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於隻當自己睡著了,一句話都不打算回。周頌臣聲音在夜色中,變得有些朦朧與沙啞:“我病成這樣,你連一頓飯都不肯給我,還讓我吃泡麵。”穆於咬牙:“你再這樣我就走了。”周頌臣輕聲道:“從你認識我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這樣了。”穆於睜開眼,看著視野中的黑暗,睜得直到眼睛都變得酸澀,才說:“我知道,沒人能讓你改變,你也不需要改變。”周頌臣沉默半晌,轉而道:“你腿上的傷處理過了嗎?”穆於嗯了聲,結束了這場短暫的,略帶苦澀的對話。這一晚,穆於睡得出乎意料地沉,定好的一點鬧鍾都沒將他吵醒,他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換姿勢。乖巧得像隻貓一樣,整個人嵌進周頌臣的胸膛裏。周頌臣反而睡得不算好,身體的不適讓他不斷從睡夢中驚醒。最後一次驚醒,天方露白。像是做了個噩夢,可醒來時卻又記不太清,依稀記得好像是參加了穆於的婚禮,那個看不清麵目的男人正在親吻穆於的臉。周頌臣是被氣醒的,醒來時心髒還在砰砰直跳。淺藍色的光鋪進病房裏,穆於麵朝著他睡著,身體隨著呼吸緩慢起伏,晨光讓眼前的畫麵變得朦朧,讓穆於像抹一觸即散,淡藍色的月亮。他下意識碰了碰穆於的臉,是溫熱的人體,不是那天上隻能看卻摸不著的東西。想到那個夢境,周頌臣不高興地彎下腰,在穆於的臉上也蓋了個章。然後又偷摸地掀開了穆於的褲子,看他受傷的那條腿。傷口處被醫生用無菌敷貼給貼住了,看不清傷勢如何。他的一係列動作讓穆於半夢半醒,睜開了眼睛。穆於看著沒有徹底清醒,隻是緩慢地眨著眼睛,周頌臣鬼迷心竅地問了句:“肯定還喜歡我吧。”穆於像是睡迷糊般,迷迷瞪瞪地看著他,低聲咕噥一句:“不。”說完他閉上了眼,發出綿長的呼吸聲,再次熟睡過去。不知從哪聽過這樣的說法,人在半夢半醒時說的話,大概率是真話。窗外響起陣陣鳥鳴,周頌臣循聲望去,瞧見初陽金光攀上窗欄邊緣:“不喜歡又怎麽樣,你現在還不是得在我身邊,我不在乎。”他垂下眼,再次重申道:“我一點也不在乎。”第67章 早上醒來時,穆於迷糊記得中途醒了一次,周頌臣好像對他說了什麽,可他記不清了。睜開眼就見周頌臣早早醒了,正坐在單人間的沙發上回複消息。留置針將他的手背插出大片瘀青,好像也沒有影響他回複消息的速度。周頌臣手指靈活地在屏幕上敲打著,餘光裏看見穆於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起,張嘴像是想對他說點什麽,不知為何又鬧了別扭,直到穆於離開時,他也沒多說一句。穆於隻在醫院陪護了一天,就回到家去。他重新加了肖韻的聯係方式,他們在微信上偶爾會聊天。穆於有想過穆心蘭大約已經得知他回北市的消息,要是知道他簽約出了問題,大概會像從前那般,否定他對圍棋的堅持,嘲笑他不如考公。他仍未準備好見穆心蘭,好在肖韻也未同他提起過這些,平時肖韻隻給他發了些周頌臣在醫院的照片。周頌臣不情不願地喝著補湯,周頌臣躺在病床上還在看書看資料。哪怕背景光線造型都很一般,但那張臉依舊帥得很突出,就像在單獨的另一個圖層。光是從照片背景就能看出有不少人來探望過周頌臣,病房裏到處都是鮮花水果,那股甜膩香氣仿佛要從照片裏撲出來了。肖韻十分憐惜穆於,甚至給他轉了筆錢,擔心他現在沒錢吃飯,遇到困境不願同長輩求助。穆於當然是將錢退了回去,他尚未困難到這種程度。肖韻平日說話待他都挺溫和,就是給錢時的態度意外強硬,連語氣都變了不少。不過他這邊堅持不收,肖韻也拿他沒什麽辦法,平日裏,穆於照舊去星路棋途的基地訓練,晚上在棋社兼職,忙得不可開交。穆於心態非常平穩,反正遲早都要解約,這段時間也不能平白浪費。他心態是穩了,謝青卻好似有些著急,將他喊進了辦公室,話裏話外是哄他趕緊接個商務,網上那點熱度如果沒有更多的事件維持,很快就會散去,而穆於巴不得那點熱度趕緊過去。明麵上他笑著同謝青虛與委蛇,私下卻想著那份咖啡廳的錄像到底該如何使用。穆於疑心周頌臣是故意說一半藏一半,引著自己去找他。這時周頌臣給他發來的消息,告訴他周霆最近在忙一個大案子,今天人已經飛去海市,如果穆於有事,不必去律所了,去了也隻會撲空,話裏話外都是讓穆於來找他這個助理律師。距離周頌臣住院已經過去了一個禮拜,成大開學了。穆於抽了一天辦理了複學手續,在把員工宿舍裏的行李搬回了學生宿舍。直至忙到傍晚,穆於才有空去探望周頌臣。他到的時候,病房裏隻有周頌臣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麵朝病房門口側躺,雙眸緊閉,很沉靜的一張睡臉。床頭堆滿鮮花,花團錦簇,有束耀眼的紅玫瑰從萬花中殺出,頗為吸睛,叫人一眼隻能望到它。附近花店的鮮花,大概都叫周頌臣的追求者買完了,病房如穆於所想的那般滿是花香,買花的人也不怕周頌臣對花粉過敏。他悄悄地關上門,輕手輕腳地來到病床前,落座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好像隻有周頌臣閉著眼睡著了,他才能心緒平和地打量著這個人。不用再像一個時時提著勁的鬥士,揮舞著不像樣的武器,試圖戳傷周頌臣,也連帶傷了自己。夕陽的光從窗裏射了進來,拽出長長的影子,光中浮塵點點,眼前畫麵似被渡了層老派電影的靡麗色調,像場黃昏舊夢。很美的夢,可惜不屬於穆於,好在他現在也不會再為了無法擁有這個夢而感到難過。周頌臣睡得不算安穩,眼球在眼皮底下飛速震顫著,像是在做夢。他嘴唇微張,似乎努力地喊著什麽。穆於下意識湊了過去,想聽清楚他唇邊低語。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小提琴曲,將穆於驚了一驚,他扭過頭,才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被製成留聲機樣式的藍牙音箱。曲子正是從裏麵傳來,是周頌臣的鬧鍾響了。音樂音量很小,輕得低迷,周頌臣睜開眼時,穆於尚未抬起身來。他意識到自己與周頌臣的距離近得有些曖昧,剛想撐著病床直起腰,就被人伸手扣住了後頸。穆於錯愕地睜大眼,還未反應過來,周頌臣就已經抬手將他攬到了病床上。周頌臣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沒從夢中醒來,隻一探身便攫住了他的唇。攬住穆於腰的手力氣很大,彼此胸膛緊貼,咚咚地響著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周頌臣抱住他,吻著他,將他嘴唇吮得生疼,泛起麻癢。穆於用力地咬了一口周頌臣,血腥味霎時彌漫,周頌臣隻是眉心皺了皺,固執地將這染了血的親吻進行到底。掙紮間穆於揮倒了床邊的花,玻璃瓶倒了下來,玫瑰撒了一地,水花濺到了穆於的手背,涼得厲害,唇上的溫度,燙得過火。玻璃瓶斜倚了下去,在地上碎出驚人的動靜。恰好有護士聽見了動靜,她尋了過來,先是敲了敲門,等了半晌才聽到一聲請進。護士推門而入,就見病人躺在床上,床前站著個人,地上是花瓶碎片和滿地的玫瑰。站著的那個男生轉過頭來,客氣地向護士致歉。護士負責這片的病房,對這間病房的患者尤為印象深刻,帥得如同明星一樣,還是混血的病人十分少見。而眼前這人大概是病人的朋友,她沒見過。男生的雙眼稱得上是漂亮,更引人矚目的卻是他的嘴唇,血漬暈在唇角,像暈開的口脂,有種別樣的誘惑。病床上的混血帥哥嘴唇同樣破了皮,血還未來得及止住。護士突然明白自己撞破了什麽,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慌張地說了下打掃工具在走廊盡頭的小房間後,隨即紅著臉退出病房。身後病房的門剛關上,穆於就對病床上的周頌臣怒目而視:“你瘋了嗎?”周頌臣抽了張紙巾,按在自己嘴唇上,惡人先告狀似的皺著眉:“你咬得可真狠。”穆於氣得手都在抖,剛才護士震驚的神色仍曆曆在目,讓他羞恥得恨不能立即離開醫院,再也不要踏入這個地方。周頌臣靠在床頭,解釋道:“我一睜開眼就見到你,你還離我這麽近,不怪我誤以為還在夢裏。”這番解釋一點可信度也無,稱得上胡言亂語,穆於轉身就想走,卻被周頌臣喊住:“你過來是因為解約的事吧。”穆於能屈能伸,立在病房門口半晌,最後決定回到病床前。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拖得越久,他和周頌臣糾纏得就越深。穆於想要快刀斬亂麻,偏偏事與願違。周頌臣看著穆於坐下,笑了笑:“現在案子的關鍵是你得拿到謝青答應你參加青秀賽的證據,並且要明確參加青秀賽是你簽約的條件,這段時間你有在微信上套他的話嗎?”穆於點了點頭:“我有,不過他很謹慎,基本都不正麵回答我。”周頌臣了然道:“他們應該也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手段了,可能早就想好該怎麽規避風險。”“那現在怎麽辦?”穆於有些憂慮,以至於他都忘記了自己剛被輕薄過的事。周頌臣輕咳了幾聲,再次成功讓穆於將視線落在他唇上,隨即穆於便像碰了火一般,迅速地挪開了視線。“你拿那段咖啡廳的視頻去詐他一下,告訴他你已經有證據了,先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再進行套話,這個過程中你要用錄音工具將你們的對話記錄下來。”周頌臣一口氣說完,輕輕喘了口氣,似乎仍有些虛弱。但穆於已經不太相信周頌臣這病弱模樣,畢竟這人剛才將他強硬地攬到床上的樣子,可不像是沒有力氣。周頌臣望著穆於:“到時你戴個隱蔽性很強,能夠藏在耳朵裏的耳機,你們對話的時候,我可以輔助你跟他進行交涉。”頓了頓,他繼續說:“為了避免錄音有誘供的嫌疑,你得等騙完他以後再錄音。”穆於疑惑道:“你們律師平時都是這樣辦案的嗎?”周頌臣笑了,嘴唇上未幹的鮮血讓他的笑容都多了幾分邪性:“當然不是,律師得受職業道德約束,不能采取不當的手段操縱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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