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縣城裏的普通高中生,家境相差不大,都沒能力讓他們混吃等死一輩子,隻能靠著讀書來改變命運。現在正是要讀書的時候,現在不讀,將來想讀可能都沒機會,去網吧遊戲廳哪些地方又有什麽用,隻會耽誤學習。雖然夏淩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多管閑事,他從前真的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他早上在校園裏背單詞,撞到過年級裏很多對親吻的小情侶,從沒說過什麽,他為什麽會這麽管衛譯的事情。為什麽不想看著對方耽誤自己。他知道,這跟班主任的幫扶差生計劃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說完這句話,看到衛譯驚訝地瞪大眼睛。“不是吧。”衛譯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你還真的要幫,要管我學習?這難道不是糊弄一下老師就行的事情嗎?”這個什麽幫扶計劃,難道不是就糊弄一下老師嗎,好學生哪裏有那麽無私,哪裏有那麽多的空閑來管他們的事情,不應該好好學習都學習不過來的嗎。班上那些班長,學習委員什麽的,多得是以權謀私,拿著雞毛當令箭,就喜歡記名字扣分,真的要說起來幫助他們這些差生學習,指導他們教他們寫作業,那是基本沒有的。夏淩風皺著眉頭回答:“我從來不糊弄老師。”衛譯:“……”他驚訝地看著夏淩風,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了。情況有點難辦,或者說是前所未有的難辦,主要是他沒遇到過。就在他走到樓梯口要下樓逃出學校的時候,被班上的同學堵住了,堵住他的還不是什麽班幹部,是他最新的同桌夏淩風。夏淩風身材比他高,運動能力比他好,他打不過。而他,莫名其妙地開始有點害怕這個夏淩風。他總結了一下,可能是學渣在學霸麵前天然就矮了一頭,所以他有點怵夏淩風。他試圖跟對方講道理,“這其實跟你沒什麽關係,我出去打遊戲是我的事情,你就裝作不知道好了,至於老師說的那個幫扶計劃也無所謂,如果你為難,到時候我主動跟班主任說,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你認真幫了我,但我還是不會學習,這樣就行了,大家皆大歡喜,你不用管我,我也能繼續玩。”他覺得這個計劃挺好的,甚至他還主動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覺得這樣不會讓對方為難,大家皆大歡喜。但他沒想到,聽到他的話以後,夏淩風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用很冷的語氣跟他說:“回去。”衛譯一個激靈,有點懵了,而他的腳好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居然真的停下了往下走的步子慢慢又轉了回去,走到夏淩風身邊。夏淩風仗著自己比較高,居高臨下地掃了衛譯一眼,之後說:“去教室。”衛譯神情萎蔫地跟著夏淩風後麵,走回教室,又屈辱地走回了自己那個靠窗的位置,被夏淩風穩穩地堵在裏麵。啊啊啊,他一定是腦殘了,剛剛有別人占據了他的身體他的腦子,做出了不符合他本身性格的行為。他為什麽會跟著夏淩風回來,為什麽居然會聽對方的話。他腦子到底進了多少水。他內心瘋狂吐槽自己,好像有無數隻草泥馬在奔騰,但表麵上還是什麽都不敢表露出來,甚至都不敢找夏淩風問。對方這次回來並沒有繼續做卷子,反倒是打開書桌,好像是在裏麵翻找什麽,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來幾本書,放在衛譯的麵前說:“自己看,有不懂的地方再問我。”衛譯看到擺在他麵前的書高一課本。真是難為夏淩風了,這種東西還留在書桌裏。他這次實在是沒忍住,低聲問對方:“你為什麽還留著這個?”“課本是基礎。”夏淩風聲音很低地回答:“很多不會的題目都能從課本上找到答案。”衛譯仿佛被噎了一下,作為一個差生他其實不太懂夏淩風的話,他一直覺得課本跟題目相差十萬八千裏,實在是看不到能從哪裏找到答案。高中的數理化生,他就算是開卷考試也及不了格。他對著夏淩風遞給他的高一課本看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翻開課本。其實翻開的時候他大概明白為什麽這麽聽夏淩風的話,為什麽居然願意跟對方回來,還願意就這麽翻開書。因為他知道夏淩風是為了他好。作為一個留守兒童,他從小不是跟在父母身邊長大的,一段時間爺爺家,一段時間外公家。但爺爺跟外公到底不是他最親的親人,對他時好時不好的,他從小就要學會分辨大人什麽時候心情好,什麽時候心情不好。他其實很敏感,能分得清楚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是不是為他好。他知道夏淩風是為他好,沒有什麽原因地,就莫名其妙地為他好,看起來也不圖什麽,因為他真的沒什麽可圖的,這就讓他拒絕不了。單純為他好的人不多,他……舍不得拒絕。於是他硬著頭皮開始看書。不知道是不是他上節課打過盹的原因,現在他看書倒是不困,但依舊看不下去。直到這節自習課下課,他對著課本大眼瞪小眼了小半節課,也沒看進去多少。下課後,夏淩風看到身邊的衛譯在看課本,沒做別的小動作,也沒有試圖離開。他看了片刻,難得主動問:“有不懂的地方麽?”衛譯小心翼翼地看著夏淩風的臉色,之後小聲說:“都……不懂。”“什麽?”夏淩風難得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一次:“你說什麽?”衛譯這次幹脆大聲些:“我都不明白。”夏淩風:“……”身為學霸,他其實覺得高一的課程都簡單得不得了,一看就會,是真的不理解為什麽衛譯看了課本這麽久,都還是什麽都不明白。怎麽會看不明白,怎麽會什麽都不明白。學霸很多時候很難理解學渣的不懂,因為這些對於他們來說真的都很簡單。所以夏淩風麵無表情地看了衛譯一會兒才主動說:“我給你講。”他倒要看看,衛譯是怎麽“都不明白”的。這一講就講到第三節自習課開始上課,還在講。夏淩風發現衛譯是真不懂,他講公式,講了一串的話,之後看到的是衛譯茫然的表情。那個表情不似作偽,是真的聽不懂。夏淩風想不通是怎麽會有人連這麽簡單的內容都聽不懂。但他看著衛譯的表情,麵無表情地看了片刻,最終還是壓著火氣,重新講了一遍。衛譯還是不明白。夏淩風覺得很暴躁,險些維持不住bking的人設,想衝衛譯吼。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給人講題是一件這麽讓人暴躁的事情,辛辛苦苦講半天,勞心勞力,費盡心血,結果聽的對象來了“不懂”兩個字。這簡直是血壓都上來了。夏淩風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心梗”是怎麽回事,如果知道的話他會覺得自己暴躁到心梗,血壓飆升。但他還是忍住,他覺得自己現在非常莫名其妙地,但又前所未有地脾氣好,讓衛譯順著他剛才講的再看看,再看一會兒他繼續給對方講。這一看就看到了第三節自習課快下課的時候,他才重新給衛譯講。衛譯聽夏淩風說了這麽多話,聽到對方的講題,漸漸地不那麽怕身邊這位學霸了。他覺得這個學霸就是看著冷一點,但其實脾氣還挺好,挺耐心,最起碼衛譯覺得對方給自己講題的態度比老師給他講題的態度還要耐心多了。所以當第三節自習課快下課的時候,夏淩風再給他講題,他就不那麽害怕了,實在是覺得聽不下去的時候,還會開始插科打諢。就有了那個“你是不是口渴”,“筆還有沒有水”,“草稿紙夠不夠”的故事。夏淩風輕而易舉就看穿了衛譯的小花招,看著對方的表演,漸漸不那麽暴躁了,把自己那些惡劣的想法隱藏得很好,看著對方不想學卻被自己逼得不得不學的時候,其實有點享受。嗯,總不能隻有他一個人這麽痛苦。就這樣,夏淩時而暴躁,時而惡劣,又經常很有耐心的補課開始了。而身為被補課的對象,衛譯其實總處在那種,知道自己要學,但實在是學不進去,學習好痛苦,能不能想個辦法逃避夏淩風補課的狀態。說起來,這都是孽緣,哦,不,是天定的姻緣呀。**他們就這樣,在這種補課和被補課的時間裏越來越熟悉,兩個人一直都是同桌,夏淩風也越來越多地給衛譯找一些適合他的基礎類書籍看,衛譯的書桌裏也不再是空蕩蕩的模樣,裏麵裝了很多書,他也確實會看,雖然看進去多少不好講。對於夏淩風來說,他自己的家讓他覺得呼吸不暢。他不想回去麵對酗酒的父親,父親經常暴躁,要麽醉成一灘爛泥,也不想回去麵對冷漠的母親。他理解自己的母親,沒有人能在麵對酗酒的丈夫這麽久以後還熱情的,他理解對方冷漠,但這樣的冷漠也仍舊會傷害到他。因為母親會莫名其妙認為他像父親,總會把對父親的火氣發在他身上,這也讓他不太想回去。相比之下,他真的很喜歡待在學校。從前他覺得學校很適合學習,沒太多打擾他,讓他煩惱的事情,環境很單純。現在他覺得學校裏麵有衛譯,有了對方的存在,整個學校都鮮活起來。雖然說,補課的過程經常讓他暴躁,讓他生氣到想拍桌子走人,但他依舊堅持下來。如果不是真的覺得對方能帶給他巨大的情緒價值,他堅持不下來的。很多時候,看著衛譯不想學習找盡理由找盡借口,做出各種誇張的表情,他也會覺得很有趣。他承認自己很惡劣,會欣賞那樣的表情,會在一些小事情上惡劣地欺負對方,故意裝作聽不明白,讓衛譯直言。他知道,衛譯總想逃走,不想聽課,想去網吧玩遊戲,想了很久,因為最近一直都在學校裏聽他補課,沒機會去。衛譯憋了兩周沒出去放風,感覺實在是憋不住了,他看著像監管自己的牢頭一樣的夏淩風,覺得要不然試著跟對方商量一下吧。上午第二節課下課的大課間有二十分鍾,衛譯開始跟夏淩風談心。“我覺得你不能一直這麽壓著我學習。”衛譯想了想,又認真補充:“你不用這麽勤勉地執行老師說的幫扶計劃,這樣你累我也累,你得張弛有度,偶爾給自己休息的時間,也給我休息的時間。”“嗯。”夏淩風語氣很淡地回答:“成語用得還行,不過我不需要休息。”衛譯:“……我不是在討論學習的事情,我是想放鬆下。”“你想怎麽放鬆?”“你知道網吧打遊戲嗎,你知道學校附近的電玩城嗎?”衛譯又開始試圖誘惑夏淩風,“我們可以去那邊玩,我帶你見新世界。”夏淩風沒回答,就側頭看著衛譯,表情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