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鼎手握彎刀,環視全場:


    “讓本將軍瞧瞧,還有誰想鬧事,不怕死的站出來!”


    鮮血淋漓的屍體讓各家的家丁們恐懼無比,那些民夫更慌,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具冰冷的屍體,嘩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啊!非是小人們要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實在是有人苦苦相逼,饒命啊!”


    其實在場大多數長工都是不願來的,可他們是在大戶手底下討飯吃的,人家讓你來你敢不來?


    “樊將軍休要動怒!”


    沈儒見情況不對立馬攔住了樊鼎,苦笑道:


    “許多百姓都是受人蠱惑,無意與官府作對,老夫與蔡大人也沒受傷,這些人罪不至死,將軍還是饒他們一命吧。”


    “都聽到了?算你們命好,沈大人心善放你們一馬!”


    樊鼎怒喝道:


    “還不快謝過大人!”


    “謝大人,謝大人不殺之恩!”


    沈儒邁前一步,朗聲道:


    “父老鄉親們,請你們回去耐心等著,此事官府一定會妥善處理,絕不會餓死任何一個人。如今是大災年景,咱們還應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謝大人恩德!”


    “滾蛋!告訴你們各家家主,我樊鼎會去找他們的!”


    在樊鼎的強力鎮壓之下人群四散離去,但那些在背後密謀此事的商賈大戶們怕是要睡不著覺了,樊鼎怎麽可能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清吏司的吏員們開始收拾殘局,雖然沒鬧出人命,但也有好些衙役被打得頭破血流,場麵淒慘,一團亂象。


    “唉。”


    沈儒歎了口氣,“沒想到會弄成這般模樣,今日之事多虧了將軍啊。”


    “兩位大人無需自責,該抱歉的是我。”


    樊鼎臉上的那股陰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滿臉笑意:


    “在下身為綏慶道鎮撫使,轄境內出了此等亂事是我的失職,還望兩位大人恕罪。


    其實末將知道兩位大人所行之事會遇到阻礙,但沒想到那些人膽子那麽大,竟敢擅動百姓衝擊官衙,簡直罪該萬死!”


    蔡象樞眉頭一挑:“聽將軍的口氣,似乎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後策劃此事?”


    “豈會不知,無非是城中那些商賈、地主罷了,沈大人勒令他們還田於民,自然心生不滿。”


    樊鼎沉聲道:


    “不過請兩位大人放心,待末將離去之後定會挨家挨戶的上門懲治他們,誰若是參與了此事,決不輕饒!”


    “將軍依法行事便好,切莫大動幹戈。”


    沈儒輕聲道:“這畢竟是綏慶道的內政,咱們不好多加插手。”


    “明白,沈大人就放心吧。”


    樊鼎突然邁前一步,在兩人耳邊低聲道:


    “齊王殿下托我帶句話給兩位大人,放開手腳查案便可,有我鎮撫使在,絕無人敢難為兩位。”


    兩人目光齊變,如何不知這是齊王在對他們釋放好意,隨即躬身應道:“多謝殿下好意!”


    “哈哈哈。”


    樊鼎朗笑一聲,一抱拳:


    “那末將就先告辭了!”


    “將軍慢走!”


    大批軍卒順著街巷撤走,蔡象樞望著遠去的人影唏噓道:


    “沒想到這個樊鼎竟然是齊王的人,經略使閻康卻是太子的人,區區一個綏慶道罷了,卻有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當真難測。”


    沈儒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看到了嗎,黨爭無處不在啊~”


    ……


    略顯雜亂的書房裏,沈儒與蔡象樞整理著桌麵上的各種卷宗。


    江堤貪腐案已經查得差不多了,從閻康到底下的各縣縣令皆已認罪,也找回了一部分贓銀,各縣賑災的事情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剩下的事基本已經不用他們兩操心了。


    蔡象樞看著手中那一長串的貪腐名單苦笑道:


    “明明案子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我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能開心就怪了。”


    沈儒默然道:


    “當了這麽多年的官,頭一次碰見如此嚴重的貪腐案。整整兩百三十萬兩白銀啊,若是供應給邊軍,足夠二十萬將士吃上一整年,就這麽落入了他們的口袋。”


    “閻康還有這些人雖然伏法,但還差個楊仁清,以及他背後的人。”


    蔡象樞抬起頭來,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詢問沈儒:


    “如果楊仁清真的供出背後是太子,此事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發展~”


    兩人其實不願意相信背後是太子,那可是當朝的儲君,未來的皇帝,如此品行怎能帶領天下百姓走向富強?可從眼下的局麵來看,大概率是太子!


    沈儒沉默許久說道:


    “那朝野上下必將震動!”


    “罷了,此事回京再說吧。”


    蔡象樞有些低沉的說道:


    “我會留下一部分得力的刑部吏員,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他們處理就好了,沈大人那邊安排得怎麽樣了?”


    “我這邊也差不多了,鎮撫使出麵,那些商賈地主們可不得老老實實把地交出來?各縣賑災的事情我也指派了官吏留守。”


    從兩人離京到案子查明,短短不到三個月,綏慶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裏鬧騰完,就該京城接著鬧了。


    “大人,周洪漠周大人到了。”


    “請進來吧!”


    為破案提供了最關鍵證據的周洪漠走進了屋中,輕笑道:


    “兩位大人最近忙得很啊,各縣各村的老百姓可都在誇你們呢,嗬嗬~”


    周洪漠的心情明顯比之前好上了許多,貪官汙吏都被抓了,村裏百姓也沒有再餓死過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麵發展,生活重新有了盼頭。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總不能讓百姓們對朝廷失望吧?”


    沈儒輕聲道:“今天請你來呢,是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回京。”


    “回京?我?”


    周洪漠愕然:


    “我不過是一介草民,去京城幹什麽?該提供的證據證詞都已經交給兩位大人了,剩下的事應該不需要我了吧?”


    “你提供的賬本是我們破案的關鍵,又從頭到尾參與了修堤一事,對此案最清楚,該去京城為你請功。”


    “請功就算了。”


    周洪漠苦笑一聲:“賞賜不賞賜的我並不在意,隻為良心過得去。”


    “賞賜你不要,官位你總該要吧?”


    蔡象樞突然說道:


    “工部在綏慶道的清吏司幾乎爛了個透,需要有人重新挑起擔子,我二人打算在陛下麵前舉薦周兄官複原職。


    你想想,江堤總該是要重新修的,除了你還有人能擔此重任嗎?”


    周洪漠頓住了,確實,賞賜他可以不要,但這條江堤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還是要修的。


    “好!那我就隨兩位大人回京!”


    “哈哈,這才對嘛!”


    沈儒朗聲一笑:


    “那就收拾收拾,準備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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