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會隻告訴大家,場地在浙賽,項目是競速。而什麽改裝限、什麽排量、什麽重量、自帶車還是統一車,甚至究竟比賽在哪一天,大家一概不知。也就是說,這是一次全車隊的競速,上到工程師,下到後勤部,從看見這張賽程表的第一眼,比賽就開始了。孫經理言簡意賅:“浙賽競速賽,不統一車型,自帶車。改裝無限製,發動機數量無限製,排量無限製,缸數無限製,隻限製了車重,必須在1000公斤以上。”所有人目瞪口呆。前所未有的開放性賽程,這簡直就是賽會在告訴大家我允許你開一輛高達,隻要你能造出來。聽完,眾人沉默了片刻。偶爾聽見一兩聲吞咽,似是難以置信。片刻後,路城山問:“時間呢?”孫旭自己有點腦門出汗,很明顯,孫經理自己都有點顫抖,說:“周六下午兩點。”鴉雀無聲的會議室裏,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路城山說:“我還有48個小時。”孫旭點頭:“沒、沒錯。”路城山:“48小時包括了改車、試車、吃飯睡覺,以及去紹興的行程。”孫旭點頭:“是的。”48小時無限改裝上賽道,裴淞莫名地燃了起來。他和路城山挨著坐,看路城山站起來,以為這是要爭奪每分每秒出去倉房改車,就等總工程師一聲令下三軍隨時“怎麽了?”路城山扭頭問他。裴淞噌地站起來之後和路城山大眼瞪小眼,裴淞問:“不、不出去組車嗎?”“48小時後比賽,組一輛賽車,我是神筆馬良嗎?”路城山無奈,“坐下。”“哦。”裴淞一屁股坐回去。路城山站起來後看向會議桌上的同事們,說:“倉庫裏有一套現成的動力總成,gt組現在去停車場,把奔馳今年新的amg one開出來改,改完先下賽道試車。”“好!”gt組的人立刻應聲,把自己麵前的電腦啊本子的隨便一抓,一隊人馬先行。路城山繼續指揮:“薑蝶,你帶改裝組去展廳,把中間那個紐北冠軍車推下來,從停車場的保時捷922上拆個尾翼,再拆個福特mustang mach 1的發動機,等gt組試過兩輪,你們再下賽道。”薑蝶“噯”了聲,手一招,改裝組全體起立,薑蝶又打了個“停”的交警手勢,轉頭問路城山:“我們為什麽不直接用922的車架呢?”路城山說:“用冠軍車車架,給其他車隊上點壓力。”改裝組的一群人聽了,個個笑著走出去。旁邊裴淞急得不行,連問:“我們呢我們呢?”路城山這才看向全能場地賽s組,三個車手。浙賽的競速賽,規定每車隊每組隻出一位車手。會議室裏隻剩下他們場地s組的人了,維修隊和三個車手,十來號人大氣不出。然而下一秒,陳憲搶在路城山之前說話了:“讓裴淞上吧!”向海寧接著說:“對,我和阿憲跑山更熟練。但是論卡丁車、競速,裴淞的成績最好,他更適合去跑場地賽。”坦白講,裴淞有些怔愣。停滯了一瞬間後轉為驚喜,哧啦一聲巨響,是座椅被裴淞劇烈的動作割著地板滑出去,裴淞把這倆人一手一個緊緊摟了一下,激動得說不出話。無限改裝的場地賽,得有多爽!抱完了又看看路城山,抱他一下嗎?他萬一並不喜歡擁抱呢,但是不抱的話會不會顯得排擠他,可裴淞又轉念一想,抱完同事抱領導是不是有點不妥。兩廂對視,路城山開口了:“跟你的兩位前輩說謝謝。”裴淞像個獲得指令的仿生人,馬上扭身:“謝謝二位前輩!”路城山又說:“說你一定不辱使命。”裴淞:“我一定不辱使命!”裴淞回頭看他:“還有嗎?”“走了,去車庫。”路城山跨過椅子,走向會議室門口。場地組的所有人跟上他。總工程師身形挺拔,走在最前麵,穿過倉房,兩旁車組人員們忙碌的身影,以及操作台、輪胎裝卸機工作的聲音。穿過停車場,走到賽道另一邊更大的車庫,路城山輸入指紋,車庫的卷閘門自動抬上去。闖入所有人視野的,是這個時代汽車工業的尖端造物們極具侵略性的車架,從車唇開始就泛著咬地鯊的氣勢,它們巨大的尾翼能接住氣流,提供穩固的下壓力,裸露在外的管線充滿機械感。這裏的所有車,都是以內燃機為核心的藝術品。路城山轉過身,麵對車組人員們,說:“這次無限製改裝,wk車隊應該會祭出他們壓箱底的賽道版保時捷919,那麽賽道版的919最怕什麽?”最後,路城山的目光落在裴淞的眼睛裏。顯然,總工程師希望出征的車手給他一個答案。裴淞緊張了一瞬,男大學生清澈的眼睛反饋出他當下同樣清澈見底的大腦,猶豫著吐出兩個字:“……交警?”有那麽一瞬間,路城山不知道是該誇他思維夠發散,還是該揚起手裏這一摞a4紙往他腦門上打。路城山:“是阿波羅ie!周六你開我的車。”第13章 “什麽。”裴淞有點呆滯。說出919最怕的東西是交警這種話,完全是腦子一抽抽。畢竟,論“怕”不如就直接怕一個天敵,賽道版的車沒牌照,最怕的不就是交警了嗎。“開你的……車?”裴淞感覺喉結有點滯澀。這種滯澀有點像是麵對心動對象,不知道怎麽說話,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滯澀。其實這麽形容也沒問題,他確實從很多年前就開始饞阿波羅ie。車組其他人之中,有人反應過來了。維修工以拳敲掌心:“哦!確實!如果這次拚無限性能的話,所有車隊都會掏出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這時候又有什麽車能比得上阿波羅ie!”眾人皆歎服,總工程師甚至可以祭出自己的車,來挽救整個局麵。車隊的神,大抵就是如此。路城山帶著車組人走向他停車的地方,今天把阿波羅ie停進車庫裏,是因為早上來的時候停車場沒位置,沒成想造就了這儀式一般的取車。路城山走到車頭,大家注視著這台超跑,其底盤距離地麵的高度,是勉強能讓一部手機躺著塞進去。它基本跑不了城市路麵,一個小上坡就能把它車唇給掀了。不過路城山會自己調整它的懸掛,讓它距離地麵有10公分,這樣不至於被減速帶叫殺。“拿幾塊墊板,這車上不了倉房的台階,我開到倉房門口,用墊板幫我搭個緩坡。”路城山說。進倉房,那就是要改。裴淞詫異:“為什麽進倉房?不能直接下賽道嗎?它是阿波羅ie誒它已經是完美的了,它還要改裝嗎?”路城山打開阿波羅的鷗翼門,有些憐愛地看了眼裴淞,說:“懸掛、變速箱、差速器,都要改,最先要卸的,是它的空調。”他沒時間給裴淞解釋那麽多,他坐進車裏點火,其他人開始在車庫裏搜羅配件。阿波羅ie的發動機足以與oc級發動機媲美,加上它本身全-裸碳纖維的車身,空氣動力學套件。整車都充斥著德國工程師對極限速度的偏執感。阿波羅ie的工程師似乎在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大家我所在的地方,擁有全世界唯一的,不限速高速公路。接下來的10個小時裏,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沒有車組下班。賽車調校完一輪後,裴淞開著它進賽道試車,獲得圈速數據,然後路城山根據數據再做進一步的調整。這麽一個流程,循環了不知道多少遍。所有車手都在幫忙幹活,外賣拎了50多杯咖啡進來的時候還挺納悶,心說這一般都是市裏互聯網公司的訂單規模,怎麽今兒往市郊送了。[不願兄弟過得苦,但也不能開路虎]群聊[柯寶盟]:這個群裏隻有一個人在加班,不會是你吧裴淞?[杭亦辰]:@裴淞,你別是騙兄弟們加班,其實在外麵跟小姑娘約會吧?[方超]:那不能夠,我淞這樣的正義之士,宿舍鎖樓又怎麽樣,爬空調外機也要爬回來!裴淞看到群裏聊天了,但實在沒空回複。所有人在這個倉房裏忙得沒有下腳的地方,所有配件和工具都被看似隨手,實則有規律地放在地上,每個人以自己為圓心,以胳膊為半徑,放置著自己需要的所有東西。裴淞站起來拍了一張照片,發到群裏。白熾燈的光亮之下,吊運的機器不疾不徐地進入取景框,有個穿工服的小工跑去給路城山遞撬棍,跑出了殘影,路城山正在把手裏的鋼鏈推進前端動力係統。哢。照片拍下來,發進了群聊。[裴淞]:圖片[裴淞]:今晚不回。[柯寶盟]:我草,太帥了吧!照片裏路城山蹲在阿波羅ie的引擎前麵,這輛車的前端動力剛剛調校完成。路城山被拍到的時候,拇指正按住曲軸的一麵,按得死緊,嚴絲合縫。即使是下蹲的姿勢,路城山的腰背也直挺著。裴淞覺得自己許是累狠了,看看路城山,看看照片,再看看路城山。那根拇指的力道他感受過的,按在自己脖子根的時候,簡直是要捏死他。裴淞有點發愣,以至於路城山叫了他兩遍後,第三遍他才恍然回神:“啊?路工你說什麽?”路城山:“我說,今天就到這裏,這輪調校之後明早再試。”每一輪調校過後,裴淞都要開著這輛阿波羅ie去賽道上跑幾圈,給路城山反饋數據。緊湊的10個小時,裴淞自己都不記得下了幾圈賽道,整個車組的人都到了疲憊的臨界點,再多幹1分鍾就會死。裴淞回神之後,看見大家伸著懶腰在收拾東西,其實也沒怎麽收拾,隻是把廢棄的配件丟一丟。再低頭看手機,10點15分,宿舍這會兒已經鎖樓了,他家距離這裏有30多公裏,於是抬腳跨過滿地雜亂,踮著腳尖,在凸輪軸和扳手之間的空隙裏起跳,站定在路城山麵前。路城山一笑:“你早說啊,我用吊運機勾著你後領子,把你吊過來。”裴淞撇撇嘴:“跟誰學的這麽貧……路工,我今晚能睡休息室裏嗎?宿舍鎖了,我回家要開將近一小時,我不想動了。”路城山適才想起來,麵前的人是在校大學生,晚上要回宿舍的那種。他眼睛亂看了一圈,想起休息室裏那個1米2,隻有兩層薄褥子的窄床……“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去?”裴淞眨眨眼:“方便嗎?”他不太清楚路城山的個人情況,上回帶著柯寶盟去,隻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他不確定路城山家裏有沒有老婆孩子,自己大半夜的貿然過去,豈不是給別人添麻煩。“方便啊。”路城山可沒想那麽多,“但得開你的車。”“但得你來開。”裴淞說,“我大腦裏已經保存了駕駛阿波羅ie的一套數據,不能亂動。”路城山失笑:“好,走吧。”ktm x-bow,一款生來就沒有頂棚的跑車。