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長歎了一口氣。祥瓊本是仲韃的掌上明珠,從小就嬌生慣養,倍受嗬護。被仲韃養在深宮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點傷害都不曾讓她受到過,她也完全不知道宮外仲韃對百姓的殘酷虐殺。仲韃的暴政統治被推翻之後,祥瓊也被剝奪了仙籍,被發放到了惠州的寒村。可是,周圍的人知道了她的來曆。所有老百姓對仲韃的仇恨是何等的深切,以至於他們知道了她是仲韃的公主之後,都忍不住對她進行報複以發泄心中的怨恨。沒有辦法之下,為了保住她的性命,隻好把她送到恭國去。後來又聽說祥瓊公主大人帶著對這種處境的怨恨,逃出了恭國。


    “我還聽到傳聞說公主大人逃出恭國的時候,還順手牽羊地偷走了供王的什麽東西。將軍大人您知道這個事情的真相嗎?”


    “……好像是真的。所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沒有得到供王的許可前,是不能把她作為正式的官員任用的。”


    “景王陛下雖然知道了這件事情,還是願意讓祥瓊公主大人到朝廷裏工作嗎?”


    月溪在聽說了祥瓊出逃的消息之後,著實嚇了一大跳。他是怎麽都理解不了,祥瓊這樣的不顧自己的立場,把所有的責任都拋諸腦後的行為。那個幫助慶國評定內亂,而被景王陛下論功行賞招進宮當女史的祥瓊,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和月溪所知道的祥瓊聯係起來的。


    將軍大人好像看透了月溪的困惑似的笑了一下。


    “人都是會變的嘛。這是萬幸的事情啊。”


    是嗎,月溪答道。而在他旁邊,小庸還是捧著那封信。他還是對月溪能夠收下這封信,存著一絲希望。


    “這封信,是要給芳國主上的,我接受怕是不好吧。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可是,小庸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被人打斷了。而打斷他的,正是青辛將軍。


    “請塚宰收下吧。我想這樣也是正確的。因為我就是要把信給塚宰的啊。”


    哦,小庸好像無意識地點了一下頭,終於把手放了下來。看到這裏,月溪又回頭對將軍大人說。


    “將軍大人肯定應該暫時會在這裏停留幾天的吧。”


    “我們會在蒲酥落腳。雖然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是同行的其他人還有別的任務。”


    “那麽,掌客的……”


    王宮裏麵為您準備房間比較好,正要對小庸這麽說的月溪,被青辛將軍的聲音輕輕地打斷了。


    “不用了。主上說芳國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主上命我們這個時候不能給芳國添任何麻煩。所以,我們還是不在王宮裏麵住了。您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這樣啊,月溪小聲說。可是,雖然說這不是正式的國事訪問,讓別國來的使者住王都的旅館,這好像也太不禮貌了。雖然這麽說,在峰王陛下死了之後,一直到現在,寬廣的王宮裏的絕大部分都被關閉著。在擦拭去了內亂的痕跡,重整朝綱之後,這座和政務沒有任何關係的建築物,還一次都沒有使用過呢。如果是被一國之君派遣過來的使者的話,在招待賓客的掌客殿裏接待他們,這也是符合禮節的。可是,關閉了那麽長時間的宮殿,就算是急忙整理,恐怕也來不及。


    “那麽……如果您不嫌棄的話,就請當作是我個人的客人,到寒舍去住吧。這樣您覺得怎麽樣?不管怎麽說,將軍大人是要來拜訪我的。您奉景王陛下之命送了親筆信過來,如果就這麽回去的話,確實應該讓我覺得過意不去啊……雖然我們不能為您準備非常隆重的歡迎宴會來招待您。”


    “可是……”


    請您無論如何都要答應,月溪再次這麽說道。將軍大人聲音輕輕地笑了。


    “那麽,我就不客氣了。可是,隻是我一個人就好了。隨行的其他人因為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就請讓他們住在蒲酥吧。”


    月溪在鷹隼宮裏的時候,為了找個地方落腳,就在燕朝的一個地方租了一處官邸。


    十分靠近雲海的一處官邸,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可是,正是因為同行的下官人數也是很少,所以也不覺得很窄,一直就這麽閑置著。


    “寒舍簡陋,請您不要見笑,真是不好意思。”


    在夕陽中,月溪對青辛這麽說道。這也不是什麽謙遜的話。從大門到花廳,隻是置備了必要的家具,至於書畫,是一幅也沒有。就像剛才告訴過客人那樣,花廳裏隻是種了一些花,點了幾盞燈準備著一些酒杯茶具等,看上去確實是覺得有那麽一點寒磣。


    “聽塚宰說,惠侯大人搬過來這邊了。已經準備好了嗎?”


    在麵對著園林的露台上一邊勸著酒,月溪一邊點了一下頭說,是啊。


    “這裏也隻是打算暫時住一段時間而已,所以都沒有把什麽私人的東西帶過來。”


    “您在惠州和這裏之間這樣來回地兩頭奔波,真的是很辛苦吧。”


    不辛苦,月溪苦笑著,沏上茶。在露台上,能夠感受到夾雜著海浪的鹹鹹的味道的海風。在被染成了淡藍色的天空中,那輪明月像即將掠過花廳的屋簷升上天空似的。


    “騎著騎獸越過雲海上空的話,也不是很遠的一段距離。為了守衛國土,州宰和州六官都很辛苦吧。”


    “……即使是這樣,您還是不想統領這個國家嗎?”


    正在往茶杯裏倒茶的手突然停在空中。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踐踏天命的人,是不能夠順應天意登上王的寶座的。”


    “如果像您這麽說的話,現在,管理者芳國的其他人不也都是一樣的嗎。如果惠侯大人可以拒絕王位離開朝廷的話,那麽包括塚宰在內的其他官員們不也可以像您這麽做嗎?可是,那樣的話,這個國家就沒有辦法繼續存在了。”


    聽著青辛這麽說,月溪苦笑了一下。


    “將軍大人也把我說成是篡奪者嗎?”


    “也許這麽做也可以被說成是篡奪……可是,我認為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啊,而且,現在塚宰好像很為難似的。塚宰老說自己不能夠很好地擔負起領導國家的任務,總覺得他這麽說也有他的一定道理,確實應該是有點勉為其難。如果惠侯大人確實要以以下犯上的罪名退出朝政的話,那麽其餘的官員們不也就成了洗脫不了罪名的不逞之輩了嗎。對於犯有同樣的罪行的其他官吏,百姓們不也是不能接受嗎。”


    是啊,月溪苦笑著,把茶杯遞給青辛將軍。


    “我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事情呢,說不定還真的是這樣的。正是因為如此,官員們總不能一起離開朝廷吧。所以,作為罪魁禍首的我就一個人把罪名承擔下來。說到底,我也確實應該是罪魁禍首啊。”


    “……是嗎。”


    青辛輕聲說道,一副納悶兒的樣子。


    “雖然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總覺得還是理解不了。如果說這是大逆不道的罪名的話,總覺得有點不是很對味兒。”


    “大逆不道難道不是罪嗎?將軍大人難道對景王陛下也是這麽說的嗎?”


    怎麽會呢,沒有這回事。青辛擺擺手說道。


    “雖然也不能說不是罪,可是,原來的峰王陛下也……”


    月溪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主上確實是對我們很多的人民做出了許多慘無人道的事情。不管是多麽微小的罪行都要處以殘忍的刑罰,最終還有處以死刑。對於到底是犯了什麽樣的事,完全不加以調查。而至於大赦之類的,是從來都沒有的。可是,正是因為他一方有罪,就把他給殺了啊,這樣畢竟不太好吧。”


    “主上是一位對理想十分頑固的人。即使是賭上自己的生命也要忠實於理想的,對以自己的人民,他也是這麽要求的。他覺得,即使是犯了一些很小


    的錯誤,要是犯了罪,也要被奪去生命的,對於他來說,這麽想是當然的啊。”


    說到這裏,月溪笑了一下。


    “從主上登基之前開始,我就一直官居末席,當王的位子空出來以後,腐敗的朝廷就不可思議地清廉起來。即使把寶劍刺到眼睛的前麵,如果要追究起來的話,也是死罪一條。就是這麽個意思。”


    “這個……真的是很厲害啊。”


    “如果得到了對方的信任的話,這件事情就可以算是沒有罪,這個和這件事是一樣的意思。對於有心的人來說,沒有比得到對方的信任更高的榮譽。”


    在仲韃登基的時候,仲韃的支持者們十分高興。他們認為,仲韃是依照正義來管理這個國家的。順應天意依照法令的條框來管理國家,也就是順應天意來製造出一個國家。


    “他想製造出一個完全沒有一點瑕疵的國家來。哪怕是那麽一點點的細小的瑕疵都是不被國家允許的。至於肯定應該要施與慈悲的事情,充滿了主上腦海裏的所謂的正義,那不過是形式上的東西而已。”


    “……形式上的,是嗎?”


    “是啊。不管主上是個什麽樣的人,心存邪念的官吏總是會有的吧。比如說吧,主上認為,如果那些人對自己的態度、言論等都和正義相符合的話,那麽這些人就是清白的。


    “自己本身是個表裏如一的清白的人,那麽其他的人如果外表是清白的,那麽他的內在也會是清白的,主上始終都是這麽想的,他認為這就是人的優秀之處。”


    這其中最矛盾的,那就是仲韃的妻子王後佳花了。在仲韃的眼中,她是那麽的美,美得沒有一點的瑕疵。可是,她的內心,其實是像蛇蠍一般的惡毒。


    “主上想把芳國建設成一個完全沒有瑕疵的清白的國家。他把法令訂得過於苛刻,刑罰也過於殘酷。特別是自從台輔大人不能如他想象幫助他之後,他就更加想讓國家一躍而起變得強大。”


    “想根據法令和刑罰來振興國家?”


    是啊。月溪苦笑著,點了一下頭道。


    “可是,最終主上還是因為失去了民心失去了正道,從而失去了王位,甚至送掉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從這個意義上說的話,他倒是個對自己信仰的正義沒有任何私心的忠實的衛道士啊。”


    可是他把自己的國家卷進了死亡的陰影中去。雖然他沒有為了自己保命的念頭,他隻有為了正義殉葬的想法,可是正是因為他的這些想法,使得事態更進一步地惡化了。他發起了駭人聽聞的虐殺。


    “也就是說,他想讓芳國的人民就這樣死去。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當時的事態按照這種形勢惡化下去的話,幾乎所有的芳國人民肯定都會被殺死。當時就是這麽一種形勢,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那麽所以,我並沒有覬覦玉座。對於月溪自身來說,想要取代仲韃,成為一國之君,這種想法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除了那麽做,就沒有其他阻止仲韃的方法了。隻是這樣而已。


    “……隻有這樣用最惡毒的方式來阻止住上的所作所為,之後,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本來,肯定應該要被當成大逆不道的罪人被判刑的。或者是返上仙籍,這才是關鍵。可是,如果我這麽做了的話,那就正如將軍大人所說的,必須把所有的有關係的人都牽連進去。所以,隻能暫且退回到軸承,這麽做真的有那麽奇怪嗎?”


    月溪這麽一說,慶國的將軍大人突然很嚴肅地看著他。


    “……什麽?”


    “沒有。我從塚宰那裏也聽說了峰王陛下的事情,可是,好像覺得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不一樣?”


    “是啊。在聽了塚宰說了峰王陛下的事情之後,我心裏隻有一個感覺:他是一個如此殘暴的暴君啊。可是,剛才在聽惠侯大人說的時候,好像您都不會這麽說。”


    說著,青辛好像有點明白了似的點了一下頭。


    “這麽說,惠侯大人不想隻是說到峰王陛下的壞處吧。那是因為這麽說的話,會讓您有罪惡感吧?”


    “這個……是當然的啦。”


    即使說著這話的時候,月溪還是會覺得是說了一些意外的東西。雖然自己覺得是做了有罪的事情,可是,真要這麽說的時候,還是會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可是,如果要否定這個的話,自己總也會覺得是說了什麽謊言似的。這麽困惑著,青辛發出了一個很小的聲音。


    “所謂的大逆不道的行為,這麽說好像有點嚴重了呢……”


    說著,聲音輕輕地笑了。


    “我是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十分單純的人,總覺得,如果是為了人民的話,這麽做也是好的。如果說是為了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而去討伐王的話,這也是好的。王就是要幫助人民,拯救人民的。我們這些兵卒都是為了打仗而存在的。如果失去了作戰能力的話,就要被趕出軍隊的。我要是沒有這種想法的話,就會被辭退,就是這麽一回事。即使是對於王來說,也是這麽要求的。可是,王總不能自己把自己趕下台吧。”


    “我是一個非常小心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原來出生於慶國的麥州,事實上,我是個半獸來的。”


    月溪被這種突然的坦白的話語給嚇得愣住了。


    “將軍大人是?”


    “是啊。在慶國,先王的時代,半獸是不能夠成為官吏的。那麽肯定也不能成為將軍或是什麽的。雖然可以作為一般的士兵進入軍隊裏麵服役,可是,卻不會得到任何的晉升,更不能擔任任何的職位。可是,我還是被任命為麥州師的將軍。”


    “即使不能得到任何的職位?”


    “麥侯說,沒關係的。先王對政治沒有什麽興趣,國府裏的官員為了自己的利益中飽私囊,忙得不得了,根本就沒有時間管到各州的事情,所以,這都沒關係的。”


    說著,青辛笑了一下。


    “隻要稍微在戶籍上做做手腳,就可以去掉半獸的記錄了。反正也不會被查出來的,麥侯就是這麽說的。萬一國府那邊的人要是查起來的話,就說是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然後再花費點小錢疏通疏通就可以了。”


    “可是,這樣……”


    “是啊。這麽做是有點無視莊嚴的法律的意思。確實應該是犯罪啊,性質也十分惡劣。果然人就是會做一些壞事的啊。可是,這個買後,對於討伐先王的事情深惡痛絕。隻要不做到這樣,其他的什麽都無所謂了。他是這麽說的。”


    青辛做出了一個生硬的表情,說道。


    “……覺得有點迷惑。尤其是,先王說要把女人趕出國門。而且,其他的人都要留在國內,如果違反了規定,被發現了的話,就要被處於死刑。先王說出這個話的時候,確實應該讓人覺得十分迷惑。麥州麵對著青海,所以就把那些要流放的女人們都聚集到哪裏去。當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就這樣離開自己的國家。可是,正是因為如果留下來的話,就會被殺死,所以,無可奈何之下,才打算出去到別的國家去的。對於這樣的事情,麥侯十分地同情他們,所以就上報說什麽船隻出不了港啦,船隻的樹木不夠啦之類的比較恰當的借口,然後就製造出大家都隻想離開國家,可是由於客觀原因走不了,讓他們在那裏按照順序地等候船隻的到來這麽一種局麵來。以這個作為幌子,把那些可憐的人保護在港口城市裏。雖然這麽做如果能通過的話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在這麽一種情況下,麥侯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不得已而為止的事,也許,是迫不得已他才出的手。”


    這麽說了之後,青辛自己好像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錯話似的歪了歪腦袋。


    “不是……雖然當時說這麽做的話,就不得不考慮到討伐


    的事情,可是,必須要出兵討伐主上的事卻一次也沒有過。事到如今,再想起來,當時殺死保護的那些女人,這個到底是不是麥侯做的決定,都還是一個借不開的疑問。這麽問起惠侯大人來的時候,才覺得,難道當時這個事情有點奇怪,恐怕不隻是這麽簡單。”


    “……是嗎。”


    “那個時候也有這麽想過的,覺得弑殺這個事情,始終是件十分嚴重的事。可是,麥侯又想要拯救那些所有老百姓。可是,卻也沒有自己坐上玉座,自己稱王這樣的想法。我還記得,當時想的是,如果沒有欲求的話,就什麽事情都無法去做。”


    青辛這麽說,而月溪隻是笑了一下。


    “……可是,即使這樣,會後大人還時,還是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月溪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算當時我被麥侯這麽勸說了,可是我依然會發動起義討伐先王的。是這樣的,即使是那樣。可我覺我也不會不等到麥侯的命令就自己獨斷獨行地起兵的,這是肯定的。如果討伐王的話,國家發動了內戰,人民的生活一定也是困苦不堪的,這麽想正是因為麥侯覺得肯定不應該發動兵變討伐王。所以,就算是下達命令,也會十分猶豫。而且,即使是討伐了王,之後也不會覺得這是一種罪行,也不會責備自己。那麽所以,下達了這個命令的話,麥侯自己就會背負上一種犯罪感,可是,也不完全是那樣的,我不像麥侯或是惠侯大人那樣能說會道,所以大概也不會覺察到這個罪惡的重量吧。”


    “這麽說的話……”


    青辛搖了一下頭。


    “就是這麽一回事的。而且,這樣的話會更加罪孽深重。我就是這麽覺得的。也是沒有這種想法的,那麽所以也就不覺得是多麽重大的事情,我們就是這麽說的,正是因為不知道罪孽的深重這個事情本身,不就是一個罪名嗎。要是不知道罪行的程度而犯罪的話,那也許就是罪加一等了。在充分了解這個罪行的嚴重性之後,還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也是非常嚴重的行為。”


    青辛這麽說著,他那飽含著好意的眼光投向了月溪。


    “這個……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


    “這不肯定應該是能夠這麽美化而言之的事情。我發動兵變討伐了有天命的國王陛下。暫且先不說台輔大人是不是不調,也暫且不說我沒有從主上手中搶奪天命的野心。再說了,這兩種可能性都是不存在的。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顧結果地斷然發動兵變,軾殺了主上。”


    青辛很為難地抬頭看了看月溪。


    “這是單純意義上的大逆不道,不是什麽值得讚揚的事情。不管是文武百官,還是將軍大人甚至是供王,都勸說我,希望我繼承王位,可是,如果我真的那麽做了的說,我不就是真的是從先王手中盜取王位了嗎?我並沒有圖謀篡位,也不是為了討伐而討伐。其他的什麽”


    月溪突然停下不說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剛才慷慨激昂地說出的那一番說裏,在什麽地方好像被卡住了一樣。


    青辛則歪了歪頭,一點想動的意思都沒有。


    “惠侯大人所做的事情,難道是單純意義上的大逆不道嗎?或者是,沒有其他辦法而采取的措施呢?”


    真是啊,月溪說著,一邊做下來,一邊低下了頭。


    “真抱歉,……好像讓您煩惱了。”


    沒有,青辛柔和地說,小聲地說著,是嗎。向著抬起頭來的月溪,投去了一道好像要把他的痛楚看穿的視線。


    “惠侯大人,您也非常尊敬峰王陛下吧。”


    現在再重新想起來月溪回首四年前。他也不想看到仲韃的沒落的。可是,他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後來又做出了這麽一件給自己臉上抹黑的事情呢,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後來他又不接受玉座和讚譽呢。


    仲韃對人民施與暴政的事情,確實應該是能夠讓人為之忿忿不平的,這已經是事實。頒布的法令太過於苛刻,刑罰太過於嚴厲殘忍。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的說,不是要失去天命的嗎?月溪不得不考慮到這個問題,而且,事實上,台輔大人病了。雖然想讓仲韃改變這種做法,可是仲韃卻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加重法令和刑罰的暴烈程度。


    “這麽繼續下去的話芳國的人民肯定都會死的。……”


    露台的前麵,向著小小的園林的雲海,在月光的照射下,透著柔和地醉人的光。在雲海的下麵在遙遠的下界上,芳國的國土遼闊無邊。在這片土地上,埋葬了無數的屍骸,屍體的惡臭代替了花朵的芳香,悲哀的挽歌代替了風的歌聲。


    真是一個沒有一點慈悲心腸的國王陛下啊,雖然感到憤慨,可是,那已經是過去了的事實,雖然已經過去了,可是依然讓人痛徹心扉。望著堆積成小山一樣的人民的屍骨,月溪憤怒了。雖然對他的所作所為十分憎恨是啊,可是,月溪確實應該是無法對仲韃自身感到憎恨啊。不管怎麽樣,在月溪心目中,仲韃還是和以前一樣,是人清正廉潔的官吏。


    在這上極盡腐敗的王朝裏,是個決然的孤高的存在啊。


    “……我想,也許,我是希望主上能夠變回原來那樣。可是,這中蛤我的期待而已,主上他卻完全不顧這些,還是繼續他的暴政。我甚至還會想,如果他是一個貪戀權勢,甚至是腐敗的人,那該有多好啊。可是,他還是依然那樣一個無欲無私的人,一切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那麽所以,對於惠侯大人來證券交易,所謂的大逆不道,就是沒有其他解決辦法的時候犯下的大罪嗎?”


    對於青辛的說,月溪點了一下頭。


    “我想,所謂的為了人民才這樣做,也許這隻不過是對我自己的一個借口而已。做出那個決定,就好像是憎恨一個原來不肯定應該被憎恨的人一樣,那種痛苦是一樣的。不是義憤。是似怨。那麽所以,這就是單純的有罪,不值得為它冠上什麽樣的美名。……”


    “可是,到那個時候為止,使您不得不憎恨峰王陛下的,是他讓萬民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中,不是嗎?既然您可憐那些人民,就不得不去憎恨峰王陛下難道不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月溪搖搖頭說道。


    “我想那是不一樣的。……不,其實也不能說當時在自己的腦海裏完全沒有考慮到人民的處境。看到那些正是因為一些根本就不能稱得上犯罪的罪名被拉上刑受死的時候,那種感覺是非常痛苦的。可是,接下來要應對的是,那些被送上刑場被處死了的人民,他們的親人對主上對那種怨恨。他們的那種難以抑製的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他們也是非常痛苦的。”


    “對於人民對他的這種憤怒,峰王陛下會不會覺得很痛苦?”


    “是啊,那麽所以,我這樣地被官員和所有老百姓信任,其實不是人民心裏的想法。”


    “可是,那不是為了人民才做的嗎?難道這不是一個意思的嗎?”


    對於青辛所說的話,月溪表現出一點的心慮。


    “而且,惠侯大人為了所有老百姓,不也希望峰王陛下能夠變好嗎?心懷慈悲,恩澤天下,讓人民過上幸福的生活,許多的人民都會抑慕峰王陛下。您希望的是這樣的吧。”


    “……這個,是這樣的。”


    “您不就是想和人民一起,對峰王陛下表示讚美的嗎。也就是說,惠侯大人一直都和所有老百姓站在一起。人民的安寧就是自身的安寧,人民的幸福就是自身的幸福,不是嗎。對於惠侯大人來說,一個好的國王陛下,就是為了人民的幸福而成為國王陛下的。您不是曾經對峰王陛下說過這樣的話嗎?”


    對於青辛據說的,月溪啞口無言,隻是微笑了一下。


    “那麽,這和為了人民,不是同


    一個意思的嗎。”


    月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做答,隻是低著頭。


    “……可是,如果我要是繼承了王位,不就是從主上手中盜取了王位了嗎?”


    仲韃從來都不肯接受諫言。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終於讓主人走上了錯俁的道路。然後,更加變本加厲地,把主人的東西他唯一擁有的最大的東西,偷竊了。


    “這隻是字麵意思上的篡奪王位。而且,已經不能在允許有任何的借口了……”


    “借口?這是對誰說的借口啊?”


    被青辛這麽一問,月溪無話可說了。


    “這麽說,我肯定就是那個,讓惠侯大人編出一個借口來應對的人了。”


    這麽說了之後,青辛好像有點慌張地竦竦身子。


    “真不好意思我盡說了一些過分的話,不肯定應該說的話。”


    不,月溪搖搖頭說。然後他聲音輕輕地撫摩了一下額頭。


    “將軍大人所說的是正確的。是的確實應該,我是想對主上說些借口。絕對不是存有惡意的討伐。就算是心裏懷有憎恨,就算是輕視他,可是,也絕對不是想要謀取他的王位的。我是想這麽解釋的。可是,這也確實應該是找錯了對手……”


    如果是借口的說,不管是對上天,還是對所有老百姓,也許都是肯實應該的。踐踏天意討伐國王陛下這件事情,就算是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從芳國把上天賜予的恩寵給剝奪了,那也肯定應該要說出一個借口來啊。在心裏是可以這麽理解的。


    “不管怎麽道歉,需要借口的,主上是不會原諒我的。即使是知道了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還想對自己開脫。這麽這樣的借口,也許是自己自身所做的事。這樣地竊取主上的王位,不管用怎麽樣的借口來為自己開脫,都是沒有用的。我想,祥瓊公主大人肯定應該也不會原諒我的。”


    公主大人會對我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的。曾經,祥瓊公主大人就稱我為篡奪者。斷言我是嫉妒國王陛下,想偷國王陛下的東西。對於我討伐國王陛下這件事情,她認為是果然不出所料。果然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青辛好像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祥瓊公主大人如果原諒了惠侯大人,也不是什麽有其他意義的事情。惠侯大人要是會介意的話,就想起讓我來芳國拜訪惠侯大人。公主大人說了,惠侯大人是芳國的國王陛下。自己還在芳國的時候,雖然還沒有做為代理國王陛下即位,可是,現在肯定應該已經登上王位了吧。公主大人是這麽說的。正正是因為連公主大人都這麽說了,我們主上才給惠侯大人寫了這麽一封親笑信的。”


    如果不是惠侯大人帶領芳國走出那段陰霾的話,芳國現在都還是一片荒涼的,公主大人是這麽說的,公主大人還說,現在您肯定應該有接待使者的時間了,那麽所以就派我來出使貴國。


    月溪吃驚地看著青辛。


    “正正是因為如此,那麽所以主上才說,讓我來芳國看一看。讓我來學習一下,看看惠侯大人為了芳國做出了怎麽的貢獻。”


    青辛微笑地看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月溪。


    “我知道回後討伐了自己崇敬的峰王陛下之後,很討厭自己。確實應該有罪也就是有罪。可是,遠離犯罪也是道,對於自己的罪行悔過自新也是道,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說著,青辛仰頭看著在園林上方高高懸掛著的月亮。


    “太陽落山之後,黑暗會使人迷失道路,於是月亮就會升到天空中,去照亮前進的道路。”


    月亮被陰影擋住了,月光暗淡了下來。好像帶著點陰冷憂鬱的味道,和正年的太陽光真的沒法比。可是確實應該也是,即使隻有這麽一點亮光,雖然沒有正午的太陽光明亮,可是,還是會為在黑夜裏趕的人們照亮前進的道路。


    看著前方,青辛說道,是啊。


    “是芳國現在的朝廷比做是被烏雲擋住的月亮,您覺得怎麽樣?”


    對著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的月溪,青辛笑了。


    “代理的朝廷和偽朝廷,也隻是兩個在稱呼上不同的名字而已。國王陛下坐上了玉座,朝廷就是如日中天的朝廷,而沒有國王陛下的朝廷,就是被烏雲遮住了的月亮。乘上月亮,等待黎明的破曉時分吧。”


    原來如此,月溪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說。


    溪穀裏,薄霧靜靜地散去。大大小小的山峰從雲霧彌漫中探出頭來,斷斷續續流淌著的小溪,順著路往下流,沿著一個小亭子,在那裏,形成了一個深淵。


    月溪,一個人對著書房裏的一張書桌,出神地看著從箱子裏顯露出來的風景。


    這是一快可以用兩個手掌捧著的硯石。這種硯石是舜國的名產,產自舜國的彰明。帶著碧綠的石頭上,有一種斑紋,這種斑紋總能讓人聯想起霧靄。這個好像畫中雕刻的風景一樣的坐落在彌漫著雲煙中的溪穀裏,矗立著一個小亭子,從亭子上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月亮沉沒在墨池的底部。這個硯石的裏偶硯背上,雕刻著歌頌功德的待句,沿著這些詩句,把岩石分成了兩半。


    月溪仔細地觀察著岩石上裂開的龜裂。耳邊,還殘留著切割這些的時候那種動聽的不可思議的美妙的聲音。


    這塊硯是峰王陛下仲韃送給他的。是任命月溪當惠州州侯的時候賞賜給他的東西。十餘年之後,月溪在惠州把硯割成兩半。被切割了的硯,早已經不能在用了。捧著這樣的破片,當初的光榮早已經不複存在了。就像已經失去了它一樣,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修複它了,雖然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把硯割開了,正是因為,他被告知有百餘名罪人,在宮城門前被處以了死刑。幾乎所有的罪犯,都是正是因為沒有幹活,沒有去務農這樣的偷懶的罪名,而被處死的。至於個中原因,也沒有——去調查,是不是正是因為身體不舒啊,還是正是因為自己的親人朋友遭遇了什麽不幸啊或者是正是因為基他什麽原因。那些沒有犯罪的,住在王都裏的人,被迫向那些罪人身上扔擲石頭,正是因為國王陛下非常痛恨別人犯罪。那些罪人就要被石頭這麽砸。很多人就是這樣忍受著被石頭砸的痛苦,一直到被砸死。然後,罪人的屍體就在那個地方被砍頭,在那裏被陽光曝曬。


    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月溪憤怒地把硯一割兩半。一邊用他那清澈的聲音呼喊著,月溪決定踏上一條沒有歸途的道路。


    對於舉兵討伐峰王陛下的事情,他沒有後悔,可是,對自己不得不這麽做,他覺得十分的後悔。


    在推翻王朝之前,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不盡量去製止仲韃呢。


    他恨自己,自己被峰王陛下重用,被任命為惠州州侯,可是自己卻對這個對自己恩深義重的國王陛下作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對自己這麽做,他深惡痛絕。仲韃是芳國的國王陛下,確實應該是芳國的國王陛下。芳國的玉座是仲韃的東西。對於國王陛下失去天道而不加以製止,不顧大義而軾殺了國王陛下,他自己都不能原應諒自己,不能原諒自己掠奪了屬於仲韃的東西。他是這麽想的。


    軾殺國王陛下是天大的罪孽,是無法彌補的,切割了硯就是象征。就像已經沒有辦法再把硯恢複到複來的形狀一樣,月溪的行為也是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違背了天意的罪行。雖然是以為了人民,為了國家借口,可是還是破壞了一切,這些隻不過是醜惡的罪行而已,看了硯石上殘留的難看的龜裂就完全明白了。


    看著硯上的龜裂的時候,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書房的門口,出現了小庸的身影。


    “我聽說您找我。我剛從府第回來,就聽說官邸要移做也用。”


    小庸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書房。燈光通明的書房內,個人收藏全都被搬了下來,堆在


    一個角落裏。看來已經做好了從官邸裏搬出來的準備了,從這裏,也看出了月溪的堅持,小庸覺得十分的憂鬱。


    回過頭來的書房的主人,靜靜地笑著說。


    “你就是正是因為這個特地趕過來的啊。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小庸小聲說道,這時他注意到了月溪的手裏的東西。


    “這人是。”


    “主上賞賜給我的東西。”


    啊,小庸說道。


    “我被任命為天官長的時候,主上也賞賜給我一塊硯。”


    “那塊硯,現在呢?”


    被月溪這麽一問,小庸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笑了一下。


    “還在啊。雖然有好幾次都想把它扔掉,可是每次都做不到。”


    我也是啊,月溪笑道。還在裝硯的箱子裏安了一個蓋子,小心地放在書桌上。


    “主上給臣下賞賜東西的時候,肯定是文房四寶中的一件。”


    “是啊……”


    回想起來,很奇妙地覺得有點懷念。看著陷入沉思的小庸,月溪把酒杯遞給了他。


    “小庸,你能幫我嗎?”


    “如果我能夠幫得上忙的話。”


    就是這個,月溪說著對小庸舉起了酒杯。


    “那麽,我非常感謝。青辛將軍大人呢?”


    “在休息呢。說了一陣子話之後,也說覺得很累,要去休息一下,於是,早飯都沒有吃就回到臥室了。……總覺得有點讓人擔心。”


    小庸納悶著。他不是很明白青辛將軍大人早早回去就寢和“擔心”之間的關係。好像沒有注意到小庸的怪訝,又好像已經注意到了,月溪平靜地注視著手裏的酒杯。


    “主上既不覺迷於喝酒,也不喜歡收集那些很貴的東西,每次我們進貢一些什麽東西的時候,對於金銀玉器這類東西,他都覺得討厭。”


    “……是啊。彰明產的硯,和玉器相比,絕對不會便宜。”


    這麽回答道,小庸微微地笑了。


    “是啊。還曾經有個禁軍的將軍大人,放棄了主上賞給他的硯。我想,是正是因為將軍大人不知道彰明硯的價值。即使他知道,他也許也會對把高價的硯賞賜給武官感到驚訝吧。”


    真是的,他們邊笑著說,月溪望小庸的酒杯裏倒滿了酒。


    “……不隻是高價的硯和墨,還曾經賞賜過高價的紙和筆。主上喜歡的,隻是一些文具和書物,對裝飾身體或是裝飾身邊的東西,他都完全沒有興趣。……不過,後妃們好像就不是這樣的了。”


    是啊,小庸點了一下頭道。仲韃很討厭華麗的東西,因此,王後佳花也裝出一副樸素的樣子。可是,佳花身上佩帶的東西,都是一些奢侈至極的十分貴重的東西。


    “主上挑選妃子的時候到底是以怎麽樣的標準來挑選的,我們都不知道吧。要不然的話,也不會在眾人麵前責罵起後妃來。我想,肯定應該不是華美的,而是樸素的吧。”


    月溪點了一下頭。


    “主上就是這麽一個好人……”


    小傭怪訝地看著月溪。月溪看上去好像十分懷念仲韃似的。是的,好像覺得十分可惜。好像注意到了小庸的驚訝,月溪抬頭對他笑了一下。


    “對於小庸來說,到現在為止,主上隻是一個隻會讓人憎恨的國王陛下嗎?”


    小庸心裏劇烈地跳動著。突然間,曾經仲韃剛登基的時候的情景湧上心頭。


    “我到現在,都不覺得我恨主上。……發生兵變的時候,雖然沒有後悔,可是,對於不得不這麽做,我感到非常的後悔。”


    “……我也是這麽想的。說句老實話,現在還是覺得非常地無念。”


    “為了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每次一想到主上的臉,就覺得無地自容。正是因為,那個時候想起來的,全都是好的時候的事情……”


    想起來不單單感覺很懷念,還覺得非常仰慕他。正是因為這樣,才沒有辦法把仲韃賞賜給自己的那塊硯扔掉。雖然好幾次都在盛怒之下,想要扔掉它。


    “真是奇怪。……我不覺得我對後妃們,像主上那麽憎恨。後妃製造讒言,捏造出莫須有的罪名,這些事情雖然都知道,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是不可原諒的。我想如果要是說到惡毒,後妃反而惡毒數倍。可是,卻不會像對主上毫無慈悲那麽生氣。”


    “是嗎?我卻認為,這是不可原諒的,我是這麽想的。後妃教唆主上,對於這點,我覺得十分生氣。老實說吧,惠侯大人把公主大人送到惠州,這也是手下留情的吧。雖然惠侯大人您說,身居後宮深處的公主大人,是沒有什麽積極的罪的,雖然心裏能夠理解這話的意思,可是,心情上還是覺得有點不高興,還是有點恨她。這就好象是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當時沒有阻止主上,這肯定應該是對誰都亂發脾氣的事吧。”


    “……亂發脾氣?”


    “是啊,我是這麽想的。是啊,我也想過製止主上啊。他也想成為一個好的國王陛下啊。而且,主上也不想玷汙自己啊。雖然想製止,可是對於我來說,很難做到。刑罰過於殘酷,是正是因為法令過於苛刻,當我這麽對主上說的時候,我就好象是接受了所有的罪行一樣。說我墮進了邪惡中。”


    “我也曾經被這麽說過啊……”


    小庸點了一下頭。剛才還覺得有點懷念呢,可是好象覺得像是說了什麽謊言似的,心中充滿了痛苦的回憶。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想成為一位有心的官員,對於人民的墮落,我會很用心地去了解並處理。可是峰王陛下卻隻是一味地把法令修訂得更加嚴厲,把刑罰規定得更加殘忍。對於官員們的諫言,他都一概不加以理會,諫言說得越多,反而會讓事態更加惡化,根本就對整個事情沒有任何幫助。看到那種情況,我也想進諫勸說國五陛下,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用,我的進諫也沒有任何用處。那麽所以,我能做的隻有乞求看看有那麽一個什麽人,能夠勸說峰王陛下,反正我們是做不到了。”


    “那麽所以,才會亂發脾氣,對誰都發脾氣。對後妃和公主大人們都懷有這樣的期待。”


    是啊,小庸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事實上,即使後妃和公主大人她們也去進諫勸說峰王陛下的話,結果不也是沒有任何改變嗎。而且,正是因為她們都是峰王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她們的諫言說不定不但不能有任何的幫助反而引起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呢。一定會是那樣的結果不是嗎。台輔大人也曾經勸說了峰王陛下。可是,結果就是法令變得更加苛刻和殘酷。台輔大人的失道,不就是最大的諫言嗎。可是,即使是台輔大人的失道,最終也沒有能夠起到任何阻止主上的作用。”


    “是啊,當時就是這樣的……”


    “雖然當時我也知道自己老是在亂發脾氣,然而卻還是忍不住地對後妃們和公主大人們產生了一種恨意。是啊,可是,這樣樣的一種恨意,還是讓我自己覺得非常的痛苦。憎恨主上,那是一種非常痛苦的感覺,沒有什麽比這種感覺更加痛苦的了。當痛苦到了極點,就會問自己,到底是由於什麽原因,當時的我會產生這麽一種感覺呢。可是,那樣會讓自己更加痛苦,也更加痛恨。就這樣,那時的我,糾纏在這樣的一種痛苦的境界裏麵,痛苦使得我更加痛恨他,可是這樣的痛恨,又讓我覺得更加的痛苦。……是啊,相比起這個,對於後妃和公主大人她們的那種恨言,就會顯得無足輕重了,也就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那麽恨她們了。”


    “是啊,真是的。”


    月溪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好象覺得什麽地方回響著痛苦的回音一樣的。這種聲音,讓小庸覺得,他似乎開始有點理解了月溪到


    底是由於什麽原因會那麽頑固地抗拒著接受這個國家的國權。


    “……惠侯大人,您很的是受苦了。”


    不管是不得不討伐仲韃,還是最終討伐了仲韃,這些事情。還有,在此之上,又盜取了屬於仲韃的東西,所有的這些東西交織在一起,更加讓他覺得自己對主上的不忠。


    “我覺得,現在我好象有點理解惠侯大人的心情了。可是,也請您無論如何理解一下我們的心情。對於我們來說,惠侯大人確實應該是製止了主上的暴政,而且,是唯一一個製止了主上暴政的人。不論是對於諸官來說,還是對於所有老百姓來說,您都是那位結束了大家的痛苦,把人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的人。當大家一聽說惠侯大人要回去惠州的消息,滿朝文武都在歎息悲傷。有人還哭了,還有人生氣了。”


    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小庸。


    “求您了,求您無論如何都和我們一起同甘苦共患難吧。”


    說著小庸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了兩封信件。


    “怎麽樣,這個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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