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譯還想說什麽,卻被夏淩風打斷,對方問:“我們放寒假以後沒多久就要過年,你父母什麽時候回來。”衛譯沒想到夏淩風會問這個,猶豫地看著他說:“其實我可以跟我媽說,我一個人住著太孤單了,找同學陪我一起住,你成績那麽好,她肯定會同意,也會非常歡迎你。”“不用。”夏淩風搖頭,之後告訴衛譯:“我回家住就可以。”衛譯的表情有些憂心,他並不太會掩飾自己的表情,把憂心顯露出來,但他也不知道怎麽勸夏淩風。他覺得這段日子的夏淩風就像是一件看著高冷堅硬,實際上一摔就碎的瓷器,他真的好怕這件瓷器什麽時候掉在地上碎了,所以就一直守著這樣瓷器。而現在這件瓷器主動說不讓他守著了,他確實……放心不下。夏這件瓷器本人淩風語氣很平靜地告訴衛譯:“我不會有事,就是回家住著而已。放心,開學後我還要繼續輔導你寫作業。”衛譯看著夏淩風,其實他覺得對方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成長了很多,好像身上那種少年氣一下就變少了,從冰冷的大男孩,bking,變成了一個有點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性格冷漠的十七歲高中生。衛譯認真地看著夏淩風,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可以相信對方說的話。雖然眼裏有光是一件很虛無縹緲,聽起來又很老土的事情。但他覺得現在的夏淩風的確跟之前家裏剛出事時候的狀態不一樣了,那個時候的夏淩風讓他覺得有點像行屍走肉。現在的夏淩風雖然依舊很冷,但卻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念頭,連目光都比從前明亮。“我媽年二十五回來,我爸留在城裏麵繼續看店,他們想趁著過年多掙點。”“好。”夏淩風點頭,“我年二十三搬走。”衛譯他們高三的學生,寒假也沒有幾天,年二十五才放假,他的媽媽就年二十五回來陪他過個寒假和年。然而這一過年,又出了事情。那段時間衛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一直渾渾噩噩,最後記憶慢慢清晰起來是他爸爸離開,他又跟夏淩風兩個人住在一起。跟從前不一樣的是,這次換成了夏淩風小心翼翼地照顧他。那段時間他學不進去,夏淩風也就沒有逼他學習,而是陪著他一起坐在家裏麵發呆。後來是他自己覺得這樣不行,他不學也就罷了,怎麽能耽誤夏淩風。對方這麽好的成績,顯然是清北的苗子,現在肯定要抓緊時間學習,成績不能落下了。於是他主動跟夏淩風提出來要學習。夏淩風看了他片刻,之後說:“不想學不要勉強自己。”“沒事。”他對夏淩風搖頭,“我……可以學,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那段日子裏,他腦海中總是充斥著很多不同的想法,他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著,如果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能夠擋住全部,如果事情不是在小縣城發生的,而是在省城發生的,是不是就不會耽誤救治。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思考讓他鑽牛角尖,整個人都不正常。他不正常沒關係,不能連累夏淩風,所以他努力讓自己正常點。夏淩風聽到他的理由後,點頭同意了,兩個人又開始那種分別住在兩個房間裏,一起去學校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做卷子,夏淩風給衛譯講題的生活。但到底有什麽事情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兩個人每天晚上學習完以後,會一起做家務了,夏淩風會悶不吭聲地幫忙洗點衣服,衛譯會擦地。之後睡覺的時候,夏淩風會把衛譯送到房間門口,告訴他好好睡,別多想。再之後就是夏淩風十八歲生日的那天,衛譯問他要不要買個蛋糕吃,慶祝一下。其實夏淩風並沒有心情慶祝,但他還是問衛譯:“你想做什麽?”衛譯想了下,回答:“我有點想喝酒。”“那就喝吧。”當晚下了晚自習,兩個人走到還沒關門的超市裏買了點啤酒,之後拎著啤酒回去。他們各自拿了一瓶啤酒,衛譯直接仰頭灌。他灌著灌著,忽然就哭了。今天是夏淩風的生日,他其實想笑的,想給對方慶祝,但不知道怎麽的,一喝酒就控製不住了。其實他真的很想哭,他好苦好苦,這段時間苦極了。他一個男孩不應該這麽哭的,很丟人,但他也控製不住自己。夏淩風看到衛譯在哭,沉默片刻,沒有勸,隻繼續陪著對方喝酒。喝到後麵,衛譯好像是喝醉了,靠在夏淩風身上,喃喃低語著:“以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了。”夏淩風摟著他的肩膀,聲音極輕地應了一聲。衛譯醉到站不起來,夏淩風扶他到沙發上躺著,擰了熱毛巾幫他擦臉,又把人半扶半抱著帶去床上,幫忙蓋好被子,站在床邊看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做別的,關上門離開。也許是喝酒後哭出來的關係,自那以後衛譯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雖然依舊是時不時會鑽牛角尖,會胡思亂想,但大部分時候都變得很正常,甚至還成長了些,看明白了從前很多他沒看明白的事情。於是,補課這件事情仿佛又開始回到最初的狀態。夏淩風認真地給衛譯講了一道題,之後問:“懂了麽?”衛譯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明白。夏淩風又講了一邊,還是不明白。他控製不住有點暴躁了。衛譯笑嘻嘻地說:“別氣,夏大學霸這麽好的涵養,不要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夏淩風心說多好的涵養都受不了這個,但對著衛譯的笑臉,還是沒有直接去懟。“我的成績也就這樣了。”衛譯一攤手,主動安慰夏淩風,“你也不用太費心,我現在雖然考不上什麽名校,但上個大專肯定沒問題。你能做到現在這樣我已經非常感激,我也認真在學,但是我真沒天賦,真不是那塊料。你還是多操心自己的學習,千萬別被我耽誤了你的成績。”夏淩風閉了閉眼,繼續講。又講了一會兒,衛譯實在是聽得很痛苦,就試著跟夏淩風聊天:“夏淩風,你知不知道你其實在長得很帥。”衛譯說話的時候歪頭趴在桌子上,大眼睛一直看著夏淩風。夏淩風覺得,衛譯總是頂著一張娃娃臉看著他,那麽認真,那麽專注,好像眼睛裏麵隻有他一個人。有的時候夏淩風覺得,他看到衛譯的嘴唇時會有某些衝動。這些衝動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的,但很快就如同野草一樣在他心裏麵瘋長。但每次這些衝動格外多時,都是他在給衛譯講題的時候。這種時候他們往往挨得最近,他有的時候會很有那些衝動。然而那些衝動在看到衛譯手邊的試卷、練習冊、課本時,就都沒有了。他隻要想起給衛譯講題的過程就會很暴躁,暴躁到他都不知道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可能也因為補習太消耗精力,主要是心累,兩個人都沒發生什麽。每次補習完,衛譯默默地在收課本,夏淩風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衛譯收完課本之後認真地告訴夏淩風:“謝謝你。”“嗯哼。”夏淩風也覺得他是該被感謝,這麽辛苦的補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不過千萬別因為給我補習耽誤了你學習。”衛譯第無數次這麽說,“我的成績也就這樣了,你……要考好,別愧對了你的狀元潛力。”“我會安排好時間。”夏淩風回答,“不會耽誤什麽,而且你不要覺得你就這樣,大專跟大專也有區別,民辦的公辦的不同的專業,分數考得越高挑選餘地越大。”“好。”衛譯不在這種事情上跟夏淩風爭辯,隻對方怎麽說他就怎麽應是。高三下半學期後麵的時間感覺像是被偷走了似的,不知道怎麽就都沒了。一晃眼,他們就要上考場了。高考的時候,縣城很多學校都會作為考點,考生原則上不會在本校考試,他們要去其他學校。他們都沒有家人接送,就彼此一起,慢慢互相陪伴著走到考場。他們的考場在同一個學校,不同的教室,約好了從考場出來之後在哪裏等著,再一起去吃飯,回去歇一會兒,下午再來。短短兩天的高考一晃眼就結束了。結束後他們誰都沒有提起考得怎麽樣這回事,既然考完了,他們又不能改變結果,就別想了。不過剛考完出來的時候,夏淩風被學校老師叫走了,問他考得怎麽樣,夏淩風好像說了幾句,具體說了什麽他也沒問。他就知道,考完了,輕鬆了,人生要進入新的一個階段。被老師叫走的夏淩風很快就走回來,看到衛譯依舊站在他們約定好的樹下等著,過去說:“走吧。”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完了,兩個人再也沒有複習和補習的壓力在,衛譯總覺得這個“走吧”好像跟往常都不一樣,他跟夏淩風一起走在縣城的街道上,看風景的心情都跟從前不同,輕鬆了很多。無事一身輕,真的是心態完全不一樣了。高考完,無論考得怎麽樣,都能暫時卸下這個重擔,不用想著這件事情,也不用想著每天要看什麽書做什麽卷子,接受夏淩風怎麽樣的補習。衛譯跟夏淩風一起在縣城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後,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這點。走到一半後,他悄悄去看身邊的夏淩風,好像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現在他的心情應該更加悠然閑適,不知道為何他走到夏淩風身邊,心跳好像更快了。他想起從前說的話“夏淩風,有沒有人說你很帥?”“夏淩風,你知道你的睫毛其實很長嗎?”“夏淩風,你長這麽好,可以考臉吃飯,就不用跟我展示你的才華了。”“夏淩風,你口渴不渴,不想喝點水嗎?”……諸如此類,他說得簡直不要太多。從前說的時候沒想過太多,但現在回想似乎都快是不要臉的程度了。說得直白些,他好像是在調戲夏淩風。所以他為什麽能跟夏淩風在一起補課,堅持他最不愛的學習這麽久。又為什麽,他之前那麽關心夏淩風,又為什麽,他們兩個人能一起生活這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