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屋子一下子變的明亮起來。


    心葉學長按下了牆上的開關。


    心葉學長的表情雖然顯得有些僵硬和嚴肅,但是看起來依舊非常冷靜。他的身體挺得筆直,望著小和的目光也顯出智慧的光芒。


    我屏住呼吸望著眼前的心葉學長。


    “老師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三上同學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就連回答問話也做不到吧。”


    心葉學長在說什麽啊?


    小和是保健室的老師嗎?


    而且,心葉學長說可以告訴小和想知道的事情,難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三上把臉埋在床裏,整個人好像烏龜一樣縮在一起。我馬上端起水碗送到三上的麵前。小和大概是被心葉學長的話吸引住有一些走神,並沒有製止我的動作。


    “三上同學,請振作一點。”


    我輕聲向三上呼喚道,三上馬上把臉湊了過來,伸出舌頭吧嗒吧嗒地舔著碗裏的水。


    看到心葉學長異常鎮定的樣子,小和似乎也有些困惑。她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剪刀,聲音尖銳地對心葉學長問道。


    “你……是誰?”


    “如你所見,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我是文藝社的社長井上。日阪同學的學長。”


    “你怎麽知道我是保健室的老師?”


    “因為很奇怪。誰都不認識你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心葉學長注視著小和的眼睛答道。


    “日阪同學說,你在與鬆本交往。可是卻沒有人聽說過你。而且鬆本的同班女生們都很確定的說,鬆本的女朋友是雛澤同學。除了她之外沒聽說鬆本有其他的女朋友。——像你這樣漂亮的美人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可是,為什麽卻沒人知道你呢?”


    小和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所以,你應該是在鬆本經常去而又不會被別人引起懷疑的地方。據說鬆本的腸胃不好,經常在保健室裏麵休息。而實際上你們就是在這裏約會。表麵上來看,隻是保健室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係,而你是理所當然會在這裏的人。所以誰都不會對你有所懷疑。”


    心葉學長冷靜的分析道。


    小和的眼睛垂下了下去,臉上帶著一股哀傷的神情低聲道。


    “是的。”


    我一邊將三上膝蓋上的針拔出,一邊揪心的望著他們二人。


    “我的真名叫做蘆屋朱裏。從去年開始來到西高的保健室做老師。”


    一種守得雲開見日出的感覺油然而生,小和那隱藏在語言與表情背後所不為人知的秘密,終於被我們發現了。


    所以每次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從來沒穿過校服。


    所以在吃烏冬麵的時候,她會微笑著說“我很有錢喲”,自己結了兩個人的帳。而且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所說的“我是西高的,今年二年”。


    她這裏說的應該是來做老師的第二年。還有在保健室裏偷偷地喝菊花茶,其實指的是躲開其他老師的意思。——而不是指趁保健室老師不在的時候。


    其實在之前我就覺得她從身材到言行都很像是一個成年人。不過,因為一開始就看到了教科書,所以一直以為她就是個高中生。


    那麽,朱裏是在與自己的學生談戀愛嗎?


    所以他們兩個才那樣地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在一起的時候甚至都不敢互相牽一下手!


    朱裏的眼眶裏含著淚水,緊緊地咬住嘴唇,身體不停的顫抖著。


    看到她那痛苦的表情,我的心裏也好似割裂一般的難受。即便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一定也會因為在意旁人的眼光而非常痛苦吧……她越是喜歡鬆本,就越是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罪惡感吧。


    朱裏將雙手緊緊的抱在身體周圍,不斷的顫抖著。


    “你說的對……我與和,經常在保健室之中見麵。但是我們之間並不是你們所說的那種戀人關係。我們互相之間並不是喜歡的那種感情。我們不能去喜歡對方……因為如果我們喜歡上了對方,那便是一種罪……尤其是和,他連我的手指都不敢碰。”


    朱裏低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哀傷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我們依舊抱著一個相同的信念,這個信念也是我們所唯一能夠共同擁有的幸福。”


    “那就是你和鬆本答應要一起去死這件事嗎?”


    心葉學長的表情忽然變得陰沉起來。


    而相反的,朱裏的目光裏忽然閃現出憧憬的光芒。


    “是的。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死的。我們兩人那時候每天都在討論如何才能毫無痛苦的死去。可是——”


    朱裏張開的嘴唇忽然僵硬了。


    “和,他卻喜歡上了別的女孩。當我聽說和在與雛澤交往的時候,我隻把那當作毫無根據的傳言,根本就不去相信它——”


    朱裏的嘴唇微微地翕動著,然後忽然閉上眼睛拚命的搖晃著腦袋,烏黑的長發淩亂的散落在她的臉頰上麵。


    “不——是我不願去相信那件事而故意裝做不知道的樣子。一直到現在我都不願去相信,無法相信!和死了以後,我在電腦裏麵發現了他留下來的時間表。因為那博客是我與和共同建立的,所以電腦也是我們兩個人一起用。雖然我解開了密碼,並且讀了他的時間表,但是卻依舊找不到和與雛澤一起死掉的理由。但是在我分析博客的訪問記錄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說到這裏,朱裏忽然停下了動作,抬起頭,帶著一幅危險的表情望向天空。


    “每天從來沒有超過十位數的訪問量,但是在一般時間裏忽然上升到了百位以上。訪問的時間是平時的早晨和傍晚到深夜。休息日的話全天甚至就有上百次。而且還都是一個相同的ip地址。”


    所謂ip地址,是指每台電腦連接在網絡上的唯一識別標誌,這是一個開博客的朋友告訴我的。他說曾經有一個相同ip的人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上訪問了自己的博客二十多次。如此高的訪問頻率簡直就像跟蹤狂一樣令人感到恐懼。如此說來,那一天上百次的訪問量確實相當的不尋常。


    “最開始我對這個一直來訪問的人非常厭惡,而且現在和已經不在了,我甚至想是否應該停止博客的更新。可是——我忽然想到,難道說這個來訪者是因為知道這是和的博客才一直不斷來看嗎……於是為了測試我的想法是否正確,我在博客上更改了信息‘召集殉情同伴’,並且將和留下的時間表粘貼上去一部分,果然從那天開始,訪問量一下子又恢複到了個位數。由此我越發的確信,這個來訪者肯定知道些什麽。而且,在和死後又繼續來這個博客查看情況。”


    我忽然想到,在筆記之中確實也有“博客被發現了”這樣的記錄。


    朱裏也考慮到這個來訪者可能是知道這是鬆本的博客。


    於是每天都少量的放出筆記之中的內容,更新在博客之上。


    “就在我陸續更新博客的時候,訪問量也跟著一點點的增加。而訪問的時間也同之前一樣。我當時就想,如果坐在電腦對麵的人真的同和的死有什麽關係的話,接下來我該貼些什麽內容上去呢?要是貼些吸引他的內容會不會使他迫不及待的來找我呢?”


    “讓他不管怎麽看都搞不清楚……就這樣等著對方的聯絡。讓對方對我越來越在意,最後終於忍不住的接近我……”


    朱裏好似囈語一樣尖銳的聲音劃過我的後背,使我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


    朱裏所等待的,並不是她所“喜歡的人”。


    因為,鬆本已經和雛澤同學一起死掉了。


    而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朱裏,隻能夠


    在電腦屏幕的對麵靜靜地等待著這個謎一般的來訪者。


    因為這個人,也許能夠向朱裏說明一個可以使她接受的“真實”。


    啊啊,所以我們一開始約在巢鴨相間的時候,朱裏並沒有發來郵件,而是在博客的留言欄裏同我進行交流。


    “那天,我想與nano討論殉情的事。”


    這種留言——對於每個看到屏幕的人都是一種刺激吧。


    我現在也終於知道在巢鴨高岩寺的樹陰之中、望向這邊的眼鏡男是誰了。


    雖然現在他並沒有戴眼鏡,而且還把臉埋在了床裏麵,好像一隻小狗一樣趴在床上一直顫抖。


    他就是——三上,那個躲在樹陰之後的男子,同時也是朱裏一直等待著那個人。


    正如朱裏的推斷,他那個時候曾經向我詢問過事情的經過。


    我也把那邊有個戴眼鏡,好似班長的男子在看這邊的事情告訴了朱裏。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朱裏便察覺到了他的身份吧。


    而在那之後朱裏所采取的行動則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原本以為那隻是朱裏的戀人來看她,所以才告訴她的,結果事實與我的想象完全相反,而且真相猶如無底洞一般黑暗。


    鎖鏈緊緊地勒在三上的身上,捆綁的異常結實,根本解不開。


    朱裏冷冷的望了渾身不斷顫抖的三上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心葉學長道。


    “你說你可以代替他告訴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對吧,井上同學?”


    “是的。”


    心葉學長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朱裏的臉上由於混雜著憤怒、悲傷以及痛苦的表情,因而變得極度扭曲。


    “那麽你回答我!為什麽和會與雛澤一起死掉呢?在和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朱裏,你真的想知道鬆本死的理由嗎?我所要告訴你的答案,對你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容易接受的事實。即便如此你仍然想要知道嗎?對我所推斷出來的‘事實’,你有接受的覺悟了嗎?”


    心葉學長的目光尖銳得似乎能夠直接切入對方內心深處一樣。語氣也充滿著幾乎將對方整個人都凍結起來的威嚴。


    朱裏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似乎拚命地抑製住內心的恐懼一般,她緊緊的咬了咬嘴唇,然後鐵青著臉色道。


    “嗯,告訴我吧。”


    “那麽,你先把剪刀放到桌子上。”


    朱裏的目光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將剪刀放到桌子之上。金屬碰撞所發出的冷冰冰的聲音在我的耳朵裏麵回響著。


    心葉學長的聲音隨著這陣聲音響起。


    “鬆本與雛澤的事情,不由得讓我想起近鬆所發生的那起‘曾根崎情死’事件。醬油店的夥計德兵衛和妓女阿初,手牽著手共同赴死。在過去那個被身份製度固定化的狹小社會之中,被逼迫的走投無路的兩個人,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結合的可能。可是,將鬆本逼上這條絕路的又是什麽呢?”


    在越發顯得寒冷的房間之中,隻有心葉學長冷靜的聲音回響著。


    究竟心葉學長想要說什麽呢?


    “鬆本當時,正在被一夥不良少年不斷地欺負著。鬆本本身是一位沉默寡言而且軟弱的少年,所以根本不可能站起來去反抗這些人。”


    朱裏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臉上充滿了痛苦的表情。大概一想到鬆本所受到的欺侮,自己也感同身受吧。


    “對於那些不良少年來說,想要找個派遣無聊的對象,即便找誰都可以。可是為什麽他們會把目光瞄準鬆本呢?那是因為有個人說了這樣的話,‘鬆本和交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啊’——這就是三上對那些不良少年的頭目瀨尾所說的話。”


    ——因為三上說鬆本交到了一個漂亮女朋友。


    三上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而朱裏則好似整個人都凍結住了一般,靜止在那裏。


    心葉學長聲音低沉的繼續說道。


    “大概,瀨尾他們命令鬆本將女朋友給他們帶去看看。而鬆本給他們帶去的,則是雛則同學。而鬆本究竟是對朱裏小姐和雛澤同學腳踏兩條船,還是為了保護朱裏小姐而選擇了雛澤同學作為替代品呢?”


    朱裏的瞳孔之中充滿了渴望的光芒,她屏住呼吸認真的等待著心葉學長繼續說下去。


    “有傳言說,雛澤同學是那種誰去告白都可以交往的女孩。而且對於鬆本來說,要將朱裏小姐介紹給瀨尾他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雖然你們之間是那種連牽手都會猶豫的純潔關係。但是別人卻不會這樣認為。如果你和鬆本之間的事情敗露的話,那麽一定會對你有很多非難,恐怕連這裏的工作也會失去。鬆本一定非常不希望發生那樣的事。所以,他為了能夠將瀨尾他們的注意力從你身上轉移而進行的偽裝,就是開始同雛澤同學交往——這就是我的推斷。”


    心葉學長帶著堅定而嚴峻的表情一直注視著朱裏。


    “可是鬆本的行為,不論他對雛澤同學有過什麽樣的承諾,我都無法理解。為了保護女朋友,而找其他的女孩子作為代替這種事——不過,如果我的這種假設成立的話,鬆本對朱裏小姐的感情則是毫無疑問的誠實。大概這對於你來說是最容易接受的‘事實’吧?可是,如果僅僅如此的話,鬆本與雛澤同學兩個人絕對不可能會是那樣的結局。”


    正在逐漸浮現出希望表情的朱裏的臉上,忽然擴散出一股與剛才的表情完全相反的怯懦。


    我的手心裏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滲滿了汗珠。


    “接下來的事情,你還想要知道嗎?”


    心葉學長帶著悲憫的目光問道。


    朱裏的肩膀顫抖起來了。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實,也許有非常傷害你的內容。即便如此你還是想知道嗎?”


    朱裏怯懦的瞳孔之中閃現出猶豫的神色。


    “……請全部,告訴我。”


    聽到朱裏嘶啞的回答,心葉學長的臉上劃過一絲悲慘的表情,不過很快地又恢複到了冷峻的樣子,開口說道。


    “鬆本與雛澤同學的心中,並沒有德兵衛同阿初那樣愛與被愛的感情。我認為,在他們的心中隻有無盡的不幸、欺騙與絕望,巨大的謊言和僅有一點的微小真實。他們兩個人隻是偽裝的戀人。不過,一開始雖然是這樣,後來鬆本漸漸地被雛澤所吸引了。”


    朱裏的表情急劇地扭曲起來。


    我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鬆本被雛澤吸引了嗎?


    心葉學長斷言道。


    “鬆本見異思遷了。”


    “!”


    “他的同班女生說過,他們兩個人好似相處很融洽的戀人。因為她看到雛澤同學撫摸著鬆本的頭發,兩個人親密的接吻。那個時候雛澤同學的臉上帶著非常溫柔的表情。對於鬆本來說,年紀比自己大的朱裏小姐是好似女神一樣的存在吧。同時對於他來說也充滿了自己配不上你的不自信。而相反的,雛澤同學與他是同級生,也習慣了與男生交往。這對於一向老實巴交的鬆本來說,是能夠給予他安穩感的最佳伴侶。”


    ——沒問題,一定會幸福的。


    從沒聽到過的雛澤同學的聲音,這個時候似乎就在我的耳邊回響著一樣。


    那個隻在照片上看到過的可愛女孩純潔無垢又甜美的聲音……


    如果是我站在鬆本的立場上的話,也許也會被為了自己而被犧牲帶到瀨尾他們麵前去的雛澤同學所吸引吧。一想到這裏,我的內心裏便一陣陣的絞痛。


    大概,朱裏也是和我一樣的感受吧。


    鬆本竟然移情別戀了。


    朱裏眼睛裏含著淚水,緊咬住嘴唇渾身顫抖不已,她所感受到的痛苦,一定比我要強烈幾百倍。


    “鬆本對你閃避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走廊相遇的時候他帶著哭腔求你‘不要和我說話’,與其說是他害怕被瀨尾等人看到,不如說是他因為背叛你所感覺到的罪惡感而無法直視你的目光!”


    夠了!不要再說了,心葉學長!為什麽要再繼續傷害朱裏呢?


    鬆本明明已經死掉了。


    鬆本不是為了保護朱裏,最後沒有辦法才同雛澤同學交往的嗎?


    而且這樣朱裏也確實得救了不是嗎?為什麽還要說鬆本見異思遷呢——


    “因為對你隱瞞了真相,所以鬆本的處境越來越艱難。而且這還沒有結束,還有更大的打擊等待著他。”


    朱裏的臉色蒼白,幾乎瀕臨崩潰的邊緣。


    心葉學長嚴厲的目光卻依舊直視著她的表情。


    簡直就像是江戶時代的戲劇作家一樣——旁觀著對戀人之間的苦惱,進入到他們感情世界注視著他們的痛苦,哀歎,悲鳴以及結局,並且用自己感同身受的筆觸寫下事情的經過——用這種令人恐怖的力量,注視著,詢問著。


    “你還想繼續聽嗎?”


    “告訴我。”


    朱裏痛苦的擠出聲音。


    整個屋子隻有空調口的絲帶隨著吹出的冷風上下飛舞,寂靜的房間之中隻有空調的聲音靜靜地回響著。


    心葉學長帶著一副痛苦的表情開口說道。


    “鬆本將自己背叛了朱裏小姐的事情告訴了雛澤同學。而結果就是,雛澤同學將她懷孕兩個月的消息告訴了鬆本。”


    “!”


    朱裏幾乎驚訝的叫了出來,帶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用雙手捂住了嘴。


    我也驚訝的屏住了呼吸。


    懷孕!?雛澤同學嗎?


    “在鬆本遺留下來的筆記之中,有‘4/530萬日元2個月’的字樣。其他的日期都是1000日元,2000日元,隻有這一天是如此巨大的數額。那些數額比較少的大概是瀨尾等人勒索他的金額。可是這30萬日元是什麽呢?而且瀨尾也承認說‘沒有向鬆本要過上萬日元’。還有那‘2個月’是什麽意思呢?‘曾根崎情死’裏的德兵衛向從店主那收下的聘金必須在七日之內還清。難道這‘2個月’是還款的期限嗎?可是鬆本在留言之後的一周便殉情了。明明距離期限還早,看來這個解釋是行不通的。於是我想這‘2個月’難道是懷孕的時間嗎?而30萬就是墮胎所需要的費用。大概雛澤同學要求鬆本來承擔墮胎的費用。”


    朱裏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我的腦袋裏麵也開始混亂起來。難道說鬆本同雛澤同學殉情,是因為準備不出錢嗎?因而絕望地帶著雛澤同學一起殉情?


    等等,這難道不奇怪嗎?在佐佐木先生給我們準備的資料裏完全沒有相關的記載。法醫們應該已經對屍體進行過解剖,難道會沒有發現嗎?


    “雛澤同學根本就沒有懷孕!”


    朱裏忽然驚訝的抬頭望著我。


    心葉學長目光嚴肅的點了點頭。


    “是的,死去的雛澤同學並沒有懷孕。這一切都是偽裝的。但是這個騙局卻使得鬆本被逼上絕路,那天他是自己一個人自殺的。”


    朱裏這次將驚訝的目光轉向了心葉學長。我也越發的搞不懂狀況,靜靜的等著心葉學長的解釋。


    “鬆本為什麽隻把自己的身體用繩子綁在樹上,這是我認為有疑問的地方。在他的手上纏了兩層的紅手帕,而在手帕的一頭和雛澤同學的領結係在一起。為什麽他不在一開始就用手帕把兩個人的手綁在一起呢?那是因為有人在鬆本死後將他手上的手帕同雛澤同學的領結綁在了一起!”


    心葉學長的表情逐漸僵硬,目光也變得危險起來。


    “《曾根崎情死》之中,有一位叫做九平次的人物。他身為德兵衛的朋友卻背叛了德兵衛,成為導致最後德兵衛與阿初殉情的導火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反麵角色。而在這次的鬆本事件之中,也有一位類似於九平次的人物。就是他,將鬆本的自殺偽裝成了殉情。可是,卻因為鬆本手上的手帕綁的太緊一時間無法解開,情急之中他便用了雛澤同學的領結纏繞在雛澤同學的手腕上,並將一頭與鬆本的手帕係到了一起。那麽,這個人又是誰呢?”


    忽然床上傳來了哐鐺的一聲,我不由順著聲音望去。


    身體被牢牢地鎖在床上的三上,拚命地想掙脫束縛在雙腳上的手銬,臉在床上使勁的扭動掙紮著,被膠布纏住的雙手一下子弓到身前,寬廣的肩膀卻劇烈的顫抖著——


    這時,心葉學長的聲音靜靜地向起。


    “——三上,你就是九平次吧?”


    “不……!”


    三上的臉埋在床裏,勉強的擠出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從地底下的死者所發出的聲音一樣。而他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劇烈,鎖在腳上的手銬與床欄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知道鬆本的博客吧。為什麽你每天要訪問上百次呢?而且還是在鬆本死後,你就那樣在意他嗎?並且為什麽你現在顫抖的這麽厲害?”


    連著手銬的床欄被三上身體的顫抖帶動著,床邊桌子上的被子與茶壺也跟著一起搖晃起來,就好像輕微地震一樣。


    “三上,你之前一直在與雛澤幸同學交往吧?”


    三上的肩膀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瀨尾他們說,你由於被雛澤同學甩了感到很沒麵子,於是為了泄憤就慫恿他們去找鬆本。”


    三上拚命的坐起身體,鐵青著臉帶著扭曲的憎惡的表情大聲控訴道。


    “……才,才沒有那樣的事!幸是那種誰都可以交往的輕浮女孩!就是因為她的緣故,我才被瀨尾他們……”


    心葉學長用清澈的目光注視著三上問道。


    “你也被瀨尾他們勒索,而且還隨意使喚嗎?”


    “……”


    三上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悔恨的咬住嘴唇默認了。


    “你讓鬆本做了自己的替身吧?”


    哐鐺!鎖在三上腳上的手銬又發出了一陣響聲。


    朱裏也似乎受到了刺激一樣瞪大了眼睛。


    就在這時,心葉學長帶著深邃的目光,用充滿哀傷的語氣繼續說道。


    “你將鬆本女朋友的事情告訴給了瀨尾,想讓他們轉移目標。如果成功的話,瀨尾等人平時消遣的目標就從你身上轉移到鬆本那裏了。本來你在計劃成功之後就應該和鬆本沒有任何關係了,一邊在內心裏感覺到對鬆本的愧疚,一邊轉過去身去裝做事不關己的樣子走掉。可是,在你的內心之中,卻還有著一股陰暗的衝動。”


    三上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瞳孔大大的張開,嘴唇幹裂,一副驚恐的樣子。


    “為什麽九平次要陷害德兵衛呢?這恐怕是每一個看過《曾根崎情死》的人都會產生的疑問吧。他向德兵衛借錢,雖然留了欠條但是到了該還錢的日子卻不還錢。還說德兵衛的欠條是偷拿了自己的印章偽造出來的,將德兵衛出賣了。更過分的是他還得意洋洋的去阿初的店裏,說出貶低羞辱德兵衛的話。九平次的言行充滿了毫無常理的惡意,讓人完全無法理解。九平次與德兵衛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嗎?那為什麽九平次還會做出這樣的事呢?近鬆在劇中對這一點完全沒有任何的解釋。所以後世有人將九平次的行為增加了很多設想的理由,比如突發的家變或者是他對阿初有特別的感情等等。可是——”


    心葉學長凜然的說道。


    “正是因為九平次這令人完全無法理解的反常行為,造就了《曾根崎情死》之中最讓人無法釋


    懷的部分。現實往往就是這樣的反常而且殘酷。越是拚命想要生存下去的人,越會遇到猶如連綿不絕的梅雨一般的災難。這個世界上充滿了漆黑的惡意,忽然就會發生被從旁竄出的惡犬咬傷這樣的事情——根本就完全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所以作為看客的我們才對德兵衛與阿初那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的宿命而悲歎,落淚。所以我認為,九平次就是這個反常又不安定的世界的象征!人類的內心一直在不斷的動蕩著,也許忽然有一天就會被黑暗完全地吞噬。”


    心葉對著癱軟在床上的三上用平靜——卻又毫不留情的聲音問道。


    “三上,你不也正是如此嗎?我推測,你知道鬆本真正的女朋友是誰!”


    三上忽然猛的揚起下巴,扭曲的麵孔上充滿了驚訝與錯愕的表情。


    “因為你知道鬆本的個人博客。這從你出現在巢鴨那件事上就能夠推斷出來。”


    三上拚命的搖著腦袋,綁在他身上的鎖鏈發出痛苦的聲音。


    “如果你不肯說出真相的話,那我隻能繼續闡述我的推斷。對於你是如何得知鬆本博客地址的,我並不知道。我的推測是,你與鬆本是同班同學,偶爾也會互相說話,大概就是你們交談的時候,鬆本不經意間提到了有關博客的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也許就是這樣使你找到了鬆本的博客。當然,也有可能是鬆本對你比較信任,於是隻告訴了你博客的地址。就好像德兵衛很輕易地便將錢借給了九平次一樣——又或者,在那之前你便已經看到過鬆本同保健室老師之間親密的樣子。也許你就是看到了他們之間好似戀人一般的關係,為了確認才故意接近鬆本。現在我所說的這些全部都隻是我的推斷而已。但是,關於你知道鬆本真正的女朋友是誰這一點卻是事實。你就是在知道朱裏的存在以後,才對瀨尾他們說‘鬆本交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雛澤同學雖然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但卻絕對稱不上是美人。而且一般來說,在向別人介紹以前自己交往過的女孩的時候,也不會用這樣的說法!”


    三上無言的跪坐在床上,不斷的搖著自己的頭。


    就在這個時候,鎖鏈聲再次響起。


    心葉學長卻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對三上追問道。


    “當你知道鬆本在同保健室的老師交往的時候,心中一定是充滿了憎恨吧?自己被那些不良青年欺負著痛苦不堪。可是平時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鬆本竟然在同那樣美麗的保健室老師交往。在你的眼裏看來,他們兩人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人吧。所以你才唆使瀨尾等人讓鬆本把女朋友給他們帶去,那時在你的內心裏麵一定充滿了要讓鬆本也遭受和你一樣痛苦的黑暗欲望吧?”


    三上把嘴唇咬的發紫,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的嗚咽聲。


    “即便讓鬆本成為了瀨尾等人勒索錢財消遣取樂的對象,你也依舊無法平息自己心中的陰暗。看到那樣默默忍耐著痛苦的鬆本,難道你的內心裏就沒有過一點愧疚,沒有一絲的罪惡感嗎?一定是沒有的吧,否則你也不會將鬆本推向更加絕望的深淵。鬆本比你更軟弱,但是卻有個那麽漂亮的戀人。用他來做你的出氣筒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唔。”


    三上的額頭在床上來回的蹭著。


    心葉學長繼續用威嚴的聲音說道。


    “於是,當鬆本對你說瀨尾等人要他把女朋友帶去的時候,你把你自己的女朋友——雛澤幸同學介紹給了他。並且讓雛澤同學去誘惑鬆本。”


    “——!”


    三上的身體忽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朱裏與我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誘惑?


    三上讓雛澤去誘惑鬆本?


    心葉學長究竟在說些什麽?完全搞不清楚。


    不管自己有多麽痛苦也好,對於一個毫無關係的同班同學,怎麽能夠處心積慮地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三上卻好似一塊石頭一般沉默著,沒有任何反駁。


    “鬆本與雛澤同學之間的感情,絕隊不是偽裝出來的。他們兩個人之間也確實產生了感情。但即便如此,雛澤同學接觸鬆本的時間也實在是太恰到好處了——為什麽雛澤同學要騙鬆本說自己懷孕了呢?是為了騙錢嗎?還是說僅僅因為軟弱的鬆本好騙呢?而這一切又是雛澤同學一個人的意思嗎?”


    心葉學長的語氣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簡直就和平時判若兩人。


    “從她同班同學的話裏看,雛澤同學雖然是個有點隨便的女孩子,但是卻絕對不是那種會自己想出辦法對別人使壞的人。或者說她是那種比較單純——很容易就相信別人,並且會為別人獻身的那種女孩。三上,雛澤同學隻不過是你手中所操縱的一隻人偶罷了。而你就像是一個傀儡師一樣,隱藏在背後操縱著她的一舉一動。你讓雛澤同學騙說自己懷孕,然後向鬆本索要大筆的墮胎費用。你已經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使自己停下來了。”


    三上的身體顫抖著,心葉學長沉默了一會兒,用可悲的目光望著他。


    “……鬆本其實一直都感到非常痛苦。但是因為他非常害怕自己一個人死。所以雖然很想死卻一直遲遲都無法動手。可是為什麽會發生那樣的事呢?你不是也說過,那是鬆本最害怕發生的事嗎?”


    趴在床上的三上口中露出痛苦的喘息聲。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幾乎提高到了頂點。就連我的喉嚨裏麵都感覺到異常的幹渴。而心葉學長則依舊平靜的說道。


    “如果不拿出錢來的話,就把他和朱裏之間的關係公之於眾……你就是這樣威脅他的吧。就像九平次將德兵衛逼上絕路一樣。這就是他寫下‘博客被發現了’的當天。”


    4/530萬日元2個月


    4/7博客被發現了


    4/8女朋友


    4/9繩索·手帕·刀


    4/10尋找東西


    4/11尋找東西完全不夠


    4/12尋找東西時間限製


    4/13郵件8點小樹林


    那些發表在博客之上的記錄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使我不寒而栗。


    心葉學長的話將這些殘缺的碎片拚湊在了一起。


    鬆本究竟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寫下這些記錄的呢?又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去準備繩子和刀的?


    “在鬆本聽說你說出他秘密戀人名字的時候,他的世界就已經開始慢慢的崩潰了。對他來說隻要能夠不牽扯到朱裏小姐,自己一個人死掉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即便他給了你錢,也無法保證你不將朱裏小姐的事情告訴給別人。而且如果你告訴了瀨尾他們那些人的話——如果讓他們知道了朱裏小姐的事情,那麽事情一定會變得更糟——還有,對鬆本來說,當他知道雛澤同學與你是同謀的時候,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原本就很軟弱的鬆本,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已經,全都完了。


    鬆本的恐懼與呐喊全部壓迫在自己的心中。眼前隻有一片找不到任何光明的絕望。


    朱裏也臉色蒼白的僵在那裏。


    恐懼。


    期限迫近。


    讓人無法忍受的恐懼。


    結束。


    三上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整個臉埋在床上。手銬發出強烈的悲鳴。


    “在這苦惱與糾葛的最後,鬆本被黑暗吞噬了。雖然還有其他的解決方式,但是對於一點點被逼到絕路上的他來說,根本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辦法。他最後所能夠給出的答案,隻有死亡。”


    朱裏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心葉學長臉上的表情也漸漸的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就這樣,在四月十三日的那一天。鬆本實行了自己的計劃,自


    殺身亡。我再說一次。那不是殉情。”


    心葉學長用充滿穿透力的目光盯著三上。


    “三上,你在鬆本自殺的那天和雛澤同學兩個人去過自殺現場吧。鬆本給你發過郵件說有話要對你說,晚上8點的時候。”


    三上將埋在床上的臉來回的搖動著。全身的顫抖越來越劇烈,就連旁邊的桌子都跟著一起晃動起來。


    “而你們就在那裏發現了因割破喉嚨失血過多而早已死去多時的鬆本。”


    似乎融合在那陰冷的黑暗之中的連理樹。


    以及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花香。


    用繩子將身體緊緊地綁在樹上,氣絕多時的少年——從脖子上麵流下鮮紅的血液——


    隻是想到這樣的光景,身上就不由得生起一股寒意。


    咣!


    床上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


    三上正用腦袋撞著床欄。


    “!”


    心葉學長不由得一驚。我和朱裏也張大了眼睛望著三上。


    “……我,我完全沒想到……和他會死!”


    鎖在腳上的手銬發出一陣陣的悲鳴,三上的情緒終於崩潰,嗚咽著說道。


    “……!瀨尾他們,拿我的房間當賓館,考試的時候還讓我給他們抄襲……如果我拒絕的話,就會被他們毆打……我當時就想,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要遭受這種不公的待遇!不過,我並沒有想讓和也受到這樣的痛苦……真的,我沒有說謊……因為,我一直都與和是好朋友。和,跟學校裏的其他那些家夥完全不一樣……他總是那麽安靜,又很細心……所以我自作主張的以為,如果是和的話一定能夠理解我的心情……”


    三上帶著哭腔將臉埋在床上,肩膀一邊劇烈的顫抖一邊述說著。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感到如此後悔,如此悲哀的人。隻是聽到他的聲音便已經使我的胸口感到一陣陣的揪心之痛。


    “有、有一天,我想同和說些心裏話……於是便去保健室找他。就在那裏,我看到和……與老師兩個人,一邊對著筆記本電腦一邊說著話。我,從來沒看過和……展現過那樣的笑容……老師的臉上也是染著紅暈,十分溫柔……兩個人約定一起去看觀音像……要到那個有很多觀音像的寺裏去……看到這裏——我非常的生氣……為什麽,和自己一個人享受著如此幸福的時光……怎麽說呢……我有一種被人背叛了的感覺……因為隻有和一個人,享受著幸福和快樂……所以,我就想要讓和也跟我一樣陷入不幸之中……是我告訴瀨尾他們……鬆本和的女朋友,是個非常漂亮的人……”


    三上開始啜泣起來。


    心葉學長想的沒錯,三上對鬆本抱著一種陰暗的情緒。


    可是,並不隻是這樣。


    實際上,三上是對鬆本抱有好感的,他最開始是想要與對方成為好朋友的。


    這件事情一直在我的心中耿耿於懷。


    “那一天——要是我不去保健室的話——要是我沒看到和與老師兩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話——要是那樣的話,就不會——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糟糕的結局——我也不會對和、對和做出那樣的事!”


    三上的呐喊聲回蕩在房間裏麵。


    使我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一直湧到頭頂。


    我也體驗過那種對別人氣憤到無法忍受的感情。


    看到特別受老師寵愛的女生就會覺得她太狡猾了,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卻跟別人說小秘密的時候那種心情鬱悶的感覺。


    可是即便如此,我卻從來沒有過這種爆炸性的——好似憎恨一般的感情。這種想要將他人破壞的心情——


    三上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朱裏的眼睛張的大大的,整個人都愕然地愣在那裏。


    “可惡,為什麽!為什麽要自殺呢!幸說她懷孕了明明都是騙人的——錢什麽的即便一分都拿不出來也沒所謂——我隻是,隻是想讓和覺得困擾就好了——可是,每當和覺得痛苦的時候——我的胸中也漸漸痛起來,腦袋發熱,絕對不會放過那些欺負和的家夥——想要把他們都殺了——可是卻希望他們使和感到更加痛苦——簡直就是非常矛盾的想法——已經無法製止我自己——可是,為什麽要死!為什麽要發那樣的郵件!——為什麽!!”


    三上用腦袋瘋狂的撞著床欄,我馬上跑過去製止他。


    “快停下來,三上!”


    三上的腦袋撞破了,鮮血流了下來。


    我使勁的將還在拚命向床頭撞去的三上拉回來,死命的將他抱住。


    “——都怪幸!都怪那個女人!要是沒有她的話!”


    滿臉是血的三上好似發狂了一樣大聲的喊道。


    這麽說來,雛澤同學為什麽也死了呢?


    如果鬆本不是殉情而是自己一個人自殺的話,那麽雛澤同學又是怎麽死的?


    難道是追隨鬆本而去的嗎?


    不,雛澤同學的死應該是一場事故。那麽在那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呢?而又是為什麽三上要將鬆本的手與雛澤同學的手係在一起呢?難道有什麽理由必須讓他們兩個人的死看起來像是殉情嗎?


    看到三上狂亂的樣子,幾乎可以想象到這整個事情的真相是多麽令人不寒而栗。


    心葉學長冷冷的說道。


    “使雛澤同學身亡的,就是你吧,三上?”


    被我按在身下的三上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然後一動不動了。


    鮮血從三上的額頭滴落,眼淚混合著血水與鼻涕沾在臉上,使他的表情顯得扭曲而猙獰。


    三上用異常憔悴的聲音微弱的低聲道。


    “……幸——要拿手機打急救電話……但是,和已經死了,所以我就不讓她打……可是,她太激動了,根本聽不進去我說的話——就在爭執的時候……”


    三上掉落在床上的淚水,混雜著鮮血而變成紅色。


    “最開始……是幸她主動糾纏我的……就是因為她……我才會被瀨尾那些家夥盯上……說什麽,既然你與幸交往,那麽以後我們就好像是兄弟一樣了,借點錢給我們吧……之類的……所以……全都是幸不好……我隻不過是借給她一本數學筆記罷了,結果她就一直纏著我不放……她隻不過是把我當作一個可以隨時抄作業的冤大頭。可是我的人生,卻被她搞的一團糟……”


    三上的瞳孔漸漸地張大了。


    他似乎想起了事件發生當夜的情景,好似囈語一般的聲音使我的胸口如刀絞一般的疼痛。


    “幸帶著一副痛苦的表情不斷的重複著‘不是’、‘不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麽你到現在卻要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這使我很生氣……”


    三上的目光裏忽然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我當時說了‘去死!’——對幸說‘你去死吧!’、‘快從我的眼前消失!’。而且狠狠的推了她——結果幸就好像人偶一樣倒下去——真的,就好像是忽然間失去了全部重量一樣的感覺……整個人就順勢癱倒下去……我看到她身後有斷裂的樹木,尖尖的伸出來……慌亂中,我急忙去抓住幸的手——想要把她拉回來……”


    我一邊顫抖著,一邊察覺到三上身上冒出了冰涼的汗水。他繼續用充滿了絕望的聲音說道。


    “幸——幸她——卻微微的一笑——將我伸過去的手甩開了!”


    三上所受到的打擊通過他不斷顫抖著的身體傳達到我的心中。


    好似孩子一樣天真無邪地微笑著的少女。


    分開的雙手。


    就這樣,她的身體向後倒去,尖銳的樹枝劃過她的脖子。


    噴湧而出的鮮血,與一動不動的身體。


    對於三上來說,這簡直就是猶如噩夢一般的光景。


    雛澤同學當時甩開他的手,是為什麽呢?


    “不是。”


    “不是這樣的。”


    她向三上所說的這些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是在說這件事情不是她的錯嗎?還是說實際上自己是喜歡三上的呢?


    我並沒有見過雛澤同學。


    所以對於她最後所留下的這兩句話隻能夠去猜測——


    如果雛澤同學為了幫助三上而與鬆本維持戀愛關係的理由,是為了證明自己對三上的愛情的話,那這份感情也未免太沉重了。難道隻有這樣才能夠向自己所愛的人證明自己的感情嗎……


    那麽她甩開三上的手,也是因為之前三上對她說“你去死!”這句話,在她心中造成的影響吧。


    心葉學長望著蜷縮在床上不住地抽泣著的三上問道。


    “因為雛澤同學的死,所以你才將鬆本與雛澤二人偽裝成殉情的樣子,對嗎?”


    三上把頭深深的低了下去,緩緩地點了點頭。


    “將雛澤的領結摘下纏在手上並且同鬆本手腕上的紅手帕係到一起的人也是你吧?”


    三上再次點了點頭。


    心葉學長用充滿了哀憐的目光望著三上。


    現在的心葉學長究竟在思考些什麽呢?


    在他的臉上已經不見剛才的冷峻與嚴肅,重新浮現出了第一次在校園之中見到他時的那種漠然的表情。


    三上的淚水混含著鮮血滑落在地,他低聲說道。


    “……當我把幸與和的手係到一起之後,手機上收到和發來的郵件。”


    那上麵這樣寫著。


    “女朋友的事,請不要對任何人講。因為我拿不出那麽多的錢,所以隻好用我的生命來償還。還有,請你對幸好一點。”


    朱裏的嘴唇微微地顫抖著。


    鬆本為了保護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而死。


    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一個秘密。


    而且就在死之前,還在顧念著別人的事情。雖然軟弱,他卻是一個非常溫柔的男人呢。


    “這就是殉情事件的真相。”


    心葉學長輕聲地對在一旁默默流淚的朱裏說道。


    “鬆本不是殉情,是自殺。被逼上絕路的鬆本,為了保護你而選擇了一個人去死這個結局。所以他手腕上的紅手帕,全部都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朱裏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些什麽,但是聲音太微弱讓人聽不清楚。


    白皙的臉龐上,寫滿了哀傷的神色。


    鬆本手腕上的紅手帕,就是他對朱裏愛情的最好證明。


    朱裏並不是醬油店老板的女兒,她實際上就是阿初。


    可是,德兵衛卻把阿初丟下,自己一個人死掉了。


    終於,朱裏開口說道。


    “謝謝你,井上同學,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


    在她那滿是淚痕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絲微笑。


    “現在,我也該去跟和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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