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擁有著強悍的大局觀,開局就埋下布局,開劫後成功地屠戮了他棋盤上的大龍。這場比賽,穆於下得認真,輸得慘烈,以往在棋局對弈中積累的自信,被完全碾碎,他輸得一敗塗地。。沒有奇跡發生,也沒電影般的逆轉,他們輸了,輸在了決賽第一輪。結束比賽後,穆於強打精神,來到講棋室。雖然輸了,但他不能喪著臉去見周頌臣和江萊。他勉強擠出的笑意,在看到江萊,以及她身邊那個空蕩的座位時,蕩然無存。江萊合上錄影用的dvr,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雖然江萊沒說,但穆於已經知道了,周頌臣沒有來。那個人……失約了。一直強撐的那口氣瞬間就好像散了,他垂下眼簾,輕聲地對江萊說,也是對自己說:“沒來就沒來吧,反正輸了,也……沒什麽好看的。”第5章 周頌臣和穆於的日常聊天中,穆於經常分享許多視頻與鏈接。對於這過於旺盛的分享欲,周頌臣基本不回複。但最新發過來的視頻封麵是隻水豚,而穆於的微信頭像,也是隻水豚。水豚有著一身好似獼猴桃的皮毛,耳朵短圓,小眼睛平靜而溫順,方形的吻部呈現一種滑稽的笨拙感。不自覺地點開了視頻,畫麵中的水豚站在海鷗上,站在鱷魚上,站在同族身上,從大到小,由低到高,一群水豚在疊疊樂。魔性音樂結合荒謬畫麵,產生一種詭異的吸引力。他被迫記得了水豚的另一個名字的發音,卡皮吧拉。“無聊。”周頌臣看了三遍後,才退出視頻。退出前,他注意到穆於發送這條視頻的時間是上周六,而今天已經是周五了。周頌臣若有所思,退出了微信界麵。過去一周裏,穆於非常忙。又或者說,他努力讓自己忙起來。雖然在大學生圍棋聯賽中,他們遺憾止步決賽,但圍棋社的社長還是決定鼓舞士氣,在群裏邀約大家聚餐,晚上一起喝酒。以往的社團活動中,穆於最多隻吃個飯,他不會喝酒。但這次他不但去了,還赴約酒局,沒幾杯就醉得不省人事。結果第二天因為醉酒,沒及時趕到兼職的便利店,好在有好心同事幫他代班了幾個小時,才免於被解雇的下場。為了感謝同事,穆於主動提出可以給同事換兩天夜班。收到了社長發來的消息時,穆於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一波結賬的客人。社長問他:小於,這周末有空嗎?要不要來趟棋局室,我們可以一起打譜~平日裏隻要有時間,穆於都會去圍棋社下棋。一項愛好堅持久了,就會變成不可或缺的習慣。圍棋就像他的象牙塔,躲在裏麵的時間愉快而輕鬆。然而聯賽已經結束有一個星期了,穆於一直沒去圍棋社。社長大概是察覺到什麽,特意給他發來消息。不去圍棋社,除了因為輸棋而感到慚愧,還因為他在那場對弈中受到了打擊,暫時有點心理陰影。看到社長發的消息,穆於自責地想,是他心態不好,倒叫對方擔心了。穆於回道:不好意思啊社長,這兩天因為兼職有點忙,明天下午可以嗎?社長倒很灑脫:你什麽時候有空都行,我就是有點擔心你,這次對手實力太強,能贏當然很好,但是輸了也沒什麽,明年還能再比嘛!社長:對了小穆,你是本地人吧。穆於:是的。社長:我們家開的棋館也在附近,等放假以後,要不要過來下下棋。穆於:好的,沒問題!等穆於反應過來時,他的寒假行程已經被社長提前預定了。既然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棋藝與旁人差距太大,更應該加強磨練,鍛煉自身。不能一直沉浸在負麵情緒裏,該懂得及時抽身。穆於本能地回避了他的情緒低落,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失約的人。退出和社長聊天的頁麵,再看置頂,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給周頌臣發消息了。那人究竟是沒發現,還是就算發現了也不在意。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隻能說明他在周頌臣心中的分量,不過如此。所以失約於他,周頌臣不需要解釋,亦沒有回應。他甚至不奢求周頌臣能對他有一絲歉意,他隻是想要一個解釋,哪怕周頌臣跟他說忘了這個約定,也好過現在這樣,全然的漠視。這時有顧客進來,點名要關東煮。穆於趕緊收起手機,戴上口罩手套,幫顧客夾起想要的食物。正忙著給眼前的顧客打包關東煮,便利店再度門鈴響起,又進了新的客人,穆於隻來得及高聲道一句歡迎光臨。等麵前顧客結賬離開,穆於才留意到剛進來的客人。天氣很冷,那人站在放著熱飲的冰保溫箱麵前,背對著穆於。黑色大衣搭配淺灰色高領,氣質出眾,背影生得和穆於思念的混蛋一模一樣。穆於拉下臉上的口罩,又取下升霧的眼鏡擦拭一遍重新戴上。不可能吧,周頌臣怎麽會來?或許是他的目光過於炙熱,幾乎要穿透衣服刺入皮肉,那個人終於從保溫箱裏隨意地取出一瓶飲料,緩緩轉過身來。真是周頌臣!比起滿臉驚愕的穆於,周頌臣反而神色自若,手裏握著飲料,目光梭巡著貨架,似乎他出現在這裏,隻是單純為了購物而已。這家便利店設立在大學城內,距離西大和成大都很近。具體工作地址,他曾在往日發過去的消息中,給周頌臣說過。周頌臣不常回複他,或許根本沒認真看過那些消息,不知道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內心深處波濤洶湧,臉上仍是勉強地收斂了神色,就像對待每一個普通的客人那般,穆於冷靜地站在收銀台後,等待對方過來結賬。本該繁忙的時節,整個便利店中,卻莫名地隻有一位客人。他沒再繼續盯著周頌臣,可所有感官依然被不遠處的周頌臣所吸引。穆於透過玻璃門的倒影,目光追隨著周頌臣的身影。周遭徒然間安靜下來,一切動靜都那麽清楚。對方行走時翻動的大衣下擺,隨意敲打飲料瓶的指腹,聽見縮短距離的腳步聲。所有的一切都似無形細線,一絲一縷地纏在穆於心上。一些剛開始因為震驚而沒能注意到的細節,在冷靜下來以後,逐漸察覺。他看到了周頌臣微亂的鬢發,疲倦的神情,眼眶下顯眼的青黑。穆於很少見到周頌臣疲憊的模樣,這人總是精力無限,好像所有事情都能輕易完成。是什麽事能讓他累成這樣子,跟周頌臣的失約有沒有關係?胡思亂想間,對方已經來到了收銀台前,將手裏東西放在桌上。一瓶熱奶茶,兩包香煙。煙是不是抽得有些太多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穆於沉默地拿起貨品掃碼。他掀起眼皮,正好對上周頌臣的眼睛。對方竟然一直在看他,目光不閃不避。交鋒不過數秒,穆於便倉惶敗退,移開視線看了眼電腦上的金額,開口道:“一共五十三。”周頌臣拿出手機付款,把手裏的熱奶茶留在了桌上,往穆於的方向輕輕一推。隨後將兩包香煙揣進兜裏,轉身離開了便利店。玻璃門上的鈴鐺輕響,冬夜冷風灌進一縷冰冷,融化在溫暖的室內。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對穆於說過一句話。看著對方留下的熱奶茶,穆於知道這是周頌臣發出的示好信號。僵了近一個禮拜的身軀,在此刻終於得到釋放。走到路邊準備攔下計程車的周頌臣,感覺到口袋裏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手機,掃了眼上麵的消息。愚蠢的水豚頭像,穆於分享了一個新的水豚視頻。周頌臣沒有點開,隻是嗤笑一聲,鎖上屏幕。沒過多久,學校開始放寒假。周頌臣和穆於都是本地人,還是鄰居。他剛提著行李回家,穆心蘭就跟他說,晚上要去周頌臣家吃飯。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穆於就跟著穆心蘭去拜訪了周頌臣家。周頌臣的爸爸是律師,年底非常繁忙,沒能出席晚上的家宴。飯桌上,周頌臣的媽媽肖韻問穆心蘭:“好不容易兩個孩子都放假了,不如出去玩幾天吧。”說完肖韻又看向埋頭吃飯的穆於:“乖乖想不想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