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每次倒下,都能被教練及時穩住身型,不至於摔在雪地上。在又一次險些摔倒,被教練勾著腰摟回來時,穆於已經累得滿頭大汗,臉頰通紅。教練笑道:“沒事吧,要不要喝點水?”穆於扶著教練結實的手臂歉然道:“教我很辛苦吧。”教練:“還行,你骨架小還很輕,隨便一撈就回來了,不費勁。”穆於靦腆一笑,還未回答,就聽到一旁傳來道涼涼的聲音:“你們到底是在滑雪還是在調情?”周頌臣不知什麽時候滑到了他們身邊,又在旁邊觀察了多久。穆於頭發發麻,愈發窘迫:“你不要亂說,教練很好,是我太笨了。”周頌臣麵無表情道:“算了,還不如我教你。”教練這時候才意識到什麽,看了看周頌臣,又若有所思地望向穆於,主動道:“其實時間也沒剩多少了。”被周頌臣這樣打岔,穆於也不好意思繼續將教練留在這裏。等人走後,他才有些惱地看向周頌臣。周頌臣似乎看不出穆於的小情緒,命令道:“你這個樣子,就是住在雪場一個禮拜也學不會,去換個好滑的雙板。”等穆於換好雙板後,他明顯感覺到滑雪的難度瞬間下降不少。在他滑行時,周頌臣就踩著單板跟在他身旁。正當穆於沉浸在自己輕易學會滑雪的高興中,滑行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他根本刹不住。這時周頌臣加速超越了他,轉到他身前,試圖抓住他的時候,因為怕將周頌臣撞倒,他下意識掙開對方的手,不料這股抗拒的力道反而造成周頌臣重心不穩,兩個人一起摔倒在雪地上,狼狽地滾作一團。穆於摔得頭暈眼花,卻本能地翻身而起,比任何時候都要利落:“你沒事吧!”周頌臣被他壓在身下,沒有說話,而是伸手去解滑雪板上固定鞋子的鞋扣。穆於見狀趕緊脫了手套去幫忙,滑雪鞋有些難脫,尤其是周頌臣全程沒有吭聲,等穆於將鞋子用力拽下時,才看到對方的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大包。他倒抽一口涼氣:“疼不疼!”說完他趕緊捧起一團冰雪敷在周頌臣腳踝上,顫聲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學了,滑雪真的太危險了,你……”周頌臣嘖了一聲:“閉嘴。”穆於抿住嘴唇,內疚至極地望著周頌臣。周頌臣不高興道:“別大驚小怪,扶我起來。”第7章 一場滑雪,興高采烈地開始,垂頭喪氣地結束。穆於緊急將周頌臣送往滑雪場的醫務室,醫生檢查過後,對他們說:“沒傷到骨頭,先冰敷,這幾天注意靜養。”說完醫生熟練地取出一個醫用冰袋,遞給周頌臣。穆於忙接過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周頌臣扭傷的地方。雖然醫生說沒大事,但穆於仍不放心:“要不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吧。”滑雪場的醫生見多識廣,對摔傷扭傷頗有經驗,勸道:“這離市醫院遠,來回都得一個多小時,就這傷我看休息個一周差不多能好,就是不能再繼續滑雪了。”穆於還想再問,周頌臣卻搶過他手裏的冰袋,用眼神示意他閉嘴。醫生看了下穆於的右臉:“你臉上也是滑雪時候受的傷?”穆於這才想起臉上的傷口,那裏早已凝成血痂,傷口雖然不大,但傷在臉上還是有些顯眼。醫生簡單地用碘伏給他消了個毒,就忙著去照顧新進來的病患。看見回來的穆於臉上不僅貼著創可貼,頭發還亂糟糟的,周頌臣不由輕嗤一聲:“真醜。”為了防寒,穆於特意戴了毛線帽。剛才送周頌臣來的路上,他的毛線帽不知什麽時候被擠掉了,現在頭發根根豎起,像隻可憐的海膽。穆於抬手按了按頭發,反而被電了好幾下,最後自暴自棄地放下手。反正不管怎麽收拾,他都不在周頌臣的審美點上,何必費事。周頌臣把手裏的冰袋丟開,衝穆於伸出手:“扶我回去。”穆於不讚同:“冰敷時間是不是太短了?”周頌臣擰眉:“別誇張,隻是扭傷而已。”穆於一直都知道周頌臣對極限運動情有獨鍾,攀岩和蹦極都是他玩膩的。當初周頌臣就因為滑雪摔斷過手臂,胳膊上的石膏剛拆,轉頭就去籌劃著在雪山上玩空中滑板。肖韻為此大發雷霆,一開始穆於還不懂肖阿姨為什麽這樣生氣,直到他去搜索了空中滑板。空中滑板是跳傘和滑板的結合,需要乘坐直升機,從離地三千米的高空中一躍而下,在雲層中踏板滑行,直到距離地麵九百多米,才能打開降落傘。而周頌臣的計劃是在雪山之顛玩空中滑板,降落山頂後再滑雪而下。光是看文字描述,穆於都覺得害怕。他想周頌臣大概天生就缺少害怕這種情緒,雪地都滿足不了他了,還想上天。這天沒能上成,因為肖韻將周頌臣禁足在家中,不許他踏出房門一步。當初周頌臣連骨折都沒放在眼裏,何況現在的區區扭傷。回到酒店,不過才一下午,周頌臣就覺得無趣。躺在床上的周頌臣無聊地揉著抱枕,轉頭看向坐在榻榻米處,正在擺出圍棋,認真打譜的穆於,不悅道:“你坐那麽遠,怎麽扶我起來?”穆於作為連累周頌臣至此的元凶,自然百依百順。他走到床邊,落坐在床上的一小塊位置,腰背挺直,端正斯文。穆於幼時的圍棋老師是位有點年紀的老先生,在對弈禮儀上尤其講究。圍棋對弈中的思考禮儀,便有要求坐姿,需要沉心靜氣,保持端方姿態。平日裏老先生就拿著一根小木棍,抽打學生們在對弈過程中鬆懈的背脊,久而久之,穆於的體態就練就出來。此刻坐得板正的穆於,隻覺得腰上一癢,是周頌臣用受傷的那隻腳踢了踢他的腰:“我渴了,給我倒水。”穆於剛將水倒回來,周頌臣又說:“把電視打開,我要看電影。”他任勞任怨地拿起距離周頌臣隻有一臂距離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剛放下遙控器,他還沒回到圍棋旁邊,周頌臣又說:“想吃蛋糕了。”穆於看了眼外賣軟件,發現這裏距離市中心確實很遠。坐落在雪山附近的度假村,周遭商鋪很少,現在窗外還下著小雪,外賣無人配送。“我幫你問問酒店前台有沒有?”穆於說。周頌臣卻轉了主意:“算了,不是有室外溫泉嗎,去泡一泡。”穆於憂心道:“你腳還腫著呢,醫生說二十四小時內隻能冰敷。”周頌臣卻自顧自地扯著後領,將身上的短袖扯了下來,露出寬闊結實的背脊。穆於沒有挪開視線,周頌臣的身體他看了許多次,早已習慣。隻要沒有做那件事,他還是能以平常心欣賞眼前這具身軀。周頌臣換上了泳褲,套了酒店的浴袍,扭頭對穆於道:“還不去換衣服,你得陪我去。”穆於遲疑地看了眼不遠處的棋盤,打譜才完成了不到一半。上次在全國大學生圍棋大賽中慘敗後,社長給他推薦了一位名家大師。名師的棋風與他相似,如果能學到其技藝的一兩分,也算受益頗多。為此穆於特地將圍棋帶到度假村,準備閑暇時間,多多學習。正猶豫間,周頌臣冷下臉:“行,我自己去。”穆於心頭一跳,平日裏周頌臣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好,但一旦對方露出這種神色,絕對是大事不妙。他連忙站起身,過去拉起周頌臣的手搭在肩上:“怎麽能讓你自己去,外麵下了雪,路上肯定很滑,我扶著你。”度假村的室外溫泉,在露天雪地中,有著各種形態的溫泉池,有泡滿小黃鴨,也有古典雅致的中式風,甚至還有一口大鐵鍋。銅色的大鍋四周有三根巨大的木樁與鐵鏈支撐,看起來能裝下十個人,底下還像模像樣地擺了一圈木材,火光由紅色電子燈充當,鍋內炊煙嫋嫋,十分有趣。如果在往日,穆於肯定要上鍋裏試試看。但要進這口鍋,還得登扶梯。現下周頌臣腿腳不便,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最後穆於選了一個風景不錯的方形露天溫泉池,池上擺放著數個裝飾性的木酒桶,用以擺放遊客的酒水。本來以為露天溫泉會很冷,誰知滾燙的泉水中和了室外的低溫,除了一開始脫去浴袍有點冷以外,進入泉水中後,就非常舒服。此時穆於正背對著周頌臣,玩著泉水裏放置的幾隻小黃鴨。像久違地找到了童趣,將手裏的小黃鴨捏出聲響。穆於的身材確實不夠健壯,腰腹薄得像紙,肩胛骨清晰隆起,平日白皙得近乎不健康的膚色,在泉水的浸泡中,迅速地浮起大片薄紅。水珠至濕潤的發尾滑落,越過浮現血色的纖長後頸,陷入脊柱凹槽,直至滑進了那條可笑的藍色卡通泳褲中。泳褲上麵竟然還有藍色的水豚圖案,周頌臣蹙眉,嫌棄地移開目光。“幼稚。”穆於聽到周頌臣的聲音,順勢回過身來,泡溫泉不方便戴眼鏡,他將眼鏡用鏡鏈掛在脖子上,所以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周頌臣,或許是無知無畏,他反駁道:“明明很有趣啊,你來都來了,不好好玩才是無趣。”水聲輕響,是周頌臣靠近他,泉水似波浪,被推到了穆於身上,此起彼伏。他眨了眨濕潤的眼睫,下意識想往後退,卻被抓住了手腕。模糊的視野裏,是周頌臣靠得越來越近的臉。心跳在加速,身體在升溫,就在穆於就快閉上眼時,一團冰冷的雪卻猛地襲擊上了他的脖頸。穆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本能地推開了周頌臣,拍掉凍得他雞皮疙瘩狂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