樣一來,陽子就跟我說,讓我來照顧遠甫和桂桂。”


    “啊,所以才到太師這裏來啊。”


    “就是這樣,我來照顧他們也很好,就好像把太師放到了大仆我的官邸裏一樣吧?而且遠甫一直呆在陽子身邊,陽子對這裏的政治構造還不熟悉,還在學習當中。因此,遠甫把這裏讓給了我,我也可以搬到這來照顧他們就是這麽回事。”


    說著,虎嘯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這個樣子,不好好跟人學學禮儀是不行的。不管怎麽說我保護的可是住在驛館裏的那個老爹呢,不跟著桂桂好好學習可不行啊。那家夥原本頭腦就很好使,所以能跟著遠甫也是我所希望的,還真的實現了,這次因為沒有女侍,我連家都回不了了。結果,還讓鈴和祥瓊都來幫忙,就變成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那倒還很熱鬧呢。”


    就是呢,虎嘯也笑了。


    “我覺得陽子用的人都是她的朋友。我覺得自己能理解,我要是周圍沒有很多人就無法安心,而且宮中的情況,可是超出我的想象的哦。要說讓我一個人呆在官邸裏,可能根本持續不了幾天,有很多人在,總覺得很保險。”


    “再加上還要到我這邊來。”


    “陽子說過不要太介意這裏的事情,可是一煩躁起來就隻能忍耐了。不知何時,我們都不去在意了,這樣真令人高興啊。”


    沒什麽的,李齋笑著說:“能有這麽值得信賴的人在身邊照顧,才更讓人高興呢。”


    “景王……能成為優秀的王吧。”


    “別國的將軍這樣說的話,我們可太高興啦。嗯……不管怎麽樣,我們是這樣希望的啊。和我們不同,我們如果無法順利完成就會想要放棄,但是王和麒麟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的。”


    確實,就是這樣,李齋點了點頭。要麽成為優秀的王,這樣就可以持續下去,或者就是毀滅。對王來說,是沒有其他的路的。


    “泰王也是很了不起的人吧?禁軍裏一個叫桓魑的家夥,這樣說的。他是我們左軍的將軍,聽說泰王從登基前就是個很厲害的人,在軍人之間非常有名是嗎?”


    “是的……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要是他能平安回來就好了,泰王還有泰台輔。……首先是找台輔嗎?”


    李齋點頭,哪怕隻找到泰麒也好啊!如果不行的話,就沒辦法救戴國了。


    在一片沉默中,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一看,原來是桂桂回來了。陽光從窗口灑進房間,捧著花的桂桂從窗前一閃而過。


    “北邊庭院裏的芙蓉花開了哦。”


    她抽出來一朵花,李齋看看花,又看看桂桂。


    “……桂桂有多大了?”


    問了之後,才聽到她說已經十一歲了。


    “……是嗎這樣啊。”


    她害羞地微微笑了,她笑著將花插入了水中,花在其中歪斜著。


    “李齋你呢?”


    己經看不見你那樣笑容了,李齋伸出了手,殘留下來的那隻手中放入了桂桂的手,那又小又溫暖的手,擔心的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你,幸福嗎?”


    “我嗎……?這個,嗯嗯。”


    “這樣啊……”


    用釋懷的聲音叫了聲,李齋,她隻要一看到李齋就會跌跌撞撞的衝過去,向她嶄露笑臉。那時,如果飛燕也在的話,肯定會說,可以讓我摸摸嗎?


    “台輔也正好,和你一樣大。”


    泰麒,快點回來吧!李齋從那天起,就開始祈禱。


    如果期待遭遇了背叛那將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如果那是從心底裏的期盼的話,得不到的時候,那種失望也是很深的。祈禱就是期待,所以對於李齋來說,到那天為止,她的願望仍然沒有實現。雖然戴國的人民依然到寺廟裏去禱告,李齋隻是默默的在一邊冷眼旁觀。那些人哪怕是在大雪紛飛的時候,也邁著莊嚴的腳步去寺廟。因為害怕阿選的耳掃,誰也不說什麽。無言地走向寺廟,輕輕地在那裏放上一階荊柏,為了感謝留存下來的恩惠並祈禱那將之給予自己由人的平安無事。


    她雖然覺得隻能做那些的戴國人民很可憐,可是李齋啟己卻一次都沒去過寺廟,到那兒去根本辦不到。聽說他們已經派了很多人去搜尋泰麒了,也許他們能我到泰麒,但比起這種期待,李齋寧可他們找不到泰麒。如果找到的話,李齋會非常害怕,因為即使找到泰麒,那麽接下來要怎麽辦呢?


    因為泰麒的歸來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拯救戴國。如果泰麒回來的話,對戴國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呢?


    ……然而,泰麒就是希望。


    李齋逃到各個國家去尋求幫助,曾經有隱身於山間舶仙人對她說:放棄吧!主上已經不在這裏了。戴田的委州,驍宗曾經出沒的山間裏,呀嶺已經化為裳燼了。為了找驍宗,李齋忽然想到他是不是藏身於他自己的出身地,所以前往委州,可惜她隻看到被雲煙包圍的呀嶺的殘跡。


    與尋找驍宗相比你不是更需要休息嗎?休息這樣的事……


    沒有王的國家正在沒落,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是王並沒有死。如果沒有王的郊祭,國家會滅亡嗎?又或者王的存在會保護國家嗎?李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戴國完全進入了沒有王的時代,你在到現在為止的那麽長的時間裏尋找王還是沒能找到會不會已經不行了。”


    李齋瞪大了眼睛.


    “那是說讓我放棄尋找王嗎?”


    老人搖了搖頭,痛苦的臉上有著達觀的神色。


    “我覺得應該首先考慮你們的幸福,你們知道為了救民也必須救你們自己嗎?”


    “那我……”


    “如果要讓戴國人民幸福的話,你自己也必須得到幸福,因為你是人民的一份子。你一個人要背負所有的事情,太痛苦了,那樣的話就不能說所有的人民也會變得幸福。”


    李齋悄然點了點頭。


    “即使如此能拯救這個國家還是隻有你。”


    悲哀地歎了一口氣的老人離去之後隻留下他的孫女一個人,少女用充滿憂慮的眼神看著李齋。


    “你也……覺得為了王而流亡是很愚蠢的嗎?”


    少女搖搖頭說:“我不是很清楚,我不知道王得事情,對政治也不太了解,主上就象是雲上的人,所謂台輔也是身份很高的人,可是煙……”


    “誒?”李齋說。


    從門前往下看的話,委州非常廣闊,遠處望去煙霧繚繞。


    啊,李齋點了點頭。


    對於跟驍宗有關係的人或者支持驍宗的人,還有指責他的人間選全都不能原諒。任何地方隻要背叛了他就會被燒得精光。


    “在南邊的國家一年當中都象春天那樣溫暖,是真得嗎?聽說奏國不下雪,冬天連河都不會凍住,總是有溫暖的陽光,總是晴天,還能看到湛藍的天空。”


    李齋點頭,至少李齋從沒去過比黃海更南麵的地方,在黃海陽光非常燦爛,天空的顏色非常的濃鬱。


    “在戴國從開始下第一場雪到雪全部融解為止,有多久的晴天呢?肯定少得用手指都能數得清楚,可是煙呢……”


    李齋領悟到了少女的意思,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那偶爾的晴天也總是被煙所籠罩,火焰焚燒雪將之融解,然後再和瓦礫一起凍住我們戴國的人民要等待的春天是多麽的遙遠。王宮被厚厚低低的雲層所覆蓋的戴國,那蒼天也是陰暗的,地上的煙象雪雲那樣蓋住鴻基,在這個國家是沒有晴天的……


    少女用充滿憂鬱的眼睛抬頭看著李齋。


    “如果蒼天有眼,對於鴻基來說。在漫長的冬天裏,哪怕隻有一點的陽光也絕對不會完全凍結吧。”


    曾這樣說過的少女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她和祖父一起因為藏匿李齋而被阿選殺害了,可是,早已經知道未來命運的他們卻還是勸李齋快點離開這裏。現在,李齋相信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們的話。


    快救救主上吧,救救台輔。


    4


    陽子在接待了汜王的來訪後的兩天,如同往常一樣在禁門上飛來了青烏。雲海之上,在禁門的門殿前等著的陽子迎來了越過雲海到這裏來的三個客人:尚隆和六太,還有一個是有一頭金發的女孩子。


    “聽說汜王來過了。”


    從駒虞上飛下來的六太這樣說這,陽子對這他拱了拱手,苦笑著說:“是的。”


    “我就說沒道理突然斷了聯係的。”六太這樣著這看了看從白色騎獸上下來的人,“這是廉台輔。”


    陽子慌忙行禮


    廉麟是個開朗的隻有十八歲的少女。


    “廉麟,這是景王陽子……邊上是景麒。”六太說,“那麽範國的禦仁和小姐在哪裏?”


    “我想可能在房間裏。”


    陽子隻能苦笑,自從汜王和汜麟對陽子他們說。我們住在堯天的驛館,希望留在金波宮。以來,作為客人的他們確實十分難對付。一開始為了招待他們,陽子下令將客人帶到張客店去,可是汜王說那裏品味太差不想去,結果,便選了園林中的客店之一的淹久閣,去到了又說這個酒壺太難看,那幅畫太醜,還要把那邊的東西換掉,給接待的官員添了很多麻煩,他們卻一點都不感到難為惰,還不知趣地強烈要求換掉那些東西。一起去的祥瓊很為難,幸好他對祥瓊很滿意,接著就不讓她從自己的身邊離開。相對於汜王,汜麟把範國的寶物衝蛻衫用過後就隨便地放在宮殿裏,又突然跑到正宮來欺負下官,聽到下官們對她說“這樣不好。”的時候,就幹脆甩手離去了。


    “外表看上去是個美少女,可是裏麵卻是另一個延麒。”一手照顧他們卻落得沒有好下場的祥瓊這樣評價到。


    “……很麻煩吧?那家夥。”


    六太小聲說到,所以陽子又反問到:


    “雁國和範國怎麽啦?”


    “雖然並不情願可是有國交,因為範國是工匠之國。”


    “聽說它對於玉器和金銀的加工是十二國中最好的。”


    “我也不是不承認這一點……範國原本是一無所有的國家,後來突然興盛起來,就事因為他們是工匠之國。”


    “是因為美術品和工藝品嗎?”


    “隻要是加工,他們什麽都做。從運用紙和布這類的素材,到製作這些素材的機器和刀鋸都很精致。範國所做的工具精確度很高,即使是他們做得很差的稱錘也比我們做的好不知道多少倍。”


    “誒……”


    “我們國家在做大的東西方麵很在行象建築物和海港可是為此也需要範國工匠的合作,所以和他們的交往,怎麽說呢?還算深吧。”


    六太歎了口氣,陽子總覺的她知道六太歎氣的理由。


    “如果要說為什麽的話……那有很多很多的意思,那是因為禦仁已經改變了。”


    “對吧?他可是尚隆的天敵。”


    六太忽然轉身看著在最後麵,從到來以後就一直都沒有開過口的尚隆,他還是一幅很呆的樣子。


    “這……我大概也明白。”


    正小聲說著,他們和在園林走著的祥瓊碰上了,祥瓊正氣鼓鼓地向前走著。


    “啊,祥瓊汜王呢?”


    一打招呼,祥瓊就用氣不打一處來的眼神看著陽子。


    “在臥室裏,不是我說,你就算現在去也是見不到他的。”


    “見不到?”


    “我因為找不到他要的食具和簪釵,就想給他換一副。可是他卻說討厭看呀,就是這個,絕對能用的。”


    “……你辛苦了。”


    哼,祥瓊叉著手。


    “我也覺得我們待客不薄,在我看來,那應該也就夠了。連珠和耳墜說是不合他們品味,又隨便的批評陽子的東西,還說固執也沒什麽不好哦。”


    用卷起手腕的架勢說完後,祥瓊發現在陽子背後的小路上好像有個人影在徘徊。隻聽見他小聲地說話,臉漲得通紅,而且在路上磕頭。


    “失禮了。”


    “不用這樣吧。”六太向他投去含笑的話語,“那個禦仁一定很難對付吧……汜麟在其中嗎?”


    “是,是的。她也在。”


    “是嗎,我正好有事要說的時候範國的禦仁就急匆匆的從臥室裏奔出來對我說快過來。”


    我知道了,祥瓊低著頭回答到。


    陽子他們一邊苦笑著來到了被奇石包圍這的兩層樓閣,就因為這個汜王討厭祥瓊以外的任何官員,所以連給他帶路的人都沒有,沒有辦法隻能自己通報一聲,進入了這個樓閣後,果然汜麒四仰八叉躺在客廳的床上。陽子一邊苦笑一邊想著,根據範王的指示,家具也搬動過,掛物也整理過了。客廳也果然令人驚訝地變成了一個有品味的地方,如果範麟胡亂地就這樣躺著,看起來倒也象是一幅不錯的畫。


    “啊陽子還有景麒。”從書畫上把視線轉移的汜麟從床上起身,一邊叫一邊走了過來,“啊,還有六太,好久不見。”


    “哦。”跳起來飛奔過來的範麟一看到尚隆的臉,就用很異樣的神看著他,“哦,尚隆啊,好久不見了。你還是看上去那麽老土。”


    “廢話少說,快點把你的主人給我叫來。”


    “那可辦不到,主上現在衣服還沒換好。”


    尚隆很陰險地強調說,“衣服這種東西隨便穿穿就好!果他有什麽不滿的話,就讓他光著出來吧。”


    “你說的話還真是象尚隆你人一樣下流。”說完之後她就把視線停留在廉麟身上。啊,真是多可愛的女孩子,佩然後優雅地行禮。“我不知道有你這樣的客人來。”


    “啊……那是廉台輔。”


    “我們初次見麵,我是汜麟。”


    少女笑了笑,就算是廉麟對她的回答。然後,汜麟察覺到他們正在看著她的房間。你臉色雖然這麽難看,可是我想問的是,搜索泰麒的工作開始了嗎?”


    “是這樣啊,”尚隆隨口應道,然後催促汜麟坐下。“我讓你們到雁國來,可是你們都不出現,卻跑到慶國,而且又不通知一聲,有你們這樣做同伴的嗎?”


    “啊呀,所以你們就來了嗎?這麽說真是好啊。我覺得慶國真好,雁國的下官根本沒有效率,而且又吵。”


    “吵鬧的人是你吧?總之就是雁國、慶國,範國和漣國四國一起到蓬萊去找。”


    “昆侖呢?”


    “由奏國,恭國和才國去找。”


    “真是大手筆啊。”汜麟小聲嘀咕著低下了頭,“但是,做這樣的事情,真的不要緊嗎?我想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呀。”


    六太馬上回答那是沒有關係的。


    “我們搜尋泰麒這點來看並不違反什麽天理呀。”


    “嗯?那麽到底具體應該怎麽找呢?還是把王師送去嗎?”


    “怎麽可能,”延麒做了個鬼臉,“那是不可以的,蓬山的玄君跟我們說隻能最低限度地引起蝕,那樣的話派王師一點意義都沒有,泰麒是胎果,隻有我們麒麟才能感覺到麒麟的氣。”


    汜麟驚訝的張大嘴,“……你說的是真話嗎?蓬萊很大吧?”


    “還沒有我們這裏的一個國家那麽大,我們還是不要說它的大小了。”


    “你不讓我說它就會沒那麽大嗎?要在那找?把我算在裏麵也隻有四個人而已?那可是到現在為止六太所說的最低劣的玩笑了。”


    “我也知道那樣很難,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何必要其他國家幫忙呢?”


    “可是……”


    “我曾經見過泰麒,雖然具體已經不記得具體在哪個地方,可是大概的位置還是知道的。我不能保證泰麒一定會回到那裏,但也隻能從那裏開始找氣了。”


    “你真的要用這種辦法來找嗎?愚蠢。”


    “那麽你要放棄嗎?”


    六太盯著汜麟。


    “如果你還有別的辦法,那麽我們倒是可以采用的,可是,你也沒有別的辦法吧。當然這件事情要花幾年時間我也不知道,可是隻要是為了戴國,什麽事情我們都會去做!”


    整個客廳一片沉默,很快開口說話的是廉麟。


    “……不能使用使令嗎?”


    “使令?”


    “嗯,因為使令也是能感到麒麟的氣的吧?我的使令無論隔得多遠它都能感覺到我的氣,然後回到我身邊,這麽說來,使令應該也能看到別得麒麟的氣,總比我們好。”


    是嗎,延麒小聲嘀咕,那麽該怎麽辦呢,延麒不知道問誰好。


    “是。”不知從哪傳來聲音,原來是延麒的使令。


    “那麽怎麽樣?如果是妖魔呢?”


    沒有任何回答。


    “能夠召集你們的同族嗎?也許不用說會招來有害的惡魔可是如果是完全無害得小妖魔的話怎麽樣?”


    微微沉默後又是“是”的聲音響起。


    “太好了這樣人手就增加了。”


    還有汜麟拍著手說到:“範國有鴻溶鏡。”


    “鴻溶鏡?”


    “是的,鴻溶鏡裏印出的人可以分裂,雖然是隻有會遁甲的生物才能使用的東西,可是如果是使令和妖魔的話,就能使它分裂的數目增加理論上來說是無限的,雖然被分裂的話能力會變弱,但是是因為用來找人的,隻需要一點點能力就可以了吧?”


    “那麽”,廉麟插話道:“在漣國有吳剛環蛇,這個可以不引起蝕,打通這邊和那邊的洞穴,能讓人通過,雖然不能讓許多的人通過,但是使用這個的話,就能最低限度地引起蝕沒錯,以前也用來尋找過泰麒,延台輔就是用這個找到泰麒送回蓬山的。”


    好啊,六太很高興地點頭,這時插入了一個冷靜的聲音。


    “問題是泰麒為什麽回不來?不是嗎?”


    回頭一看在臥室的窗口有白色的羅衫一晃而過,汜王站在那裏,在他背後可以看到一副滿足表情的祥瓊。


    “你終於出來了?……為什麽回不來,這話什麽意思。”


    “啊呀,如果是延麒的話,他會不情願地流落到蓬萊,然後又呆在那裏嗎不走?”


    這……六太一時語塞。


    “如果是延麒的話,那還好,就象猴子山的猴子王逃出來一樣,可是泰麒不是那樣的孩子,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想回來的吧,可卻六年沒回來,我們應該考慮的是他無法回來的情況。”


    “那種情況我也知道,可是那是沒有辦法的,如果不試著去找他的話,話說回來,如果是你們,能想象這種情況嗎?”


    還有,汜王看著別的方向說道:“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他不是麒麟了,就是這麽回事吧。”


    “不再是麒麟了?”


    “麒麟呆在王的身邊,這是他的本性,愛戀人民也是麒橫的本能,隻要他是麒麟他就一定會想回到泰王的身邊,為了人民也要回到戴國,他是擁有那種能力的如果那都無法辦到。那隻能考慮他已經不是麒麟了。”


    “無論是什麽樣的麒麟都能變得不是麒麟嗎?”汜王沒有表情的說,“我可不知道。”


    “泰麒可是胎果啊。”


    “是啊……”


    “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我說不清,也許汜麟不再是麒麟隻有等到她死的時候吧。可是身為胎果的麒鱗到了那裏又會則麽樣呢?隻能這麽想了。”


    5


    李齋從陽子那裏知道已經開始尋找泰麒的事情,正是盛夏的時候,帶著倦怠感的暑氣,一直停留在王宮上方,苦子持續等待好消息的那種焦躁感讓李齋睡不安寢。


    很擔心能否找到,原本很精神的六太的表情也象籠罩著陰雲一樣,而且原本找到泰麒的那個地方感覺不到泰麒領氣,雖然已經開始搜索,卻還是沒有捷報。


    睡不著,李齋起來向張客店走去。張客店周圍是廣闊的鷂園,那裏的清香店是客人們


    的宿舍,邊上就是被稱作蘭雪堂的書房,那是搜索泰麒的人們的會議廳。李齋一天好幾次都想到那裏去,可是抬起腳後又會變的很泄氣,因此就象難以忍受的饑渴那樣難以治好。這天晚上為了緩解自己的焦慮,她出去向蘭雪堂走去,在客廳椅子上坐著疲倦的六太。


    “……延台輔。”


    “喲,”六太雖然在笑,可是那張臉上卻看上去一點力氣也沒有。


    “找不到嗎?”


    “啊,”六太的聲音很輕。


    就像意識到連站立都不能的李齋的膽怯那樣,六太又用明快的聲音說:“好了,也不過就這樣,接下來還要開始呢。”


    是的,李齋之是這樣回答的,對李齋來說她什麽忙都幫不上,與自己的國家沒有關係的人們為我們辛勞著,可李齋卻隻能在旁邊觀望。她非常地自責,不能自己。


    “你不想喝杯茶什麽的嗎?……我可是要來一杯。”


    李齋微笑著給案幾上的小火爐上點上火,把水瓶裏的水倒在了鐵瓶裏,然後放在火爐上。


    “……可能不在蓬萊吧。”


    李齋停住了手。


    “那麽昆侖呢?”


    “不知道,隻是象範國的禦仁說的一樣,問題是為什麽泰麒自己回不來,我覺的就是那方麵的原因。”


    “如果有回不來這種情況的話。”


    “事情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你認為是怎樣的情況呢?”


    “我也不知道……”


    “泰麒引起了鳴蝕,景麒再三強調過他是不可能知道發起鳴蝕的方法的,肯定有些什麽突發事件。這幾乎是本能的事情,這點我也有同感,泰麒到了那邊與其這麽說,我覺得還不如說是從這邊掉到了那邊,這樣一來,他真的掉到了那邊嗎?”


    “那是……怎麽一回事?”


    “在吳剛之門的出口和入口之間的路上什麽都沒有,你可以想象是禁門和五門這樣類似的東西。出了門就是那邊,並不都是這個樣子,在出口和入口之間有隧道。”


    啊,李齋點了點頭,有施了咒的通道,多半在那裏有樓梯。


    “既然泰麒不在這裏,那肯定是進入了門,泰麒真的能從對麵出來嗎?”


    那樣的話李齋重新看向六太。


    “你的意思是他被關在中間了嗎?”


    “我也不知道,可能泰麒並沒有被扔到那邊,雖然我們使用廉麟的吳剛環蛇到了那邊,可是出來的時候不握著廉襟的手是不行的,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吳剛環蛇的尾巴,必須借著握廉麟的手來抓住尾巴兩邊中的一邊,如果不這樣就會迷路。進入當中就會變得既沒辦法出去又沒辦法回來。”


    “你的意思是說泰麒就像那樣迷路了嗎?”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能把鳴蝕和吳剛環蛇等量齊觀……但是我想說泰麒是陷入到對麵去了,我們可以不用那麽擔心,泰麒是作為泰果流落到那邊,在那裏作為普通孩子出生長大,在那邊有雙親,家庭,我曾經看到過泰麒所在的那個家,可是那到底是在哪裏,很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大概得位置還能想起來,蓬萊並沒有那麽大,我記得是在哪條街道的旁邊,如果他發起蝕,本能地逃了出去的話可能就會去故鄉,然而在他家鄉又完全沒有泰麒存在的痕跡。”


    “那麽可能他不在他的家鄉,那麽在別的什麽地方吧。”


    “我也這麽想,而搜索了整個國土,以故鄉為中心,試著分成兩個方向,北上和南下。可仍然找不到他的痕跡……不,我們隻是粗略地搜索了一下。”


    最後是安慰李齋的口氣。


    “這次我會更仔細地找,我會抓一個那邊的人試著問他六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麽異變……可能會很花時間。”


    “是的。”


    “在我們找的期間,要是能在昆侖找到他就好了……無論怎麽說,也不能永遠留著汜麟、廉麟、景麒倒無所謂,可是因為慶國百廢待興,景麒分身乏術的話可能無法長時間地搜索,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也隻能對李齋感到抱歉了。”


    “沒什麽……因為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李齋努力冷靜地說,不能再要求大家更多了,自己是這麽跟自己說的,至少,雖然自己己經沒有了一隻手腕,但還能回複健康;驍宗發生變故是在琳宇郊外的函養山,這件事也知道了;如果泰麒有著落了,那麽就能返回戴國,尋找驍宗她到慶國來也就不算是毫無用處了,確實李齋還和驍宗緊緊地在一起。


    “……那種情況下,也不是說我們舍棄了戴國,因為我們約定要盡可能為戴國的難民或者留在戴國的人民盡點力。”


    “那真是太感激了。”


    李齋淒然欲泣地小聲說著,在昏暗的堂室裏射入了光,回頭一看是從蘭雪堂裏麵的窗口露出微弱的光,李齋站了起來,打開蘭雪堂裏麵的窗戶,有一條很短的曲廊向裏麵延伸。盡頭是一個叫孤琴齋的小建築物,那孤琴齋透著光,看上去象是從天窗射入了月光,可是孤琴齋又沒有天窗,而且今晚沒有月殼,地板完全被白色的光照著,可是卻沒有光源,那應該不是從床上,而是從下麵照上來的光。


    是吳剛環蛇吧,李齋踏入了孤琴齋,從直徑很大的光環裏,滑出了人影,最初是一個,接著又是一個,兩人出來的同時,光一下子縮小消失了。


    “呀,李齋。汜麟發出了聲音,從曲廊進入了堂室。”


    “六太,好奇怪啊!”


    “奇怪?”這麽反問著的六太,立刻象行大禮一樣挺直背站了起來,汜麟點了點頭。


    “使令沒辦法進去,發生了很厲害的震動,真討厭。”


    “什麽?”


    “沒辦法靠近,一靠近就就震開。”


    “你想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廉麟,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進入堂室地廉麟一副不安地表情,


    “我也不太清楚,使令感到很厭惡,說有不吉祥的東西。”


    “不吉祥?”


    “誒,是的。就像延麒所說在泰麒的故鄉,我們想著再去一次試試看,就和汜麟一起返回去,可是使令卻說到那邊去有一種很討厭,好像有不吉利的汙穢在那裏,因為有來曆不明的大凶,所以根本沒法靠近。”


    “什麽呀,那是?……可是不是已經去過那裏了嘛?”


    “是啊,就是這樣可是,使令說前麵有很危險的東西存在……他說什麽,什麽?你來說明一下。”


    啊,從廉麟的裙子下麵出現了一隻白色的獸,就好像一隻小狗,可是卻沒有狗的尾巴。那隻獸眯起了他那又圓又藍的一隻眼,就象老人的眉毛一樣在眼瞳上垂下一撮毛發,看上去一副很為難的表情。


    “也就是說在那裏有災難。”


    “什麽樣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不好的東西。”


    “那麽我明白了在那之前也發生過嘛?”


    是的,什鑽縮起了身子。


    “試著這麽想一想就是這麽一回事,以前就認為很奇妙可是完全沒有留意,今夜再去一看,那災難又變大了,那是不好的東西,我沒法靠近,真是很抱歉。”


    “不好的東西,是什麽東西?你是說預感嗎?”


    “不是的,是很大的汙穢,那是災難,有凶兆。我想可能有小魔物,可那根本不是小魔物,我完全無法靠近。”


    “小魔物?”


    李齋製止了看上去非常驚訝的六太。


    “請等一下,原諒我插一句嘴那也就是說,是有好象非常強大的妖魔存在,是這樣的事嗎?”


    李齋一這麽說,什鑽立刻飛了出來。


    “是的,就是這樣。那不是尋常的東西。象我們


    一靠近它身邊就覺得很厭惡,根本沒辦法帶著台輔走近。”


    李齋叫了出來,同時六太也小聲嘀咕著。


    “……是傲濫。”


    “什麽?”


    李齋靠近什鈷,把膝蓋跪在地板上彎下了身子。


    “那是在哪裏?是泰麒的使令,肯定沒有錯。”


    “可是,根本感受不到作為使令的話生生的氣息。”


    “泰麒身邊有饕餮,那是饕餮,沒錯。”


    什鑽豎起了耳朵,連毛都倒豎了起來。


    “饕餮?怎麽會這樣?”


    李齋用她剩下的一隻手抓住廉麟的衣角。


    “肯定是泰麒,廉台輔!”


    一雙柔軟的手,抱住了失去平衡的李齋。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會把泰麒帶回來的。”


    “不行!”


    什鑽豎著毛跳了出來。


    “那不是使令。那是妖氣。”


    “我可不許稱胡亂猜測哦,什鈷。如果真的是妖怪,根本沒有那種程度的妖怪留在那個國家的理由,可能是泰麒。要說不是泰麒,那不去試著確定是不會知道的。你們如果覺得討厭不想去的話,那我一個人去!”


    “怎麽這樣。”什鑽小聲嘟囔著。


    “廉麟!”六太叫著向著曲廊跑去,客廳裏隻剩下他的聲音。


    “我也去。我要去試試看小姐你怎麽樣?”


    汜麟左右看看。“我……去吧。我去,可是……”從害怕的汜麟的手中,廉麟把蟲蛻衣取了過來。


    “這個,我能用嗎?”


    “……恩。”


    “那麽,借給我吧。汜台輔,就請你去通知這的其他人吧。”


    “是!”


    接到通知,陽子和景麒一起向孤琴齋跑去,這時正好有兩個人影從幽光中閃了出來。


    “延麒,聽說找到了?”


    “我也不知道。”


    這麽回答的六太,卻看上去沒有殘留一點連日疲倦的樣子。他們匆忙追著回到堂室的六太,然後又在半路碰到了雁國和範國的王。


    “泰麒。”


    這時延王和汜王一起出聲問到。


    “不知道。看不見他。”


    “我們覺得那是傲濫。是泰麒的使令。可是,那確實不能稱之為使令。那就象妖魔一樣。而且非常的恐怖。”


    跟著進入客廳的廉麟的臉看上去沒有什麽血色。


    “真的非常汙穢,是個凶兆,不接近的話我們都不知道。地方已經知道了。雖然是很大的城鎮,可是傲濫就在那裏。而且,還看不到麒麟的的氣。”


    “想著沒事靠近一看,完全連殘渣都看不到……我想範國的禦仁可能是正確的。”


    “我?”


    六太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


    “沒有麒麟存在的跡象。我想泰麒是在那兒的。可是泰麒已經不能被稱為麒麟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陽子這麽一問,看了看六太和廉麟。


    “不知道。可是,既然傲濫在那裏,那麽泰麒也應該在那條街上。至少看的出傲濫還沒有回複成妖魔的樣子。它確實還作為使令在泰麒的支配下,可是卻感覺不到一點麒麟存在的氣息。泰麒應該是即使想回來也回不來了我想泰麒已經喪失了做為麒麟的本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應該沒理由氣息弱到那種程度。”


    “真會有那種事嗎?”


    “我怎麽知道。隻能把它想成有這種可能性。無論如何隻能竭盡全力去搜索,然後把他帶回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傲濫……對那邊來說很危險啊。”


    6


    夏天完全終結進入了秋天。可是,在蘭雪堂裏卻依然被沉重的倦怠感支配著。無論怎麽搜索都找不到泰麒所在的位置。隻有傲濫的氣息非常顯眼,那與麒麟殘留的明亮光跡相比,非常模糊無法掌握它的所在。六太拿著地圖無目的地在上麵亂畫。


    “隻要知道傲濫所在的地方,就能找到泰麒嗎?”


    尚隆這麽問道。對於這個問題,麒麟們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這麽簡單的事情,誰都知道嘛。笨瓜先生。”


    汜麟聳了聳肩,小聲嘀咕著。


    “……我們知道他在那裏。因為感到非常厭惡,越是想要接近那裏,厭惡的感覺就越發強烈。雖然我們也不知道那裏離得更近。”


    “那麽,隻向著感到接近的方向前進不可以嗎。”


    那個啊,汜麟看著尚隆說。


    “傲濫如果象跟柱子站著不動的話,確實能找出他明確的位置;如果再加上我們看到那使令不會本能地想要逃跑的話,倒是蠻簡單的。可是,傲濫是會移動的,而且力量時增時減……可能是傲濫起床睡覺等的時間氣的強弱不同吧。所以,拚命向著威險感強的地方找是找不到的,可能是因為太遠也可能是他的睡覺,這個我也不知道!”


    汜麟任性地踏著腳。積累的疲勞使她變得非常尖刻。


    “我猜對了。”


    “要是尚隆你都能猜對,那我可是要壞掉了!”


    汜麟高聲說道,然後小跑著出了蘭雪堂。呆呆看著她跑出去的尚隆的臉上,啪的一聲被一把扇子扔中了。


    “那邊的猴子,你別欺負我們的姑娘。”


    尚隆惶恐地拾起汜王扔來的扇子。


    “你……”


    “台輔們都在竭盡全力。雖然已拚盡全力可還是沒有結果……最讓人生氣的是誰?是隻能在一旁看著的我和你。你別夾槍帶棒的說她。”


    被汜王這麽一說,尚隆隻好沉默。


    “特別是梨雪,她很害怕傲濫的氣。因為她和你們家的小猴子不同,她可是非常纖細的。”


    “她是有妄想症吧。傲濫又沒有被從泰麒身邊解放出來。”


    “獸是對危險很敏感的動物,獸的本性就是拒絕危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和胎果的麒麟不同,獸的這一本性更強。如果沒有作錯什麽就不要責備她。”


    說著汜王看了看廉麟和景麒。


    “你們兩個,也別太勉強了。今天到這兒為止吧,大家都去休息休息,象這樣連日行動對身體不好,特別是景台輔,還要從公務中抽出時間來。”


    是啊,廉麟歎了口氣。探詢地看了看,景麒也同意地點了點頭。就好象被人從後麵牽著辮子似的退出了蘭雪堂。


    “確實……已經非常疲倦了。”


    看著景麒離去的尚隆小聲說道。汜王也表示同意。


    “雖說是使用吳剛環蛇,可還是需要消耗體力的啊。那麽我就為了安慰我們家的小姑娘去哄她睡覺吧。”


    隻留下裙腳的摩擦聲,汜王離開了廳堂,之後隻剩下尚隆和廉麟。看著連站力的力氣都沒有的廉麟,尚隆歪過了頭。


    “你不睡嗎?”


    “……是的。在睡覺前還想再潛入一次。延王您請隨意。”


    “別勉強自己。範國那家夥說的是正確的。廉台輔的負擔比任何人都重。這樣下去身體會跨掉的。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


    隻要使用吳剛環蛇進出,都需要廉麟在場。雖然同行的麒麟也能代替,可是體貼的廉麟還是從來沒有休息過。


    “我什麽用都沒有。”


    “別開玩笑了。”


    廉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說真的,隻要一想到流落到異國的泰麒,我就無法入睡。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應該怎麽辦,我隻介意這些……腦子裏想著他現在應該長大了吧,可是無論如何,都隻記得他那又小又稚氣的樣子。”


    “廉台輔見過泰麒嗎?”


    “是的


    ,隻有兩次其中一次是泰麒回到蓬山的時候,雖然我隻把吳剛環蛇借給了汕子而沒有和他親自接觸。還有一次,就是在戴國發生異變不久前的事,泰麒特意為了在蓬山時的事跑到漣國來跟我道謝。”


    那時的樣子會永遠記得。一想到在那之後發生的不幸,就會情不自禁地感到上次分手的惋惜。雖然想過戴國和漣國離得這麽遠,也許再也不會有見麵的機會了,可是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種形式的離別。


    “主上也很擔心。還說尤其是泰麒和泰王分了開來這樣不幸的事情。”


    “不幸的事情?”


    “泰麒好象非常仰慕泰王的樣子。泰麒打從心底裏希望能對泰王有用,能使泰王高興。主上說過,我要是不在了,王宮就不象是自己的住所了,泰麒如果不能使泰王開心,那他就找不到他的容身之地了。我也覺得可能就是這樣……不,即使不是這樣,麒麟若離開了他們的王,就是很不幸的事情。”


    “我們是王不在身邊就沒辦法好好的活下去的生物。”


    就是說不能讓王離開自己身邊。麒麟雖說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而存在的,可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廉麟又想到。


    “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可更重要的是為了王。我們是為了王才活在這個世上的。”


    廉麟遮起了臉。


    “我們就是王的東西……”


    溫暖的手,輕輕拍打著廉麟的肩膀。


    “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廉麟抬起了頭。


    “地圖……能讓我看看地圖嗎?”


    “明白了。”


    廉麟微笑著回到孤琴齋,然後這一天,她又好幾次,潛入了銀蛇尾部發出的幽光中。潛入的目的地,是沒有綠化,沒有山,隻有石子的荒涼的街道。


    雖然有海,可是岸邊都被大壩遮住隱藏了起來,看上去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街道本身就象個巨大的空洞,在這樣的地方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廉麟本來就不是這裏的居民。她帶著沉痛的心情,繼續著剛才的搜索。邊上就是傲濫的氣想要避開它,隻是因為自己心中怯懦。


    穿過夜晚無人的街道,廉麟選了個她所不想前進的方向。傲濫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剛才跟丟了氣息。想要放棄搜尋時,氣息又一下子變強了。雖然自己也很明白,可身體還是害怕的,無意識的就想避開那個方向。她強硬的壓抑住了自己的恐懼,朝向恐怖和嫌惡的方向前進,忽然又無法忍受的廉麟彎下了膝蓋。


    “台輔……廉麟大人。”


    忽然什鈷飛了出來。我沒事,微笑著用手撐住地想要爬起來,那時的廉麟,終於看到了。像蜘蛛絲那樣纖細的金色磷光。那很弱,而且很細,到了現在就好象要溶解消失了一樣。可是隻看那光輝的輪廓就能明白,這是泰麒。就象是得了重病那樣,光非常暗淡。廉麟他們憑著剩下來的軌跡的殘渣是絕對找不到他的。


    廉麟抬起頭,可是在被眾多高樓包圍的路上,看不到任何與它相關的光。就象是腳印那樣或者說是血痕,那殘留下來的光跡。


    “……發現什麽了嗎?”


    在漣國見過麵的泰麒的樣子,和現在留在這的淡淡的光跡,那實在隔得太遠了。


    “……可是,不會弄錯吧。”


    那光非常的暗,什麽時候遺留下來的都不知道。光跡沿途斷了,雖然沒辦法再跟下去了,但是確認了是在這條街道終於找到了足以回報廉麟辛苦的足跡。


    “一定,要找到你……等著我。”


    忽然觸及的指尖,象是和廉麟較勁一樣,消失了。


    *


    黑暗漸漸變淡,染滿了赤褐色的、變幹的血色。在這樣的黑暗裏麵,汕子的身體也漸漸地被那種渾濁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汕子變得越發焦躁不安起來。


    我的泰麒。


    好象毒一樣,什麽東西在擴散著,蓄積著。這種蓄積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它吞噬著泰麒酌命脈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加細弱,如此下去,他一定會死的徹底地失去。


    殺了我吧!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黑暗中不知什麽地方傳了過來。


    “不要!無論如何泰麒都需要有人來照顧他。”


    “但是,那種毒在擴散。”


    “我知道。”汕子用爪子抓爛了自己胸前的皮膚。沒有色素的肌膚被刮了很多傷口,紅色的液體從那裏滴落下來。


    已經死了,殺了我吧。


    焦躁讓病入膏肓的汕子意識更加模糊,對於現在的她,這個世界的人全部都是敵人看守住的監牢,控製監牢,監視泰麒,所有這一切,都是想加害於他。


    好象是在實施什麽報複。黑暗變得更淡,汙濁變得更深。這讓泰麒的命脈進一步受損,汕子也在進一步地被汙染。汕子已經連自己是在虛海的這邊還是那邊都不能判斷了。


    他所知道的隻有一件事:有敵人!到底是誰要殺驍宗,到底是誰要奪他的王位,現在這個人連泰麒也不放過了。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回過頭一看,全部都不過是完全被兩個世界的段差所牽製住的汕子從一個小小的誤解裏所得出的結論。汕子還不能完全理解他認為要奪走泰麒的這個世界是怎麽一回事。象是惡性循環,為了要保鏟泰麒而產生的報複心理帶來新的迫害,最終又導致了新的敵意和新的,睡惡感呼之欲出。迫害激化,同時,他們的報複也隨之激化,激烈至極的報複最終又會導致新的迫害。最終,這一切都會呈加速度似的擴大。


    就算泰麒成為了世界的敵人,成為被憎惡的對象,汕子也還是不能理解這一點。因為報複所產生的汙穢還有不可抑製的詛咒,使得泰麒的影子變得更加黑暗。這又釋放了汕子、甚至傲濫作為妖的本性。他們的力量在增大,與之呈反比例增長的。是他們的理智,正在被進一步地吞噬。


    破綻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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